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靈續道:“聽說這心蠱之毒尚無藥可救,那就只有依靠你自身的修為來拔出心中的毒素,我相信本幫的兄弟們一定都能克服的。下面你們一個一個進前廳來回話,如若答不上來,那就自己進閉關室待上幾天,好好精進一下武藝也是好的。”
眾人答了聲“是”。
李靈便回到了廳內,幫眾則在李璨的安排下,一個一個走進大廳來答話。
李靈或以幫中歷史,或以武功口訣相問,一直持續到黃昏時分,問話方才結束,共揪出數人,全部關進了閉關室,並命李璨讓人嚴加把守。
李靈站起身來,伸了伸腿腳,向李璨道:“人都來齊了吧?”李璨問了一下後面拿名冊的,點點頭。
李靈嘆口氣道:“真沒想到,內三堂三位香主,如今竟只剩你一人!這些人到底有什麼企圖?”
李璨沉吟道:“幫主,我忽然在想,均叔前日被謀殺,可能就是仇不問干的。”
“噢?為什麼?”
“前日下午,仇不問忽然跑來約我同去世叔家,與禿發兄切磋武藝。結果到了之後才聽說禿發兄去了得月樓飲酒。我就說改天吧,可那仇不問卻硬是命人去將禿發兄叫了回來。現在想想,恐怕連這都是他們設計好了的。”
“你怎麼不早說,快隨我來。”
說罷李靈來到後堂,見到檀羽竟是深深一躬。
檀羽哪敢受此大禮,連忙躲開,“世伯何故行此大禮,小子哪里擔待得起啊?”
李靈道:“今日若不是賢侄之言,我還被蒙在鼓里。在幕後擺布的那些人,他們的計劃恐遠不止殺害均兒和誣陷禿發賢侄那麼簡單,很可能他們的目標是我們隴西幫、甚至整個平棘城。賢侄今日可是立了大功一件啊。”
檀羽道:“這都是小侄應該做的。世伯所言非虛,看來要盡快想出一個對策來。”
“不知賢侄有何主意?”
“小子之前不過是誤打誤撞,哪里還能有什麼對策,全憑世伯作主。只是公主此時回去恐更不安全,所以請世伯允許我們在幫中暫住。”
李靈點點頭,“賢侄果然思慮周全,我這就讓人將今天的情況快馬告知德正。媛兒,兩位賢侄我就交與你了。”
當夜,羽、尋二人便住在隴西幫中。
次日早上,兩人與稚媛用完早餐,便有人來報:“昨夜閉關室中,有人大吵大鬧,口中還念念有詞,可大家都聽不大懂他說什麼。此時幫主已進去詢問了。”稚媛“哦”了一聲,便領著眾人齊去閉關室。
剛到閉關室門口,就聽見里面有人吵著:“我日……”
那邊李靈邊搖頭邊道:“正如賢侄所言,這才一夜工夫,便已胡言亂語了,這心蠱之毒,真是讓人毛骨悚然啊。”
檀羽心內一凜,忙道:“世伯,小子曾學過一些清心咒語,不如讓我進去,雖不能解心蠱之毒,但願能減輕他們的痛苦吧。”李靈道:“賢侄還有這本事,那趕緊進去。”檀羽應了一聲。
旁邊尋陽小聲道:“羽郎要小心。”
檀羽對她微微一笑,便抖擻精神,走進那閉關室內。
室內關了十幾人。見檀羽進來,為首的仇不問詫道:“你?”
自從牛盼春那離開,這麼長時間以來,檀羽終於面對了這些所謂的穿越者,他希望他們能趕緊收手,讓他盡快達成恢復歷史正道的使命。
此時,他冷冷一笑道:“你認識我?”
仇不問冷哼一聲:“真沒想到,我們的計劃會毀在一個小子的手上。吳提,真有你的!”
“吳提是誰?”
“你不是柔然的人,那你是誰?宇宙幫那群蠢貨還沒這本事。”
檀羽仍冷聲道:“如果我告訴你,我不屬於任何勢力,你會相信嗎?”
仇不問聞言,果然露出了猶疑之色,奇道:“不屬於任何勢力?我的確不信,一個跑單幫的,憑什麼讓李順、李靈這些江湖中的成名人物都聽你的?不可能,絕不可能。”
檀羽沉吟了一陣,“從這句話,我就明白了,你們這些人,注定是要失敗的,因為你們不懂得人心的可貴。我聽說,你們是來自一個武器無比強橫的時代,一個核彈就能炸死一城的人。正因為武器的強大,使你們受此羈絆,覺得人都不再重要。所以你們沒有在高平公、隴西幫主這些人身上打主意,你們覺得,這些人根本就不重要。”
仇不問一愣:“你說誰?你莫非不知,那李順多年前就已經橫掃西涼,被世人稱作‘鐵齒安西’。至於李靈,其武功更可排進當世前十。他們周圍俱都高手如雲,這麼短的時間,要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把我們的人換成他倆?你未免太天真了。”
檀羽聞言心中一陣無語,他之前正是猜到了這一情況,所以他的計策才會以李靈為核心展開。
此時,他只是繼續搖著頭:“原來你不但不懂得人心,還是個色厲內荏的蠢才。一個安西的名聲,一個幫主的頭銜,就把你們嚇成這樣。就這樣的膽識,也配來這神州陸沉的歲月廝混?兩位世伯俱是和藹可親之人,只要你說的話、做的事在理,他們自然信服。若非如此,他們又如何能成為那樣的成名人物。而爾等不懂得這一點,起先便膽慫了,只想著如何使用陰謀詭計。難怪那天李真奴公子會說你們不過是些庸人作亂,現在看來,果然不假。”
仇不問聽他這樣說,似乎有些明白了什麼,臉色不再如剛才那般陰沉,只是回道:“也許吧,我們的確從未想過要和這些人接觸,或者真如你所說,讓他們為我所用,是能省下不少力氣的。不過,這次也只怪事起倉卒,沒能布置妥帖,才終有此敗。如若再來一次,計劃周全,相信勝敗之數必能易手。”
檀羽心里仍念著牛盼春的任務,繼續勸道:“我說了這麼多,難道你還不明白嗎?你們的敗,是敗在了你們只把自己當成外來的過客。你們所要做的,無非是想拿下平棘這座大城,所以你們從沒想過要與這城中的世族結盟、只想著與他們為敵。所以,我昨天那計謀能成功,也正是因為你們不願去向周圍人打聽幫內情況。試想,你們若能放下身段,與他們吃喝在一處,即便只有幾天時間,也必然能了解到諸多情況。那樣的話,你們又怎會被關押在此?”
仇不問道:“我等不慎中你的陰招,自認倒霉就是,說那麼多有何用。你不過也是個鑽營的小人,豈能理解我們這麼多人的辛苦。”
檀羽一聲冷笑,他對穿越者抱有的希望正逐漸消失,“哼,鑽營的小人?哈哈……看來不說破你們的小伎倆,你們終究不會服氣。老實說,如果讓我來設計這個計劃,絕對會比你們周全得多。”
“哦?說來聽聽。”
“一開始,當你們定下了攻打平棘的計劃後,你們一定以為,和攻打其它城池一樣,只要易容成這里的太守、參軍,憑借你們對這個時代歷史的熟悉,就可以任意在平棘行事。被替換後的平棘太守和參軍我都見過,俱是無能之輩,想必他們並非你們的核心之人。然而在替換之後你們才知道,原來趙郡與其它地方不同,這里的城防主力並非太守、而是城中的隴西幫。情急之下,你們也不及去細細打探,就直接替換了隴西幫中一部分人,以為就可憑借這些安插的奸細阻撓隴西幫的行動。可是人算不如天算,這事情被李均察覺到了異樣,於是你們臨時想出這樣一個殺人嫁禍的手法,一石二鳥,連除趙郡四少中排名前二之人。我說的沒錯吧?”
仇不問見他對己方行事的細節竟已了如指掌,口氣終於軟了下來,只得說道:“那我倒要請教,如果讓閣下來設計整個戰略,當有何高明意見?”
“當今天下,戰亂四起,像趙郡李氏這樣的天下望族,從來沒有固定的主君。慕容當政時則倒向慕容、拓跋立國時則倒向拓跋。只要你們工夫用得深,怎知趙李一族不會倒向你們?我相信你們後來一定也很後悔,若當初直接找四個人,將趙郡四少全部替換,又何須費這麼多周折。這趙郡四少,不僅是人中龍鳳,而且又是李順、李靈身邊的重要人物,相信過不了多久,他們就能嶄露頭角。到時別說平棘,就是天下,也是你們的囊中之物。可為什麼你們沒這樣做呢?因為你們目光短淺、心急火燎、只注意到眼前。如果我是你們,要進行這樣一場大戰,當然要自己親自到平棘城里轉轉,去這里的酒肆坐個小半天。其實,趙郡四少的名聲早已傳遍四方,只要稍一打聽,即可獲知。那樣的話,整個戰事自然就可立於不敗之地了。”
仇不問聽他這番分析,終於覺得他所言有理,也只能無奈地點頭稱是。
檀羽看著他的表情,不由得心生出一陣厭惡來,他不再抱有希望,只是高聲呵斥:“說來說去,你們這些未來的人,不僅短視,而且嗜血。你們感興趣的,只有一時的殺戮,所以竟忘記了人心,這個在戰爭中最重要之物。你們以為,這個時代的人知識不如你們、技藝不如你們,根本不值得你們花心思在我們身上。可是你們卻忘了,千百年來,無論殺人武器如何進步,武器都需要人來掌控。人,才是這個天下的關鍵。在你們行事過程中,人心的可貴一定會一遍又一遍地提醒,提醒你們要重視我們的感受、我們的反抗、我們的智謀、我們的一切。當你們的眼中看不到我們在流血,耳中聽不到我們在呻吟,在那些血流成河的人間慘劇面前,你們竟依然無動於衷。這說明什麼呢?說明你們的心本身就和禽獸無異,因為只有禽獸才看不到這些殘忍。所以這場戰爭,根本是人與禽獸之間的戰爭。正所謂‘多行不義必自斃’,這樣的一群人如果都不失敗,天理何存!”
他最後幾句鏗鏘有力,震得室內眾人無不驚惶。
那仇不問也被他說得再無還口之力,只能說道:“行了,休要再言。今天你是勝者,我無話可說。不過……”他忽然回頭看了看身後自己的同伙,“總有一天我會向你證明,天理,不過是騙小人的玩意兒。只要成為勝者,正義便在我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