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大坍塌”(下)
白濯不是一個喜歡回憶的人。
之所以加入賣慘環節,更多是為了拉近彼此間的距離,以改善他在相澤鈴心中的形象。
哪怕難以甩掉變態的帽子,至少也得做個有血有肉的變態。
沒料到,區區幾句話,有未成功感動女飛賊不得而知,反倒把自己整得有點抑郁。
畢竟,討厭追念往事,只因往事易使人愁罷了。
……
以一聲嘆息匆忙收尾,白濯開始講述事故現場的見聞:
“當時,一切都發生得非常突然。你說‘聽到一聲爆炸’,但我聽到的響聲其實遠遠不止一下。整座櫻牆都在轟隆隆地晃個不停,就像地震了一樣。天上冒出五顏六色的光线,當然也可能是我太緊張眼花了……”
對於所謂的“大坍塌”,恐怕整座重櫻市,都找不到比他更具有發言權的人。
縱使部分涉及隱私的情報不方便分享,漏出些許表面細節,已足以令馬尾辮少女集中全部注意力,屏息靜聽。
“你說看到了光。是像射线槍的光束那樣嗎?”
待白濯的回憶告一段落,她輕蹙著秀眉問道。
“不像,是漂浮的光團。”
“你覺得那些光團引發了爆炸?”
“唔,它們本身好像不存在殺傷力。至少不像能夠直接造成傷害的樣子。”
白濯實話實說,“我自己就被光團擦中過,並沒有感到痛苦,也沒留下什麼後遺症……”
鈴目光炯炯,掃視著他暴露在外的皮膚,似乎在琢磨能從哪里下刀。
暗罵自己說了多余的話,白濯面不改色地繼續道:“……另外,我並不確定真的有發生過‘爆炸’。也可能是什麼東西撞上了牆面,又或者櫻牆本身出了問題。你有沒有聽過一個傳聞——櫻牆,其實是異能的產物?或許……”
“聽過,但不信。”
對方言簡意賅地秒答道。
白濯本來准備的一攬子“異能引發大坍塌”理論,立即被堵回了喉嚨。
“我自己就是異能者,也見過其他的同類。”
少女輕輕搖頭,馬尾辮跟著晃來晃去,“所以我並不覺得,憑著個別人的力量,可以做到這種程度的事情……建立櫻牆也好,把櫻牆弄塌也罷。”
“有一個成語——”
“‘坐井觀天’,我學過的。”
“……”
“也許我真的是井里的一只青蛙。誰知道呢?只不過,我寧願相信……”
目光悠悠飄向遠方,她嘆息著道:“寧願相信,他們死於‘公司’的陰謀,死於大勢力的傾軋,死於其他什麼,卑劣的、可恥的,怎樣都好,至少稍微具備一點點意義的東西。”
“……”
“而不是死於兩三個任性混蛋,一場互毆的余波。那也太可笑了吧?”
可笑與否,白濯無從評判。
他只知道自己現在很難笑得出來。
“呃,其實,兩個混蛋,不,兩三個混蛋的斗毆,也可能具備那麼一點點意義的。”
斟酌了一番用詞,白濯謹慎地道,“你是高中生,數學課上肯定學過‘集合’的概念。你說的幾種可能性,交集或許並不為空……”
接觸到對方看傻瓜一樣的眼神,他自覺地閉上了嘴。
數秒鍾後,相澤鈴撲哧一笑。
“糾正一下,集合是初中課程。”
“哦。……啊?我記得是高一才教……”
“時代會變的。”
“……”
望著面前風華正茂的美少女,已經落後於時代的大齡人士,眼中滿是悵然。
“不管怎樣,現在心情好多了。”鈴淺笑著回望向他。“謝謝你的數學小知識,白先生。”
……
去程只有一大一小兩位美女,歸途卻多了一名長相平平無奇的男性。
後視鏡中,懸浮車司機的表情七分八卦,三分不屑。
白濯坐在後排,總覺得下一秒鍾對方就會回頭撇嘴,蹦出一句“就這?”
幸好一路無事。
待到邁出車門,前腳踏上0903號箱庭的平台,他稍微松了一口氣,腦後卻傳來幽幽的低音:
“好好待她,地上人。”
留下一陣繚繞的黑煙,懸浮車“突突”地揚長駛去。留下月台上面面相覷的一對男女,與一只摸不著頭腦的小蘿莉。
“……‘地上人’。”
白濯睨著眼,瞟向呆然的馬尾辮少女。
“這麼說,你應該是‘天人’咯,相澤大人?”
“欄民之間才沒有這種尊卑稱呼。”
鈴深吸一口氣,神色復雜地道。“我經常來這里照顧七枝,他大概把我當成自己人了。”
“大姐姐就是自己人呀。”名字被提及,幼女迫不及待地展現存在感。
“嗯嗯,當然,姐姐和七枝醬是一國的。”
拍了拍小蘿莉的腦袋瓜,鈴轉向白濯,皺起鼻子作凶狠狀,也不曉得是在示威,還是在賣萌。
“聽到沒有?這里是我的主場喔。要是敢亂來,就把你捆成一團,丟進垃圾管道里。”
“害。能不能先告訴我,怎樣才算亂來……”
少女狠狠瞪了他一眼,又瞥向身邊懵懵懂懂的七枝。
“……行,當我什麼都沒說。”
幼女純潔的小眼神面前,饒是白濯身懷十八般手藝,腹中藏了千百套黃段子,也只得乖乖舉手投降。
“我警告你,不要隨便瞎扯些有的沒的。”
未成年人在側,相澤鈴宛如掛上了免死金牌,一下子神氣起來。
“等會幫我,唔姆,‘檢查’的時候,也要規規矩矩,不准做多余的事情。”
“我說,相澤大人——”
“別這樣叫我,很惡心。”
“鈴。我們做檢查的時候,七枝總不至於也守在旁邊罷。”
少女猛地轉過頭,警惕地上下打量著他。
“變態先生,你又在思考什麼變態事情了?”
“我的意思是,我們兩個終歸是要一對一獨處的。”
白濯一臉嚴肅地道,“就算你趁現在逼迫於我,讓我說些違心的場面話,又怎麼能保證,形勢發生變化後,我一定會繼續遵守承諾呢?”
“嗚!”
一番論述,不僅道破了七枝號擋箭牌的不足倚,更展現出不可動搖的揩油決心,某種程度上簡直堪稱性騷擾預告。
“……你,你這家伙!”
鈴不是笨人,立刻領會了以上兩重含義。
虛浮地冷哼一聲,她扭頭白濯避開充滿侵略感的視线,頰側難以抑制地涌起一抹酡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