顧三走來時候,盡一已經和一群手下一起在另一側河邊打水洗漱干淨,剛才顧三在那邊洗漱,雖然她那身體自己也半點不在意,可是只需看一眼盡一那滿臉森寒的表情,手下人就知道不該上前去。
只不過盡一不去打攪,暮江可不管不顧,他本也不是顧三手下,從早年初時顧三開始,從合謀算計到顛破流離,也不知道在床上打了多少炮,炮火連天,都轟出些許感情來了。
盡一換了一套迷彩服,見顧三過來將手中的軍用望遠鏡遞了過去,低聲道:“這座是荒山,要翻下山後距離幾百公里才會有人煙之處。”
顧三點了點頭,看了眼盡一身後的背包,又看了眼不遠處在河里的洗漱的暮江和夜星寒,笑眯眯用手指了自己臉上:“當年顧金城死前托人給我了一封信,說我不得善終。”即使一聽就知道顧三話中諷刺含義,盡一依然眼皮一跳,目光瞬間堅硬如刀下了保證:“三爺會平安到老。”
顧三自然知曉盡一保證之下的洶涌情緒,她安撫似的拍了拍盡一後背,將目光放在了不遠處安排另一部分手下支撐帳篷的蒲寥身上。
盡一順著顧三目光看去,隨即嘟囔了一句:“三爺記掛的人真不少。”盡一是一貫喜怒不形於色,難得流露出浮躁之意。
不過嘴上幼稚抱怨,但是遠觀盡一,只見他此刻一身軍綠色迷彩服讓他肌肉輪廓勾勒分明,腰間皮帶一束,深邃腰間线條蔓延而下,兩條長腿在褲管之下筆直有力,是全然巔峰的狀態,充滿了力量。
顧三沒有多吭聲,她拿著手中槍在腦門上蹭了蹭,漫不經心的看向了遠處山川,這一刻天邊滾邊雲彩,殘陽如火如血,分外勾人——性命。
變故是在一刹那間,顧三剛從蒲寥手中接過壓縮罐頭,神色猛地一凜,殺氣頓現,她動作快的幾乎只能捕捉殘影,人已經躍到河邊。
暮江剛起身擦拭著身體,只覺眼睛一花,耳邊忽聽顧三響起:“趴下——”
蒲寥只是慢了半步,蒲寥本就在顧三身邊,身手又是極佳,顧三突然飛身衝出去時候,他下意識翻身就躲去了安全地帶,不遠處盡一反應也是迅猛,一聲怒吼帶著人就朝著最近的岩石坡藏去。
槍聲並沒有想象中密集而凶險,甚至都沒有朝著蒲寥等人掃射,全部的火力都在河邊,聽音甚至只是象征性幾下罷了,對方顯然並不是來剿滅顧三一伙人。
短短幾分鍾內,本是荒山陡坡之處居然一下子冒出了一群正規軍,統一的野戰制服和裝備齊全武器,顯然是早已等候多時,蒲寥透著掩藏石塊縫隙看去,滿山都是凌炎的士兵,正規野戰軍據說是凌炎的王牌部隊。
“繳槍不殺。”前排的通信兵嗓門極大,來回喊著話,四周卻是死一般的寂靜。
蒲寥心頭一跳,他縮頭躲進了岩石堆中,有意看向顧三,奈何視线被遮擋,只能看到顧三一人站在河邊,卻是一動不動。
突然暮江轉頭了一下脖子,槍響之前,他被趕來的顧三撲倒跌回了河里,此刻他從河里緩緩站起了身,他人高大健碩,平時吊兒郎當的神態盡掃,眉骨之間凌厲之色劃出一道冷若寒霜的弧度,漠然看向了一旁站著的顧三輕笑發問:“三爺,你傷哪里了?”
夜星寒就在顧三身側,顧三飛撲上前時候一手護住了他,一手直接將暮江帶倒,此時此刻顧三站著,他反而站在了另一側,正慢條斯理得脫著衣服,露出肌理分明的上身,換上干淨衣物後末了朝顧三看了一眼,殘陽將他雙眸染上了一層薄金,之前混沌不明的眼神驟變,仿若盯上了獵物般對著顧三打量一番後,又扭頭對上暮江,好奇發問:“到底我倆得手了沒有?”
暮江手里拿著濕衣服,朝著顧三站著的方向邁前了一步,危險而肯定地吐出了一句:“你我同時出手,她避無可避。”
清風吹拂,顧三沒有搭話,她只是徑直站在那里沒有動,乍看也沒有看出她有哪里不對勁,暮江和夜星寒對看了一眼,沒有繼續上前輕舉妄動。
反而是山坡之上的通信兵收了聲音,有一人上前了幾步居高臨下的開了口:“顧三,你還有臉回來?”
顧三聽得那人聲音有了動靜,緩緩抬起了頭看向了高處那人,正是一身軍裝的賀衍。
她當年走的時候,賀衍身上還帶著幾分年少意氣的神采,三年多前暴雨磅礴夜晚的偶遇,她並沒有多加細看對方,現在這般細細一打量,只見對方周身透著成年男子銳利深沉,加上這些年領兵平定戰爭肅染上金戈鐵血般凌厲氣息,一眼望去就令人不敢小覷。
賀衍盯上了顧三,兩人相視對望一番,賀衍眼眸黑沉,眼底帶上細碎的光芒,抿嘴冷哼:“顧三,既然你敢來,那麼就把命留下吧。”
顧三沒回答,只是轉了視线看了眼身側站著的夜星寒,夜星寒頂著賀淮一模一樣的臉蛋,此刻和賀衍一同出現,仿若當年歲月重現一般。
其實賀家兩兄弟當真是長得一模一樣,只是兩人脾氣性格截然相反,賀淮眉目之間雲淡風輕,笑若清泉,不染半分功利,而賀衍自小就桀驁不馴,眉間刻出一片鋒芒,明明一樣的臉龐之上深色冷峻,壓迫感極強。
暮江眼見顧三不說話,眉頭一擰對著賀衍不客氣道:“少廢話,擒住她再說。”當下就快如閃電出手擒拿顧三,夜星寒眼見暮江出手,自然一並飛身就是一拳,未曾想身側快閃出一黑影,生生接住了他一招,定神一看正是不知從何時已經潛藏過來的盡一。
他那身手了得,在場這麼多人,也沒有幾人能察覺出他的行動。夜星寒一面和盡一對打,一面對著賀衍怒吼:“出手啊,你看戲呢?”
自然不用夜星寒開口,賀衍手一揮,齊刷刷的士兵們上前,最前排的手持火箭筒已經對准了下面亂石堆。
一方居高臨下占盡優勢,同時兵力懸殊,此戰根本毫無懸念。
石碓內掩藏的顧三手下們額頭冒汗,一時也不敢輕舉妄動。
沒等賀衍開口,卻聽暮江輕喝一聲:“顧三——”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轉向而來暮江和顧三那邊,只見兩人各自停了手,顧三身後有人眉目森冷持槍對准了她,正是蒲寥。
“顧三,我勸你乖乖投降。換了平時你肯定能躲過我偷襲,只不過此刻你傷得太重,已經沒有辦法躲閃了。”
到了這個時候,顧三收起了臉上假惺惺的笑意,嘴角泛起輕蔑的神色反問了一句:“你又是誰?”
暮江和夜星寒也是一愣,萬萬沒想到顧三身邊還有身手如此好的一名臥底,搞了半天顧三身邊都是警方的人?
“季鷹。”
蒲廖此話一出,幾人均是臉色一變,季鷹是幾年前消失的臥底警察,同時也是烏卡奇排行榜上之人,難怪身手如此矯健,可以避開顧三耳目偷襲。
到這個時候勝負已定,莫說鼎盛時期顧三雙手難敵眾拳,如今她中計受了重傷,光憑盡一,根本沒有反敗為勝的機會。
萬萬沒有想到,盡一巋然而立,身如青松,單手拿著背包扯開拉鏈,另一手持槍頂住了包內之物,冷聲喝道:“我看誰敢上前一步?”
賀衍此時已經從山谷一側飛身而下,看清盡一包中之物,當下心頭猛跳,怒視顧三質問:“你是不是瘋了?連生化武器都敢用?”
顧三和賀衍目光想撞,表情似笑非笑,難得透出些許邪氣。
一聽生化武器,就近幾人頓時面色一沉,那玩意可不是開玩笑的東西,這一炸不是幾人性命問題了,簡直禍害周圍一片數十年。
賀衍穩住心神,問向盡一:“你想做什麼?”
“很簡單,讓我帶著三爺安全離開。”
“不可能!”蒲廖率先出聲反對,他槍口一頂直接戳到了顧三後背,眉眼厲色漸起,一派正義凜然之氣。
“那就一起死!”盡一手指一動,已經搭上了扳機。
“不如我們另做交換如何?”賀衍安撫盡一,拿出了政客說服能力繼續道:“顧三一直是陵炎重犯,這次圍捕也是為了活捉她。不如這樣,你帶著你的手下從何處來就從何處走,只要把顧三留下即可。”
盡一眼睛不眨斷然拒絕道:“我必要帶三爺走。”
賀衍驟然冷笑一聲:“有道是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一意孤行,就不問問你的三爺想不想現在就死呢?”
一直沉默不語的顧三神情陰郁,對著盡一只是緩緩吐出一字:“滾。”她一貫人性缺乏,這幾年在外面裝模作樣披上人皮,到此時此刻卻是原形畢露,露出陰森銳利的獠牙。
“看來你一片忠心,顧三也未必領情。沒有了顧三,我想以你的本事,自有一番天地才是。”賀衍繼續蠱惑。
他除了面對顧三會在無盡的厭惡之中毛骨悚然的血液沸騰,平時會保持一貫理智和手段。
盡一沒吭聲了,對於賀衍的挑撥離間他根本不在乎。不過有句話對方說的確實沒錯,想要青山長留,性命自然是首選。
他後退了一步,頭也沒回喊了一句:“統統收拾東西,准備撤。”早有審時度勢的手下探出了腦袋,小心翼翼聚攏在一起,一部分人舉槍盯梢一部分收拾東西,准備撤退。
他這邊一答應交易,夜星寒卻是急了,對上賀衍道:“他是留了青山在,對我們而言那是放虎歸山。”
賀衍不著痕跡的看了一眼顧三,在他心中只要留下顧三即可,其他人根本不配稱為放縱出去的那只虎。
“你想死沒人攔著。”
夜星寒被賀衍不陰不陽這麼懟了一句頓時氣急,唯有眼睜睜看著盡一帶著一眾手下從來的山洞離開。
夜幕漸漸降臨,風漸吹起,野外山谷之上已經亮起了野外探照燈直射而下。
蒲寥輕笑的從顧三身後走到了前頭,他眸色偏淡,此刻在白亮的燈光照射下毫無暖意,平時柔情的姿態全無,猶如生啖血肉的猛獸,張嘴咬人:“顧三,我花了這麼多年時間,終於是將你抓捕歸案了。”
暮江恢復了一貫嬉皮笑臉的姿態,只是目光有些銳利的盯住蒲寥道:“卻是不知為何三年多來你都未曾聯系警方。”
“三年前我傳遞情報時候發現了警隊有內奸,我上线又突然死亡,我不知警隊何人是鬼,干脆深埋下來,因為我知道毒瘤計劃,必然警方不止我一人臥底,故而一直等待機會。詳情等事後我在細說。”
蒲寥如此這般解釋,暮江收回了探究的視线,這一次顧三徹底是孤家寡人,被團團包圍了。
賀衍率先走前一步,軍靴踩在碎石上發出了輕響,仿佛是他自己已經出手扼住了顧三的脖頸,扣住了她的命脈。
“顧三,你這條狗也配肖想我哥?”
一旁暮江皺了皺眉頭,顯然不喜賀衍侮辱性的說辭。他是警察,顧三是罪犯,抓她是職責所在,賀衍這種私仇公報的行為令他不齒。
顧三站的筆直,從她中計被暮江和夜星寒聯手打傷,到強撐著和暮江打了一場,到如今被團團包圍,腦門頂住了槍,她始終保持冷靜,竟然是不肯多說一言。
見顧三不言語,賀衍上前就要鎖人,卻不想顧三張口噴出一口鮮血來,隨即單腿一跪,直接仰面栽倒在地,顯然是奄奄一息。
“顧三!”
圍著幾個男人皆是面色一驚,一時也顧不上抓人,七手八腳扶起顧三就匆匆直送醫院搶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