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後,冬旭再沒見過程錦。
他躺在她通訊錄里,她對他的尷尬期還沒過去。
跨年煙花冬旭只和陸泊看了。
黑夜焰火華美地墜向地表,心境陡然不再一樣。
冬旭才發現以前看一個煙花很美,並非美,只是因為單純的享受。
高三下學期,燥熱愈積愈多,小風扇在桌上呼呼吵。
暴烈的天氣,冬旭招架不了,也招架不了得寸進尺的陸泊。
不像程錦,陸泊是典型的慣不得。她退一步,不打算躲了,他則就進一步,要的開始變多。
“晚上十點,來我房間。”
有天放學分別,他突然說。
陸泊是能對她發狠的,冬旭想。
現在她早已推翻了過去的看法。那次事後,他讓她見識了他的勢力和人脈,他的控制欲以及手段。無一不說——別跟他石頭碰石頭。
本著不想惹事,本著不如少一事,冬旭去了。
剛踏進他臥室一步,猝不及防,他就將她抱倒在床上,一腳勾上門。
後腦剛貼上枕頭,冬旭忙抵住他的肩:“我們說好的。”
陸泊啞啞的:“我知道。”
他伸手,溫情地揉上她耳垂,又說:“但你最近跟黃濤聊得是不是有點多。”
她覺得後頸一下酥了,麻麻的,腳心發軟。
“……我問他題。”
“怎麼不問我?我現在成績不比他差吧。”
冬旭偏著眼,不回聲,不言而喻。
陸泊不由身體緊貼,感受她肉體的玲瓏與溫軟,令他心悸。
真是煩。
做過之後,克制欲越來越差。
他俗氣,就是每天想見她,每天想跟她黏黏糊糊,每天想對她勃起,想粗暴地做愛,還有就是想一輩子這樣。
她毫不自知她有讓他貪戀的本事。
他不知道別人會不會這樣,但他就怕,連程錦都能栽,其他男生萬一哪天也跟他一樣了怎麼辦?
然後對她下手怎麼辦?
他憂心忡忡、焦慮患失:她只有一個,但男的太她媽多了。
見他遲遲不動,冬旭戳著他肩:“放開我。”
陸泊發出含糊的聲音:“我就想抱抱你。”
她便扭著、推著:“我們都不是那種關系。”
陸泊一下壓得更緊:“做都做過了,為什麼不能是那種關系?”
冬旭愣了會兒,說:“我跟程錦也做過了。”
這把陸泊說沉默了,片刻安靜後,他咬著重音:“那你選誰?”
為什麼,為什麼又是選擇題?
冬旭瞬間脫口而出:“我都不喜歡,我不要。”
陸泊怔了下身體,寂然中然後什麼都沒說。他慢慢撐起身,讓她走了。但走之前,他仍強調了他會看著她必須選南華。
也是這個晚上,冬旭堅定下來。
眉間還是皺著,她的思緒在日記本上一字一字寫出:
沒有喜歡他們。
要是喜歡,怎麼會這麼想躲著不見。
既然再也做不了朋友,又無法開始一段新的關系。
以前總是舍不得斷,該舍得了,只有斷干淨,內心才會清淨。
是這樣吧……是的。
雖然想法總是過時,但也是那時候後悔。
是吧……是的。
……………………
高考前最後一天,在她縱橫交錯的記憶中,美麗又凶險,後勁兒很足。
一到課間,有的同學拿出相機挨個找人拍“最後一天”。
發卷子般,同學留言錄會從第一排傳到最後一排。
有人拿出了另一件夏季校服,攤在每人的桌上求要寄語與簽名,大家似乎都窺見了永別,所以才這麼用力地叫那些要走的人給自己留一點記憶。
倒數第二節課的時候,黑板上,明天值日一欄再也沒有了名字。很快,粉筆一只只的握在手中,大家稚嫩的話擠在一起。
“高考完我要唱歌,要通宵”
“王雅麗你還不給我表白”
“啊啊,我終於可以談戀愛了”
程濤四處拍照的時候,冬旭正在最後一排掃地。
他目光一瞥,看到陸泊走到低頭掃地的她背後,不動聲色地比了比她的個子,再伸出了手臂。
程濤按下快門時,陸泊拿手臂正擱在她的頭頂,漫不經心,而她呆呆的,抬頭正看向鏡頭,像第一次來到世界。
他們身後是空空的黑板、是“這是一場無休、無情、無歇的戰斗”的紅色橫幅。
最後一節晚自習是數學,下課鈴一響,有人撕掉了所有的練習冊和卷子。
數學老師鞠了一躬。
“同學們再見。”
大家從沒這樣整齊地站起來,也深深地鞠躬。
“老師再見。”
彎下腰時,冬旭聽到遠處有哽咽的哭聲。
沒有匆匆回家,她一個人站在樓下空地,仰高頭,凝望高三所有教室的燈一間一間地消滅。
恍恍惚惚,她才覺得,好像真的結束了。
真的結束了。
走出校門前,她再回頭看了一眼過去。
曾經平淡的習以為常的花草樹木與人群,似乎這一刻卻在流光溢彩地搖曳,面孔發舊的校牌名也煥然一新,她揮了揮手,很僵硬,不知道告別的究竟是自己,還是那些出現過的人,她感到難言的感傷,而後淡淡釋懷,她怔怔注視著眼前開始消失的場景。
在夏天,在長大成人的年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