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山下走的明路有三條,暗路就不計其數了,只要能下山,靠著雙腿都能走出路。
圓冠、圓鏡、圓央分別舉著一個火把,領著三路人從下山的三條明路走去,大家都急聲呼喊著公主,就擔心公主出個意外,他們都得陪葬。
火把沿路滴下焦黑的油脂物,覆在路邊矮小的雜草上,散發著一股臭味。
薛品玉癱坐在地上,怔怔地望著站在自己眼前渾身是血的圓舒。
他那身上縫了好幾個補丁的藏青色僧袍撕裂開來,破了幾個大洞,僧袍大面積被血浸透,變得濕潤。
不過這不是他的血,而是躺在地上那奄奄一息快要死去的狼的血。
四頭狼,他靠手里的那一把彎月鐮刀,傷了兩頭狼,殺死了一頭狼,鋸齒形的刀刃都卷刃了。
那頭死掉的狼倒下後,其余三頭狼就迅速逃開了,它們邁著四條腿向林間走去,頻頻回頭去看殺死了他們同類的圓舒。
那情形,似乎是要記住圓舒的模樣,日後好找上他復仇。
直至它們走遠,消失在林間,圓舒如釋重負,丟開了手中滴血的彎月鐮刀。
那點了八個戒疤的光頭腦袋在與狼群搏斗中,就已經冒起了大汗。
此時他丟開鐮刀席地而坐,腦袋上的汗珠只多不少,密密麻麻。
周圍一片靜謐,別說狼嚎聲了,就是鳥叫聲都聽不見了,薛品玉一陣耳鳴,腦袋嗡嗡作響,目睹坐在地上的圓舒脫下了那件帶血的僧袍,蓋住了被他殺死的那頭狼。
阿彌陀佛。他合掌,念了一句佛號。
薛品玉才是想喊一聲阿彌陀佛。
老天爺,如來佛祖,觀音菩薩,快瞧瞧這里有一個和尚殺死了一頭窮凶極惡的狼!
他殺狼時,手比菜場的屠夫還要穩。
放下屠刀後,他就立地成了佛。
薛品玉真是小看他了,以為他是一尊不染塵埃不問俗世的佛,不料他是一個血濺進眼里都不眨眼的魔。
圓舒低眸,嘴唇蠕動,面無表情對著那頭死去的狼念起了。
一段經文之後,圓舒睜眼,他穿著白色的中衣,彎腰撿起了那把帶血的鐮刀,將鐮刀放入裝著蘑菇的背簍,背上背簍就要走。
喂坐在地上的薛品玉反應過來,看他是要把自己丟在這里,就想去扯他的腳。
卻撲了個空。
阿狗,你是要把本宮丟在這里嗎?
薛品玉聲音顫抖,迅速環顧了下四周,正色對那要拋下自己的圓舒說道,要是要是又有狼,本宮豈不是又入狼口了。
本宮命你命你回來!
圓舒止住腳步,沒有回頭地說道:公主在這里已經住了一段時日,應該知道山中狼群眾多,為何連個仆從都不帶,就要一個人在夜里的山間亂竄?
若不是小僧采蘑菇迷了路,公主今日就會成了餓狼的飽腹之餐,他日有人來尋找,都找不到公主的二兩骨頭。
公主大可放心在此等候,小僧這就回寺帶人來將公主抬回去,公主吉人自有天相,遇險一定會化夷。
看圓舒仍是要走,薛品玉隨手抓起身邊的一抔泥土,作勢要向圓舒扔去。
你站住!本宮命你把本宮背回明光寺!
薛品玉捏了捏手中的泥土,感到不太對勁,抬起手借著稀疏的星光又看了看,再放到鼻下聞了聞,五官緊皺,小嘴一扁,登時就嚎啕大哭。
那泥土不是泥土,而是林間不知名野獸的糞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