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此間盜寇
豪鼎洲際是這座城市最高一檔的酒店,省政市政接待個什麼外賓、或者舉辦個什麼座談,十有八九都會來這兒。
我開了半個多鍾頭的車,往它入口那條路一拐,就看見前頭的豪車順了長長一溜,正排著隊往地下停車場進。
殷茵坐在副駕駛上,一路上都在擺弄著我給她的那台手機。排隊的時候,她覺出來車半天沒動,這才抬起臉往前看了看。
我想,她大概知道我帶她來這兒的目的。網上一查,本地頭條就是今天晚上的創投人物年度酒會。
這幾個字讀起來不過是一些生硬而令人麻木的方塊,但是當你真正到了這個地方,一眼望過去,前前後後都是七位數起步的豪車,難免會有著現實的衝擊力。
“什麼感覺?”我將手搭在車窗上,撐著自己的額頭,慢悠悠地問了殷茵一個問題”
“感覺好浮夸啊……”殷茵的聲音比以前有了更多的活力。
這種難得一見的場面中帶著某種具有感染力的野性,這帶動了她身體里的純然的那一部分。
“對這個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而言,非常浮夸。但這些車主中的絕大多數,用不了一個月的就能輕輕松松賺出這樣的一輛車。你應該可以想象,這種場面對他們而言就像普通人逛超市那樣稀松平常。”
我說的有些夸張,也有些偏執,不過我想殷茵很清楚我的意思。
“你不也是他們中的一個嗎?”她轉過身,夜中的燈光透過車窗照在她身上,衣著妝容明艷動人,只是依舊遮掩不住她眉宇之間無欲的清涼。
“我想要的東西和他們不太一樣。不過如果說是一類人的話,或許你說的沒錯。”
“哪一類人?”
“吃人的人。”
“什麼?”殷茵一愣。
“魯迅筆下那個人吃人的社會從沒變過,只不過現在吃人的方式變了而已。”
“你是說資本家剝削工人的意思嗎?”
我忍不住哼笑了一聲:“殷茵,如果以後有人在你面前使用“資本”或者“剝削”這兩個詞來認真地論述某個嚴肅問題,那你就可以確定,他們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屁都不懂的傻逼。”
“為什麼?”
“你不需要知道為什麼。你只需要知道,運用這個規則可以給自己節省大量的時間,就這麼簡單。”
“那什麼叫吃人的人?”
我用手指點指了一下排布的密密麻麻的豪車:“是捕食者。任何暴露在他們面前的人性弱點都會挑起他們的攻擊欲,那是他們的本能。這種本能給了他們今天的地位,也可能會讓他們死於同類之間的搏殺。”
“這聽起來像是社會達爾文……”
“不,他們是各自為戰的野獸,而不是集體語境下的從眾意志。有鮮肉送到他們面前的時候,他們就無法抑制撕咬的欲望。我曾經和你說過……”
殷茵露出一絲恍然的表情:“你說,我是黑夜中的螢火蟲。他們總會找到我。”
“現在你懂了。”
殷茵沉默下來,我們之間建立的信任,讓她重新開始思索我曾經對她說過的話語。
“樓紀晴叫你“阿爾法”,就是這個意思麼?你和他們不同,你有自己的“狼群”。”
我將手伸過去,輕輕觸摸了她脆弱的後頸。
我對她說:“我們都不是各自為戰。”
殷茵不再說話,她需要吸收的東西還有很多。我們靜靜的排著隊,直到車流像黑色的蛇,慢慢蛹入地下。
男人們,女人們,從車里走出邁入電梯,從電梯走出邁入大堂,從大堂走出邁入會場,鶯聲燕語,光鮮亮麗,談笑風生,紙醉金迷。
殷茵隨著我走上那條盤旋而偉麗的台階,在這種場合下她下意識的挽住了我的胳膊,自然而然的發生,像默契的情侶。
她有些害怕,也有些興奮,這是一個充滿了權力、金錢和欲望的旋渦,和我靠在一起能讓她感受到力量與安全感。
酒會還沒有正式開始,這些應邀而來的名流散布在會場里、門廊外,與自己相熟或陌生的其他客人談笑風生,順滑的如同泥鰍入泥池。
殷茵的那顆心髒,在這里顯得與他們格格不入。
但沒有人會注意到這點,那些身著昂貴西裝、腳踏錚明皮鞋的男人們,只會無法抗拒的將目光掃過女孩的胸口和腰身。
殷茵的這套衣服雖然比這里的其他女人們更加暴露,但仍然微微壓在了這個場合容忍度的邊界之上,沒有人能真正指摘什麼。
那些身著閃耀禮服的的女賓或女伴,哪一個又仔細遮掩了自己的後背呢?
她們每年花費在肌膚保養上的十幾萬乃至幾十萬,就是要在這種地方如孔雀開屏一般炫弄一番。
只不過,喜歡炫弄的孔雀是公的,人類之中喜歡更炫弄的自然也是公的。
看看他們身邊的光彩奪目女伴吧,那就是男人炫耀的方式。
殷茵的裝扮和氣質足以給我帶來高等級的矚目,但我卻在應該努力優雅的時候掉了鏈子。
“先生,請出示請柬。”看上去斯文而職業的侍者佇立宴會廳外面,對我面露微笑。
我被他突然攔住,不由得一愣,隨即啞然失笑。
韓釗那家伙拿著方顏當餌,來誘惑我參加酒會,卻壓根沒提還有請柬這一回事。現在西裝革履的被人擋在會場外面,還真有點不太好看。
我退後幾步讓出入口,掏手機去翻韓釗的電話。殷茵緊貼在我旁邊,不動聲色地望著我。
“嗯?到了?”韓釗接了電話。
“會場外面罰站呢。”我憋著氣兒說。
韓釗那頭呵呵一樂,我一聽更來氣:“請柬的事兒你也不提前說一聲。”
電話那頭沒了聲息,又過了兩秒,干脆給我掛斷了。我聽著嘟嘟的盲音愣了半天。
還沒等我火氣冒起來,斜刺里伸出一只手按在我肩膀上。我一看,可不就是韓釗麼,想來是他一眼瞥見我,便把電話掛了。
他一句多的廢話沒有,從西服里撇出一張請柬拍在我胸口,然後伸出倆指頭對我晃了晃。
“這兒能抽煙麼?”我看他那意思,好像還不准備進會場。
韓釗眼睛往側邊廂一劃拉,示意我往走廊盡頭洗手間那邊去。我抽出一根駱駝戳在他指縫里,和他一起躲到了走廊頭上的角落里。
大落地窗半敞,外面是個花園式小露台,已經有七八個老煙槍在過癮了。我給自己和韓釗點上煙,站在落地窗邊開始吞雲吐霧。
韓釗來的時候已經看到了殷茵,他知道我是干什麼的,所以問都沒有多問一句。
不過我還是攏著殷茵光滑柔嫩的脊背,將她向韓釗面前擁了一下。
“殷茵,這是韓釗韓大哥,我發小兒。”
殷茵抿著嘴禮貌的笑了一下,有叫了一聲韓大哥。韓釗看著她,又看看我,皺起眉頭。
“什麼意思?”韓釗用手里的煙頭向殷茵指了一下,疑惑的看著我。
剛才那樣的介紹已經算是頗為鄭重其事。韓釗立刻覺察出,殷茵對我而言完全不是普通的調教對象。
“沒別的意思。讓她認識認識你。”我輕描淡寫地笑道。
“這是你自己的?”韓釗挑起眉毛,饒有興趣,他再次從頭到腳打量起殷茵來。
殷茵迎著韓釗的目光和他對視了一會兒,終究還是承受不住韓釗那刺人的注視,溫順的垂下了眼睛。
“現在還不是。”我毫無遮攔地回答了韓釗的問題。
“以後呢?”
“我不知道。”
韓釗冷笑了一聲,搖搖頭:“左歡,好興致啊。”
他的模樣讓殷茵非常不安,女孩挽著我的胳膊不由自主緊了幾分。
而我和韓釗太熟了,他這副扎人的模樣看著嚇人,實則是已經接受了殷茵的位置。
我咧著嘴朝他一笑:“興致非常不錯。”
“你帶她來漫談會嗎?”
“不是為了她,我可能就不來了。”
韓釗輕聲地、長長地“嗯”了一聲,剛想說些什麼,卻突然一頓。他揚起下巴向我後面打了個招呼。
我扭頭一看,洗手間門廊外面站了一男的,抬著胳膊和韓釗一邊打招呼一邊笑著走過來。
這男的一米八出頭的個子,身材筆挺,模樣周正,豎著一個帶范兒的油頭,胳膊上搭著一件女式小外套。
這人我只見過一次,不過也足以讓我記住他的模樣。
方顏的丈夫,吳沛江。
同學聚會的時候,他來接過方顏,所以我能夠記住他的臉。
“韓大哥,你來了?”吳沛江朗聲對韓釗打著招呼,聲音里熱情洋溢。
我不動聲色的讓開半個身位,留給他們倆寒暄的空間。
看樣子吳沛江本想伸手和韓釗握手,但韓釗抽著煙,另一只手揣在兜里,臉上雖然帶著笑,但卻完全沒有動窩的意思。
吳沛江很老道的把手往回一縮,整理了一下臂彎上的衣服,遮過了險些誕生的一點點尷尬。
醫藥銷售代表,干的就是待人接物的活兒,吳沛江在這方面的拿捏駕輕就熟。
“沛江啊,顏顏呢?”韓釗的聲音里也帶著熱乎勁兒,沒有給他下冷臉子。
“里面補妝呢,我這不門口等她嘛。韓大哥……”
吳沛江剛要說什麼,卻被韓釗打斷了:“沛江,這是左歡,我兄弟。”
我揚著眉毛看了韓釗一眼,他臉上的笑多出了一點蔫兒壞。
吳沛江和我熱情的握手,我也做足了禮數。
“你倆應該認識吧?”韓釗說。
我不知道他打的哪門子算盤,只好順著他的話說:“好像有那麼點兒眼熟……”
吳沛江一愣,仔細打量了我一番,明顯是不認識我:“韓大哥此話怎講?”
“一會兒就知道了。”韓釗眼睛往洗手間那邊看去。
吳沛江也轉過身,向剛剛走出來,正在四處打量尋找自己的方顏揮了揮手:“方顏,這邊!”
方顏臉上掛著微笑,剛往這邊邁了兩步,一眼看到我站在那里。她臉上的表情立刻凝固,腳下也猛地一頓。
我覺得自己的心跳也慢了半拍。
今天的方顏,美麗的不可言說。
白色松紗套裙緊緊貼身,在她身上勾勒出清晰柔媚的线條。
兩邊側腹處含蓄的裁剪出兩抹空隙,讓她緊致的腰线無可遮擋的暴露出來。
雪白的脖頸裝點著一條簡約內斂的金鏈,鎖骨在半透明的薄紗下隱約可見,肩頭忽然下墜的曲线像春枝般纖細易折。
我曾經無數次攬住過她的肩膀,又或者捉住她的那雙手,將她壓在牆上,無所忌憚的撞擊著、索取著她的身體。
只不過我那時從沒真正珍惜自己擁有她的時光。
方顏很快回過神來,沒有露出更多令人懷疑的破綻,她笑著走到我們面前,率先向我打了招呼,以減輕自己丈夫的懷疑。
“左歡啊……你怎麼也來了,真是巧。”還未等吳沛江發問,方顏就轉向他:“沛江,這是我的老同學。”
緊接著她又與韓釗親親熱熱的打了招呼。
“韓大哥,真得多謝你,不是你的話我們家這位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呢。”
吳沛江立刻接話頭:“就是就是,我剛才正准備好好謝謝韓大哥呢。”
“舉手之勞,別跟我這兒客氣。”韓釗搖搖頭。
我一臉好奇,但也不便現在發問。
倒是韓釗,一點兒都不賣關子:“這次酒會嘛,小吳之前的邀請名額讓他公司高層一個關系戶給頂了。顏顏都找我幫忙了,我自然得再幫他弄一個。就這麼點兒破事兒,這小兩口來來回回謝了好幾遍,還不算完了。”
我一聽就明白了,本來方顏和吳沛江根本就不會出現在這次的酒會上。
韓釗為了哄我參加他的漫談會,這才又給他們弄了請柬。
有方顏當誘餌,我自然點頭上鈎……這一出戲歸根結底都是衝著我來的,這家伙也是真是不怕費勁。
我趁方顏和吳沛江看不見,狠狠瞪他。韓釗不以為意,拽著我的胳膊暗暗用勁兒,悄悄安撫我不讓我跟他置氣。
“這可不是破事兒,這次酒會有我好幾個大客戶,就打算趁這個機會牽橋搭线呢!”吳沛江話語里的謝意倒是十足誠心,“韓大哥這是幫了我一個天大的忙!大恩不言謝,韓大哥,以後必當涌泉相報。”
“別來這套,你用心對我家顏顏好就行了。走,進去吧。咱們都一桌的。”
韓釗做出一副老大哥派頭,引著大家往會場走。
方顏只是笑,沒有多說什麼場面話,她和韓釗也犯不著。
韓釗走在最前面,我在左,方顏在右,一路向酒會走去。
我一直看著方顏,但正如我所想,方顏死死的將目光釘在吳沛江身上,仿佛我所在的方向上漂浮著一只無形的魔鬼。
我低下頭,忍不住想笑,又強行忍住。很有意思……今天晚上絕對會很有意思……
殷茵奇怪的看著我,女人的直覺讓她多少抓住了一些東西,但她沒有多問。
年度創投酒會,場面極大,會場擺了足足六七十桌。
我們幾個人在明面上並不是什麼頭臉人物,自然坐在又偏又外的位置。
不過也好,多少清淨一點,免得讓那頭半個小時的致辭講話繞的頭昏腦漲。
我們這張桌幾個的請柬都是韓釗弄得的,他本應是主位。
不過這家伙還算地道,大家都隱隱准備讓著他就坐的時候,他卻假裝要和我說話,拉著我停了兩步。
等方顏吳沛江先坐了,韓釗這才拽著我,把我強按在了方顏右手邊的位子上,自己則坐去了吳沛江左手。
方顏臉色微變,輕輕撇了撇吳沛江袖子,小聲要跟他換位子。吳沛江正被韓釗拉著談生意上的事兒,哪兒顧得上理會她的小心思。
“你們老同學也是挺長時間沒見了吧?我先搶你的韓大哥聊個天,你們老同學也敘敘舊嘛。”吳沛江笑著安撫了方顏幾句,又轉身跟韓釗說起話來。
韓釗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樣,渾不看我。看那意思,該做的他算是都做了,後面就隨我的便。
方顏如臨大敵的模樣很有意思,不過我本來也沒打算一上來就做什麼出格的事兒。
我把注意力放在了殷茵身上。
桌上已經擺了六七碟墊胃小食,殷茵坐了一會兒,看有人已經拿了去吃,這才忍不住伸出手,就近捉了兩只塑料小叉叉的檸檬醬浸白蝦,小口吃起來。
一會兒功夫,那碟子里的一圈兒蝦讓她吃的就剩了兩只。我一直偷偷看著她,這時候忍不住笑了。
“這麼好吃嗎?”
殷茵臉立刻紅了。
“餓了……中午沒吃飯……”
我這才記起,她那好好的中午飯被我的出現給攪了,也難為她一聲不吭等到現在。
我看她實在不好意思把一整盤蝦都包圓兒,於是便探起身來,從桌子遠點給她端來一盤點心。
“這個愛吃嗎?”
殷茵紅著臉小聲說:“不用不用……我這麼吃,別人看見是不是不太好?”
“吃吧。不用在乎別人的眼光。那很累,而且不值得。”
殷茵下意識的向周圍的人看了看,而方顏恰好也在下意識的看向她。兩個女孩觸電一樣挪開了彼此的目光。
我用殷茵用過的叉子叉了一塊糕點送到她嘴邊,用她最熟悉的眼神看著她,提醒著她,最該在乎的目光是屬於誰的。
殷茵如同本能一般立刻拋棄了羞澀,她雙唇微張,由著我將那塊糕點喂到了嘴里。
“乖。”我用戲謔的語氣夸了她一句,然後將叉子塞回在她手里。
於是殷茵終於放下那些自卑的小心思,開始放松的滿足自己的食欲。
也許是我和殷茵之間的親密打消了方顏的警惕,她終於和我說話了。
“原來已經有女朋友了啊?”她望著我,笑著,像是最穩重的祝福,我看不出任何別的情緒。
我笑笑,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方顏現在最擔心的,是我突然而來這件事後面有沒有什麼陰謀。
於是我開門見山,首先打消了她的疑慮:“韓釗不叫我,我才懶得來參加這種場合。”
是韓釗請的我,不是我死纏爛打而來——這句話的效果很好。
方顏回頭看了韓釗一眼,又說:“不介紹一下嗎?你的女朋友?”
“好像不用介紹也行。”我身體後仰靠在椅子背上,將殷茵完全暴露在方顏的視线內。
殷茵從一開始就注意到了方顏是誰——在我認識她的第一天,是方顏以醫生的身份照顧了被輪奸的她。
所以面對著方顏的目光,殷茵多少還是有些刺痛,因為那讓她再次觸摸到了負面的記憶。
不過這對殷茵來說不算什麼,因為那本來就是她自己選擇的。而且她在我的調教之下,神經要比以前要更加強韌。
“方醫生。”女孩怯怯的對方顏打了個招呼。
方顏本能的應聲,隨即有些發愣。她似乎想起了什麼,又不敢確認。
“是你……”方顏的眉頭越皺越緊。
“嗯。”殷茵放棄遮掩,對她的問題坦然地點了頭。
出乎我意料,方顏一下子從座位上站起來,震的桌子嘩啦一響。吳沛江和韓釗,包括周圍最近的那幾個客人,都被她嚇了一跳。
我剛意識到有些不妙,方顏就一步跨了過來,抓住殷茵的胳膊:“來!跟我走!”
殷茵也被驚住,不知所措的被從座位上拖起來,向會場外面踉踉蹌蹌的走去。
殷茵被方顏拽著,走得很快,又不得不用手護著裙子以免走光,好幾次都差點摔倒。
真要摔倒的話可就有點麻煩了,我沒有忘記,當初在酒店換衣服的時候,我直接撕掉了她的內褲,現在的殷茵完全是真空狀態。
我竭力壓著步子的速度,以免引起騷動。
兩個女孩都是高跟鞋,走的再快也不可能甩得掉我,等我在走廊里追上她們的時候,方顏擰身把殷茵護在了身後。
“你別過來。”方顏狠狠的瞪著我,手里拿著電話,電話已經被點亮。
“怎麼了?”我張開雙手,停下腳步,降低著自己的威脅感。
方顏柔聲對殷茵說,“他是不是脅迫你了?那天的事是不是他做的?你只要點頭,我就立刻報警,你不要怕,我絕不會讓他繼續傷害你。”
她那銳利的感情在一瞬間勃然而發,仿佛隨時會在刀刃上留下鮮血。這就是我的方顏。
不在乎場合,也不在乎人情事故,她敢於去做一切她認為是對的事情。當她還愛我的時候,我就是那個會讓她不顧後果而付出的一切。
方顏此時此刻的樣子,又把我向回憶中拖下了幾米。
“不是他做的。”殷茵有些不知所措的搖頭。“方醫生,你弄錯了。”
“你不要害怕,”方顏摟著殷茵的肩膀,言語中充滿了堅韌和溫暖,“你只要鼓起一點點勇氣,我就會繼續保護你。說吧,說真話,他對你做了什麼?”
“方顏,你覺得我是壞人嗎?”我忍不住打斷她。
我的確是。但我不認為她會看透真實的我。
方顏冷冽的目光掃在我身上:“我不知道。但如果你是,那我這麼做同樣也是在幫你。”
我聽著她的話,一瞬間感到出奇的心滿意足。
因為那都是發自肺腑的真心話,這足以讓我確認,方顏內心最深處依舊對我有著某種期盼,哪怕只是期盼我是一個好人。
這意味著我和她之間的仍然有著一根細細相連的蛛絲。
心滿意足的我轉身走開,走到對面的窗台邊,這是足以讓兩個女孩安全交談的距離。
在輪奸那件事上,殷茵沒有理由撒謊栽贓於我。那麼可能的變數就只是在於方顏接下來會問的第二個問題。
我不知道殷茵會告訴她什麼,我可以接受任何一個結果。因為無論殷茵說什麼,後面的事那都會變得非常有趣。
比如,我既然不是第一夜的罪魁禍首,又怎麼會再次和她碰到一起?
又或者,我們是怎麼成為現在這種“情侶”關系的。
殷茵可能會對方顏說真話,將我與自己的調教關系和盤托出。然後方顏會目瞪口呆,會對我感到恐懼和陌生。而這兩種情緒都是很好的切入口。
她也可能說假話,編造一出“英雄救美,以身相許”的狗血故事哄住方顏,保證我在方顏內心中的形象維持不變。
只是我覺得方顏不會真正相信這種理由。
當我看著方顏的表情從堅硬編的柔軟,然後又從柔軟變得尷尬的時候,我知道殷茵選擇了中間的那條路。
她既沒有說真話,也沒有編假話。
至於她到底說了什麼,我可以過一會兒再問她。
現在,我只需要作出胸有成竹的樣子。
方顏再次扭頭看向我的時候,我知道自己可以過去了。
她一臉歉意,剛想說些什麼,我卻搶先開了口。
“這已經是第二次了,方顏。”
這是我抱著殷茵去醫院找方顏幫忙的時候,她對我說過的話。我現在故意惺惺作態,將這句話送還給她。
方顏抿著嘴:“對不起,又錯怪你了。”
我沒有說原諒她的話,只是用失望的目光看著她,然後對殷茵伸手。
殷茵牽住我的手,又忍不住回頭:“方醫生,我們回去吧。”
方顏那一日對她的關懷,乃至現在展現出的保護欲,深深扎在殷茵心中。
那是來自一個女人對另一個女人的愛護,純粹而勇敢。
殷茵對她生出感激之情,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嗯,走……”方顏作為醫生,對情緒的掌控力很強。她稍微收拾了一下心情,表面上迅速恢復了常態。
我將殷茵攏在懷里,輕聲問:“你對她說了什麼?”
“說了真話。像她想要的那樣。”殷茵眨眨眼睛,悵然道。
“哪一部分真話?”
“那天對我做壞事的人不是你,而你是在幫我。”
“只是單純幫你的話,我不會把你帶到這兒來。她信了?”
“我告訴她,你替我還了錢,所以我答應陪你的。”
從殷茵自己口中說出這種事,無異於對另一個女人親口承認自己被我包養。
不過殷茵看上去並不在乎,她最淒慘的樣子都被方顏看過,這個時候反而更是毫無顧忌的向她展示著自己“肮髒”的一面。
這種自毀傾向是帶有快感的,尤其是在沒有後果的情況下。
看著方顏對待自己的方式,殷茵在潛意識里知道,方顏不是會從道德上評判自己的那種人。
我們回去,落座。令我有些在意的是,剛才方顏突然離席,吳沛江竟然沒有跟出來。
或許是他怕鬧出什麼事情使得自己被迫離場,又或者他不覺得真的會有什麼嚴重的事情發生。
當方顏走回來的時候,他站起身,擺出關心的模樣噓寒問暖起來。
“只是遇到以前的病人,出去說了幾句話而已。”
方顏對他說了謊,她做了自己曾經竭力避免去做的事情,我暗自笑著。
她不許我單獨找她,不許我晚上致電,都是為了不在自己的丈夫面前說謊而已。
現在這條线已經被她自己拽斷,而且我也得以扮演毫無責任的無辜角色,還有比這更理想的嗎?
“病人?什麼病人?”吳沛江向殷茵看了一眼。
“女孩子的事,瞎問什麼。”方顏白了他一眼,吳沛江便笑著縮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酒會的前奏已畢,重頭戲來了。
在悠揚輕松的音樂中,與會的客人開始四下隨意走動,聯絡著感情,疏通著關系,興致勃勃的構建著一條又一條利益橋梁。
吳沛江對方顏關懷了幾句,然後和我們打了個招呼,便自顧自跳入名利旋渦之中盡情游弋起來。韓釗走到我身側,把一張卡片拍在我肩膀上。
是一張VIP房卡。
“我先去張羅我那檔子事兒了。你要是敢跑,我可饒不了你。”
“來都來了,不會放你鴿子的。在哪兒見?”
“房里等著吧。我還有幾句話得和你這個特邀嘉賓說。”
韓釗又過去拉了拉方顏的手以作告別,方顏還有些意外。
“韓大哥這就走嗎?”
“嗯。你和小吳好好玩。顏顏,這次知道找我幫忙,我很高興,以後也別見外。”
“好,韓大哥回頭見。”
方顏在韓釗面前再也看不到那冷凌干脆的醫生范兒,只像一個依賴著對方的小妹妹。
看來韓釗在我不在的這段時間里,很真誠的延續了彼此之間的信賴關系。
方顏不僅聰明,而且敏感,韓釗如果沒有真心待她,我相信她是能夠察覺到的。
她不知道的就是,韓釗這樣對她,很大程度上是為了我。
周圍的嘈雜聲中,桌邊只剩下了我們三人並坐。
我獨自喝酒,等著方顏率先打開尷尬的氣氛。
這是她該做的,也是她會做的。
我了解她,方顏是那種不會逃避錯誤的人。
她自己造成了負面結果,就一定會努力承擔修復的責任。
許久,方顏終於端起了杯子。
“左歡,我賠禮道歉。”
我嘆了口氣:“方顏,你幫我的忙可不止幫了一次,你也沒給我感謝的機會。這次,咱們就算就兩兩勾銷了。”
方顏正好不想讓我欠她人情,她最希望的狀態是我們兩個人遙遙相看,再也沒有交集。
所以無論是我的態度還是我的提議,都讓她著實松了一口氣。
但是她沒能意識到,當她試圖插手殷茵和我之間故事的時候,我們兩個的交集就已經形成了。
“好,左歡,那就都忘了吧。”她和我碰杯,臉上露出了舒緩下來的笑容。
殷茵去了洗手間,方顏趁著這個機會,忍不住再次向我確認。
“你和她……真的是……”
“你想說包養?”
“我不喜歡這個詞,很難聽。”
“各取所需這個詞就不那麼難聽了。”
“為什麼是她?”
方顏的這個問題多出了一些八卦的味道。她在發現我似乎並有把矛頭對准她之後,便放松了自己的警惕。
“為什麼不能是她?”
“因、因為……”
“因為她被人輪奸過,因為她從頭到腳都充滿了麻煩的問題,對麼?”
方顏皺起眉頭:“我沒有這樣看她,我只是覺得……”
“醫者仁心,方顏,你當然不會那樣低看她。你只是太高看我了。”
這句話緩和了方顏的態度,她緊皺的眉頭逐漸放松。
我看了看她,繼續說:“她有她的問題,我有我的問題。當我們兩個以一種不正常的方式相遇到一起時,她的精神已經陷入了惡臭的汙泥。而我,只是犯了職業病,想要把她當做小白鼠,治好她。”
“不僅僅如此吧。”方顏將目光投向虛幻的遠方,“我覺得,你喜歡她。”
“嗯,慢慢的就有一點了,而且越來越喜歡。只不過她並不喜歡我,她只是需要錢。”
方顏沉默了一會兒。
“左歡,我不想干涉別人的生活,所以你就權當我是好奇吧……”
“嗯,你說。”
“把時間花費在結果已經注定的事情上,不是很悲哀嗎?”
“結果是可以被過程而改變的。”
“有的事可以,有的事不行。”方顏的聲音輕巧悠長,充滿了知性和溫柔。
她想要開導迷茫的人,像一個師者而不是醫者。
“你說得對。但沒有任何人能知道,哪些事可以,哪些事不行。”
方顏也知道自己的話語中的徒勞,她微微嘆氣:“我們不聊這些了吧。”
“好啊。那就聊點別的。”
“聊什麼呢?”
輕松的、柔膩的日常對話,我感覺到此時此刻是我與方顏的關系最正常的一瞬間。
那讓我心神動搖,讓我有了欲望,一種將過去重新抓回手中的欲望。
不過那一絲欲望瞬間就被碾碎了,因為我們永遠不可能回到過去。
“聊你吧。你過得幸福嗎?”我問她。
方顏直視著我,認真地說:“我非常幸福。”
“哈,這麼鄭重其事嗎?”
“我可以用自己努力修習的技術來拯救生命,可以讓痛苦中的人們得到安慰,我得以以一個醫生的身份來實現價值。而沛江也很寵我,他不僅願意給我留出自己的空間,也和我一起打理了一個溫馨的家,一個可以在勞累的夜晚心無旁騖的休憩空間。我想不出有比這個更加幸福的人生了。”
“還有朋友們。那些細碎的、雞毛的事情,有人可以聽我傾訴。那些艱難的、沉重的事情,也有人為我保駕護航。”
“你說韓釗呀……”
“是啊,韓大哥這麼多年來,一直把我當親妹妹一樣。”
方顏提到韓釗的時候,聲音十分溫暖。
不過她當然不知道,倘若沒有我在中間,韓釗早就將她變成了禁臠。
男人有很多深地里的欲望與念頭,是女人無論如何也無法想象的。
不過這些事情都和現在無關。哪怕是為了我,韓釗也絕不會越线。
關於幸福,方顏的描述面面俱到,我相信里面的客觀事實都是真的。
但我的職業能力依舊使我意識到她隱瞞了一些東西。
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她的描述違背人性。
人類是不知滿足的生物,我們的欲望是無窮的。
任何一個心滿意足的背後,都藏匿著無法獲得的東西。
那些她對自己不斷重復的話語越是完美,才越是能夠欺騙自己真實的欲望。
我自大而自信的認為,她所隱藏的那個東西就是我。
這依舊是人性。
無論相信還是不相信愛情的存在,當我們與另一個人產生過那種激烈、熱烈而暴烈的感情,共同享用了對方的狂喜、劇痛和命運,願意為對方死去,甚至幻想著自己為對方死去……那麼最終只會有兩個結果。
我們會像染上了毒癮。
當這段感情結束的時候,我們會無比渴望再次擁有那種感覺。
我們拼盡一切去追逐同樣的東西,然後找到的是欺騙、是利用,然後是身體的墮落與精神的自暴自棄。
又或者,我們完美的欺騙自己。用時間作為粘合劑,用謊言作為繃帶,將它藏匿,重新生活,告訴自己現在擁有的就是最好的。
可是我們怎麼可能滿足呢?
如果愛情真的存在,那絕對不會是“寵溺”
“溫馨”或“尊重”能夠描述的。
它會是像十六七歲的我和方顏那樣,想要將對方的每一寸肌膚都撕碎吞下,想要用每一秒的時間來緊緊地擁抱,想要傷害對方並被對方傷害,給對方展示以血淋淋的傷口,告訴對方自己有多麼愛。
這種機會,僅有一次。大多數人連這一次或許都不會有。
你嘗過一次,你就再也忘不了它的味道。
然後它會變成崩潰的絕望,會變成再也無法匹及的圖騰,以及那些深夜中醒來,發現自己已無法選擇的噩夢。
當你在十幾年後依舊會做著這種噩夢的時候,你才能夠確定,自己真的擁有過。
現在的方顏已經不是過去的她,我也不是過去的我,所以我們無論如何都回不到過去。
然而那座宮殿的廢墟仍在,我或許可以和她重新建立一些什麼。哪怕那些殘垣斷壁上的裂紋,也依舊可以是我們共同講述的故事。
只不過,這都不是今天該做的。
“其實我再次看到你的時候,就知道你過得很幸福。”我順著她的話。
“你又怎麼能知道呢?”方顏並沒有為我的話買單。
“因為那時,你很平靜。”
“你也很平靜,那麼你幸福嗎?”
“我對幸福的概念和你不同。”
“那你和我說說,對你而言幸福又是什麼?”
“你真的要和我探討這種話題?向彼此的內心深處繼續探索,你確定麼?”
我提醒著她。
這是她一直竭力避免的,但好像今夜有些不一樣,今夜她喝了酒。我問題戳破了我彼此之間的那層窗戶紙,對她發出了挑釁。
“有什麼不能聊的嗎?”方顏像是接受了挑戰。她是為了對自己證明,自己不會被動搖,所以才會迎刃而上。
我們都會高估自己。她太自信了,自信於自己用很多年時間築起的那道能讓她獲得平靜的壁壘。
“我不會思考幸福不幸福這個問題,這不是我習慣的思維方式。但如果非要說的話,那麼我的幸福,是動態的。它一定會是由無數個片段組成,在冗長的時間里,不斷更新著、拼湊著。而你們的幸福是靜態的,你們想要擁有一件東西,只要它在那里,看著它,你們才能感覺到自己是幸福的。”
“我聽懂了。”方顏點點頭,“你想要不斷遇到新的人,新的事……你不用說的那麼復雜,其實你的幸福,來自於新鮮感。”
我啞然失笑,她完全錯了,因為我尋求的並不是“新的人”,而是“人的新”。這就是我想要從殷茵身上尋找的、最重要的特質。
不過我沒必要反駁她,因為她現在怎麼能理解我呢?於是我承認了她的解讀。
遠處,吳沛江走了過來,而殷茵也回到了我身邊。
“今天的聊天很開心,左歡,我確定了很多事情,也放心了。”方顏對我舒緩的微笑。
她當然放心了,因為她以為,自己是我的“舊人”,而我所尋求的是“新人”。
方顏對我放下了很多心防,我沒有想到今天的溝通會有這麼好的效果,這歸功於韓釗。
見好就收,我與方顏吳沛江告別,提前離開了酒會。我需要稍微歇一歇,然後替韓釗把接下來的正菜端上去。
豪鼎洲際的VIP區域占了四層,往往都是給某些明星做活動的時候准備的。
通常的房卡刷不動電梯,只有拿韓釗特意拿給我的那一張才能抵達相應的樓層。
這也是免得有人渾水摸魚,去到不該去的地方惹是生非。
韓釗漫談會的參與者,八成都得是創投酒會里的客人。
現在酒會未完,上來VIP區域的人也寥寥無幾。
走道盡頭站著一個安保,他身後那幾間房門就是韓釗給我安排的房間,旁邊緊挨著直入會場的通道。
我約莫著,那些明星參加演出的時候便是拿這幾間屋子當休息化妝室。屋子里倒騰好了,一扭身就可以上台。
那安保西裝筆挺,帶著耳麥墨鏡。還沒等我跟他搭話,他卻主動跟我躬身致意起來。
“歡哥。”
“你認識我?”我挺意外。
“我們是韓先生的人。”
韓釗手底下產業牽扯很多敏感事宜,所以專門有一批負責安保的人手。
這批人大概三五十個,精心挑的退伍兵,都是在西南趴過林子出過活兒的。
這一次韓釗把他們都帶來,也算做足了工夫。
我不認識他們,但他們在韓釗的會所值班的時候應該都見過我和韓釗混在一起,這個時候倒是免了多余的口舌。
我帶著殷茵進屋,一眼就看到床鋪當中擺了一張鵝黃色的紙。我拿起來一看,忍不住笑了。
這是一張給漫談會客人准備的注意事項,上面用優雅含蓄的語句列出了幾條守則。
所有客人都不許攜帶電子設備入內,不僅如此,甚至連原本的衣服都不推薦穿著,因為看起來韓釗會在客人進入會場之前,用安檢設備一絲不苟過一遍篩。
畢竟來客中不少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如果被人拍錄下自己出現在這場小眾聚會里,韓釗也不好交代。
我按照紙上的說明打開衣櫃,里面有很多件不同尺寸樣式的袍子可供選擇。
這些袍子和居家的或者浴場的款式不同,它們的剪裁更加合體貼身,穿在身上並不會顯得松垮懶散。
與之相配的還有一雙厚布鞋,踩上去軟綿綿的。
我挑了一件暗灰色的袍子,然後開始更衣。
殷茵很懂事的過來幫我褪了外套,又替我解了袖口的扣子。
我由著她為我服務,順便享受著她身上傳來的淡淡香氣。
“方醫生……和你很熟吧?”殷茵一邊伺候我一邊問道。
“是的。很熟。”
“她很在意你。”
“當然,我也很在意她。”
“我看出來了。你是不是愛著她?”
當殷茵吐出“愛”這個字的時候,喉嚨中傳來微不可查的顫抖。這個字的魔力是巨大的,對於任何一個對世間還抱有幻想的人而言。
“你又為什麼要在意呢?”
殷茵抬眼偷偷看了我一下,然後低下頭去不再說話,開始替我解開襯衣。
我輕輕的舒了一口氣:“我曾經很愛她,在我十六歲的時候,十七歲的時候,十八歲的時候,十九歲的時候……在我還相信愛情這個詞的時候。”
“你的初戀。”
聽著這麼清純的措辭,我忍不住想笑。
那其中包含的美麗只屬於懵懂的孩子們。
借著殷茵此時的表述,我可以教導她很多,但又忽然覺得沒有這個必要,於是我沒有接她的話。
“那你們為什麼分開了呢?”殷茵又繼續問。
她把我的衣服疊好,放在床上。我指了指自己的褲子,殷茵便又湊過來,替我解開了腰帶。
“因為我離開了這個國家。距離變成了鏡子,鏡子這邊的愛有多麼濃烈,鏡子那邊的恨就有多麼透徹。我們在無法抗拒的煎熬中,把自己的孤獨與想念化作了對對方的怨懟,對方最細微錯誤都被這個鏡子無限的放大。終於有一天,她對我說,她不愛了,她已經有了新的男人,於是我也對她說了無法挽回的話,切斷了沾滿彼此鮮血的思念。”
殷茵的聲音忍不住微微提高:“你有沒有想過,她是在騙你?只是為了用最干脆的方式結束這種痛苦?”
“當然。我想過所有的可能。”
“她就在這里,你為什麼不去問一問當年的真相?”
“我們那個時候竭心盡力的想要毀滅對方對自己的牽掛和愛意,而且我們都做到了。當我們做出那個選擇的時候,真相就變成了最不重要的東西。”
殷茵在顫抖,因為她仿佛從中看到了自己,還有自己必然會迎來的未來。
又或者,她的顫抖還有別的原因。
我有過足夠多的女人,但我終究是男人,我無法看穿一個女人所有的念頭。
“所以你變成了現在的樣子……”她的雙眼變得紅紅的。
“不,我現在的樣子並不是那段往事留下的結果,至少不全是。”
“那是什麼?”
“那是另一段故事。”
就在我已經赤身裸體的時候,韓釗推門走了進來。
“換衣服呢?”韓釗絲毫沒有避諱的意思,我也沒有。
“這就好。”我將那件袍子披在身上,然後開始打量殷茵身上的裝扮,“她這麼穿,沒什麼問題吧?”
韓釗靠在門邊,沒有湊過來:“你自己摸一遍,看看有沒有會叫的東西。”
能讓安全門尖叫作響的自然是金屬物。我在殷茵的衣服上順了一遍,沒有摸到類似的部件。
“正戲什麼時候開始?”我問。
“還有十來分鍾吧。”韓釗看了看表,“我來是想提前和你溝通一下。”
“有什麼好溝通的?”
“我要向大家介紹嘉賓。你如果有什麼忌諱的事不想讓我提,最好現在提前告訴我。”
我對韓釗提過的事情沒有什麼是不敢公之於眾的。就像我說過的那樣,不說謊,是一種享受,也是一種特權。
於是我對他搖搖頭:“隨你的便,別給我吹大牛就行。”
“好。差不多該入場的時候,我的人會敲你門。”
看韓釗作勢要走,我忍不住叫住了他:“你就沒什麼想囑咐我的?”
“囑咐什麼?”
“比如你辦這個漫談會的目的,比如你非要讓我來當嘉賓的目的。你說了,我也好配合你。”
“我不需要你配合,你喜歡怎麼樣就怎麼樣。”
“你是說你本來就沒有目的?”
“我當然有目的。我只要把真實的你扔出來,目的就會自然而然的達成。我們沒必要演戲,也沒必要做准備。”
“我喜歡。不過我要是砸了你的鍋,你可別發牢騷。”
“那或許更好。”韓釗對我神秘的一笑,走出了房間。
殷茵看著他離開,忍不住問:“我們要去做什麼?”
“一個調教圈的漫談會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放松點。”我把手放在她的脖子上,撥弄著她的頭發,將那叢黑發捋順著。
“你要我在他們面前做那個麼?”
女孩並不是在質問我,她只是想要確定自己會經歷什麼。
“不,只是一些聊天而已。你只是來給我當陪襯的,不需要你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殷茵的肩膀放松了一些。
我看著衣著優雅而性感的女孩,卻又總覺得缺了點什麼。於是我將目光挪到床上,那里有她替我疊好的衣物。我走過去,拿起了自己的腰帶。
這條腰帶比普通的腰帶要長很多很多,我將它拿在手里,捏了幾下。
“我想把這個送給你。”
殷茵看著那條腰帶,神情有些迷惑,也有些退縮,因為她不知道我是什麼意思。
我曾經用這套腰帶勒住她的脖子,拽著幾乎窒息的她,在身上盡情馳騁,那對殷茵而言不是什麼美好的記憶。
“這是我親手鞣制切割制成的腰帶,來自我親手獵下的獵物,一頭北美野牛。今天我會使用它最後一次,然後它就是你的了。”
殷茵已經明白了我要做什麼,她閉上眼睛,挺直了身體。
我將腰帶繞上了她的脖子,把它變成了女孩的項圈。當牛骨壓扣被扣上的時候,我聽到女孩的呼吸聲變得急促起來。
我輕輕一拽,女孩踉蹌一步向我倒過來。我順勢摟住她,像捉住了一只毫無反抗能力的獵物。
而在她看來也完全是一樣的感覺。她知道,自己是我的所有物,這仿佛已經變成了無法逃脫的羈絆。
殷茵抬起頭看著我,雙眼爍爍有光,如同看到了自己不得不接受的宿命。
她翹起腳,主動的、不受控制的,在我嘴唇上吻了一下,像是在宣告自己此刻的臣服。
我的雞巴頓時就硬了,一瞬間,我想把她直接推倒在地上,在她的驚叫聲中毫無憐憫的立即占有她。
“我現在很想操你,你知道麼?”我舔舔嘴唇,用努力壓抑著自己語氣中的悸動。
殷茵將手伸下去,微微提起自己的並不算長的裙擺,那雙白皙的大腿逐漸展露在我的面前。
她不是在調情式的表演,她還沒能學會這種東西,她只是自然而然的,想要對我敞開一切阻攔和抵抗。
她閉著眼,抿著嘴,等待我隨時會撲上前的撕咬。
我的袍子下面再無片縷,她的胯間也沒有任何阻礙。我只要摟緊她把身子一提,就能夠享用她溫潤緊致的小穴,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獅子在小鹿的喉邊磨牙,一次,兩次,三次,直到它抑制住了對血腥味的衝動。
我不能在此時此刻放縱自己,那對殷茵的調教沒有好處。被我的欲望所衝刷,那麼一切就會是關於“我”,而不是關於“她”。
我遲遲沒有動作,殷茵奇怪的睜開了眼睛。
“為什麼不要我?”
“因為我想要的不只是你的身體。”
“可是我能給你的只有這個身體。”
我用手摸了摸她的面頰,手指滑過她倔強的嘴角,輕輕撥弄了她的下唇。
然後門被敲響了。
我帶著殷茵走出房門,沿著通道走進了漫談會的會場。
這是一個階梯型的房間,比之前的酒會小的不是一點半點。
階梯也不高,大概只有矮矮的四層,恰好能夠讓後面的人看到中間的位置。
房間里放置了大概三五十張單人沙發,柔和、單調而微微昏暗的燈光鋪灑在會場里,燈光的顏色透發著沉悶和理性,不帶任何旖旎的色彩。
房間里的座位已經坐上了一大半,還有人在陸陸續續的往里面進。
在每一張沙發旁邊,還擺著一個精致的軟墊。
主人們駕輕就熟的將帶進來的奴和寵安置在那張軟墊上,他們有的牽了繩,有的沒有。
大多數的主都是男人,但我也隱約看到了七八個女性,她們利落地把自己的男奴栓在腳邊,毫不造作。
最下面位置,也就是我的面前,列著三個沙發和一張椅子。韓釗站在那張椅子旁邊,對我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我順著他的意思,走到了距離他最遠的那張沙發上坐下。
這三張沙發就是給嘉賓准備得了,它們作為中心正對著整個房間。
而韓釗作為策劃和主持,把自己的椅子放在偏處,以免喧賓奪主。
殷茵安靜的在那旁邊的軟墊上坐下,肩膀若即若離的挨著我的膝蓋。
嘉賓座位這邊的燈光要比階梯席亮一些,她低垂的頭,不想讓其他人看清自己的面容。
我將手里的皮帶松開,交到她自己手里,漫無目的的打量著階梯席的客人們。
這些客人中,有幾個二十多歲的小年輕,更多是處於四十多歲接近五十的階段。
有意思的是,他們大多數都有著一副不錯的身板。
雖然很多上了年紀的男人看上去都有些發福,但大多數並不顯得臃腫油膩。
調教不是縱欲,如果連自己的生活都毫無節制,對這項愛好興趣往往也極為有限。
一個人有很多種辦法讓另一個人匍匐在自己腳邊,他們或許習慣用錢,或許習慣用嘴,又或許是善於用腿間的那根東西,但其中最好用也是最高效的自然是第一個選項。
韓釗把這些玩家邀請過來,看上的肯定不會是他們的嘴和雞巴。
我繼續看著,然後在席上看到了幾個自己的熟人。
劉浩。他在和旁邊的人說話,沒有往我這邊看。我估計他帶來的那個女孩,應該是他會所里的頭牌。
譚襄襄穿著一身白紗裙,能看到衣服下面的白嫩與紅潤隱約朦朧。
她摟著一個男人的胳膊,笑著對我招手。
那個男人也對我點頭致意,他就是她的父親。
我幫他們把那層窗戶紙捅破之後,他們似乎玩的越來越放得開了。
在我以前的印象中,譚襄襄的父親並不是一個調教圈的玩家。
這一次可能也是想要過來見識見識,了解一下圈內的樣子。
然後我還看見了姚修文,當他興高采烈的跑過來的時候,我突然覺得有點緊張。
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他比我預想中出現的太早了——在殷茵面前。
“歡哥!”姚修文看見我坐在嘉賓席上,一臉興奮,嘴里稱呼也變了,“我就聽說有個什麼神秘嘉賓,想不到是你呀!”
“你也來了。”我熟絡的和他打招呼,手卻不易察覺的按在殷茵的肩頸上。
女孩在顫抖,她的頸動脈鼓動起來,呼吸也有些急促。不過她沒有動,也沒有什麼情緒上的失控,我微微松了一口氣。
緊接著姚修文就看到了她:“喲?你這已經調好了啊?已經可以往出帶了?”
“帶她來感受一下。”我輕描淡寫地說。
“我師父今天也來當嘉賓。”姚修文語氣中有著一點自豪。
“我聽說了,正好借這個機會認識一下。”我把話說的滴水不漏。
韓釗踱過來,對姚修文說:“時間差不多了,姚公子,落座吧。”
姚修文對韓釗很客氣,韓釗一句話說完,他立刻點頭稱是,扭身走了。
我看著他走回階梯席的座位,那里有一個和殷茵差不多年齡的女孩在等著她。
那個女孩眼睛里充滿了好奇,四處打量著周圍的男人和女人們,那應該是姚修文剛剛入手的新貨。
那和殷茵完全不是同一個類型的姑娘,看起來姚修文沒對她用什麼過激的調教手段。
在他坐回去的時候,那個女孩立刻柔情蜜意的將身體纏了過去。
我低頭看了殷茵一眼,殷茵恰好也抬頭看向我。
她眼睛里有一些負面的感情,似是本能產生的恐懼與不安,又像是屈辱和不甘。
我俯下身子,捏住她的下巴,和她平靜的對視著。
殷茵的目光開始還想要躲閃,但她很快意識到了什麼。
殷茵看著我,跟著我呼吸的節奏,情緒逐漸平緩下來,目光也慢慢沉寂於安寧。
“看樣子都到齊了,請諸位都落座吧。駱文勝,清場。”
駱文勝是韓釗那群安保人員的隊長,他對著耳麥說了兩句話,安保們迅速退出了房間,嚴絲合縫的關上了出入口的大門。
從我進來的那道門里,率先走進來一個男人,毫無疑問,那就是孫天明。
韓釗一開始就沒有打算讓我們一起進來,這明顯是不想讓我們進行私下交談,至於他的目的是什麼我就不知道了。
孫天明和我年紀相仿,不過他比我矮一些,也瘦一些。
他目光灼灼,肩頭有棱角,如劉浩說的那樣不苟言笑。
他在經過韓釗旁邊的時候恭敬的和他握了手,韓釗熱情地與他寒暄幾句,孫天明這才露出一點禮節性的微笑。
兩個人的距離感很清晰,應該沒有多麼深厚的感情。
韓釗引著他走到距離自己那張椅子最近的座位,他側過頭和我目光相接。
我們兩個相互不認識,所以只是以最簡單的方式點了點頭,韓釗也沒有任何介紹我們的意思,他在等待下一個人的出現。
“中間的位置,我留給了女士。天明不介意吧?”韓釗對孫天明說。
“韓先生是主人,我們客隨主便。”孫天明聲音舒緩,很是客氣。
幾秒鍾之後,韓釗的人敲了最後一間房門,嘉賓中唯一一個女人從後面走了出來。
那個叫黎星然的女人。
柔迷的卷發,恰好遮住眉毛的齊劉海,微翹的嘴角,小小的下巴,姣好而冷冽的面容。
她比我想象重要年輕的多,我原以為有資格讓韓釗奉為嘉賓的人至少也得有三十多歲,可站在我們面前的這個女孩只有二十五六的樣子。
她看著足有一米七,那是因為腳上下踩著一雙細長的、能夠穿透男人防线的高跟鞋。
身上的浴袍應該是自己精心挑選的,酒店里供應的那些絕對不可能這麼好看。
那是一件白底紅花的袍子,領子一直敞到肩膀,雪白的頸子下面是清晰的鎖骨,然後是一道驚人的溝壑。
那對豐腴堅挺的乳房被束腰托起,以撩人的姿態在浴袍下若隱若現。
那件浴袍充滿了危險的邊緣感,好像只要身體稍微晃一晃,胸口那一大團白膩就會躍入到空氣中。
擁有這種嫵媚胸部的女人往往不可避免的會多出一些肉感,然而黎星然不是。
從她袍子下面露出的雙腿,以及牽著自己男伴的手腕看來,她身上其他部分幾乎沒有什麼贅肉。
這是不正常的表現。
一個女人如果能夠勤於鍛煉而將自己的體脂比率控制在極低的水平,那麼胸圍自然會縮水。
纖細和豐滿你只能擁有其中一項,上帝大多數時候都很公平。
但這世間的規則仿佛對黎星然不起作用,她那充滿女人味的曲线之下,依舊有著魔鬼一樣細長的雙腿。
然而這都不是黎星然最引人注意的地方。
因為她暴露在空氣中的身體上,有著令人眼花繚亂的刺青。
那些刺青非常精致,但由於距離和燈光的原因我沒有辦法完全看清,這立刻激起了我的興趣。
她帶來的男伴身材高大而健美,身上肌肉的线條清晰可見。
一張皮革面具遮住了男人的下半張臉,只露出一雙深深的眼睛。
那個男人脖子上拴著設計很低調的黑色項圈,一根皮繩連在黎星然的手中。
我雖然看不到男人的臉,但是能感覺到他非常放松。這個男人沒有等黎星然發出指令,他像一條張狂的猛犬,一屁股坐在了軟墊上,將腿一盤。
韓釗將她讓在了最中央的座位上,黎星然毫不客氣的坐了。
她沒有看孫天明,也沒有看我,就好像我們兩個人並不存在。
女孩坐下之後,自然而然的將一條腿腿搭在了那個男人的肩膀上,而那個男人安靜地用自己的下巴輕輕蹭著她的小腿,旁若無人。
這個時候我才發現,孫天明並沒有帶自己的女人過來。
場上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這個女人身上,男人們不由自主的盯著她抬起的那條腿的內側,他們都知道那里未著片縷。
可是他們絞盡心思,也沒辦法看到自己想看的東西,這個女孩的姿勢恰到好處的遮掩住了不想讓別人看見的地方。
禁忌和快感是同一條河里的水草,它們都會不知不覺的糾纏住游泳者的脖子。
在黎星然就坐的時候,韓釗也坐在了自己那張椅子上,拿起話筒。
“能夠主持這樣一個聚會我感到很高興。因為這意味著,願意賣我面子的人不少。”
階梯席上傳來一陣溫和的笑聲。
“今天的活動一共有三個部分。我知道,你們中很多人根本沒有興趣去讀我發的備忘,那就不要怪我多幾句嘴了。”
很少聽到韓釗用這種活泛的方式說話,所以我覺得現在的他很有意思。
“首先,三位嘉賓會和大家聊三個主題,對話會僅限於嘉賓之間。其次,嘉賓會回答諸位提出的問題。為了維護嘉賓們的面子,我給大家的建議是,你們的問題越尖刻越好。”
大家又笑了。
“我知道,你們大多數人等的是活動的最後一個部分,自由時間。今夜,這幾層客房已經完全包下,安保也是我的人負責,大家可以盡情交流,不需有任何顧忌。就如你們親身體會到的,無論身份高低貴賤,在通過安檢的時候,我們都做到了一視同仁。”
“那麼,讓我介紹一下今天的嘉賓。”韓釗歪過身子,斜對著我們。
他伸出手,探向孫天明的方向,“這一位在座的大多數應該都認識。孫天明先生。S市著名調教師,手法高超,見解深厚,廣受客戶好評。孫先生,今天准備和大家聊聊什麼?”
孫天明拿起沙發邊小茶桌上的話筒:“今天我的話題是“馴化”。”
“請開始。”韓釗放下自己的話筒,人也向後倚去,讓自己坐的舒服了一些。
孫天明扭頭向我和黎星然看了看,目光中似是有些奇怪。韓釗沒有按順序介紹我們兩個,而是直接讓孫天明切入正題,這樣的流程不是很常規。
不過也無傷大雅,孫天明看到我們兩個沒有異議,便把心思放在了自己的命題上。
“人類自誕生以來就和馴化二字分不開關系。人馴了狗,馴了牛,馴了所有的家畜,馴了野生的小麥,把它們變得飽滿碩大,然後再被小麥馴服,人的歷史就是馴服與被馴服的歷史。”
我聽到這里,忍不住微微皺眉。
因為孫天明口中的說法是從尤瓦爾的《未來簡史》里摘出來的,那是一本人文學者用浪漫思維解讀理性技術的商業讀物,里面的觀點帶著濃厚個人的執拗和想象,我只看了幾章就丟掉了。
在孫天明剛剛說出“人類”這個詞的時候,黎星然就皺著鼻子小小的冷笑了一聲,仿佛在嘲弄他的尾大不掉。
不過孫天明正在手拿話筒陳述,倒是沒聽到女孩細微的諷刺,他繼續說了下去。
“今天幾乎所有人都帶來了自己的奴或寵。而且我很榮幸的注意到,其中至少有六個,是從我手里出的貨。不過,我最多只能算一個受人青睞的工具,你們才是主人。你們將自己的奴寵馴服,然後帶著她們出席交流漫談聚會,展示著自己的所有物。”
“但我們要清楚一點,我們的骨子里不僅僅有馴服別人的欲望,同樣也有隨時會被馴服的基因。我曾經見過一對主奴,如膠似漆,當他的奴因為用藥過度而心梗死去的時候,他哭了。”
“他在她的屍體前哭泣,無助,絕望,像失去了自己所愛的人。在那一刻,他才是被她馴服的人。仿佛所有他讓我進行的調教都變成了調情,一切都只是一場游戲。”
“想和一個女孩玩玩游戲,這是個人的自由選擇,任何人都沒有權利置喙。
但令我忍不住心生輕蔑的,是他使用了調教這個詞。調,調控;教,教化,我們將一個人調教成我們想要的樣子,將她們歸為己有,享受她們從身體到靈魂的服從,這是接近上帝的權力。不珍惜這種權力的人,無法得到我的尊重。”
“主奴調教中,奴化即是物化,是一個人把自己的支配權交給別人的過程;
主寵調教中,寵化即是獸化,是一個人拋棄身為人的象征,憑借肉體獲得主人得喜愛的過程。我們都是人,所以我們當然會對一件用慣了的物品或者寵物心生感情。但就像“貓奴”的存在那樣,當我們努力去滿足她們的需求而不是讓她們滿足我們的時候,馴化就被調轉了方向。”
“被馴化沒有什麼可恥的,趴下來,給一個自己看中的女孩當條公狗,又有什麼不可以的?只要自己喜歡,只要沒有影響別人,自己又可以獲得快感,無人可以指摘。但我們要清晰地看到那條线,知道自己身在這條线的哪一側,而不是迷惑於良好的自我感覺。人是危險的,當你想調教一個人的時候,首先要確保被調教的不是自己。”
“如果在座的諸位有任何人想要梳理自己的調教方式和調教效果,歡迎來找我。我作為職業調教師,是靠口碑而活的,這是我賴以為生的專業。無論是保密、安全性還是調教成果,在我這里都可以得到最大的保證。倘若心有疑慮,那諸位可以向在座的我的熟客們咨詢一二。”
孫天明前面的話題展開的十分不錯,我甚至也受到了一些啟發,但是他最後毫無顧忌的廣告還是讓我有些驚訝。
這個家伙真的是一點兒都不帶遮攔的,絲毫不在意所謂的“體面”
“優雅”和“分寸感”,抓住機會就明目張膽的開始拉客了。
但是轉念一想,其實這反而是他可貴的優點。
在商言商,作為調教圈最直接的從業人員,這個漫談會對他來說可不是來消遣和裝逼的。
他很清楚自己的定位,也完全不玩那些表面上的虛與委蛇。
席上響起了掌聲,有一部分是禮貌,有一部分是他的熟客,更多的則是對他演講的認可。
孫天明能在業內走到現在的位置,在認識論上自然有自己獨樹一幟的地方。
然而還未等韓釗接過話頭,黎星然就發話了。
“孫先生怎麼說著說著就開始打廣告了,嗯?”
她手里也有話筒,而且此時此刻發言也完全在韓釗規則的范圍之內。
只不過,嘉賓之間的第一句話就這麼濃的火藥味,現場客人間的氣氛也頓時興奮起來。
孫天明面對黎星然的挑釁,一如既往地不苟言笑,甚至沒有一絲尷尬。
“沒錯,因為我是從業者,不是業余票友。調教對我來說是工作,是業務,是賺錢用的。我不認為這有什麼問題。”
和我想的一樣,孫天明的行為邏輯非常健全,不是黎星然能夠找出破綻的。
不過,黎星然也沒有不管不顧的就這麼衝進死胡同,她立刻調轉了槍口。
“孫先生似乎很討厭調教者愛上自己的調教對象啊,我說的對麼?”
“是的。調教是有目的性的,如果主人都不明白自己要的是什麼,那麼便會害了奴和寵,甚至是自己。我已經見過足夠多的案例,它們都沒有指向一個令人滿意的結果。”孫天明冷冷淡淡的回應著黎星然的問題。
“但你有沒有想過,愛上,這個詞,是我們沒辦法控制的。這不是說幾句指責和諷刺就能夠扼殺的。”
“當然。所以我真誠的建議,缺乏自我掌控力的人,最好不要玩深度調教。”孫天明說這句話的時候,目光已經從黎星然轉向了階梯席,“你可以在自己家里玩一玩名為“調教”的性愛游戲,這就足夠了。我希望這種玩家就不要來找我了。這至少不會浪費大家的時間。”
孫天明這句話的進攻性極強,他作為本地調教圈的權威,冠冕堂皇的扔出這句話,無異於在說“不認同我剛才理論的人,都是菜鳥”。
很不幸的是,我就是不認同他理論的人之一。我忍不住看向韓釗,他應該早就知道孫天明的調教哲學是什麼,所以才來找我打對台戲的。
不過現在我不打算插話,因為孫天明的堡壘建的非常堅實,這不是一兩句話就能夠動搖的。
“請問還有什麼問題嗎?”孫天明又轉向女孩,禮貌地問。
黎星然聳聳肩,表示懶得再說什麼。她的動作險些讓身上的袍子滑落,又拽走了一大簇男人的目光。
“大家想必已經在好奇這位小姐的身份了。我一直遮攔著這位重要嘉賓的身份,也算是給大家賣個關子……”韓釗恰到好處的接過了主持的任務,“現在這個關子已經賣不下去了。請容許我向大家介紹,黎星然,黎小姐。”
黎星然慵懶的斜躺在沙發中,隨著韓釗的話語,左手微微一攤,算是對大家致過意了。
“大家應該對黎小姐十分陌生,因為黎小姐並不是調教圈的人。她不是調教師,而是刺青師。黎小姐雖然年輕,但已經有十年以上的從業經驗。她先後師從意大利的甘·赫塞、紐約米蘭·莫哈尼,以及日本的大島岩琦,集合了三位刺青大師的技術與神髓,是這一代刺青師中的天之嬌女。”
“韓釗啊,你也太肉麻了。”黎星然一邊咂舌,一邊甩手,仿佛要甩掉自己身上的雞皮疙瘩。所有人都笑了,包括我在內。
“話題交給你了,黎小姐,請給我們這些調教圈的愛好者們一點課外的驚喜吧。”
“我得跟韓釗道個歉。他當初邀請我來的時候,說讓我准備一個話題。然而我什麼也沒准備,因為我本來就什麼都不懂。這個世界上我只懂一件事……”
“刺青。”韓釗戲謔的插了嘴。
黎星然搖了搖頭:“不,是針。”
會場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在等著她說話。
黎星然說:“刺青可以是一個代表自己愛意的圖案,可以是一個督促自己邁步的象征,可以是一行紀念傷情的文字……刺青可以是很多東西。但在我這里,刺青是針和疼痛。”
“印象派畫家是怎麼誕生的?是因為照相機。在這之前,繪畫是為了“真”
;但還有比照相機的照片更真的東西麼?那麼美術又該以什麼方式活下來呢?於是莫奈、塞尚和西斯萊給將死的畫家們指了一條路:客觀的“真”已不再有意義,我們的眼睛看到的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在一塊錢可以買上十張激光打印品的今天,美術還繼續存在著。”
“刺青也是一樣。在激光祛紋身技術與紋身貼畫廣泛存在的今天,刺青已然不再代表永恒。針和疼痛將是刺青的唯一意義。”
說到這里,黎星然頓了一下,自嘲道:“現在才發現呢,激光打印,激光洗紋身……激光真是藝術的大敵。”
全場大笑。孫天明演講帶來的冷酷理性在一瞬間煙消雲散。
當大家安靜下來之後,黎星然才重新開口:“一台頂配的康寶紋身機,可以精確的將入膚深度維持在一毫米之內,再輔以每分鍾四萬以上的跳動頻次。這樣一台紋身機,紋出的圖案清晰而迅速,可以將紋樣以最小的痛苦實現在客人們的皮膚上。”
“但我不喜歡,這與我對刺青的信仰背道而馳。”
“刺青不僅僅是關於那個圖案,而在於過程。”
我抬起眉毛,這個詞立刻抓住了我的神經。我忍不住向殷茵看了一眼,她也聽得聚精會神。
“我也不是沒有接觸過調教圈的人,我親手幫不少人做過乳頭和陰蒂穿刺。
調教圈的穿刺,和刺青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刺青時的無數次疼痛,是讓你認識自己選擇的考驗。你所選擇的紋身不能真正代表你是什麼樣的人,它只能代表你想成為什麼樣的人。當我的針頭以緩慢而冷酷的方式,穿刺你後背一萬次、十萬次的時候,你也會對自己的信念無數次的踟躕、懷疑和鍛造。當紋身完成的一刻,你就會發現,你已經無限接近了你想成為的那個人。”
“當你看著自己紋身的時候,或者當你的奴和寵看著自己紋身的時候,深邃印刻在記憶中的痛苦會給你帶來力量,也會讓你的奴和寵想起你的存在。你們調教圈兒的人,應該知道,疼痛所帶來的力量有多麼強大。而刺青的疼痛,和你們習慣運用的那些疼痛,完全不同,試過一次你們就知道了。”
“唉,也懶得再說太多。如果在座的諸位有任何人想要給自己或者自己的奴刺青,歡迎來找我,不過我收費可是很貴的。”
黎星然以戲謔的方式學著孫天明最後的那句廣告詞,又引來了一陣善意的哄笑。
連孫天明都笑了。他明白,黎星然這是故意以進攻的姿態來緩和氣氛。
“那我們想要聯系黎小姐的話,該怎麼辦呢?”韓釗順杆子就爬,也不怕閃著腰。
“你裝什麼啊,你不有我聯系方式麼?”女孩轉向觀眾席,“你們想要的,去找韓釗。不過我只在國內呆四五個月,過時不候。最多,也就夠接三五個活兒吧。”
她不是調教圈內的人,所以我和孫天明也沒有什麼想問她的。
不過我對她的興趣越來越濃厚了,這個女人有著讓人捉摸不透的地方,我嗅到了誘人的新鮮感。
當現場重新安靜下來之後,韓釗將目光對象了我。
不過現場已經很難真正安靜下來了。
我看到,已經有不少主人興致已起,擺弄著自己的奴和寵伏在胯下吞吐,自己則悠哉的等待著。
那些女主也放開了束縛,讓自己的男奴為自己服務起來。
會場里回蕩著細不可查的水音,然後便很難再止住了。
我心里忍不住想笑。韓釗啊韓釗,把我放在最後,不就是這麼個結果麼。也不知道有幾個能真正聽進去我要講的東西。
不過韓釗卻是一如既往地自信,他清了清喉嚨。
“最後一位嘉賓是我的老朋友。左歡。左先生旅居海外多年,回國不算太久,曾在美國擔任過某個大型醫藥集團的董事。”
韓釗停了一停,觀察了一下客人們的反應:“難免有人會問,左先生和我們圈子有什麼關系?請諸位放心,如果左先生待會兒開始賣藥的話,你們可以打破我的頭。”
“雖然規模不能和孫天明孫先生的工作室相提並論,但左先生身為調教師,仍然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手。另外我想要介紹的是,他在美國,曾經被吸納為紅杉社區的一員。”
當韓釗說出“紅杉社區”的時候,黎星然和孫天明都忍不住側過身子看向了我,它在懂行的人耳朵里有著沉重的力量。
不過在場大多數客人都對這個詞匯是陌生的,階梯席上響起了一陣細微嘈雜的交談聲。
客人們的反映早在韓釗的預料之內,他清了清喉嚨,將客人們的注意力重新抓了回來。
“【紅杉社區】對國內的玩家來說比較陌生,黎小姐是在美國長大的,我們就請她為大家介紹一下,怎麼樣,黎小姐?”
黎星然的眼睛一直落在我身上,她對韓釗的提議表現出了意外的順從。
女孩綽起剛剛放在手邊的話筒,紅唇微張,為自己接下里的講解踟躕了幾秒。
“在美國,【紅杉社區】指的是一種類烏托邦團體,粗略估計數量應該在六十個左右。”女孩和我的目光接觸,一邊說著話一邊想要看透我似的,“【紅杉社區】中內部實行公有制,集體的財政一般由社區控股的信托公司支持。【紅杉社區】最顯著的特征是,他們完全瓦解了現代婚姻,實行多夫多妻制。來自【紅杉社區】的男人們和女人們、自出生以來,就不受任何傳統性道德束縛,他們生長於毫無禁忌的環境之中,自由的與任何一個想要做愛的人做愛。在那里,享用性,就仿佛開一瓶礦泉水那麼輕松而簡單。”
黎星然話還沒說完,孫天明就插了進來:“韓先生,我可以補充兩句嗎?”
“請。”韓釗對孫天明表現出的主動非常滿意。
“黎小姐對相關背景的講解已經足夠詳盡了。而我想說提的是,【紅杉社區】在性學學術界有著非常特殊的地位。他們瓦解了性禁忌,而近乎於極端的性自由對人類的社群關系更是產生了劇烈連鎖反應。因此在人類學家眼中,【紅杉社區】無異於一個個珍貴的大型試驗場。哈佛大學、斯坦福大學和芝加哥大學曾經耗費巨資想要進入【紅杉社區】進行人文研究,但都被堅定的拒絕了。【紅杉社區】極端排外,他們往往會通過自己擁有的信托資本購買大量遠離城市的山林土地,將自己隔絕於傳統社會之外。請問左先生,我的描述正確麼?”
我很清楚,當韓釗把【紅杉社區】的事情搬出來的時候,注意力難免會被吸引到它上面。
所以我已經提前做好了心理建設,沒有讓自己對接下里的提問心生反感。
“是的,孫先生和黎小姐講的基本沒有什麼錯誤。”
“那麼我十分好奇,左先生身為一個亞裔,是怎麼被【紅杉社區】接納的呢?”孫天明繼續追問。
孫天明的質疑很正常,因為【紅杉社區】在性學界和人類學界都廣受矚目,而缺乏的信息也大大提升了它的神秘感。
不過我沒理由滿足他的好奇心,我又沒什麼好處。
“孫先生的問題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誤解。族裔和血統並不是【紅杉社區】吸收成員的條件。我所在的社區不僅有白人,還有三十多個印第安人、二十多個海地人,以及六個智利人——雖然確實只有我一個亞裔。”
“你們的社區叫什麼名字?一共有多少人?你是怎麼加入他們的?”孫天明的問題一個接一個扔出來。
我忍不住笑了:“孫先生,這並不是我今天想要討論的主題。”
孫天明愣了一下,隨即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抱歉,左先生請繼續。”
韓釗點點頭:“嗯,有問題我們可以留待第二階段。左先生,今天你想跟大家聊什麼話題?”
我望著面前的階梯席,那里有一排一排層層疊疊的目光。
我又低下頭,看了看身邊的那雙眼睛。
殷茵偷偷看著我,眼睛里游動著一種隱隱的期待。
我翹起腿,將身體向沙發里靠了靠,讓自己陷在一團柔軟之中。
“今天我想聊的話題是“陽痿”。”
這個詞被我扔出來之後,階梯席中頓時變得鴉雀無聲,大家都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什麼問題。
黎星然在旁邊瞪起大眼睛,然後在兩秒鍾之後“噗嗤”笑出了聲。
韓釗拿起話筒:“左先生不會真的要賣藥吧?”
場下響起稀稀落落的笑聲,我也笑了笑。
“這是個男人們很不情願提起的詞匯。我們習慣於把性能力與尊嚴摞在一起,這是父權社會對男人們規訓。在這一點上,調教圈尤甚。就我的經驗而言,喜歡這個圈子的人,幾乎都有著旺盛的性欲。家常小菜吃膩了,就想吃些山珍海味;山珍海味吃膩了,就想來點獵奇珍饈。我們不斷探索著、滿足著自己的欲望,等到緩過神兒的時候,腳就已經踏進來了。”
“不過我們也不是總能稱心如意。過了歲數,激素水平和心肺功能都不復從前,總會有個肚子飽眼不飽的時候。於是就偷偷吞顆藥,把光著屁股的床伴一捆一吊,一邊玩著花樣一邊低頭瞥著胯下的那根東西,焦急的等著它重振雄風。然後當它再次昂揚抬頭的時候,偷偷松口氣。”
“很抱歉,我今天的話題是圍繞著男主人們的。在場的幾位女主就權當我在吐象牙好了。我不打算兼顧所有人,因為我是個男人,我遠遠還不夠格在女主們面前賣弄調教男奴們的心得。”
“沒關系。”遠處,一個笑盈盈的女人聲音傳過來。燈光的照耀下我看不清是誰,與此同時響起來的還有另外幾個女主的笑聲。
“男人會走到三十歲,然後是四十歲,五十歲,六十歲。那根雞巴的堅硬程度,和藍色小藥片會聯系的越來越深,與自尊心的連接則會越來越淺,人是很容易麻木的生物。正如我們對待身下的女人,我們很容易膩。”
“是的,所以我們換一個就好了。我們為什麼要在乎她們的感受呢?她們下床下的慢了,我們還可以向她們的屁股踢一腳。她們不敢做聲,她們不敢嘲笑我們軟塌塌的那根東西,也不敢露出怨懟,因為她們會擔心自己會失去再爬上床來的機會。”
“她們有求於我們,對麼?錢或者雞巴。除非你的錢沒了,或者你的雞巴軟了,你所能給她的東西沒了,主奴關系也即不復存在了。如果我們的調教就是這麼簡單的東西,那麼就像孫先生說過的那樣,一場游戲而已,它結束了。”
“我所認知的調教,不是這種東西。奴、寵和畜,這是調教圈常用的分類。
而令我感到慶幸的是,這個圈子潛伏於主流之下,是屬於小眾的文化。而小眾文化的好處就是,沒有人是真正的權威。”
說到這里,我向孫天明看了一眼。他也在看我,面無表情。
“我現在坐在這里,就是在搶奪屬於權威的話語權。話語權即是解釋權,是構架文化價值的權力。在話語權上,如果你不搶,它就是別人的。當你的敵人建立了權威,那麼你再不情願也無濟於事。”
“所以我想說,奴、寵和畜,根本不需要分類。因為人比“物”、比“獸”
更加珍貴。我們可以奴役機器,可以驅使動物,卻無法從中獲得快感,那是因為奴役人、支配人,才代表著權力。大家應該都記得那句話吧?權力即是最好的春藥。”
“可是當我們通過調教,奴役人,將“人”物化的時候,即是在貶低“人”
的價值。當我們的調教一次次強調“主奴”
“主寵”的時候,即是在把方法凌駕於目的之上。這在我看來是最大的浪費。”
雖然使用了一些哲學性式的詞匯,但我認為這不會削弱我演講內容的力量。
這些調教圈的核心玩家,大多數都有著令人欣羨的教育背景,他們的認知和理解力可以輕松支撐起他們對這些內容的聆聽。
“將人調教成人,而不是將人調教成物;向上走,而不是向下走,這即是我的調教哲學。當你以人的身份面對人,你就會發現,自己不會再畏懼陽痿。”
“我講完了。”
會場里安靜了很久。
或許是因為我話題的結尾有些過於留白,又或許是講述的東西對國內調教圈而言太離經叛道。
不過我不在乎結果,韓釗交給我的任務已經做完了。
韓釗剛想繼續扮演他的齒輪,孫天明卻率先舉起了話筒。
“韓先生,現在的環節我可以繼續提問吧?”
“是的。”韓釗說。
孫天明干脆利落地轉向我:“左先生講的非常精彩。我聽懂了你最後的暗喻,以這麼粗俗的措辭來包裝內容,實在是用心良苦。”
我沒有開口,因為孫天明並沒有提出問題。韓釗趁機問道:“他包裝了什麼?如果孫先生聽懂了,可以幫我們解讀一下。”
“左先生的意思是,肉體與肉欲乃是獸性。而人面對人,便可以揮發人性乃至神性。後者可以超越前者,所以陽痿所代表的東西不再會是問題。這是以韋伯為基礎的哲學認識。左先生,我解讀的對麼?”
我聳聳肩:“每個人都可以有不同的解讀。我想說的話已經說完了,該怎麼理解是私人的事情。”
“我認為左先生的調教哲學,太過理想化。”孫天明毫不客氣的說道。
我看了看韓釗,他在沉默。我知道,他希望我能夠正面應戰。
於是我看著孫天明:“孫先生高見?”
“我們能夠為我們行為所附加的價值是多樣的,也是有限的。難道你認為,任何一個調教者,都能夠和調教對象達到那種程度嗎?哪怕是一個只想從主人那里得到單純財富的拜金者?”
殷茵挪動了一下身體。她對孫天明的話有了反應。
“我同樣不這麼認為。我只是說,所有人都可以改變。”
“調教者不能。”
“調教者當然可以。”
“調教者的不穩定,會帶來災難。我已經在我的演講中說得很清楚了。當界限不清晰的時候,馴化的過程就會變得危險而混亂。如果調教者不能盡可能的保證理性的純粹,那麼調教時又怎麼保持感情的純粹?”孫天明的聲音冰冷而確鑿。
“為什麼要保持感情的純粹?”我反問。
孫天明笑了,那笑容下面帶有不易察覺的輕蔑。“左先生是說,一個主人,可以肆無忌憚的愛上自己的奴?然後被這個奴所反過來支配?”
“不可以麼?”我說。
“可以。但代價往往是慘重的。因為我們不是生活在童話世界。我們的感情會被傷害,財產會被轉移,善意會被利用。身為調教者,落到這種境地不可悲嗎?我相信在座的諸位,都是活在現實世界的人。”
在孫天明的鼓動下,我看到階梯席上有不少人在微微點頭。
調教圈的玩家,早已見慣世態炎涼,對一個為物質或肉欲而出賣自己身體的女人動真心,簡直是一種笑話。
我深吸了一口氣。
“我只是說我們可以,並沒有說這是一個簡單的選擇,也沒有說這是所有人都有勇氣去選擇的選擇。如果你把調教當做一種享樂的手段,淺嘗輒止,那麼只
需要讓穿刺大師、繩縛大師、刑虐大師去教導你一些美麗而有趣的技術就可以了
。這無礙於你去體味其中的美學和欲望。甚至我建議,絕大多數人都應該去這樣做。”
“剩下的人呢?”身邊的女孩突然發問。
黎星然的開口讓我有些意外,我本以為她對這些事情不感興趣。
“剩下的人,通過調教自己的奴,尋找自己,同時也尋找那個自己需要的人。他們會失敗,甚至永遠不可能成功,但那同樣是一個欣快與動人的選擇。真正的愉悅,來自於真正的自己。包裹著我們的東西太多了,有機會走入調教圈的人,在財富或心靈上有著比他人更大的自由,那我們為什麼不去追求更大更大的自由呢?我們都是體會過來自“自由”快感的人。那比一次高潮射精,要爽的多。”
“比如愛情?”黎星然帶著她招牌式的挑釁語氣說。
“我不相信愛情。”我說。
孫天明抬起話筒:“我原以為左先生是要勸我們的客人去追求永恒的愛情呢,現在看來我的理解有誤?”
我沒有指摘孫天明的表述,而是提起了在場者更感興趣的話題。
“我在那個【紅杉社區】生活的時候,學到了很多東西。一個男孩,愛著一個女孩,女孩也愛著他,你能想象,這個男孩看著女孩與別人做愛時的感受麼?
這不需要我過多描述。但是對於生長在【紅杉社區】的年輕人們,愛和性,完全可以分開,那不代表任何東西。”
黎星然道:“這恰恰證明愛情是存在的,並且可以如此純粹。”
我不置可否:“那種“純粹”的愛情,持續時間不超過兩年。至少在我所生活的社區中,沒有哪怕一個超過兩年的例子。沒有束縛的男孩和女孩們,愛上對方,在荷爾蒙的催動下恨不得天天和對方膩在一起,然後他們厭倦,然後他們找到新的可以愛的人,如此而已。如果這就是我們所描繪的愛情,那麼它和一個玩具沒有什麼區別。玩膩了,便扔掉,然後去找另一個玩具。”
黎星然揚著眉毛,露出狡猾的笑容:“所以你才會說,你不相信愛情……但你已經不生活在【紅杉社區】了,你生活在外面的世界。”
“外面的世界,把“愛情”當做了給雞巴、給陰道上鎖的借口。在這里,我更有理由對它不屑一顧,對嗎?”
孫天明否認道:“性獨占,也是現代愛情理念的一部分。你不能用【紅杉社區】的理念來覆蓋既有的事實。”
“人類二十萬年的歷史中,性獨占的概念誕生連六千年都不到,那是父權社會的衍生品。為什麼人類是少數幾個進化出龜頭和冠狀溝的物種?因為在上百萬年的進化史上,人類都是濫交的,而不是性獨占的。男人們擁有著冠狀溝,只是為了刮出女性身體里別的競爭者的精液——這在人類學界早就是共識了。”
孫天明搖頭:“自然主義觀念在一百年前就已經被淘汰。我們身為動物的特征,不意味著我們不能擁有精神上的新進步,正如文明與野蠻。我們的野蠻史長達二十萬年,文明史堪堪五千年,這不代表野蠻就是好的。”
“可性獨占的愛情就是進步的嗎?”我笑起來,“如果是的話,那麼你是認為,我們身為蔑視著規訓式社會道德的調教者,反而是落後的嗎?我們是不屑擁有那種愛情?還是沒辦法擁有呢?如果是後者,在座的身為金字塔尖的諸位,反而比芸芸眾生更加無能麼?”
孫天明沉默了。因為他發現自己掉入了一個大坑。我並不是唯一一個挖坑人——他自己也有份兒。
他當然可以繼續去圓滿自己的邏輯,可那無異於和席間的客人針鋒相對。況且他本身也並不是那麼認為的。
令我微微感到有些尊重,孫天明沒有為了口舌上的勝負而進一步爭辯——他本來是能做到的。
“雖然我並不贊同左先生分享的觀點,但確實很有啟發性。謝謝你。”
孫天明終止了自己的討論。
我又看了看黎星然,女孩也笑著對我搖了搖頭。
“看來第一階段可以告一段落了。”韓釗說,“有問題的朋友,現在可以提問。舉手示意一下,我的助理會把話筒奉上。”
很多客人站起來開始互動。
這里面有百分之七十都是向孫天明提問的,另外百分之三十的提問對象是黎星然。
幾乎沒有一個人向我提問,這看上去很沒有面子。
不過我在決定聊“陽痿”的時候,就已經清楚這個事實了。就算我講的再好,現場的這些男人們,也很難冒著搭上這頂帽子的風險來向我提問。
互動的氣氛很好,這邊廂說著,那邊廂聆聽的客人們愈發興起,腿間奴寵們的服侍也愈發賣力。
在這種環境下,我的雞巴也微微揚了起來。
孫天明在那邊回答問題,黎星然讓她的男奴細細舔著自己蔥白玉潤的小腳,我也便索性攬過殷茵的胳膊,將她涼涼的手放在了我的胯間。
殷茵本能的向周圍掃了一眼,然後無師自通的用手在我胯間擼動起來。
很生澀,力道過於輕巧,但也是令人舒爽的。
我沒有多說什麼,能在大庭廣眾之下用手替我服務,殷茵已經比來之前放開的多了。
“孫先生,其他兩位嘉賓都帶來了自己的奴伴兒,你怎麼沒帶呢?”一個客人問。
孫天明仍然面無表情:“作為以此為生的職人,口碑來自於已售出的商品,而不是樣品。所以我並不需要把一個調過的女人帶過來,以此表現自己的能力。”
孫天明已經感受到了我對他客源的威脅,他在這個時候毫不客氣對我進行了側面的攻擊。商業競爭嘛,本來就該是這個樣子。
不過在我看來,認同我理念的客人才有溝通的價值。
我希望孫天明能夠盡情的攻擊我,將那些模棱兩可的客人們全都拽到他那邊去。
畢竟我並不希望靠走量賺錢。
孫天明的表態,進一步引起了客人們的看熱鬧心理。終於有一個客人將目標對准了我。
“我的問題是針對左歡左先生的。”
我挪了挪屁股,讓自己顯得認真了一些:“請講。”
提問者是個女人,聽聲音應該是最開始回應我的那一個。她四十多歲,看上去優雅而有城府。
“左先生對孫先生剛才的說法,怎麼看?”
“孫先生說的沒錯。這個時候跟著調教師帶出來的,往往都是樣品。不過孫先生也不是完全正確,因為我帶來的是個例外。”
“此話怎講?”那個女主聽上去對殷茵十分感興趣。
我將手放在殷茵的頭發上,輕輕順著。
殷茵聽到這個話題的時候,身體不由自主的又往我這里靠了靠,幾乎完全背向了階梯席。
她低著頭,手上的動作也變得猶猶豫豫起來。
“你看看不就知道了嘛。”我用熟絡的語氣對那個女主說,“你家的那個男奴,俯首帖耳,調的精熟。我這個啊,只不過用手給我摸摸雞巴,就縮頭縮腦的。帶這樣的樣品過來,不是毀招牌嗎。”
很多客人笑了。客人們眼睛都很尖,洞察力也足夠敏銳,他們一眼就能看出,殷茵表現出的生澀和排斥並不是裝的。
那個女人不依不饒:“那說不定,你的調教手法確實有問題。”
這個問題如果不好好回答,可能還沒來得及建立的口碑就要被砸了。
但是我沒有急,我低頭看著殷茵,殷茵也恰好看向我。
她有些慌張,但這一次不是為了她自己的處境,而是為了我。
我在所有人面前因為她的表現被貶低了,所以她緊張了。
我知道她會的,不過當她真正將這個情緒表現出來的時候,我還是生出了滿足感。
她在乎我。
環境,鑄造人。一對彼此利用的主奴,也可以在某個特定環境下,變成同一戰线後的盟友。況且我和殷茵的關系還不止這麼簡單。
“我也沒有辦法,她還沒給我口過呢。如果沒有必要,我不想逼迫她做她不想做的事。”我對女人說。
女人或許之前還是調笑,現在卻是真的對我的資質產生了疑慮:“不逼迫?
這就是你調教的方式嗎?是不是有些太過冠冕堂皇了呢?我同意你之前講的話題,調教中並不是不能有感情的存在,畢竟我們中本來就有夫妻奴,甚至父女奴、母子奴。可是對被調教者傾注這麼濃厚的感情,就有些過分了吧?”
“我相信,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分寸。一個優秀的調教者,不是沒有感情,而是會運用自己的感情,成為路標,成為牽繩,成為橋梁。我對我的女孩,有著獨屬於彼此的信賴。”
說完這句話,我就放下了話筒。這個解釋聽起來實在太過無力,那個女人也對我失去了繼續提問的興趣。場面短暫的冷卻了下去。
殷茵看著我,眼中充盈著復雜的情緒。我也看著她,試圖在她眼中尋找我所期盼的。
我沒能看清,我也不需要再看,因為殷茵已經做了。
她像是下定決心似的,把自己的身體往前一挪,然後學著台下那些奴和寵們所做的一樣,一口含住我的雞巴,努力吞吐起來。
除了第一次那服從性的一吻,她從沒給我口交過,我也沒有要求過她。
但是現在的殷茵卻主動地湊上前來,小口如同暖烘烘的洞穴,堅定地包裹住了我的龜頭。
她賣力的上下吞吐著口中的肉棒,因為沒有經驗,甚至整個身體都在起伏。
她仿佛努力的想要給後面那些看著我們的人展示,自己有多麼臣服於我。
她舔的口水四溢,被肉棒戳的喉嚨時不時干嘔,但她沒有停,她整個人不顧羞恥的趴在我的腿間,把臉埋在我的胯下,扮演著一個言聽計從的奴兒。
她的臣服,就是我的成功,在她的理解中,這個場合里只有這一種解讀方式。
可是她錯了,在場的客人們,能夠洞悉更多的東西。
他們立刻就能明白,我那一時的窘境,乃至她後面決絕的主動,都是調教的一部分。
我以一種順滑而自在的方式給她套上了項圈;或者說,她主動鑽進了自己的新項圈里。
可就算是項圈,也依舊是真誠的。
因為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話,我確實信賴著她,也對自己有著高度的自信。
倘若我缺乏掌控力,便無從得知她會怎樣做。
那麼彼時的窘境,就會變成真正的墓葬。
殷茵做到了,我也做到了。
調教者們已經無數次見過女人獻出第一次口交的樣子,無論多優秀的演技也騙不過他們的眼睛。
殷茵在所有人的矚目之中,丟掉自己的廉恥,為了自己的主人,做了原本從未做過的事。
我將調教現場直接展現在了所有人的面前,以他們不可能想到的方式。
這是我小小的冒險。雖然我並不憚於失敗,可這依舊是屬於我和殷茵的卓絕時刻。我感到了興奮的激昂,也感到了身為調教者的成就感。
我捧住她的面頰,讓她看著我。
殷茵的眼睛里蓄滿了痛苦的淚水,嘴里被我的雞巴填的合都合不攏,卻仍然在晃著腦袋。
她忍耐著喉中的疼痛和作嘔,努力想要為我贏得什麼。
這里存在的所有人,對我而言都沒有意義和價值,所以這里便已經沒有其他人了,只有我和她。
她拋棄了自己的尊嚴,那麼我便有了尊嚴,這是一種忘我。
她的忘我感染了我,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全盤接受,絕不允許自己浪費她一絲一毫的奉獻。
於是我在眾目睽睽之下攬住她的頭,挺起自己的腰,旁若無人的將雞巴向她嘴里捅去。
殷茵嗓子眼里發出痛苦的嗚咽聲,淚水從臉上滑過,她拱著背,想要減緩我的進攻所帶來的痛苦。
我試探性的將按著她腦袋的手放松下來,可是殷茵沒有退卻。
肉體上的痛苦與窒息,在這一瞬間的心意相交中變得微不足道。
她反而更加努力的張開喉嚨,想要吞進我的更多,就仿佛她越是痛苦,才越是能表達我與她深刻的融合。
人的一生會有很多個絕無僅有的瞬間,此時或許就算是一個。
殷茵根本沒有練過深喉,所以只能堪堪含住我雞巴前端幾厘米的部分,以保證自己不會真的嘔吐起來。
她已經盡力做到最好了,可那對男人來說依舊不是多麼享受的體驗。
然而我在兩分鍾之內就感到呼吸急促,膨脹的肉棒幾乎到達極限的邊緣。因為衝擊我感官和神經的早已不僅僅是肉欲。
同樣是一張小嘴,同樣是口交,閉上眼睛,熟能生巧,真的有什麼不同嗎?
答案是肯定的,你需要一個對的人。
這不是愛情,這是屬於主和奴之間才能夠擁有的獨一無二的默契神交。我們有什麼詞匯來描述這種關系嗎?我們沒有。
現場客人們手下的奴寵們一直在給主人們做著口舌上的服務,但那只是一種炫耀性的調情,充其量不過是笑小的撫慰和按摩。
而我坐在台上,旁若無人的操著自己女孩的嘴巴,再也沒有一絲遮掩。
我的無所顧忌迅速感染了在場的客人們,他們看著我和伏在我胯下的女孩,看著我激烈的進攻,看著殷茵無私的奉出,他們便會漸漸明白,我的演講中所勾畫的一切。
這矗立於肉欲之外,是一個單純死板的奴或寵所無法觸及的快感。
殷茵在我肆意的泄欲之下身子都軟了。
我在她嘴里操了五分鍾,她得到的氧氣越來越少,到現在已經頭昏眼花,只能勉強抬著頭,身子撐在我的大腿上。
強烈的快感不斷衝襲著我的脊柱,這種肉體與精神相結合的高潮有著罕見的美味。我沒有忍耐,只是任憑它勃發著,大快朵頤,然後一泄如注。
殷茵沒有經驗,她只知道我要來了,卻不知道該怎麼保護自己。
我用僅存的理智伸出手,捧著她的腦袋讓她側過臉。
殷茵的脖子軟軟的,任憑我擺弄著,毫無反抗之力。
我放棄了享用她緊縮的喉嚨,用雞巴抵著她的內頰暴射而出。
女孩的左腮被我頂的變形,她正迷惑於我做的事,口唇間一下子被腥洌的精液充滿。
女孩猛地瞪大眼睛,“嗚——”的哀叫了起來。
我積攢了很久,精量極大,浸透了女孩的唇舌,從她的口角溢出。
如果剛才我沒主動調整角度,她現在已經把精液嗆入喉管了。
我余興未了的雞巴在她嘴里跳動著,幾乎頂到她的小舌頭,女孩無可奈何地跟著雞巴抽搐的節奏拱了拱身子,讓雞巴把殘留的精液都擠到了自己的嘴里。
殷茵雙眼通紅,生理性的眼淚早就把她的面頰浸濕的一塌糊塗,發梢也粘在臉上。她含著滿口的精液,用手捂著嘴唇,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咽下去,然後再把雞巴舔干淨,就是一次完美無瑕的口交了。看來他是真的沒教過你啊。”
黎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踱到了我旁邊,她俯身看著殷茵,嘴角微翹著對殷茵說。
殷茵似乎有些忌憚她的存在,她側過臉,低著頭,但還是努力抑制著作嘔的情緒,按照黎星然說的那樣,將嘴里的東西咽了。
我喘著粗氣,耳鳴和高潮的顫抖逐漸退去,然後才將注意力放在了黎星然身上。
“我的人,不需要你教。”我很不客氣的對她說。
“我知道。沒忍住。”黎星然對我吐了吐舌頭,轉身回去了。
這時我才發現,漫談會的第二階段已經過了。在我和殷茵的傳染下,客人們早已沒了提問的心思,他們褪下最後的遮擋,恣意的抒發起了情緒。
殷茵吞了我的精液,然後一邊抬眼看我,一邊吮吸著雞巴上殘余的汁液。她的眼神仿佛在問我,自己做的怎麼樣。
此時的她,像一只邀功請賞的貓兒。
我的眼神已經告訴了她一切,她做的不能再好了。
孫天明的身邊圍著一大群客人,看來他的新業務已經足以讓他應接不暇了。
有人來找黎星然,卻被女孩禮貌的指向了韓釗的方向,那意思很清楚,韓釗會替她談。
沒有人來找我,至少現在沒有。
但所有路過我這邊的人,都不約而同的向我舉杯致意。
他們仿佛是不想打攪我和殷茵共享的這個時刻,我和她之間彌漫的味道,排擠著其他人,仿佛立著一道無法靠近的牆。
唯獨黎星然不在乎。
“左歡,想和你聊聊,賞臉嗎?”她對我說。
“可以。”我沒有離開座位。
“那邊兒出去,有個露台。”黎星然的語氣中沒有留下拒絕的空間。於是我站起身,系好袍子,牽著殷茵隨她而去。
黎星然在自己男奴耳邊說了句什麼,那男人便自己回了房間。然而我沒有讓殷茵離開,這讓黎星然露出了一絲不滿的表情,但也沒有出言反對。
我和黎星然走到這個不到三十平米的小露台上,靠著欄杆,眺望著城市的夜景。
露台上有幾張椅子和兩張喝下午茶的小桌,我示意殷茵過去坐著,給我和黎星然留下了一部分空間。
我需要對黎星然擺出一些必要姿態以示尊重。
“最後那一手玩的確實不錯,我得說一句佩服。”黎星然裸露著肩膀,仿佛絲毫不覺得冷。
我沒有接茬,因為這種奉承沒有什麼意義。她叫我出來,是對我產生了一些興趣。恰好,我對她也有很多興趣。
“你是哪里的?”她問。
她知道我在美國呆了很久,所以這個問題指的自然是美國的州。
“懷俄明。你呢?”
黎星然雙肘憑靠在欄杆上,背對著欄杆外面黑沉沉的夜:“內布拉斯加。”
“Cowgirl?”我調笑道。
黎星然哼笑著,沒接茬。
我從袍子里掏出煙和火柴,黎星然也問我要了一根。我劃著火柴,她用雙手幫我一起護著那簇小小的火苗,直到我們兩個唇間的煙都被點燃。
我看著她肩膀,又看了看她的小腿。我終於看清了她身上動人心魄的刺青,那是我見過最漂亮的紋樣之一。
“Moloch……”我念著她小腿上那只惡魔的名字。
“嗯?懂得還不少啊。”黎星然揚起眉毛。
“肩膀上的是“蛹化女”。我只認識這兩個。”我搖搖頭。
在近距離的觀賞之下,我愈發覺得黎星然的紋身如鬼斧神工。
她足踏火焰,而火焰中則誕生了等待庸人們為自己獻祭的惡魔,行雲流水,栩栩如生。
“能說出兩個,已經很不錯啦。”黎星然微笑著,“你對紋身有些研究?”
“完全沒有。”我誠實的回答,“但我至少能看出來,你的紋身非常優秀。”
面對我的夸獎,黎星然的反應與我之前完全一樣——不以為然。
調教於我,刺青於她,在這兩件事上,我們都不需要任何人的認可。
然後我和她仿佛同時意識到了這件事,我們看著對方哈哈大笑起來。
一種相見恨晚的小小默契。
“你在那邊呆了多久?”黎星然又問,聲音熟絡的像是老朋友一般。
“十年?記不太清了。你呢?”
“我生在唐人街。”
“你普通話說得不錯。”
“湊合。”
我用力吸了一口手中的煙,忍不住問:“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五。”
和我的猜想基本吻合。
“我很奇怪,以你這麼年輕,是怎麼博得那種業界大師青睞的?而且還是三個。”
黎星然戲謔的看著我:“看中了我的天賦唄。”
“就這麼簡單?”
“當然,在顯露天賦之前,也得先放下身段跟他們上個床。”
“嗯,萬事都有門檻兒。”我忍不住將目光落到她驚人的胸部上。
有幾個男人能扛得住這種誘惑呢?
她如果真的自己送上門,我反正是沒那個抵抗力。
“好看麼?”黎星然抬手一晃,白底刺紅花的袖子遮住了自己的胸口,不讓我繼續飽眼福。
“你胸口有一朵紅线刺的花,那是什麼?”我故作鎮定。
“風信子。”
“刺在那個位置應該很重要。風信子的花語是什麼?”
“重燃生命之火。”
“有趣……”我咂咂嘴,“你有多少紋身?”
“想知道嗎?”
“想知道。”
“想看嗎?”
這句話令我怦然心動,她是在對我發出的邀約?
我向她的方向挪了半步,她也沒有躲閃。兩個人的距離已經非常之近,她手中點燃的煙草幾乎要灼到我的咽喉上。
“我想看的東西有很多。”我說。
“比如?”
“比如你為什麼要出現在這個聚會上。比如你為什麼要站在我面前,問出剛才那個問題。”
黎星然笑笑,她挪開了手里的煙,卻沒有挪開身體:“我答應韓釗的邀請是因為無聊。我把你叫到這里也是因為無聊。”
“所以我是用來給你解悶的……”
“我沒想那麼多,我只是覺得你身上有一股有趣的味道。現在我聞出來了,血腥味。”
我臉上的表情消失了,雖然我想繼續保持優雅的微笑,可是卻沒能成功。
“嗯哼,看來我說中了。”黎星然不以為意的接了一句。
“我對你越來越有興趣了。”我對她說,“你說的血腥味是指什麼?”
“你很清楚我在說什麼。”黎星然向我身後不遠處的殷茵瞥了一眼,這個距離之下,殷茵並不是完全聽不到我們的對話,“在你之前的演講中,我只聽出來一件事——你,左歡,根本沒把人當做一回事。”
“我沒那麼說過。”
“但你就是這麼想的,我的直覺一直很准。當一個人根本不在乎其他人的喜怒哀樂,甚至生老病死的時候,他能做出很多可怕的事。哈,甚至有可能,是因為他已經做過了,所以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黎星然貼著我的耳邊輕語著,她的話如同她刺青用的針,輕而易舉的扎進我的胸口。
我沒有防御,因為現在防御已經沒了用處。
一種被欲望驅使的本能在睜開它的雙眼。
這個女人絕世而立,她的身上擁有某種罕見的音律。
她在漫談會上若即若離的說著一些逗弄常人的話,我原以為僅此而已。
可是現在,她對我露出了真正的身段,舞弄著裙擺,誘惑著我的神經。
我原以為能夠對我造成這種影響的女人已經不存在了,但黎星然就站在我的面前。
“黎星然,你這樣會讓我很想對你做些什麼。”我磨著牙對她說。我看著她的脖頸,險些咬上去。
“你想做什麼?”
“我想把你帶回我的巢穴,然後用所有能用的方法調教你,把你身上僅存的薄膜全都剝開。”
“你做不到,你調不了我。”黎星然詭魅的笑著,“你的確很強,但這個世界上還沒有人能調教的了我。”
我身上顫抖的本能在她的笑容中慢慢冷靜、消退,在和她的對視中我已經得到了答案。
我最後嘆了一口氣:“是的,看起來你的確是稀有品種。”
我看清了黎星然身上的特質到底是什麼——她對自己的了解已經深入骨髓。
她掌控著自己身體的每一個角落,永不迷茫。任何一個人都沒辦法再對她進行開墾,進行探索,她自己就是自己的神。
這是只有見識過真正痛苦,見識過真正恐懼,見識過真正欲望和生死之後才能擁有的力量,從心靈到肉體。
在某些事情上,我甚至都沒有到達她的層級。
我有她所沒有的,她也有我所無法企及的,我和她是盤踞在自己城堡上的龍,只能在鼻子里噴著濃煙和火焰,遙遙對視。
如果我們企圖對彼此伸出利爪,那等待我們的結局只有相互屠殺,或者……做個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