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396章 彩鳳青鸞雙伴客
一聲清脆怒喝,少女縱躍而起,裊娜身姿如蝴蝶般在空中飛舞,清光熠熠的長劍瞬間劃出十余朵雪亮劍花,向丁壽身上罩來。
華山玉女劍法招式繁復,變幻奇妙,若至大成的確不好對付,可此女的修為造詣離那一步顯然還差得遠,論起來怕是在丁二身下香消玉殞的黃人瑛功力都比她深些。
丁壽不慌不忙,以足為軸,偌大身子前仆後仰,左搖右晃,將女子劍招悉數躲過,腳下半步都未曾移動。
“這位姑娘,你我之間或許有些誤會,且停手容在下解釋。”閃避之際,丁壽還有暇不緊不慢地說閒話。
“誰與你這淫賊有誤會,快快受死。”
丁壽愈是從容不迫,少女心中愈加惱怒,劍勢一劍緊似一劍,不把眼前人戳個對穿,絕不停手。
縱然再不上心,丁壽也感到這對活寶與劉家關系匪淺,再由她鬧下去,若是不小心傷了她沒法向劉瑾交代;萬一不小心被她傷了,二爺更沒法對自己交代,當下也不廢話,瞅准來勢,甩袖輕拂,裹住長劍,向後一扯。
少女只覺憑空一股大力,長劍頓時脫手,身子拿樁不住,向前踉蹌數步,撞進了丁壽懷中。
“姑娘,小心了。”丁壽扶穩少女,笑吟吟將長劍倒遞回去,“得罪。”
丁壽手下留了分寸,本意想讓這小妮子知難而退,不料女子羞惱更甚,搶過兵刃,反手又是一劍揮出。
“賊子,受死。”
這一劍輕靈轉折,劍光虛實不定,與華山劍法風格迥異,丁壽猝不及防,險些吃了大虧,匆忙間吸氣縮腹,身形瞬間斜移半尺,才堪堪避過。
“臭丫頭,找打。”惱羞成怒的丁壽踏步倏進,施展天魔迷蹤步直入中宮。
少女眼前一花,丁壽已貼近面前,一只手緊鎖住她肩頭琵琶骨,頓時半身酸軟,再也提不起劍來。
“淫賊,快松手。”少女嘴上兀自不休。
“你再敢罵一句,信不信我抽你。”丁壽惡語威脅。
“惡賊,淫賊,采花賊,有本事你殺了我!”
又快又脆的一串痛罵立即噴了丁壽一臉,讓被瞬間打臉的丁二覺得如果不賞這丫頭幾耳光都對不起自己。
“青鸞,不得對客人無禮!”一名臉如蓮萼,皓齒明眸的嬌媚少女捧著一個烏漆托盤,俏立在劉家大宅門前。
“什麼客人?!姐,你不曉得,這小子是個無恥淫賊,快喊人來拿他。”持劍少女急得跺腳。
“淫賊?”少女捧著托盤,上下打量了一番丁壽,遲疑道:“足下可是姓丁?”
“正是。”丁壽吸吸鼻子,垂涎地往姑娘托盤上盛的面碗里瞅了一眼,“這面好香啊!”
“寒門敝戶,唯有粗茶淡飯饗客,還望大人不嫌菜飯粗糲。”女子道了個萬福說道。
“姑娘客氣,在下許久未吃到如此美味了。”丁壽哈哈笑道。
“姐,你怎麼還和這惡賊聊起來了?!”少女曉得自己姐姐性格溫婉,擔心她受壞人蠱惑,急聲提醒,“這惡徒剛剛還掠走了一個無辜女子……”
“彩鳳姐姐這件衣服小妹穿得合體,謝過姐姐了。”宋巧姣恰逢其時地出現在了門前。
丁壽松開持劍少女,向宋巧姣處一揚下巴,“姑娘說我擄掠的無辜女子可是指的這位?”
少女錯愕地左右看看丁壽與宋巧姣,再瞧自家姐姐嗔怪的神情,猛然扭頭,向正躡手躡腳准備開溜的少年大喝一聲,“劉二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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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宅大堂。
‘啪’,劉景祥的二女兒劉青鸞將寶劍向案幾上重重一拍,氣哼哼地坐在了椅子上。
姐姐劉彩鳳不滿地側身嗔視,感受到姐姐責怪眼神的劉青鸞不敢發作,只得扭頭瞪視坐在她下首的弟弟劉二漢。
被二姐刀子般眼神盯得心虛的劉二漢,捂著臉頰上五道纖細的指痕,委屈得眼角噙淚,低頭盯著自己足尖不言不語。
酒足飯飽的丁壽看著這仨活寶心中好笑,這三個瞧著年歲都不大,劉景祥一把年紀,還能不斷開枝散葉,二爺由衷佩服老爺子寶刀未老。
“劉老伯,晚輩此次前來有兩件事,一是給您送錦衣衛百戶的腰牌和告身文書……”劉瑾的兄長劉景祥目前只是一個掛名錦衣衛的舍人身份,聯想自己出仕便是錦衣衛指揮僉事,丁壽對這老太監的知遇之情頗有幾分感懷。
“二麼,劉公公想請您一家移居京師,共聚天倫。”
“不去不去,”劉景祥連連擺手,“額與兄弟說過多少回了,人離鄉賤,我在這里過得挺好,去京城做啥。”
“劉公公服侍聖上,抽身不便,想回鄉一次敘敘手足情分殊為不易,只得勞動您老大駕了。”丁壽溫言相勸,也不忘訴苦,“晚輩千里奔波不易,求您老莫要讓在下徒勞而返。”
“可額這一大家子搬起來費事,到京城安頓也麻煩得很。”劉景祥愁眉苦臉,“越搬家越窮,來來回回折騰個什麼。”。
“爹,不說二叔一片苦心,咱也不能駁了丁大人的面子,畢竟您還在他衙門供職,這上官可得罪不起呀。”劉彩鳳嫣然笑道。
女兒打趣的話逗得劉景祥噗嗤一笑,丁壽也衝她頷首致謝,繼續道:“打點行裝不急於一時,在下因宋姑娘的案子還要往鳳翔府一行,時間盡夠了,至於京城安頓麼,您老更不用操心,劉公公不但准備好了宅子,還在國子監為二漢補了個缺。”
“什麼?到京城還要讀書?我不去!”一直裝死的劉二漢聞言蹦了起來。
“爹和大姐說去了,你敢不去!”
劉青鸞一拍桌案,震得幾上茶碗亂顫,同樣嚇得劉二漢心驚膽戰,哼哼唧唧地又坐了回去。
“青鸞,別老欺負你弟弟。”劉景祥蹙著額頭,對著女兒埋怨不停,“整日動刀動槍的,沒個女子樣,手下也沒個輕重,看把你弟弟打得!將來哪家敢討你做婆姨!”
“誰稀罕!我不嫁!”拾起寶劍,劉青鸞悶頭衝了出去。
劉彩鳳追趕不及,只好斂衽向丁壽施禮,“舍妹性子莽撞,有得罪大人處,還請海涵。”
“無妨,青鸞姑娘也是率性之人,但不知她的武藝師從何處?”
“這丫頭從小好動,喜歡刀槍棍棒,跟著家里護院練幾手莊稼把式,倒也沒出什麼亂子……”
“大約兩年前吧,華山派段掌門路過此地,說這妮子什麼根骨不凡之類的,願收她為入室弟子,二丫頭美得都要上了天,額想著華山派大名在外,離家里也算近便,便應了她。”
劉景祥嘬著牙花子,頗有點悔不當初的意思,“兩年多下來,慫娃能耐長了多少不知道,脾氣卻是見長,成天嚷著要出去行俠仗義,吵得人腦殼疼。”
劉景祥嘆著氣連連搖頭,他老來添丁,對三個孩子溺愛有加,有什麼要求都不忍拒絕,可還是莊稼人的本分思想,女娃就該在家里嫁漢生娃,胡亂在外浪蕩些什麼。
華山派?
不可能!
丁壽自問對結了梁子的華山劍法還算了解一二,劉青鸞最後那一劍虛實相參,奇勝並用,絕非華山派的路數,這小妮子武功來歷定有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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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宅後院,一株二人合抱的桂花樹下,劉青鸞雜亂無章地揮動寶劍,一時間葉落如雨,落英繽紛。
“二姐,那樹又沒招你,拿它撒什麼氣!”劉二漢倚著月亮門,看得直皺眉。
“閉嘴!”
劉青鸞一聲嬌叱,嚇得劉二漢渾身一哆嗦。
“要不是你搬弄是非,我會出那麼大的丑!”
“我不是在廟里等你等得無聊,想和那小娘子逗笑解個悶麼,誰想平白無故被打了一頓,心中氣不過,才想找你出頭!”劉二漢不服氣地回嘴。
“你平日總說要做什麼除暴安良的俠女,我便順嘴編了一個由頭,誰想那小子那麼厲害,哼,虧你還說什麼武藝大成,天下少有敵手……”
“啪!”一聲脆響。
劉二漢捂著另一半迅速腫起的臉頰,帶著哭腔喊道:“你又打我?!我告訴爹去!”
“盡管去,看爹能把我怎麼樣!告訴你,今天的事你說一次我打你一次,若聽到旁人說一次,還打你一次,只多不少!”劉青鸞瞪著大眼睛威脅道。
“你……你打不過別人,找親弟弟出氣,你有本事找那姓丁的去啊!!”劉二漢雙手提防地捂著兩邊臉頰,近乎跳腳吼道。
“找就找,他還不是差點中了我一劍!我要是有機會再多用幾招,定能打敗了他。”劉二姑娘信心滿滿。
“那你得快咯,這幫錦衣衛明日就啟程去郿縣。”劉二漢不忘心中念叨一句:那漂亮的宋家小娘子也要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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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錦衣衛人馬行裝打點已畢。
丁壽走到馬車廂轎前,輕敲壁板,一張芙蓉粉面隔窗探出。
“便要啟程,宋姑娘身子可行?”
“謝大人關心,一切安好。”宋巧姣頷首應道。
透過嬌靨與車窗的縫隙,丁壽對車廂內多出的二人干笑道:“二位姑娘可想好了?這一路顛簸辛苦大可不必。”
“累大人記掛,只是妾身與巧姣妹子一見如故,聞她有訟在身,實是難以安坐。”劉彩鳳握緊宋巧姣柔荑,寬慰一笑,“此去縱無法盡力,也是盡一片心意。”
“我是為保護姐姐才去的。”劉青鸞直接送了個白眼。
得,好心當作驢肝肺,你們願意一路吃土,二爺怕個什麼!
丁壽翻身上馬,大喝一聲,“啟程!”
注:1、劉二漢在《明實錄》里記載是侄孫,《後鑒錄》里記載是侄男,這里就作侄子寫了。
2、為了行文方便,沒用‘達’、‘二達’這些方言來稱呼父親和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