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383章 惡徒作惡結惡果
“白蓮教?楊宏圖是白蓮教的?!”聽了郝凱二人奏報的丁壽不敢相信,這幫職業反社會分子還真是陰魂不散,無處不在。
“既為白蓮教徒便該隱秘行事,為何因謀奸殺人暴露行蹤?”王廷相本來在梳理王貴積年所辦舊案,看是否還有蒙冤待雪者,得了丁壽消息立即匆匆趕來。
“這是從楊宅夾壁中搜出的賬簿名冊,請大人一覽。”沈彬獻上賬冊。
丁壽和王廷相各拿了幾本,大略翻看。
“從蔣氏處得來的錢財都用來采購軍器戰馬,這班逆賊所圖非小。”王廷相驚呼道。
“方爭東奔西走販馬賺來的銀子轉手被那敗家娘們給了楊宏圖,又用這錢來向他定購馬匹,合著左手倒右手,一直白忙乎。”丁壽算知道方爭怎麼死的了,活活笨死的。
“馬上提審楊宏圖!”案情關系重大,王廷相打算順藤摸瓜,揪出一干反賊。
丁壽聞言卻不為所動,為難地揉了揉鼻子,“子衡兄,人犯就不必提了吧,估計他也不會招出什麼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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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衙大牢。
洪洞縣的這位牢頭這一日眼皮子跳個不停,弄得他心煩氣躁,總感覺有什麼倒霉事要發生。
縣太爺等一干頭面人物已成了戴罪之身,不過人沒關在這里,王廷相也信不過洪洞縣的這班衙役,都是關在後衙由錦衣衛看守,如今這牢里去了舊人換新人,蘇三改成了楊宏圖。
這幫牢子平日見錢眼開,摟銀子不要命的,開始還打算借機狠敲楊大相公一筆,反正這貨死罪是沒跑了,銀子那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不若買自己最後一段消停日子,要是那貨不開眼,非要抱著銀子進棺材,哼哼,這牢里可關了不少積年惡囚,多年也不開一次葷,楊相公這細皮白肉的,怕是很招這群殺才喜歡。
主意是打定了,可楊宏圖被錦衣衛那幫爺帶回來的時候,這班禁卒什麼心思都涼了,那位牢頭還暗中慶幸,當日幸虧有眼色,沒惹領蘇三的那個錦衣衛翻臉,要不然……嘶,這後脖頸子嗖嗖冒涼氣。
那錦衣衛放下話了,人是活著交給他們了,若是來領人犯時有個三長兩短,便是他們失職,而今他們哥幾個也不打算撈錢了,反倒貼錢請郎中給楊宏圖抓藥治傷,是真把楊相公當祖宗供著,只是心里面對這群殺千刀的錦衣衛是破口大罵,自不忘捎帶問候他們全家的女性親屬。
將寫有‘洪洞縣牢’黑字的紙燈籠點燃,用挑竿掛在牢門前的門楣旁,牢頭狠狠向地上啐了一口,“這倒霉日子啥時候是頭麼!”向把守大門的兩個禁卒打聲招呼,牢頭便准備縮回他那一方小天地,燙壺老酒打發這一晚時光。
監牢的粗欄大門還未打開,便聽到‘噗通’‘噗通’兩聲悶響,一臉納悶的牢頭扭回身問道:“啥聲……”話音未落,一柄寒光閃閃的鋼刀兜頭劈下……雜亂的腳步聲涌進了縣衙大牢,幾名黑衣蒙面人用滴血的鋼刀逼迫著獄卒打開了一間牢房。
昏暗的牢房內,一身囚衣的楊宏圖伏臥在一堆雜草上,看不真切。
“楊香主,你無恙吧?弟兄們救你來了。”一個蒙面人拉下面巾,疾步上前,扶起楊宏圖的身子。
“香主,你……”蒙面人驚愕地睜大了眼睛。
楊宏圖一雙眼珠已被挖出,嗬嗬地大張著嘴巴喘氣,從紅腫的嘴唇中望去,只見空洞洞的牙床,滿口牙齒都被活活敲掉,慘不堪言。
“這班狗官!”蒙面人厲聲怒喝。
門前那個同樣怒不可遏,反手一刀砍了帶路獄卒,“趙大哥,我們帶人殺進縣衙,為楊香主報仇。”“救人要緊。”蒙面人沉聲道,轉首對楊宏圖輕聲道:“楊香主,我是趙淮,你聽得出麼?”楊宏圖側耳分辨,隨後連連點頭。
“那就好,我扶你出去。”蒙面人喜道。
楊宏圖連連搖頭,含糊不清地說了幾個字。
蒙面人隱約聽出‘平陽’、‘大同’幾個字,寬慰道:“放心,爹和羅堂主已趕去料理了。”楊宏圖如釋重負,身子一軟又倒了下去,蒙面人急忙扶住。
“楊兄弟,你能走麼?”楊宏圖慘笑不語。
蒙面人趙淮疑惑地摸向楊宏圖雙腿,神色陡變,再探向他的雙手,臉色已然變成鐵青。
“四肢骨頭寸斷,好毒辣的手段。”趙淮恨聲道。
“蔣三,你們在前面開路,我背楊香主走。”趙淮背起楊宏圖,會合了其余十余個蒙面人,匆匆出了大牢。
一行人才至院中,突然四周燈火通明,數十名披著號衣的民壯和身穿飛魚服的錦衣衛蜂擁而出。
“果不出本官所料,人一進這縣衙大牢便存不住秘密,他的同黨得到消息必然來救。”丁壽得意洋洋。
“一干白蓮妖人,還不束手就擒!”王廷相戟指大喝。
“趙大哥,怎麼辦?”打頭的蔣三問道。
趙淮眼中閃過一絲狠厲,“衝出去!”一群黑衣人聞聲毫不猶豫,大喊一聲,齊齊向外衝來。
“冥頑不靈。”王廷相一聲令下,頓時一蓬箭雨向黑衣人罩去,有幾人遮擋不及,哀聲倒地。
丁壽對身邊的壯班頭目笑道:“今夜沒走漏消息,事辦得好。”那壯班頭目連聲道謝,他們雖屬三班,卻是民籍,和那幫執賤役的皂隸不同,平日也沒什麼機會收黑錢,難得在上官前表現一番,丁壽和王廷相也是慮及這些人在洪洞縣里相對干淨些,才差使他們設伏。
雖說這些民壯肯效死力,但畢竟不是軍伍出身,平時訓練有限,第一輪箭射出後,第二輪便稀稀落落,蔣三等身手敏捷些的,已衝到人前十步左右。
“看咱們的。”丁壽舉手向下一揮。
‘嗡——’錦衣衛人數雖少,這一撥箭雨密度卻遠勝方才。
當先的蔣三頓時身中七八箭,單刀拄地,看著胸前光禿禿的鐵矢,強說了一聲“連弩”,便咚的摔在了地上。
看著一個個被射成刺蝟的黑衣蒙面人,丁壽開懷,可不就是連弩麼,這東西造價高,威力也比不得軍中強弩,可用來欺負這些無甲的江湖草莽,再合適不過了。
幾息工夫,錦衣衛的一匣弩箭便射個精光,場中已沒有可以站立的黑衣人了。
“清點活口,徹查身份。”丁壽不顧手下攔阻,來到了屍身堆疊的場中,尋見亂箭穿身的楊宏圖,搖搖頭道:“這副鬼模樣了,早死早投胎吧。”楊宏圖屍體突然一動,一道黑影從他身下竄出,刀光匹練,直取丁壽。
趙淮刀光已及丁壽頭頂,眼見便可將這狗官劈成兩半,心中竊喜,突然刀勢頓凝,再難向下一分。
趙淮驚詫莫名,沉重的鬼頭鋼刀被這狗官用兩根手指輕輕夾住,砍不下,撤不回,紋絲不動。
“刀法不賴。”丁壽還隨口贊了一句,待看清趙淮瘦長的臉頰,微詫道:“我們見過麼?”“見你姥姥!”見刀難以抽回,趙淮直接撒手,翻手從地上拾起兩支鐵矢,當作峨眉刺,分取丁壽兩肋。
“想見她老人家你得等幾輩子。”丁壽手指輕輕一彈,鋼刀擎手,身形微晃,躲過來勢,隨即反手一抹,趙淮一顆六陽魁首骨碌碌滾到了地上。
“南山,為何不留活口?”王廷相埋怨道。
“我與白蓮妖人打過幾回交道,要他們開口甚難,搞不好還會吃了他們臨死反噬的暗虧。”丁壽將刀丟在地上,答道。
“不想一件殺夫案牽扯出這樣一樁逆謀,後續該如何處置?”“從繳獲的賬冊來看,所購軍器多出自平陽衛,小弟憂心軍中有人參與。”丁壽蹙眉道。
“自永樂十二年,太宗皇帝令天下都司衛所各置局,制造軍器,所造之物除存操備之數,余皆入庫,這內中怕是一筆糊塗賬。”王廷相喟嘆一聲,“平陽衛所造軍器,素來為各衛之冠,南山若要詳查,勿要矯枉過正。”“小弟省得厲害,不會波及無辜。”丁壽聽出言外之意,笑語相對。
王廷相頷首,又憂心道:“依賬冊所載,大量贓銀用來購置馬匹,大同那里還需提防。”丁壽道:“我已命錦衣衛去接手方爭所有產業,馬場也在其中。”“南山果系干才,不枉陛下委以重任。”王廷相不覺贊道。
得了夸贊的丁壽卻眉頭深鎖,“只是那方爭雖是粗魯之輩,可也並非對律法一無所知的蠢物,客商購馬數量不會太多,白蓮妖人為免他起疑也絕不會大反常理,為何最近一次賬目購入足有數百匹,數額如此之大,實讓人費解。”王廷相亦有同感,“這楊宏圖對外不過一介監生,買賣之事定不會由他出面,莫非有一個方爭斷不會懷疑的人代為出面?”丁壽已覺事情重大,“子衡兄,事不宜遲,小弟明日便啟程趕赴平陽,此間首尾便拜托兄長了。”“南山放心便是。”王廷相肅然道。
心事重重的丁壽回了後衙,便命人准備行裝,明日一早出發。
郝凱悄無聲息地靠了過來,“大人,蔣氏那娘們怎生處置?”靠,把這事忘了,丁壽一拍腦袋,“咱爺們說話得算話,說免了她凌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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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氏清早悠悠醒來,只覺一陣頭暈目眩,身上軟綿綿地提不起絲毫力氣,她不知這是陰元損耗過多引起,緩了好一陣子,才看清自己睡在客房內,原本的衣裙不知丟到了哪里,身上光溜溜地不著寸縷。
“蔣氏,你可醒了?”房門突然被拍得當當作響。
“醒了,醒了。”蔣氏急忙道。
“快些出來。”門外人並不客氣。
蔣氏在床上床下到處尋摸,只見一件朱紅罪衣擺在床頭,別無其他衣物,只得套上,卻未見有配套罪裙。
“敢問官爺,可有下裳容奴家穿著?”蔣氏光著一雙圓滾滾的大腿,貼門向外哀求。
“沒有,別廢話了,衛帥還等著我們呢。”門外不耐煩地催促道。
聽聞是丁壽傳喚,蔣氏懸著的心放下大半,再看看只及臀邊的囚服,一雙緊致修長的大腿連著半個圓臀都裸在外邊,確比往日誘人。
這當官的倒會閒耍,想出這麼個玩法,蔣氏心道,直接開了房門。
門邊站著兩個虎背熊腰的錦衣衛,見蔣氏出來,眼光在她身上上下一掃,便自覺移開不光,只是眼睛還忍不住地向下回瞟。
見二人不敢多看自己,蔣氏心中更是篤定,她也不在乎被人在眼睛上吃幾下豆腐,膩聲道:“二位官爺,咱們快走吧,別讓丁大老爺久等。”那兩個錦衣衛相視點頭,領著蔣氏穿堂過院,進了一處小跨院。
蔣氏一聲驚呼,眼前不見丁壽,卻有四五個皂隸站在院中。
“人交給你們了,活兒干利索點。”一個錦衣衛吩咐道。
幾個衙役滿臉堆笑,連聲稱是,只道“上差放心”,看蔣氏的眼神卻是不善。
“二位官爺,我們不是去見丁大老爺嗎?”蔣氏覺察似乎不對,出言相詢。
“衛帥讓我們哥倆轉告你一聲,凌遲的罪給你免了,可‘木驢游街’這一遭還是要走的。”一個錦衣衛道。
另一個錦衣衛接口道:“我們公事公辦,能不能熬過去全看你的造化,衛帥還等我們復命,不奉陪了。”“不……官爺……別丟下我啊……”蔣氏苦苦哀求,早有幾個衙役上來按住了她。
“臭娘們,為了你們兩公母這案子,弟兄們這幾日沒少吃排頭,有的還挨了板子,今日好好伺候你。”一個衙役惡狠狠地說道。
‘吱呀’‘吱呀’一陣讓人牙酸的拖拽聲,幾個衙役拉出一輛驢形木車,驢背上還突出一根尺余長的錐形木柱,猙獰刺目。
“別……求求幾位差爺,讓奴家做什麼都可以,饒了我吧!”蔣氏嚇得哭哭啼啼,死命哀求,“奴家定服侍得你們滿意。”幾個衙役面色一變,劈臉就是一記耳刮子,“少他娘給爺們來這個,游街的告示已經貼出去了,誤了時辰誰也擔待不起。”“我……我冤枉!我有冤情上告!”蔣氏病急亂投醫,高呼冤枉,只求脫了眼前刑罰。
一個衙役獰笑道:“冤?和誰說去?太爺已下了大牢,而今這按院老爺可是和錦衣衛丁大人有交情,正為他送別,沒人理會你的事。”當下不理蔣氏如何掙扎喊冤,幾人將她高高舉起,按制在木驢背上,將那突棱棱的堅硬木樁對准女子陰竅,緩緩塞入。
木樁一寸寸進入體內,與那肉做的寶貝滋味大為不同,蔣氏感覺下體都要被活活撐開,待圓滾滾的臀兒挨到驢背,蔣氏已痛得五官扭曲,遍體冷汗。
幾個衙役毫無憐香惜玉之意,將她猶在簌簌發抖的四肢固定在木驢頸項和腹身扣鎖上,便拉起了木驢向官衙外駛去。
木驢這一動,蔣氏又是一陣痛呼,原來驢腹下藏有連動機括,隨人拉動木驢,驢腹內深藏的木樁會自動向上挺出,其長度何止尺余,不過幾步功夫,蔣氏已是蕊殘宮破,兩股與驢背間血黏黏一片,慘不堪言。
無論如何在驢背上掙扎,蔣氏都避無可避,生受著冰冷堅硬的木樁一次次搗入身體,腹內腸穿肚爛更是讓她痛不欲生,還未行至縣衙門前,便一記悲呼,生生痛死過去。
“姓丁的,我做鬼也放不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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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丁壽揉了揉鼻子,暗道誰又在背後念叨二爺。
“子衡兄,小弟此去匆匆,那二位姑娘還要煩勞你代為照看。”王廷相點頭,“南山放心,我已行文太原,待有人接手洪洞後,我便著人護送她二人與你會合。”“有勞兄長了。”丁壽謝過,又見王廷相欲言又止,不由笑道:“兄與我生死之交,有話不妨明言。”“賢弟,你如今貴為大金吾,執掌天子親軍,萬人矚目,當謹言慎行,不可濫用私罰,舉止輕狂。”王廷相鄭重言道。
丁壽不以為意,“木驢游街雖是陳規陋習,小弟也不妨入鄉隨俗,至於楊宏圖……手下人下手是重了些,可那日當堂行凶,足見其秉性刁頑,他縱不是白蓮妖人,遭那通手段也不算委屈。”“那戴銑、蔣欽之事呢?”王廷相問道。
還揪著這事不放啊,丁壽頓生一股無力感,“此事牽扯頗多,多說無益,兄長若真要責怪,小弟生受便是。”喟然長嘆,王廷相道:“人在官場,愚兄何嘗不知身不由己的苦處,只望你好自為之。”“小弟受教,告辭了。”丁壽拱手作別,隨後翻身上馬,帶領一干錦衣衛揚塵而去。
揚鞭催馬,鐵蹄紛飛,大街上行人紛紛閃避,直到數十騎風馳電掣地涌出西門,路上行人才重新聚到一處。
“這就是來縣里辦案的錦衣衛,真威風啊!”挑著擔子的小販滿臉艷羨。
“啥時候握家祖墳冒了青煙,握也弄那一身官服穿穿。”蹲在路口的閒漢一邊說,一邊用袖口蹭了蹭被秋風吹下的鼻涕。
一個圓領襴衫的青年書生冷哼一聲,不屑道:“不過一群舞刀弄槍的武夫罷了,只要苦讀經書,三考題名,何愁不得錦衣玉帶。”聽了一群不相干的人七嘴八舌地評頭論足,縮在牆角的盲老兒不聲不響地站了起來,自拉自唱,孤零零地沿街走去。
“大江東去,長安西去,為功名走遍天涯路。厭舟車,喜琴書。早星星鬢影瓜田暮,心待足時名便足。高,高處苦;低,低處苦。”沙啞的嗓音透著蒼涼苦楚,聽得街上眾人俱都心生感懷,五味雜陳。
“這老兒不唱那些讓人心癢的思春小曲,今天又唱的什麼調調,聽得握眼睛酸酸的。”閒漢又用袖口拭了拭眼角。
適才還春風滿面心胸萬里的年輕書生,此時心頭也莫名落寞寂寥,不由想到縱有一日金榜高中,功成名就,難道自己便可快樂無憂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