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兄,你知道麼?我這次來荊州,是因為我想做個好人。”
聶雲看著篝火,臉上露出真誠的笑容,“所以這幾顆藥不應該由你來吃的,那是我給萬震山他們准備的。”
他轉頭看向躺在旁邊的丁典,“現在才第五顆,丁兄不必擔心,我這邊還有很多,一定有你喜歡的味道。”
丁典這會比那晚從牢房里出來時干淨了很多,但是臉上卻滿是絕望與恐懼。
兩天的時間,讓他經歷了永生難忘的折磨。跟聶雲的毒藥比起來,凌退思的嚴刑拷打簡直就是毛毛雨。
聶雲端著水囊遞到他嘴邊,笑道:“喝點水吧,這天氣挺熱的。”
丁典張了張嘴,發出低沉嘶啞的聲音:“殺……殺了我。”
聶雲搖搖頭,“丁兄何出此言,你聽說劍譜面世,馬上不顧被人發現的危險來到荊州,不就是想要找到那批寶藏麼?而且城里還有你心愛的凌小姐,人財兩得的美夢還沒實現,怎麼能輕易言死。”
丁典眼中露出哀求之意,掙扎著說:“別……求……求你,放過……霜華。”
聶雲看著丁典,心里沒有一絲波瀾。
“丁兄,你寧可受盡折磨,也不願將財寶线索交給凌退思,想要借助他的勢力幫你找到劍譜,到時候財寶、美人都是你的。沒想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那凌退思先下手為強,借助金波旬花將你擒住,讓你美夢破滅。你本以為世上只有你一人知道劍訣,沒想到我居然也明白其中的奧妙,所以你就想要我的命,故意隱瞞金波旬花的事,還騙我說凌退思只是一介文人。你可知道,這一切我都了如指掌,若是你不存害我之心,此時你早已和凌小姐雙宿雙棲了。我一開始就說我對財寶不感興趣,可你就是不信。”
丁典臉上滿是悔恨,掙扎道:“是……是我心存貪念,妄自猜疑。”
“從你騙我去凌府送死的那一刻起,那個想要成全你和凌小姐的我已經死了。”聶雲起身看著夜空,整個人仿佛成熟了很多。
他像是對丁典,又像是對自己說道:“什麼大俠!什麼有情人終成眷屬!呵呵,這里不是金庸群俠傳,不是合上書本就結束的閱讀體驗,成全?拯救?別特麼逗了!醒醒吧!”
不知是不是錯覺,丁典竟然從聶雲的聲音里聽到一種哀莫大於心死的悲傷,同時又有一種猛獸掙脫牢籠的解脫。
聶雲灑然一笑,回頭對丁典說了一句讓他莫名其妙的話:“胡一刀、郭靖、蕭峰都會恨死你的,到時記得好好賠罪!至於凌霜華,你放心吧,她一定比跟著你要幸福得多!”
望著聶雲那仿佛在看死人的眼神,丁典不由打了個冷戰。
幽靜的山林里,一股血腥之氣慢慢飄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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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霜華這兩天很開心,臉上的笑容就沒有斷過,讓本就清麗無雙的她更添了三分嬌艷動人。這天下午,她帶著丫鬟來到院中賞花散布。
“典哥逃走了,他總算安全了!”她在院中慢慢走著,黃色的衣裙輕輕隨風擺動,就像一株美麗的菊花。
“不知道他還會不會回來?”少女白玉般的臉頰突然浮起紅暈,就像塗上淡淡的胭脂,“一定會的,他說過今生今世都不會和我分開的。”
旁邊的丫鬟菊友看著小姐那一臉嬌羞的樣子,笑著說道:“小姐,是不是又在想丁公子了?”
凌霜華被她說破心事,羞道:“就你話多!”
菊友從小和她一起長大,知道她性情溫柔,所以不但不害怕,還故意用戲腔說道:“哎呀,想我那典哥相貌清雅,武功高強,風度翩翩,又是我的知音,實在是天賜佳偶啊!”
一句話說得凌霜華羞窘不堪,跺腳道:“鬼丫頭,胡說八道什麼!是不是平時我太好說話了,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兩人正笑著追逐嬉戲,忽然聽到外面有人喊道:“有刺客,快保護大人!啊!”
凌霜華大驚失色,雖然凌退思在她心里已經不是那個慈愛溫柔的父親,但畢竟血濃於水。此時聽見父親有危險,連忙向他住處跑去。
菊友雖然嚇得直哆嗦,但還是鼓起勇氣,連忙跟在小姐身後追了過去。
兩人來到凌退思院子里,只見地上躺著幾個不知死活的守衛,房間門大開著。
凌霜華正准備進去,忽聽里面傳來一聲慘叫,聽起來正是凌退思。
凌霜華心里生出不祥的預感,她剛要不管不顧地衝進去,突然房間里竄出一個持劍的蒙面人來。
那人看到凌霜華,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就衝了過來,手中長劍閃爍,直直刺向她的心窩。
“小姐!”菊友連忙將凌霜華推開,自己卻倒在了血泊之中。
“菊友!”凌霜華看著情同姐妹的丫鬟為自己而死,心中悲痛萬分。
這時,忽聽身後傳來一聲大喝:“住手!”
話音未落,蒙面人就感覺一道凌厲之極的勁風向他襲來。
他顧不得再殺凌霜華,連忙轉身揮劍,將飛來的腰刀擊落。
只見一個青年手持利劍和蒙面人打斗起來,雙方你來我往,招招不離對方要害,即使凌霜華不懂武功也能看出其中的凶險。
但是單純的凌霜華並沒有看到背對他的那個年輕人臉上絲毫不見緊張,反而對那蒙面人使了個眼色。
蒙面人微微頷首,趁著一個轉身抬手一拽,原本蒙在臉上的黑布竟然掉了下來。
“典哥?!”凌霜華看著那熟悉的面容,不禁失聲喊道。
“丁典”見真容已露,連忙幾招將年輕人逼退,然後一個縱身躍過牆頭不見了。
青年並沒有去追“丁典”,而是轉身來到凌霜華身邊。
此時的凌霜華一臉的驚疑和難以置信,怔怔地看著“丁典”逃走的方向。
“小姐,小姐……”那青年連喊幾聲才將她喚醒。
“啊……多謝公子相救。”凌霜華壓下心中的震驚,連忙向青年道謝。
青年一擺手,說道:“小姐,我看你這丫鬟沒有被刺中要害,剛才我已經點了穴道幫她止血,你快找一個房間讓我給她療傷。”
“房間?不好,爹爹!”凌霜華這才想起剛才聽到的慘叫,連忙向房間里衝去。
那青年也抱起菊友跟了進去,還沒進門就聽見一聲淒厲的嘶喊:“爹——”
青年進了房間,只見凌退思斜靠在牆角,兩眼圓睜,臉上露出驚恐的表情。凌霜華蹲在他的身旁,淚水順著臉頰滾滾而下。
青年上前摸了摸凌退思的脖子,一臉無奈地搖搖頭道:“小姐,節哀。”
凌霜華感覺天都要塌下來了,她想到剛才凌退思一聲慘叫後,蒙面的“丁典”從書房跑出來,心中冒出一個讓她不敢相信但又不得不信的念頭……
“咦?這是什麼?”青年疑惑地指著凌退思的手說道。
凌霜華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卻見凌退思的手里緊緊攥著一根紅繩,下面還掛著一個香囊。
她慢慢地蹲下身子,將香囊拿了起來,緊接著她的身體突然劇烈的顫抖起來。
“不!”凌霜華痛苦地大叫一聲,然後便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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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再次醒來後,發現眼前是熟悉的粉色床帳,她正躺在自己的床上。她慢慢坐起來,忽然聽見一個充滿驚喜的聲音:“小姐,您終於醒了?”
凌霜華轉頭望去,只見她另一個丫鬟蘭蕊正一臉喜悅地看著她。
凌霜華張了張嘴,感覺喉嚨又干又疼,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蘭蕊連忙道:“小姐別急,我這就給您倒水。”
一口熱水下去,凌霜華總算覺得舒服了一些,看看窗外的陽光,似乎是中午。
她將杯子遞給蘭蕊,剛想問菊友去哪了,話到嘴邊突然愣住了。
昏倒前那一幕幕痛徹心扉的場面浮現在腦海里:蒙面人襲擊……菊友護主……青年相救……丁典露面……父親慘死……手握香囊……
“典哥!?你……你為什麼……”凌霜華呆坐在那里,眼淚簌簌流下。
蘭蕊看著她的樣子,心疼地說:“小姐,您要節哀啊!”
凌霜華沒有說話,只是默默流著眼淚。
“小姐……”蘭蕊看著她那一臉悲痛的樣子,也忍不住流下眼淚,“小姐,您千萬要挺住啊!”
凌霜華閉上眼,突然想起昏倒前那個青年說的話。
“對了,菊友!”她連忙拉著蘭蕊問道:“菊友怎麼樣了?”
蘭蕊連忙道:“小姐放心,那聶公子醫術高明,菊友已經沒事了。”
“聶公子?那個聶公子?”凌霜華疑惑地問道。
“是華山派的掌門聶公子啊!”
一提起聶雲,蘭蕊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多虧有聶公子,不然那些沒良心的早就把府里的東西都搬光了。而且聶公子還幫著忙里忙外……”
隨著蘭蕊的述說,凌霜華慢慢了解了她昨天昏倒後發生的事。
昨天她昏倒以後,府里下人像沒頭蒼蠅一樣亂成一團,更有幾個人想渾水摸魚偷東西。
那救下她的青年,也就是蘭蕊口中的聶公子聶雲當機立斷,將幾個搗亂的家伙狠狠收拾了一頓,用一身功夫鎮住了全場。
然後找來府里的管家和奶娘,安排他們一個對外,一個對內,將府里大小事務管了起來。
而他則忙著幫府中受傷的人治療,很多人因為傷勢太重,還是他用內力幫助療傷才活了下來。
之後他就一直在府中四處巡視,已經一天一夜沒合眼了。
聽了蘭蕊的話,凌霜華心中暗暗感激,想起昨天聶雲如天神般從天而降的情形,更是有一種說不出的悸動。
英雄救美從來就是撬開少女芳心的必殺技,當然長得太丑就只能來世結草銜環了。
凌霜華讓蘭蕊服侍自己穿上一身素裙,頭上也只用一根白色玉簪將頭發挽起。
她來到客廳,叫人將聶雲請來。
為了避嫌,管家和奶娘也都陪在身邊。
“凌小姐,在下華山聶雲有禮了。”聶雲進門口對著凌霜華微微一禮。
此時的他並不像平時那麼優雅瀟灑,反而帶著一臉倦容。凌霜華知道這是因為他一直在為府里操勞,不禁越發感動。
“聶公子不必多禮,昨日多虧你挺身相救,小女子感激不盡。”凌霜華先是起身向聶雲行了一個禮。
“凌小姐不必客氣,在下也是恰好經過,可惜來得太晚……”聶雲搖搖頭,一臉惋惜地說道。
想起死去的父親,凌霜華又是心里一酸,忍不住掉下淚來。
凌霜華的奶娘姓張,平時下人都叫她張媽。因為凌霜華自小喪母,一直都是張媽將她帶大的,所以她對凌霜華就像自己的女兒一樣。
張媽上面拍著凌霜華的肩膀,安慰道:“小姐,當心哭壞了身子。”
聶雲也勸了幾句,又說道:“凌小姐,我身為外男,留在府中多有不便。昨天只是因為府中無人主事,這才越俎代庖。既然你已經醒了,那在下就告辭了。”
說著就起身想要離開。
凌霜華站起身,想要說什麼,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如今她突逢巨變,根本不知道如何處理當前局面,見到聶雲要走,心里突然有一種被拋棄的感覺。
管家劉叔連忙道:“聶公子別急,小的還有話說。”
聶雲看著他那急切的模樣,便坐回椅子,說道:“老人家不必客氣,有話盡管直說。”
劉叔斟酌了一下措辭,對聶雲說道:“不瞞聶公子,老爺不幸遇難,我家小姐已經沒了親人。若是公子一走,只怕她一個人根本撐不住這偌大的家業。”
張媽也點頭道:“是啊,而且我聽菊友說當日那行刺老爺的凶手還未落網,而且聽說他還要殺害小姐。若是公子一走,只怕那惡徒再來行凶,到時只怕小姐性命不保啊!”
聶雲一臉為難道:“這……在下與小姐無親無故,若是逗留在此,只怕有損小姐清譽。須知人言可畏,積毀銷骨。”
張媽想了想,又上下打量了一番聶雲,說道:“能否請公子稍等片刻,容我們商量一個兩全之策。”
聶雲點頭道:“這樣也好,那你們且去商量。”
張媽和劉叔帶著凌霜華走進內室,留蘭蕊在廳內伺候。
聶雲端起茶杯,臉上露出一絲微笑,那迷人的笑容讓蘭蕊看得臉紅心跳。
過了一會,只見三人返回客廳。
張媽對聶雲說道:“聶公子,您看這樣好不好?我家夫人娘家也姓聶,不如您就以我家小姐舅表兄弟的身份住在府上,這樣既能幫小姐渡過難關,又能不落閒話。”
“這個……”聶雲遲疑了一下,點頭道:“好吧,那我就叨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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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兩個多月,聶雲便以凌霜華表兄的身份住在凌府,同時負責一應對外事宜。
報喪入殮,守靈吊唁,出殯下葬,一直到斷七才算將凌退思的喪事徹底操持完。
在此期間,聶雲也擋下了不少來自各方的試探攻擊,各種手段都被他一一化解。
反正明的不行就硬的,硬的不行就毒的,總有一種方法能讓人屈服。
直到最後,也沒人能占下一絲便宜,聶雲直接在官府備下文書留底,將凌府的家產一文不少地保存了下來,全部歸入凌霜華名下。
對待被稱為荊州第一美人的凌霜華,聶雲也一直是恪守禮儀,如非必要基本不說話,每次見面不是隔著房間就是叫張媽和劉叔作陪,從無私下見面的行為。
但在生活上,卻是將一切都安排的細致周到,從沒讓少女受到一點委屈。
這也讓做出決定後一直忐忑不安的幾人慢慢放下心來,都在心里暗暗贊嘆聶雲真是君子風范。
而凌府上下也都對這個憑空冒出的表少爺心服口服,張媽和劉叔兩位老人經常面帶姨母笑看著聶雲,菊友和蘭蕊兩個小丫頭嘴里更時不時冒出“若是將來小姐的姑爺能像表少爺這麼優秀就好了”的話,讓凌霜華羞窘不已。
她很想反駁,但一種說不出的原因卻讓她無法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