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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377章 機緣湊巧各相逢

大明天下(修改版) hui329 4671 2024-03-05 09:51

  翌日一早,丁壽便帶著由東西司房精選的三十名緹騎,護送著宋巧姣所乘馬車一路西行而去。

  主人外差已是常事,府中人早已習慣,各安其職,各過各的日子,高曉憐的書齋外毗鄰一片七八畝的荷花池,此時花開未謝,幽幽花香熏得人醉意微微,高曉憐倚著涼亭雕欄閒適偎坐,欣賞著池中一叢叢花姿清雅的睡蓮。

  賞花人儀態嫻雅,在旁伺候的人卻沒這般福氣,雪里梅用被池水凍得通紅的小手,費力地從剛采摘下的蓮蓬中取出蓮子剝下。

  “好了沒有?”高曉憐隨口問道。

  “好了好了,姑娘請用。”雪里梅慌不迭地用香帕盛起一捧才剝開的蓮子。

  才拾了幾個吃下,高曉憐突然蛾眉一蹙,掩唇將猶帶口香的一顆蓮子吐到繡帕上。

  “怎生是苦的?難道你連蓮子都選不好麼,還是成心要本姑娘吃苦頭?”“婢子不敢,這時節的老蓮子居多,怕是口感不如荷月時那般鮮嫩。”雪里梅急忙辯解道。

  “還敢犟嘴!如此說是我為難你不成?”高曉憐柳眉倒豎喝問道。

  “婢子不敢如此說,想來姑娘是七巧玲瓏心的,自會明白,。”“你……,好啊,真是人善被人欺,看來是我脾性太好,讓你輕瞧了。”高曉憐怒衝衝站起,“反正爺不在,沒人心疼護著你,便讓你這小娼婦瞧瞧姑娘我的手段。”“跪下!”雪里梅這些時日受了不少委屈,今日也懶得再忍,大不了投了旁邊荷花池,也省得再遭這番活罪,因此雖是依言跪下,卻仰著粉頸,倔強地望著高曉憐。

  “婢子出身低微,又在府中為奴,曉得自個兒下賤身子,左右梅香拜把子,是死是活,便聽從姑娘處置。”這話卻戳中了高曉憐心底逆鱗,高姑娘酥胸一陣劇烈起伏,恨恨道:“好,那我便從了你,等爺回來,我自去向爺請罪。”高曉憐這邊剛起了狠心,便聽亭子外面傳來一聲重重的咳嗽。

  “曉憐,大呼小叫的成什麼體統。”一身月白衣裙的譚淑貞走近亭子,不滿地對高曉憐道:“旁邊便是書齋,教書育人的所在,讓長今她們聽見,今後你還如何為人師表。”“娘,你不曉得這丫頭真是氣死個人……”高曉憐將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本指望拉個幫手過來,不想譚淑貞聽過後,只是淡然道:“便是為這等小事?”“娘——”高曉憐不依地撒起嬌來,“你到底幫哪個?”不理高曉憐,譚淑貞對著跪地的雪里梅微笑道:“你便是雪里梅姑娘,煩請將這些蓮子送到灶上,雖是老了些,用來熬粥確是正好,恰巧姨太太這幾日有些郁燥,倩娘妹子正張羅要做蓮子羹,而今卻省了這道麻煩,我代她先謝過姑娘了。”“婢子不敢。”自打譚淑貞進了涼亭,雪里梅便一直偷眼觀望,此時見她言語和善,便狐疑問道:“這位嬸子看著面善,可是哪里見過?”“哦?姑娘恕罪,人老多忘,我確沒什麼印象。”譚淑貞擰眉思索一陣,搖首苦笑。

  “娘吩咐你的事還不去做,胡亂攀什麼交情。”打發走了雪里梅,高曉憐蹙額道:“娘你瞧瞧,這教坊出來的丫頭鬼精鬼精的,給個杆子便往上爬,一肚子彎彎繞。”“你隨我來。”譚淑貞沉聲說了一句,便扭身出了花亭。

  高曉憐疑惑不解地跟了出去,直走到池邊一處僻靜的柳蔭下,譚淑貞才停了腳步。

  “娘,到底怎麼了?”“蒙你們姐妹幾個喚我一聲娘,有些事我不得不說,你也休怨我聒噪。”譚淑貞在池邊尋了一塊石頭坐下,頗有些語重心長。

  “娘您說的是哪里話,女兒有什麼不對的,您盡管教訓就是。”高曉憐惶恐不安地說道。

  “你百般刁難那雪姑娘究竟什麼意思?”譚淑貞盯著自家干女兒問道。

  “這不是爺將她交給我管教……”“爺可讓你隨意責罰?”高曉憐櫻唇微扁,不服氣地嘀咕道:“她敬酒不吃,我還不能給她點罰酒嘗嘗。”沒好氣地瞪了高曉憐一眼,譚淑貞道:“我知你不忿她一進府便是洞房花燭的排場布置,可你也該看出她在爺心中的分量,她雖暫時惱了老爺,焉知今後沒有再得個名分的機緣,屆時你如何與人相處!”“退一萬步,便是她沒了這個福分,可一個好端端花骨朵般的女子交到你手,若被你摧殘得形銷骨立,爺心里又該怎樣想你!”旁的高曉憐可以不管,最後一件卻是她心中惦念的,思來想去一番後怕,當下星眸微睞,朱唇勾抹,親熱地挽住譚淑貞肩膀,“娘,那你給我拿個主意?”“病急亂投醫,此時想起我了?”“誰教您是曉憐的娘親呢?”高姑娘如小女兒般撒起了嬌。

  “拿你沒個辦法。”愛憐地摩挲著干女兒嬌艷粉面,譚淑貞笑吟吟道。

  送完蓮子的雪里梅在池邊尋得這母女二人。

  “雪姑娘,我那里最近缺些人手,便舍臉向我這干女兒討個人情,借你到我那里忙上幾天,你可方便?”“這……”雪里梅猶豫不決地瞧向高曉憐。

  “瞧我做什麼,干娘開口,我豈有不應的,便看你的意思。”高曉憐難得的對雪里梅和顏悅色,“先說好了,干娘那里可是闔府的活計,沒我這院子中清閒。”“聽姑娘吩咐。”只要不再被你無端刁難,累死本姑娘也願意,雪里梅心中嘀咕。

  “不知這位嬸子如何稱呼?”“看我這糊塗記性,還忘了介紹。”譚淑貞笑道:“妾身是這府中管事,姓譚,名淑貞。”“姓譚?”雪里梅咀嚼了一番這個有些耳熟的名字,突然心中一動,急聲道:“嬸子可有個女兒喚作周玉潔的?”

  ********************

  山西太原府,臨汾驛。

  一行人馬風塵仆仆地闖進了驛站。

  “人哪?都死光了?”驛站驛丞見這批人個個挺胸腆肚,橫眉立目的模樣,便知不好惹,連忙上前堆笑道:“眾位爺,什麼吩咐?”當先進來那大漢濃眉大眼,神情粗豪,也不答話,直接將腰牌往驛丞手中一塞,驛丞定睛一看,便是一身冷汗。

  “唷,原來是錦衣衛的官爺,里邊請,里邊請。”“別廢話了,准備草料喂馬,再弄幾桌上等酒席,安排幾間上房,爺們吃完好歇息一覺,還有的路要趕呢。”“這……酒食草料都好說,上房卻是不足了。”驛丞苦著臉道。

  “怎麼,爺們出公差,你還要咱們住馬棚不成?”大漢當即黑了臉,揪著驛丞脖領子喝問道。

  “里面住進了一大批人,房間屬實不夠啊。”驛丞整張臉糾結得都要擠成一團。

  “讓他們滾!”大漢將那驛丞隨手一丟道。

  “小的不敢說,那些人不好惹。”驛丞道。

  “天下還有錦衣衛不敢惹的人麼。”大漢冷笑,“人在哪兒,爺親自去攆。”順著驛丞指的方向,大漢直接奔了過去,跨院門前有兩個軍卒守衛,見他過來便攔住了去路。

  “滾開。”大漢是蠻橫慣了的,豈會將兩個大頭兵放在眼里,伸手便要撥開二人。

  豈料那兩個兵卒也不甘示弱,伸手拔刀,反手便撩了回去,反將大漢逼退一步。

  “呦呵,硬點子啊。”大漢見這兩個軍卒動作干淨利落,配合默契,顯是軍中選鋒,也收了輕視之心,緩緩抽出腰間繡春刀,嘿嘿怪笑道:“哥幾個,刀上見真章吧。”“何事囉唣?”院內一個聲音傳來。

  語氣淡然,本已殺機外露的兩名軍卒卻立即收刀施禮,“稟大人,有個莽漢擅闖進院。”靴聲跫然,又有七八名手扶腰刀的銳卒涌出了院子,大漢暗道聲不好,這是落了單,前院的那幫小子怎麼也不知過來幫忙。

  “呔,爺們是錦衣衛北鎮撫司理刑千戶郝凱,你們這些丘八是哪里的?”“他們是老夫麾下親兵。”院門前又出現了兩個人,一個中年人軀干豐偉,儀表堂堂;另一人頭發花白,松形鶴骨,話便是由他口中說出。

  “錦衣衛擅闖老夫下榻之所,可是來拿人的?不知有駕帖否?”老者雙目炯炯,凜然有威。

  “爺們連你是哪個都不知道,怎知拿的是不是你?”看出老者身份不俗,郝凱也並不示弱。

  “老夫總制三邊,都察院右都御史,楊一清。”我去,老兒這麼大來頭,統領十余萬精銳的西北第一邊事重臣,難怪這般硬氣。

  “原來是楊大人,卑職有禮。”身份差距太大,郝凱不得不客氣。

  “郝大人不必多禮,還未請教適才直闖老夫下處,究竟意欲何為?”“這個……”事辦砸了,有些話便不好說出口,否則給自家大人招禍,郝凱頓時兩難。

  “他是為本官休憩打個前站。”一身寶藍色緞袍的丁壽施施然走近,“在下都指揮使掌錦衣衛事丁壽,見過都堂,適才屬下無狀,敝人代為致歉。”“既是誤會,大金吾何須多禮。”楊一清回禮道。

  “謝都堂海涵。”丁壽仔細端詳著這位封疆大吏,五十余歲,精神健旺,蕭疏軒舉,氣度不凡,嗯,果然是奇人異象,一根胡子都不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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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一清館驛之中擺下酒宴,為丁壽洗塵。

  “哈哈,果真相請不如偶遇,若非這番巧合,險些與二位大人失之交臂,豈非丁某平生憾事。”“緹帥年少得志,乃當世俊才,若是錯過此機,該是敝人扼腕喟嘆才是。”與楊一清同路的是奉詔起復的吏部文選司郎中張彩,博學多才,妙語如珠,讓這席間氣氛融洽許多。

  “尚質此言大謬,你此番入京當得大用,不比老夫只求歸寧休養的帶病之身,與緹帥當有再聚之時,反是老夫坐失良機,空自悵嘆。”“二位前輩如此拿小子說笑,不才愧煞,不敢再覥顏在座了。”丁壽故作難堪,引得二人大笑。

  “既然偶遇,當時有緣,老夫有一不情之請,請緹帥援手。”楊一清道。

  “邃翁但講無妨。”見楊一清說得慎重,丁壽也有些好奇。

  “老朽離陝,此生恐難再踏足三秦,邊事紛亂,諸番雜處,非得善人不可當此重任,尚質諳曉韜略,堪任邊方都御史,若是緹帥肯代為舉薦,老朽感激不盡。”楊一清言辭懇切道。

  老小子你玩我呢,劉瑾用人有他的一番套路,雖不拘泥考成之法,可也是逐級屢遷,絕不會驟擢高位,連跳數級的事想都不要想,張彩在郎中任上養了兩年病,你想讓他一下子封疆鎮邊,便是我腦袋抽了答應,老劉也不會干啊!

  丁壽還在為難如何拒絕,張彩已肅然道:“應寧兄提攜看重之意,彩虔心領受,但國朝選官自有制度,豈可因張某而敗,此話休提。”見張彩語氣堅決,楊一清喟然一嘆,搖首不語。

  酒興闌珊,賓主分散,雖是丁壽溫言挽留,二人去意已決,帶了親兵隨從,啟程離去,適才還人滿為患的臨汾驛頓時清靜了許多。

  搬進了楊一清等人所住的院落,一眾錦衣衛各自安歇,丁壽則躺在一張太師藤椅上,臉上蒙著一條熱氣騰騰的手巾,優哉游哉地閉目養神。

  “衛帥,宋姑娘已經安排休息了。”郝凱道。

  丁壽懶得說話,嗯了一聲表示知道。

  “沈彬回來了。”郝凱繼續道。

  “哦?子衡兄請來了?”丁壽一把扯掉臉上手巾,睜眼問道。

  “沒見到王按院。”郝凱搖首。

  “叫他進來回話。”丁壽不悅,此番路經太原,本意還想與王廷相敘敘舊的。

  不多時,一個精神飽滿,英氣勃勃的漢子走了進來,利索地下拜行禮:“卑職東司房辦事百戶沈彬拜見衛帥。”“別廢話了,你是誰我清楚得很,王子衡人呢?”“巡按御史王大人目前不在太原……”沈彬揉了揉鼻子,為難地說道。

  “不在?去了哪兒?”“您問他吧。”沈彬向門外瞟了一眼。

  見門外還立著一個,丁壽沒好氣道:“外面的誰,進來吧。”“卑職錦衣衛山西千戶昌佐拜見大人。”昌佐膚色異常白皙,高鼻卷發,顯然並非漢人,張嘴卻是一口地道純正的大明官話。

  大明立國之初,便有許多異族人投效,錦衣衛里有世襲的色目人並不奇怪,丁壽只是關心自己的問題,“山西巡按御史王廷相去了哪里?”“稟大人,據錦衣衛的消息,日前王大人查閱卷宗,發現洪洞縣上報的一樁案子頗有疑點,親往勘案去了。”“有疑點便把人犯提到太原再審就是了,何必大老遠折騰一次。”丁壽不屑地嗤了一聲。

  “大人,洪洞縣恰在咱們南下的路上,也算順路。”沈彬陪笑道。

  “一邊兒去。”丁壽白了他一眼。

  “似乎是洪洞縣與平陽府都定案斷了死罪,王按院憂心提取人犯時被獄吏在其中做下手腳,便親身前往。”昌佐道。

  “平陽府?知府可是張恕?”丁壽站起問道。

  “平陽知府正是張恕。”丁壽興奮地轉了幾圈,“張老兒,二爺還有賬沒和你算,你最好別有把柄給我落下。”“洪洞縣那個具體是什麼案子?”丁壽對那案子突然萌生了極大興趣,又追問道。

  昌佐思索一番,道:“民婦蘇三毒死親夫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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