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參軍來到那尊破舊的佛像前,雙膝跪地,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然後站起身來,舉起寶劍在自己頸上輕輕一抹。
檀羽沉默著,朝緩緩倒下的馮參軍的屍體深深地鞠了一躬。
檀羽轉身對小向道:“我跟你走,不過我想先讓馮參軍入土為安。”小向尚未答話,旁邊耿玄道:“我來幫你。”小向看了一眼耿玄,冷聲道:“怎麼,你也想學他?”耿玄也不理她,自顧自地去搬運馮參軍的屍體,忙了一會兒方才抬頭道:“你怎知日後與他不是相同的下場?”小向恨恨地看著他,不再說話。
弄了半夜,總算將馮參軍埋好,檀羽與李季奴恭恭敬敬在墳前拜了三拜。那邊小向早已等得不耐煩了,說道:“可以走了吧。”
檀羽也不看她,轉身先將李季奴扶起來,“那日聽聞鄭公子呼世伯為叔,那我可以叫你一聲‘嫂’了。阿嫂,盡管放心,咱們不會有事的。”李季奴驚魂初定,此時也只能靠著檀羽這個小弟了,於是她勉強一笑,點了點頭。
小向在旁邊冷冷地道:“我的小英雄,你現在自身難保,還想當護花使者呢?”檀羽看著這個險些要了自己命的女人,忽然大笑起來:“想殺我嗎?那還不動手?”小向見他如此表情,倒有些詫異:“知道你不怕死,不過此時我還不想殺你,留著你有用。”檀羽仍是不改笑意:“那我就靜候了。既然現在不想殺我,那你說的這護花使者,我今天還做定了。”
在隴西幫時,小向就見識了檀羽的應變和辯駁能力,知道自己在嘴上占不到什麼便宜,也就不再理他,只是押著二人上路。
檀羽扶著衣衫襤褸的李季奴,一會兒逗逗她懷中的嬰兒。
那孩子果真厲害,之前這般吵鬧,竟一點哭聲也無,此時正瞪著一雙大眼睛看著檀羽。
檀羽逗逗孩子,又轉頭問李季奴:“眉眼真俊,有多大了?叫什麼名字?”
一說到孩子,女人的母性便自然地流露出來,李季奴漸漸放下了之前的驚懼,溫柔地看了一眼孩子,“還沒起名呢,這個月底就要過百日了,到時候還要請你來喝百露酒啊。”
檀羽笑了笑,答聲“好啊”。
李季奴看著檀羽,“難怪尋陽妹子日日為你這少年郎擔憂,果然是個非同凡響的人物。小小年紀就這般了得,不知長大後會成什麼模樣。”
“公主她還好嗎?”
“她挺好的,就是整日擔心你。那天夫君快馬把她送回莊上,立刻就派人去救你,可到了你遇襲的地方卻不見你的蹤影,大家四處搜尋,卻始終找不到,也不知你是生是死。為這事,李幫主悔恨得差點拿刀抹了脖子。”
“我讓大家擔心了,真是過意不去。那阿嫂你又是如何落入柔然人的手里?”
“高平公做了太守以後……”
她話音未落,檀羽驚道:“高平公?”
李季奴道:“是啊,可能你還不知道。其實北朝皇帝要重新啟用高平公領兵抗擊內憂外患,這風聲早幾日便傳出來了。那個北海幫正是知道了這些,才會千方百計對高平公一家人還有隴西幫下手。”
檀羽點點頭,整個事情總算是清楚了。
李季奴續道:“不知柔然人從哪里得到消息,知道了高平公的愛徒藏在我們莊上,竟派人來攻打莊子。莊中雖也有不少會武的家兵,無奈敵寇太眾,抵御不住,我阿翁與夫君便帶著一些會武的家兵保護尋陽公主逃出了莊子,剩下我們這些老弱婦孺,就只好四處躲藏,不想還是被發現了。”
檀羽深吸一口氣,“鄭家果然是重情重義,連不滿百天的幼子也顧不上,竟先保護公主。”
說話時,四人已在夜色中走了一柱香的工夫,來到一處軍營。值夜的軍士顯然都認識小向,也無阻攔,檀羽和李季奴被帶到了中軍大帳中。
帳中有兩人,一個將軍打扮,一個謀士模樣,想來便是假扮原荒土盟北海分舵舵主、後來的北海幫幫主鍾進財和他的軍師。
那軍師見小向進來,忙走過來拉著她手道:“回來啦?”小向也溫情地叫了聲:“環哥。”檀羽認清了這人模樣,這一定便是殺害李均的元凶之一,小向的男朋友葛環了。
小向又對鍾進財稟道:“幫主,屬下奉命追殺叛徒,如今姓馮的已經授首。屬下還帶回來兩個人。”說著她將檀羽、李季奴押到了鍾進財面前,續道:“這個小孩便是壞了我們大事的那人。”
鍾進財“噢”了一聲,看了看檀羽,“你就是那個叫什麼檀羽的?爺爺我花了那麼大本錢安排的人馬,眼看就要拿下平棘、掃平天下,竟被你這個小子毀了!”
檀羽冷聲一笑,“就憑你這豬頭,還掃平天下?”
鍾進財氣不打一處來,直叫道:“給我押下去,明天攻城之前,我要拿他的人頭祭旗!”
說罷,他又轉頭去看李季奴,忽然眼神一亮,忙問:“這是誰?”小向正要回話,那鍾進財卻忙不迭地道:“好漂亮的妞兒啊!抬起頭來讓我看仔細了。算了算了,把她給我押到後帳去,我先劫個色。”言語間盡顯色迷心竅之氣。
“幫主請稍等,屬下尚有要緊軍情稟報。”旁邊耿玄突然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