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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512章 群盜脫困各星散 佳人乘鶴伴雲飛

大明天下(修改版) hui329 10414 2024-03-05 09:51

  蜿蜒崎嶇的山路小道上,劉六、劉七兩兄弟狼狽奔行,二人衣衫褲腳上隨處可見干涸變黑的斑斑血跡,不知經歷了多少場生死搏殺。

  “他奶奶的,那群鷹爪孫是不是發了瘋啦,咬著咱們就是不松口!”劉七扶著山間一棵蒼松,呼呼喘了幾口粗氣,累得腰都快直不起來。

  “那還不怨你!劫個官庫也就罷了,你他娘好端端地放火作甚!”劉六沒好氣地吼著自家兄弟。

  “不是想借火勢拖延下官差麼,誰承想那夜風勢恁大,火頭直接燎到了官衙房檐……”劉七悻悻道。

  “如今倒好,好好的強盜做不得,倒成了天下緝拿的反賊,這天底下咱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啦!”前途渺茫,劉六滿腹都是失業待崗後的灰心喪氣。

  “還不是張忠那沒卵的閹貨不地道,收了銀子不辦事不說,還將我們哥倆給點了出來,娘的,老子尋了機會定要將這閹狗碎屍萬段!”劉七惡狠狠道。

  “行了,先顧好自己吧,如今直隸各府州縣遍貼咱哥倆的畫影圖形,只要街市上一露頭,說不得官軍立時就會趕過來拿人,這河北是待不得啦!”劉六嘆了口氣,擰眉思索到一條出路,“咱們去山東,尋個綹子入伙,熬兩年來日東山再起!”

  “山東?”劉七撓撓腦袋,頗有些不舍直隸這塊寶地,“咱的弟兄被官軍剿得七零八落,又在官家那里掛了號,小的杆子不敢收留,大杆子恐也看不上,咱們能去哪兒啊?”

  自家兄弟什麼打算劉六再清楚不過,狠狠吐出一口濁氣,“我自有去處,你也不必擔心少了油水,山東守著運河,不比天子腳下買賣進項少!”

  一聽這話,劉七登時有了勁頭,“那聽哥你的,咱馬上就走!”

  二人立即打起精神,繼續趕路,只是逃亡許久,一頭扎進山里有些暈頭轉向,急切間尋不到出山道路,正焦急間,一個戴著斗笠的樵夫擔著柴從對面走來。

  劉七見了大喜,快步迎上,還沒到近前便扯著嗓子吼道:“喂,老哥,打聽個路。”

  來人一愣,將肩上的柴火放下,陪笑道:“官人有何吩咐?”

  “你可知道那出山的路……”劉七挺胸腆肚,吐沫橫飛,渾沒發現一柄細窄長劍從挑柴的扁擔中抽出,悄無聲息刺向肋下。

  眼見長劍便要透身而入,一只大手扳住劉七肩頭,將他向後一帶,與此同時,一柄鋼刀掛著凌厲風聲斜劈而下。

  樵夫身形一轉,避過刀勢,一捆干柴卻在刀鋒中轟然破開,枝杈橫飛。

  “哪兒來的點子不要命了,敢暗算你家七爺爺!”撿了一條命的劉七怒不可遏,抽刀指著樵夫怒叱。

  樵夫將頭上斗笠摘下,露出粗眉大眼的一副方正面孔。

  劉六見那樵夫相貌,再看向他手中長劍,目光不由一凝,脫口道:“‘無情劍’黃寧?”

  “不愧是河北大盜,果然見識不凡。”黃寧臉上笑容盡斂,冷冷道:“不知在下哪里漏了馬腳?”

  劉六冷笑一聲,“一個山野樵夫,見了我們哥倆這身血腥氣,竟然絲毫不見慌亂,豈非本就是件怪事!”

  黃寧嘆了口氣,隨手將斗笠往山間一丟,“我早說過自己不會演戲,這事該你來的……”

  “我的刀那小柴堆里可藏不下!”一陣爽朗大笑,一個持著厚背大砍刀的魁梧大漢自劉家兄弟身後密林間冒出。

  大漢手中那口刀明顯比尋常砍刀大出一號,刀背厚重,刀刃鋒薄,看著足有幾十斤分量,劉六轉頭只瞥了一眼,便猜出來人身份,“‘萬勝刀’劉儒?”

  持刀大漢甕聲道:“不錯。”

  “我們兄弟與你們兩個素來井水不犯河水,這般偷施暗算,卻是何故?”

  “官差拿賊,天經地義,哪有什麼緣由因果!”劉儒晃著腦袋道。

  “你們兩個事兒鬧得大了,上峰下了嚴令,必要拿人歸案,死活不論。”黃寧接口道,一雙鷹隼般銳利的眼睛始終未離開二人手中鋼刀。

  “哥,跟他們說什麼廢話,宰了不就完了嘛!”劉七早已不耐,瞪著黃寧的眼珠子通紅,飛身上前,一刀“天雷強擊”,斜劈而下。

  劉家兄弟的百臂雷光刀名聲在外,黃寧豈敢輕視,手中劍不與之硬碰,而是身子微側,一劍斜撩,直趨劉七丹田,逼得劉七撤刀回救。

  見同伴交上了手,劉儒也不耽擱,搶前數步,不由分說,便是連環三刀,劉六匆忙舞刀招架,只聽密如急雨的三聲金鐵交鳴,二人各退數步,勢均力敵。

  劉儒生性好斗,遇敵則先,此際哈哈一笑,道聲“再來!”一揮厚背大砍刀,再度攻上。

  劉六暗暗叫苦,劉儒的七七四十九手萬勝連環刀簡單實用,講求的是出刀快捷,閃戰迅疾,與他的百臂雷光刀各有千秋,若是平時遇上,大家各憑本事,自然不懼,只是如今他們兄弟迭遭圍捕,早已是人困馬乏,對方以逸待勞,後續還不知有多少幫手趕到,糾纏下去,百害而無一利。

  另一方的劉七同樣不好受,黃寧的無情劍法劍勢凌厲,招招取人要害,攻敵之必救,兩人交手十余回合,他竟無一招施展完全,憋悶不已。

  劉六忽地撮唇長嘯,劉七聽了立時猛攻三刀,跳出圈外,與劉六會合背身而立。

  “哥,點子扎手,怎麼辦?”

  劉六掃視四周,沉聲道:“撤。”

  兄弟二人心意相通,既萌退意立時便有定計,劉六刀鋒一揚,將山道上余下那捆干柴挑至半空,劉七刀光如輪,轉眼將那枯枝朽木絞得粉碎,旋風般向黃、劉二人席卷而去,同時兩人雙刀狂舞,豪光綻放,山石碎礫雨點般飛出。

  枝葉障目,不見人影,耳邊又聽飛沙走石,聲勢驚人,黃寧不敢冒進,縱身躍後,劉儒藝高膽大,施展萬勝神刀中的“八方風雨”招式,將周身護得風雨不透,只聽刀身上不時傳來叮叮當當陣陣砬聲,俱都勁力不小,迫得他止步不前。

  好不容易待得煙塵落盡,再看山道上落葉飄飄,碎石狼藉,哪還有劉家兄弟半個人影。

  劍光一閃,黃寧一劍穿透數片落葉,恨恨道:“竟讓這二人逃了!”

  劉儒卻是比同伴想得開,將大刀往肩上一扛,笑道:“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廟,這些賊人多是有家有口的,你還怕他們跑到天上去?”

  黃寧攢眉,“你是說……”

  “辛苦了大半日,下山喝酒去。”劉儒不再多說,哈哈笑道。

  ********************

  大理寺。

  少卿周東簽了一份文書,遞與下面站立的左寺副徐禎卿,“昌國,將這批人犯由刑部提來。”

  徐禎卿翻閱文書,抬眼道:“這是日前廠衛捕的那批歹人?”

  周東點點頭,“詔獄可不願管這些人的飯,在刑部關了些日子,已然定了罪,大理寺照例審議。”

  徐禎卿戲謔一笑,“既是錦衣衛拿的人,他們要殺要剮徑自處置便了,何須交三法司這般麻煩,難道我等還敢駁讞不成?”

  周東白了屬下一眼,也不知他這番陰陽怪氣衝著誰來,沒好氣道:“本就是走個過場,這些人都是罪案累累的江洋大盜,刑部俱有案底,你還想給他們翻案不成!”

  “縱是惡賊慣盜,朝廷自有法度章程,那錦衣帥在地方教唆寧杲不經法司審錄復議,便擅殺囚犯,置國法於不顧,置三法司於何地!”丁壽雖然對外掩人耳目,但最早報送京師的文書卻是他與寧杲共同署名,徐禎卿身在大理寺,自然曉得其中內情,早知丁南山行事恣肆跋扈,卻未想手伸得恁長,視國法人命如同兒戲,未免言辭激烈,忿忿不平。

  “住口!”周東厲聲怒叱,總算明白這小子哪根筋搭錯了,合著是給文安那批死鬼鳴不平呢,誰不曉得丁南山乃劉瑾心腹,聖眷正隆,六部九卿俱都裝聾作啞,何用你來強出頭,周東覺得徐禎卿還不如頂撞自己兩句呢,起碼不必擔心隔牆有耳,這要萬一被東廠坐班的番子聽去,傳到劉瑾耳中,以為是他從中挑唆,可渾身是嘴也說不清楚。

  “刑部與都察院俱未多言,你操什麼心!老老實實將人犯帶來,我等畫押署名即可,不必多生事端。”

  “可那其中還有一個守御千戶,難道也這樣不明不白……”

  徐禎卿並非不知利害,只是文安縣擅決獄囚做得實在太過,他還想再言,周東一拍書案,“兵部的人都未曾喊冤叫屈,何用你徐昌國來狗拿耗子,這差事你到底能不能做?不能我換別人去!”

  徐禎卿聞言一窒,終於低眉垂首道;“卑職領命。”

  “吳中詩冠?呸,要不是上面有王閣老護著,本官早給你好看!”望著徐禎卿離去身影,周東恨恨低語。

  ********************

  大理寺的幾十名差人押解著數輛囚車,在刑部大街上緩緩而行,三法司衙門相互距離甚近,所謂押解人犯,也不過是左手倒右手,每個囚車中塞了足有四五個犯人,手腳不得伸展地鎖在一處,放個屁都要諸人分享。

  “他娘的,不過就是來京城喝了杯壽酒,怎地就成了階下囚啦?”劈山刀邢本道窩在囚車中,晃著大腦袋猶在百思不解,“到死都是個糊塗鬼,真他娘冤枉!”

  “栽了就是栽了,腦袋掉了碗大個疤,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嘰嘰歪歪扯那些有的沒的作甚!”齊彥名手腳都上了鐐銬,這廝卻是個心大的,渾沒當做個事。

  “您二位手上都有人命,挨那一刀也不冤枉,我不過一個日走千家夜走百戶的梁上君子,卻是招誰惹誰啦,與您幾位一個下場!”草上飛賈勉兒小聲嘀咕,滿心不情願。

  “去你娘的,你個上不得台面的小蟊賊,能與爺爺死在一處是你幾輩子修來的福氣,還委屈你了不成!”齊彥名啦啦啦扯動鐵鐐,踹了賈勉兒一腳,雖說都是見不得光的黑道買賣,可也有鄙視鏈的存在,強盜始終是看不起小偷。

  “老實些,皮癢了是不是!”一個大理寺差人用刀鞘狠狠敲打著囚籠,警告眾人。

  縱然身為階下囚,齊彥名火爆脾氣依舊不改,兩眼一瞪,張嘴就要開罵,賈勉兒急忙安撫,向外陪笑道:“差爺,都是小的不是,您別計較!”

  差人掃了他們一眼,懶得再多話,隨即賈勉兒低聲道:“齊大哥,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雖說早晚是個死,您又何必再招惹他們多受折辱呢!”

  “娘的,老子要是脫身出去,先滅了這些鷹爪孫的全家!”齊彥名惡狠狠道。

  賈勉兒苦笑道:“哥哥誒,這錦衣衛和刑部的大牢咱們坐了一圈,您看哪有能逃出去的路子,息了這個念頭吧!”

  話鋒一轉,賈勉兒似乎又想起什麼,“齊大哥,兄弟有些納悶,這回栽了的弟兄好像都是來赴顧家壽宴的,您說會不會……”

  “會什麼?!”齊彥名瞪著一雙牛眼,“顧大爺家中你們也不是第一次來了吧,幾時出過差池,這回不過是咱們時運不濟,趕上官府盤查由帖,倒霉就得認命,難道還要胡亂攀咬,誣陷好人不成!”

  見齊彥名動怒,賈勉兒畏懼地往後縮了縮,賠笑道:“小弟不過就是隨口一說,對顧老爺子的人品自然信得過的,過堂時可沒敢扯上他老人家半句!”

  “真的?”齊彥名這才霽色道:“那還算你小子有點義氣良心……”

  一聲低笑,囚車中另個漢子一直未曾開口,此時悠悠道:“自然是真的,他若提到了顧家,怕是也熬不到此時。”

  齊彥名斜乜了他一眼,見這人身形瘦小,頭發胡子亂蓬蓬地一團,顯然坐監有些時日,並非他們一道被擒,齊彥名又探詢地望向邢本道與賈勉兒,二人俱都搖頭表示不識。

  “你是哪個?”齊彥名問道。

  “兄弟李升,丐幫淨衣派弟子,無名之輩,比不得諸位好漢。”漢子答道。

  丐幫中人?同車的三人心頭一驚,丐幫人多勢大,乃天下第一大幫,近些年雖說群龍無首,江河日下,可也不是這幾位綠林人物敢小覷的。

  “丐幫不是一向標榜行俠仗義麼,怎麼兄弟也作奸犯科進了大牢?”丐幫良莠不齊,其中自也少不了偷雞摸狗的,所謂同行冤家,賈勉兒此時還真有些幸災樂禍的味道。

  李升嘆了口氣,“和大人物做了點小生意,被自家人給捅了出來,結果就進了錦衣衛的大牢咯!”

  齊彥名對丐幫內訌不感興趣,只問道:“你方才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小弟的意思是進了官家大牢,人家要你說什麼你就照說就是,千萬不要牽扯旁的枝節,”李升指著後面另一輛囚車,笑道:“我和那位兄弟還能活到今兒,就是靠著不多嘴多舌。”

  齊彥名擰著眉頭,“這些與我等有甚相干?”

  “小弟同監里也有幾個跟幾位一道進來的難兄難弟,聽著他們互相攛掇什麼要將功折罪,咬出顧北歸這個大窩主來……”

  齊彥名臉色一變,自家小舅子可還在顧家當差,若是顧北歸被抄家,豈不是要牽連龐文宣,急道:“此言當真?為何沒聽到半點風聲?”

  “當然聽不到,”李升譏嘲一笑,“那幾個過了一遍堂後便都橫死了,想來其余監中也不乏此類人。”

  幾人呆若木雞,賈勉兒吃吃道:“齊大哥,難道真是顧家……”

  “不要胡言!他坑害誰人也不會坑害我!”齊彥名對龐文宣的人品十分信得過,可轉念一想,似乎自己與旁人不同,是一頭撞進官軍埋伏的,不由心中也遲疑起來。

  正當幾人心中犯嘀咕,囚車忽地一震,似乎前面遇見什麼狀況停了下來,隨即便聽得一聲唿哨,十數個黑巾蒙面的人影由兩旁飛竄而出……

  ********************

  京郊曠野,齊彥名等人發足狂奔。

  從天而降的一伙蒙面人殺散大理寺兵卒,砸爛囚車,將眾人解脫,隨後不待城內軍兵反應,便趁亂裹著一眾人等殺出城門,半路又分別有幾波人接應斷後,眾盜雖不曉對方身份,但此刻逃命為先,不及細問,俱都緊隨其後。

  直到衝入一片密林,帶路的蒙面人才算停下腳步,群盜也借機得到片刻喘息。

  齊彥名拄著膝蓋呼呼喘了幾口粗氣,兩手抱拳道:“諸位救命之恩,老齊沒齒難忘,敢問諸位姓名,將來也好報答。”

  其余逃出生天的眾盜也紛紛稱謝詢問,只是那群蒙面人一個個冷眼旁觀,不發一言,對眾人的阿諛拜謝反應漠然。

  一個領頭的蒙面人走至齊彥名身前,扯下面巾,露出真容。

  “文宣?!”一見來人相貌,齊彥名先是一怔,隨即狂喜,咧著大嘴笑道:“我就知道,斷不會是你使得壞!”

  “喲,原來是龐總管,兄弟給您見禮了。”賈勉兒在顧府住了許多時日,對龐文宣並不陌生。

  “睜開你的狗眼瞧瞧,我早說顧家的人沒問題吧,如今都信了吧,哈哈……”齊彥名開懷大笑,也不知在得意什麼。

  龐文宣曉得自家這姐夫有點一根筋,說話沒遮沒攔,皺著眉頭將他拉到一邊僻靜處。

  “文宣,你怎知我等今日轉監?這些人都是哪兒的?可是顧老爺子的手下?”

  齊彥名問個沒完沒了,龐文宣不耐道:“旁的先且不說,姐夫你怎會和王大川攪在一起?”偌大個顧家藏不下所有拜壽的人,但給齊彥名尋個藏身之地還綽綽有余,他處理完手頭事務想尋自家姐夫時,卻發現人不見了蹤影,再打探到的,已然是悍匪齊彥名落網的消息。

  齊彥名一愣,尋思一番才回想起怎麼回事,“還不是看見你給那姓王的裝銀子,耳朵里灌了幾句,那王大川打秋風都到了顧老爺子頭上,如此不講道義,我想著從他身上切下一塊肉來也沒甚打緊,誰想竟中了鷹爪孫的埋伏,也真是晦氣!”

  龐文宣哭笑不得,這位姐夫可真是一心掉進錢眼兒里,事到如今,多說無益,還是趕緊安排眾人逃離才是正經。

  “諸位江湖朋友,追兵漸近,無暇與各位話舊,林中預備有馬匹干糧,大家各奔東西,山高水長,後會有期。”龐文宣對一眾逃人拱手抱拳。

  眾人齊道:“龐兄高義,容後再報!”

  一干人等也知失態緊急,牽了馬匹四散離去,龐文宣又令手下取出一杆沉甸甸的偃月長刀,遞與齊彥名,“這是你存在我那里的奔雷刀。”

  “老伙計,又見面啦!”齊彥名見刀狂喜,接過便在空中揮舞一圈,風聲呼呼四起,聲勢不凡。

  龐文宣見齊彥名只顧擺弄大刀,還是有些不放心,又叮囑齊彥名道:“姐夫速回家中安頓一下,免教姐姐掛念,此番招惹廠衛,怕是難以善了,帶著姐姐與孩子先出去避避風頭,才是上策。”

  齊彥名不耐煩道:“你叨叨個啥,有刀在手,那些番子鷹犬來一個我殺一個,來兩個殺他一雙!”

  “有道是雙拳難敵四手,齊大哥再是勇猛,也要小心官軍人多勢眾啊。”李升眯著小眼睛,與另一人走了過來。

  “二位是……”兩人甚是面生,並非顧家賀客,龐文宣不覺生出警意。

  “兄弟李升。”

  “在下王擊。”

  齊彥名大剌剌介紹道:“這二人是丐幫淨衣派的弟子,之前坐官司進了大牢,也是他二人造化,讓你一遭救了。”

  “丐幫的?”非同那些綠林豪傑,丐幫可是白道大幫,龐文宣如今在人前露了相,不得不謹慎行事,瞬時間心中起了滅口的念頭。

  “那都是前塵往事,如今丐幫也是歸不得了……”李升嘆了口氣,將與福英勾結侵吞軍餉的事道了一遍。

  神機營變故龐文宣也有耳聞,沒想就是這兩個小子起的禍頭,那王擊一臉晦氣道:“勾結官府,這是幫中大忌,縱然此番逃脫,也說不得要受幫規嚴懲……”

  李升接口道:“故而我們兄弟想就此托庇齊大哥,我二人雖不才,鞍前馬後奔走也能效些犬馬之勞,懇求大哥開恩收留。”

  這兩人看著還算機靈,倘能真心幫襯自家這位有勇無謀的姐夫,當可省卻自己許多擔心,只是不知他們是否存有別的念頭,龐文宣一時也拿不定主意,轉頭問道:“姐夫,你看……”

  齊彥名大手一揮,拍著胸脯笑道:“多大個事,以後你們哥倆就跟我老齊混啦!”

  ********************

  真定府衙。

  “這是下官轄內所捕白蓮妖人名單及其供狀,與錦衣衛通傳名單對照,無一漏網,請大金吾審閱。”知府彭澤將一沓文書呈放在丁壽面前,笑容可掬。

  “有勞府尊了。”丁壽手指在那疊文書上敲了敲,滿面春風,看來心情不錯。

  “豈敢。”彭澤微微欠身,謙遜道:“下官不過遵大金吾之令而行,且有緹騎在旁引導,寧侍御與推官馬昊協力訓練之鄉兵相機策應,各方俱出力良多,下官不過薄有微勞,實不敢居功。”

  彭澤回答得面面俱到,很是小心,直隸八府二州一百一十六縣,這錦衣帥不去別處,偏偏親自來了真定,實在讓他心中沒底。

  丁壽笑道:“彭大人不必過謙,錦衣衛雖有名冊,若無地方協力,也難竟全功,說來彭大人牧守一方,卓有政績,此番上本表功本官自當記上一筆。”

  “下官謝過大金吾。”彭澤急忙施禮道謝。

  丁壽擺擺手,看了一眼彭澤身後垂手肅立的馬昊,微笑道:“公事說畢,丁某想與馬推府敘敘舊,不知彭府尊可否行個方便?”

  彭澤會意,躬身告退。

  待彭澤退出,丁壽熱絡問候:“宗大兄,許久不見,風采依舊。”

  馬昊整襟一禮,“蓬萊一別,大金吾屢建奇功,揚威海內,風采更勝往昔,卑職實在汗顏。”

  “你我兄弟生死之交,如此見外,莫不是嫌怨小弟怠慢,未能時來探候?”

  馬昊連道“不敢”,丁壽引著馬昊一同入座,笑道:“雖說錦衣衛冗務纏身,但真定府近在咫尺,小弟疏於往來,卻是失禮在先。”

  “大金吾執掌親軍,身膺重任,豈可因私而廢公,卑職理一府刑名,尚且瑣事不斷,席不暇暖,自能體會大人辛苦。”

  丁壽哈哈一笑,“宗大兄之辛勞我亦知曉,聽寧侍御言宗大兄選練民壯,卓有成效,真定府捕盜無虛日,其中宗大功不可沒。”

  “慚愧,”馬昊面露赧色,搖頭道:“兵不精練等若無兵,卑職常思當日蓬萊客棧,所率人馬事先倘能再精練一二,或許便不會為倭賊所趁。”

  “事過境遷,宗大兄不必縈懷,”丁壽溫言寬慰,“其實小弟此番前來,確另有事相托。”

  “大人請講。”

  “此次剿滅直隸教匪,當為馬兄敘功請賞,小弟有意保薦兄出仕四川提刑按察使司僉事,未知兄意下如何?”

  官復原職,馬昊自然欣喜,不過丁壽專為此來真定,卻似乎有些小題大做,遲疑道:“大人可有別情示下?”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心,丁壽欣然道:“實不相瞞,小弟如今除了掌錦衣衛事,尚提督京師內外巡捕營,另還管操著神機營,對火藥需求甚大,四川江油盛產硝石,少不得屆時要多勞煩宗大兄費心。”

  “解運之時下官自當派兵護送,不過火器制造乃內府之責,大人只管催督內官即可,何用專囑下官?”馬昊疑惑不解,“況且蜀中山高路遠,不及河東鹽硝運輸便利,大人似乎不必舍近求遠?”

  娘的,和心眼多的人說話也未見是什麼輕快事,丁壽暗中吐槽,面上依舊笑道:“宗大兄有所不知,西南之地夷漢雜處,土司林立,江油毗鄰藏邊,若有逆賊作亂奪取該地,煉制火藥,則必成大患,此等重要軍資縱然不解送京師,也不可輕忽懈怠,必置能員干吏監管梳理小弟才可安心。”

  馬昊“哦”了一聲,恍然道:“大人不愧朝廷重臣,謀劃深遠,大小土官綿延數百年,時有貪淫肆虐之輩,叛附不定,確為國朝之隱患。”

  “正因如此,宗大兄赴任巴蜀,任重道遠,需密切留意各家蕃漢土司動向,揀練精兵,相時而動。”

  馬昊眉頭一揚,“大人的意思是……”

  丁壽微微一笑,“弘治年間,曲朝儀任僉事之時,馬湖之事處置得便甚為妥當,馬兄大才,當不會讓人專美於前。”

  馬湖安氏自唐以來世有馬湖,傳到土知府安鰲這一代,殘忍暴虐,治下婦女將嫁必稟命於他,有美貌者多淫之,以致許多女子至老也不敢嫁人,土人怨之刺骨,僉事曲銳請巡按御史張鸞按治,時任四川按察使的洪鍾也予以支持,於是捕拿安鰲送往京師,置以極刑,馬湖改派流官,一方安靖,丁壽舉出此例,顯然是授意馬昊改土歸流,馬昊蟄伏兩年,功業之心未減,聞之怎不心生雀躍。

  馬昊起身,肅然一禮,“大人放心,卑職此去西南定不負大人之托。”

  丁壽噙笑頷首,馬昊知兵事,通應變,更難得有進取之心,將他安插西南,非但可保江油硝石安全,也可窺各地土官虛實,實現布局西南之謀劃,更有一點,楊家與龍州土官結成姻親,過從甚密,楊慎如今看自己是一百個不順眼,他不得不多留個心眼,大家相安無事還則罷了,倘若真到撕破臉的時候,就別怪二爺拿你媳婦娘家人開刀,只是這最後一點心思實不好對外人言,畢竟楊廷和多年的翰林院沒有白混,門生故舊遍天下,遠的不說,而今這真定府的彭澤便是其一。

  一個了結一樁心事,一個夙願得償,少不得喜笑顏開,立即吩咐人擺酒布宴,把臂言歡,恰此時一個錦衣校尉急匆匆奔了進來。

  “衛帥,京師急報。”

  丁壽接過一看,滿臉笑意頓時無影無蹤,憤憤一捶桌案,惱道:“沒一個讓人省心的,一群混賬!!”

  ********************

  漫長寬曠的官道上,一行人馬迤邐而行,隊伍前是一黑一白兩匹駿馬,黑馬上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少年,衣飾華貴,面容清秀,只是一雙桃花眼中心思重重;旁邊白馬上坐的是位綠衣少女,一身水綠衫子剪裁得體,顯得柳腰纖細,盈盈一握,兩條勻稱修長的小腿掛在馬腹兩側蕩來蕩去,悠閒適意。

  “小淫賊,快到京城了,你怎麼還悶悶不樂的?”戴若水把玩著手中玉笛,在丁壽頭上輕敲了一下,嘻嘻笑道。

  丁壽捂著腦袋,嗔怪地看了一眼並轡而行的戴丫頭,“本以為摟草打兔子,這一遭將河北諸盜與白蓮教匪一網打盡,能過幾天消停日子,誰料按下葫蘆浮起瓢,我這邊辛苦抓人拿人,京城那群廢物卻教幾十名重犯青天白日逃了,前面那段大費周章俱都成了白辛苦,怎不讓人懊惱!”

  “別生氣了,都說”失之東隅,收之桑榆“,這番破獲白蓮教不也是意外之喜嘛,”戴若水見丁壽一臉沮喪,有心逗他開心,便道:“要不,我吹個曲兒給你解悶?”

  這丫頭一番好意,丁壽也不好拒人千里,笑道:“那便多謝若水了。”

  戴若水莞爾一笑,玉笛就唇,一曲笛音悠揚而起,曲調婉轉悠揚,讓人仿佛置身江南美景,小橋流水,林園依稀,游人嬉戲,情溢於外,丁壽不禁受之感染,以手擊拍,為之應和。

  美目斜睃,見丁壽愁眉舒展,戴若水心中竊喜,愈發興起,笛聲逐漸激越,聲發入雲,豪情抒懷。

  正當丁壽沉醉笛音時,九天之上突然傳來一聲長唳,好像一團烏雲忽然從頭頂遮過,天光都為之一暗。

  隊伍中有人大聲驚呼,丁壽抬頭望去,只見一只巨大白鶴在隊伍頭頂盤旋飛舞,這鶴實在大得有些嚇人,兩翅平張,少說有一丈八九,縱長也有一丈二三左右,天子腳下,人煙稠密之地,怎會出現如此巨禽異種!

  “拿弓來。”縱然並非惡禽,但如此身形也是鳥中異類,誰知會不會暴起傷人,若被那長喙啄上一口,怕人登時就會穿個通透,丁壽不得不先發制“鳥”,搶得先機。

  戴若水自見那白鶴出現,便花容失色,怔怔望著空中,話也不說一句,丁壽暗道果然是女娃家,一只大鳥便將她嚇住了,安慰道:“若水莫慌,看我將那扁毛畜生一箭射下。”

  戴若水這才緩過神來,轉頭對著丁壽疾聲厲色道:“你還在這傻呆什麼?還不趕快躲躲,我師父來啦!”

  “你師父?哪里?”丁壽左顧右看,四野間也無人行跡啊。

  “叫你躲就趕快躲!”戴若水急切間也顧不得分說,直接猛推了丁壽一把。

  “哎呀!”丁壽一聲驚呼,直接跌下馬,若非他見機得快,及時將腳從馬鐙中抽出,少不得要被蒼龍駒拖行出去。

  “你瘋啦!?”丁壽怒吼。

  “小聲些,師父在上面呢,你不要命啦!”戴若水一臉緊張指著上面巨鶴。

  “你師父在鶴上面?”丁壽手搭涼棚,仰首眺望。

  “怎麼辦?怎麼辦?都怪我,師父定是被我的笛聲引來的,早知道吹那勞什子作甚!”戴若水難得一見的張皇失態,低頭緊搓著玉手,強穩心神給自己打氣,“沒事沒事,師父最疼我,小淫賊,你一會兒就躲在我身後,一切由我來應對,聽到了嗎?”

  “若水你先別慌,鶴身上沒有人啊!”丁壽凝眸張望。

  “啊?!”戴若水一愣,急忙再度抬眼望去,此時那巨鶴張翅回旋,冉冉下降,離地面只有三丈高低,坐在馬上看得真切,鶴背上的確空無一人。

  戴若水面色詫異,撮唇一聲唿哨,巨鶴再度一聲鳴叫,緩慢收翅落在戴若水馬前,這白鶴體型實在巨大,紅頂似火,白羽如雲,二人坐騎縱是神駒,也不由得煩躁嘶鳴,其余人的馬匹更是畏懼後退,收勒不住。

  戴若水從馬上縱身躍起,如一片翠羽飄落在巨鶴身前,白鶴乖順垂首,任由戴若水摟住自己長頸,貼在她懷中輕輕廝磨,狀極親昵。

  “丹哥兒,怎只有你一個?師父呢?”戴若水摟著鶴頸輕聲詢問。

  白鶴晃了晃頭,低鳴了幾聲,似乎在傾訴怨泣,戴若水頓時神情凝重。

  “若水,這鶴名叫”丹哥兒“?養了多少年?多少斤重?”丁壽也下馬湊前,圍著白鶴來回轉圈,心中更沒心沒肺地盤算:這麼大個兒,得用多大的鐵鍋才能燉得下啊!

  “小淫賊,師父好像有麻煩,我要先走了。”戴若水側首凝眸對丁壽道。

  “別呀,咱們相伴還沒幾日,何必急著離去?”丁壽一副戀棧不舍的模樣。

  “你舍不得我走?”戴若水美目閃動,暗藏歡喜。

  “當然。”丁壽點頭。

  “待我找到師父就回來,替我照顧好馬兒。”戴若水咯咯一笑,輕拍鶴頸,巨鶴“丹哥兒”低身臥倒,戴若水翻身坐上鶴背,白鶴展翅騰空,掠過眾人頭頂,衝天而去。

  “莫要讓我等太久!”丁壽仰天高呼,揮臂作別。

  “戴姑娘走了?那巨鶴是什麼來路?”白少川自後催馬趕上,望著天空遠去的鶴影疑惑問道。

  半天不聽丁壽答話,白少川側首回望,只見丁壽垂著頭,雙肩抖動不停,不由關切道:“丁兄,你……無恙吧?”

  “哈哈……”丁壽終於憋不住,放聲大笑,驀地回身大喝:“所有人加緊行路,日落前趕回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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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丁府內宅。

  府中女眷為迎接丁壽准備的一場接風盛宴沒過一盞茶的工夫就演變成了無遮大會,久不識肉味的丁壽淫風大張,在一個個美乳圓臀之間縱橫穿梭,眾女在男人胯下嬌啼婉轉,媚態盡出,嫂子月仙同樣未得幸免,被丁壽強拉進臥室含羞承歡,室內蕩哼浪叫之聲,徹夜未息,可苦了外間等候傳喚伺候的秀紅幾個婢女仆婦,聽得淫欲橫生,神思不止,唯有夾緊了雙腿慢熬苦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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