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愛麗絲書屋 凌辱 非常簡單的劍斗和肏穴的冒險故事

第23章 血腥的比武大會,賭狗的末路,路希娜的高光(血腥描寫,無H)

  妲努維爾河穿過郎貝錫斯地區的北部,使郎貝錫斯地區的整個東部都是肥沃的平原。

  朗貝錫斯地區西南部是從亞平寧地區延伸過來的山麓,新朗貝錫斯城就坐落在山麓中的一個盆地當中,整個西面都被森林環繞,一直延伸到城牆附近,而東面則是一大片開闊地,一條大路從新朗貝錫斯城東門一直通向東諾曼帝國的領土。

  妲努維爾河同樣經過比武大會的賽場,甚至最近的地方就距離剛剛完工不久的木頭城牆不過幾十步的距離,將將能容下河上駛過的一艘商船,這讓參賽的騎士團成員們踩在腳下的泥土松軟而肥沃。

  比賽還沒開始,騎士團的成員們進入城防區域外不遠處的等待區,這里不僅是開賽前的等待區域,能在這里把將要防御的整座城堡盡收眼底,有個准備,還是比賽中的安全區,能在混戰中保你一命,前提是對面的雇傭兵足夠守規矩。

  羅穆看了看那邊的河流,再看了看腳下快把靴子陷進去的爛泥,“建在河邊的城牆真的沒問題嗎?”

  “問題大了!”一位穿著鏈甲衫的大漢先聲奪人地叫道,“真不知道那幫子人是怎麼想的,敢離河流這麼近修城牆。”

  羅穆認出這人是民兵的隊長,“那您怎麼看呢?科爾隊長?這城堡該怎麼修?”

  科爾看了看這邊緊靠城堡的河流,再看了看那邊近在咫尺的森林,“要我說,這地方爛爆了,也不知道是誰選的地方,不如不修,”科爾說著,往地上啐了一口,“這活兒給我,我是不接的。就算來自村莊的那些小伙子沒走,人手足夠,我也不接。”

  “反正城牆我們也用不到,”年齡最小的艾登修士聳了聳肩,然後指了指木頭城牆上空空如也的邊角,“你看,城堡的邊角連瞭望塔都沒有,哪個弓箭手敢站在那里?找死啊。”

  “也不是不能打,嗯——”身後一名穿著皮甲和鐵胸甲,披著毛皮披風的獵戶發了聲,“至少有到胸口的掩體,也不是不行。”

  穿著全身鏈甲的諾亞修士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別勉強自己,愛德華修士,外面的事情就交給我們拿劍盾的人,中間那處要塞可比城牆好太多了。”

  托馬斯修士把雙手劍插進地里,左右歪頭看了下,似乎在算著些什麼,“這要塞比亞平寧那邊的要塞小了不止一倍,但這種有兩層,帶頂樓,二層有射擊窗口,頂樓有掩體的結構,不論大小材質如何,都比外面的這個城牆安全多了,愛德華修士,請你開戰後就一直待在二樓,風險會少很多。”

  愛德華修士擺了擺手,“知道了知道了,你們兩個一個媽一個爸,真是受不了。”

  一名一臉橫肉、穿著陳舊鏈甲和棗紅罩袍的彪形大漢一臉認真地看了過來,“那路希娜修女算什麼?”

  愛德華修士趕緊別過頭去,“別問我,奧斯定,我可說不過你,我不懂,我不知道,這事兒你直接找路希娜姐問去。”

  “嗯——”奧斯定修士低下頭去,似乎在思考著什麼,過了會兒又抬頭看了看要塞,“羅穆先生,我們有投石機,對吧?”

  一名腰跨彎刀、穿著板條甲和鏈甲內襯的大漢插了進來,“當然,我可最喜歡這玩意兒了,拿著東西去敲那些領主的門,不要太爽。”

  “額——”威瑟想了想,靠了過來,“但是,安德森修士,我得提醒你一下,對手也是有投石機的,而且他們就擺在平地上,我們的,額,我問了一下,是在城牆和要塞之間的地面上,這樣看來,是對手更容易敲開我們的門。”

  “那就把它搬上去!怕什麼!”亨利大搖大擺地走了過來,用力拍了拍威瑟的肩膀,“扭力投石機嘛,怕什麼,雖然比人力投石機復雜,但也不是什麼機械裝置啊是不是?拆了到頂樓再裝,沒那麼費事兒!”

  “拆了再裝,那難度可不小啊。”

  “交給我,”奧斯定修士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圖紙我都已經記下來了,艾登修士和我一起裝,不用擔心。”

  “對吧,你看,有我們偉大的奧斯定!”

  “不敢當。”

  “幾位聊得那麼盡興,如何?我們怎麼行動?”一位身材精壯、穿著板條甲的修士扛著兩杆槍頭卷曲的長槍,從遠處走了過來,他的另一只手拎著一面舊盾和一把有些彎曲的劍,盾牌的盾凸在他繡了十字的白色罩袍上蹭來蹭去,“盧卡斯修士,這杆玩具是你的,別嫌棄,我的這杆槍更爛,還沒有我小時候在馬上用的好。羅伯特修士,這面盾和這把劍是給你的,把你那個錘子收起來吧,路希娜大團長不想我們造成太多‘不必要’的傷亡,同志們辛苦一下。”

  兩名壯漢走了上來,接過了修士遞來的裝備,其中和這位修士同樣身材的盧卡斯修士撓了撓飄著些許魚腥味的蓬松金發,“可太謝謝你了,萊恩,我都快把這事兒忘了,其實吧,路希娜姐姐是多慮了,要真那麼容易穿串兒,也不會就咱們倆提著槍啊!”

  另一位名叫羅伯特的修士臉上有些發福,皮甲上用鐵片縫了整整一層,遮住了有些起伏的肚子,他笑眯眯地把戰錘遞給了一旁的後勤人員,然後拿起劍與盾,“願主保佑你,萊恩修士,平時總是麻煩你,真是不好意思。”

  奧斯定修士聞言扭過頭來,“羅伯特修士,你這地主家的習慣還是沒改過來啊,成天叫別人幫你的忙,主和修女大人都不會喜歡的。”

  羅伯特修士吧唧了下嘴,拍了拍自己的腦門兒,“你看我這破記性,奧斯定,你總教導我,但我——唉,我懺悔,奧斯定修士。”

  奧斯定修士眯著眼仰了仰頭,笑著說:“主叫我跟你說一聲,祂寬恕你了。”

  “同志們!”亨利拽著威瑟靠了過來,“讓我們想想怎麼守吧同志們,我的想法是放棄城牆,哦不,城牆交給那邊的諾亞修士負責,我們這一幫子人把一層的幾個口子全都堵上!”

  威瑟有些詫異,“全都堵上?諾亞修士他們怎麼進來?”

  亨利伸出四根手指,“四個出入口,兩個用東西堵,兩個用人堵,完美。”

  奧斯定修士皺了皺眉頭,“要塞里有那麼多障礙物?”

  萊恩修士拍了拍羅伯特修士的盾,又看了看亨利和威瑟手上的盾牌,“我更關心那個出入口的寬度,能走一個人還是兩個人?”

  “各位大人,不用擔心這種事情,”銀鈴般的女聲在這種時候顯得很是突兀,讓大家十分默契地轉頭看了過去,是一位真正的修女,黑發,不高,純潔又知性,“要塞中有很多沒有搬走的木頭架子、箱子、家具和工具器皿,請盡管使用,要塞的出入口也只能供你們中的一人通行,但對於普通人來說走兩個人還是勉強可行的。即將上場廝殺的各位,還有什麼關於場地的問題嗎?天主在上,我會在這里為你們一一解答。”

  “很好!”亨利高興得差點跳起來,他把一旁聊天的羅穆拽了過來,“過來吧你!老羅,分配吧,誰跟誰?”

  “奧斯定修士要上三樓吧,我去上面舉盾,你們倆跟其他修士,額,萊恩修士,你熟,你來。”

  “好,這事情簡單,我們全堵在前面的出入口,豎起盾牌,架起長槍,諾亞修士他們進來之後堵住後面的,豎起盾牌,搭上鐵劍,以我們引以為傲的氣勢和騎士精神嚇退那些不足為懼的流氓無賴,如果他們膽敢衝上來,那就讓他們嘗嘗天主的矛,天主的盾,天主的神罰!”

  “好!”“與神同在!”

  …………

  多虧了賽前下的雨,賽場上的木質建築表面都蓋著一層薄薄的雨水,隨便蹭一下就是滿手的濕木屑,踩在上面滑溜溜的,城堡周圍的地面也是軟踏踏的爛泥地,人高馬大的修士們在其中行動艱難小心翼翼,但也有個好處,一些居心叵測的人很難點起火把,焚燒建築。

  一聲粗糲的號角聲後,修士們緊鑼密鼓地進入了要塞,按照分工開始准備戰斗,還算干燥的木地板和隔絕頂樓的活板門讓科爾隊長暫時閉上了一路嘟囔的嘴,帶著民兵們上了二樓,而奧斯定修士和艾登修士看到同樣被淋濕的投石機後也難免皺起了眉頭。

  奧斯定修士一手拿出十字架,一手按在投石機上,幾句禱言後,柔和的光芒開始在投石機表面如血管中的血液一般快速流動,讓它散發出一股生氣。

  即使尚未開始運作,這投石機給人的感覺也比之前可靠得多,“要是路希娜修女在就好了。”

  “是啊,她拍一拍的事兒!”

  奧斯定修士挑了挑眉毛,“光看這點,真是不服不行啊。動手吧,拆。”

  旁邊的羅穆吃力地搬起一桶盛了一半雨水的木桶,這是民兵夜里放在這里的,收集來的雨水是為了對付可能的縱火犯,畢竟對面是雇傭兵,什麼事情都干得出來,“把這些水桶搬進去,搬到二樓。還有投石機,奧斯定修士,拜托你們了!”

  “不必多講。同志們,都來幫把手!”

  艾登修士把投石機的幾個零件用衣服包住,扛在肩上,“奧斯定,咱們上頂層找位置,圖紙帶來了嗎?別拆了裝不回去啊,就指望你啦!民兵們把箭都放到二樓!射箭就靠你們這些小伙子啦!”

  奧斯定修士扛起了投石機最沉的那部分,“你也是小伙子啊,艾登修士,別裝年長。”他又拍了拍胸脯,“圖紙就在這,但是不需要,我都記住了。”

  “跟教父重名的,這腦子就是不一樣嘿,學啥啥成,記啥啥會,是吧奧斯定,”艾登修士三兩下上了頂層,然後把奧斯定修士遞上來的零件拽了上來,“我要是有你這腦子,還用跑到隔壁給別人家養馬掙外快嗎?”

  “別廢話了,來幫忙。”“是!”

  兩人按部就班地組裝投石機的同時,下面一片嘈雜。男人們的吼聲像是一聲聲驚雷,但並不妨礙每個人投入自己的工作。

  “彈藥,投石機的彈藥也運上去,別弄破了!里面裝的是石灰!破了沒地找!”

  “怕什麼,我現場給你做,羅穆先生,新朗貝錫斯城沒人比我干這個快又好。”

  “那我們的時間也不多了,科爾,他們馬上就要過來了!沒地方給你辦這個!”

  “托馬斯,托馬斯!帶人從後面出去!准備偷他們屁股!藏好點,被發現了我們根本救不了你們!別有僥幸心理,小心最壞的情況!”

  “威瑟呢?亨利!你們幾個把架子推過來堵住其他口子,我們不需要這麼多出入口!堵好點,別讓他們覺得這里能進!”

  威瑟把盾牌放到一邊,大聲回應道,“明白,搬哪個?”

  “那邊的架子,還有那些雜物,你們自己看著來。”

  “懂了!”

  托馬斯修士拍了拍自己的身子,摸了摸腰間,確認裝備無誤後,他帶著人在後門集結,“諾亞!帶幾個劍盾上城牆,你是第一道防线,且戰且退,保存自己!”

  “先照顧好你自己吧,托馬斯修士,你比我危險多了!”

  “願你與神同在,諾亞修士,”他在身前畫了個十字,又看向頂層,“投石機最好讓艾登瞄准發射,奧斯定修士,好好協助他,上帝祝福了他的雙眼!”

  奧斯定修士探下頭來,“你真的跟嬤嬤一模一樣,托馬斯嬤嬤,還有你不會管的事嗎?咳,上帝保佑你,托馬斯修士,請一定安全歸來。”

  “感謝,奧斯定,我們與神同在!你們,跟我走!”

  諾亞拉住了菲尼克斯,“祝福我的盾牌,快。”

  “也祝福我的!”“還有我!”

  諾亞掃了眼外面,“速度快,好,你們,還有你,跟我走,把網帶上!”

  亨利和威瑟舉起了盾牌,“盧卡斯、萊恩、羅伯特…………各位同志們,我們二位就拜托你們了!讓我們按計劃部署吧!時間不多了!”

  萊恩修士從地上抄起來兩把長槍,“當然!盧卡斯修士!你的槍在這里!讓我們為敬愛的亨利與威瑟提供幫助——二位,天主之光照耀你們。羅伯特修士!你也快過來!”

  威瑟舉了舉盾牌,“萊恩修士和盧卡斯修士請你們站到後面去,我和亨利堵在最前面!”

  “不用你說,這位騎士老爺,你盡管把後背交給我們,長槍就是拿來干這個的!不然,他們會一擁而上地衝上來,潮水一樣,擋都擋不住,到時候隔著頭盔給我們的腦袋踩成魚醬。”

  “就你話多,盧卡斯。”

  “多說多做勝過少說少做,羅伯特。”

  “不過你有一點說對了,我們該閉嘴了,讓其他兄弟們更好地溝通吧。”

  亨利感嘆道,“您真是可靠啊,萊恩修士。”

  萊恩修士行禮道,“騎士的職責,先生。”

  科爾從上二樓的樓梯處探下頭來喊羅穆上去,“別把水放這里,一碰就全撒了,放那邊去!先生?羅穆先生!艾登修士叫你上去看眼投石機!沒穿鐵甲的民兵小伙子們辦完事都上二樓,立刻,一樓交給黎明修士會的修士們!”

  “你小子頭盔呢?!活膩味了嗎?!快戴上去!”

  很快,外面傳來諾亞修士的喊叫,“來了,來了,投石機投彈了,他們在靠近!捕網准備!”

  羅穆立刻大吼一聲,“所有人都把頭盔戴上!有護面的關護面,快點!”隨後便舉盾擋在二人身前。

  “砰!”一枚包著石灰的彈藥打在了要塞二樓靠上的一角,飛濺而出的石灰渣滓都崩到了羅穆的腳邊,“再上來個圓盾,要能遮大腿和肩膀的!快快快!”

  諾亞修士用力地揮著手,“已經靠近了,他們還沒散開,羅穆!快!”

  頂層,奧斯定修士把胸前掛著的銀十字架收了起來,“主回應我們了,艾登修士,對他們降下神罰吧。”

  羅穆嘶吼道,“快發射!”

  “發射!”

  “呼!!!”一聲駭人的風聲響起,扭力投石機將特制的彈藥投射了出去,劃著一個漂亮的弧线在人群中炸開。

  “漂亮!艾登,另一架投石機調試完了嗎?這個距離剛剛好!”

  “給我點時間!羅穆,馬上就好!”

  “等我祝福這一架投石機,很快的。”

  “沒時間了!躲在我身後!”

  “砰!”又是一顆彈藥劃過了我們的頭頂,在身後的城牆過道炸開。

  “我差點以為我的腦袋會被砸爆!”艾登的心髒跳得飛快,“投石機就是投石機,扔什麼東西都可以死人。”

  “別感嘆了,快去,他們靠過來了,調近點,往投石機那邊砸!奧斯定你先下去,人多沒用!”“是!”“知道了。”

  一層,亨利拍著威瑟的後背,“威瑟,先別緊張,還沒到咱呢…………諾亞,撤吧!我已經能聽到他們的腳步聲了!”

  “還沒到時候!”“嗖!”

  一根箭矢飛過,諾亞修士趕緊蹲伏在盾後,朝外探了個頭後就迅速收了回來,“他們拿著梯子靠近了,推一個就夠了,直接轉頭下城牆進要塞,絕對不要戀戰,聽懂了嗎?”

  “明白!”

  艾登修士用手指比了一下距離,趕緊湊到上到頂層的窗口前對著二樓喊,“科爾!他們進入弓箭手們的射程了!你們自己決定要不要射,別浪費箭!”

  “亞登,他們又投石了,站在我身後!”

  “再打一發就下去,再打一發就先停了聽見了沒!來了!”

  “砰!”一顆彈藥直接砸中了羅穆身前的地面,好在羅穆支著盾,沒有身體部位被濺射到。

  他後面的艾登修士手上不停,甚至有余裕掏出十字架念幾句禱文,“好了,快下去羅穆!”

  “好!”羅穆轉身從窗口跳到二樓,艾登修士在發射之後也跟著跳了下去。

  “呼!!!”又是一陣風聲掠過,但結果他們已經看不見了。

  此時的一樓,菜市場般的嘈雜叫喊和地震一般的腳步聲如海浪般涌了過來,就算是有過不少戰斗經驗的修士們也難免有些緊張。

  “諾亞,從後面,去後面進來!前面不能動!”

  “動作快,兄弟們,跟我走,快快,弓箭手,掩護我們!”

  “威瑟,亨利,頭再低點!”

  “他們來了,他們來了!萊恩,盧卡斯,舉起長槍!”

  “他媽的,他們瘋了!連鐵甲都不穿!”

  “別管這些了!羅伯特,他們衝過來了!”

  “無需仁慈,不要手軟,神的旨意(God wills it),殺!”

  衝在前面的雇傭兵被如此簡單就逼退諾亞修士等人的喜悅衝昏了頭腦,他們感覺自己就像一大群成群結隊、氣勢如虹的蝗蟲,數量龐大的他們走在一起就是移動的災難,這些精英看見都得躲著走。

  他們這樣想著,如土匪進村一樣一窩蜂地涌進城門,黑壓壓的一片如同濃密的烏雲,各種語言的叫罵聲、嚎叫聲和垃圾話混在一起在戴著頭盔的修士們耳中好似一大群嗡嗡作響的蒼蠅蜜蜂,其中還夾雜著武器盔甲的碰撞聲、各種靴子踩在泥漿里濺起的水聲…………嘈雜至極的聲音混在一起雜亂無比,在場的人們什麼都聽得到,又什麼都聽不清,只感覺任何跟理性有關的東西被炙熱的聲浪蒸發,腦中一片空白,體內熱血沸騰,眼中只剩前方的勝利、榮譽與金錢。

  或許那面由鐵與血組成的絕望高牆給最前面的人潑了一盆冷水,他們看見的不只是兩面盾牌,還有兩柄指向他們的長槍,以及那後面包裹在鐵甲中,有著怪物般體格的彪形大漢們,恐懼讓他們冷靜了些許,想要活命的理性聲音暫時回歸,但後面的人只看見了兩面並非堅不可摧的盾牌,還有唾手可得的賞錢。

  就這樣,後浪推著前浪,被人流裹挾著無法後退,只能向前的黑色蝗群與勁松般佇立的銀色鐵流對撞在一起。

  “噗呲——嘭!”兩聲撕裂血肉的悶響,然後就是肉體和盾牌相撞的巨響,夾雜著骨頭斷裂和血液噴涌的脆響,最後都被山呼海嘯的喊殺聲淹沒。

  人在這里就像不知大限將至的野豬瘋狗,無知又無畏地撞向屠夫的尖刀。

  他們以為前方是金錢與希望,但衝到最前方時才看到那堆積成丘的瀕死之人與溫熱屍體,最終死在鐵與血鑄成的高牆之下。

  生命在極短的時間內被像麥子一樣收割,直到血腥味濃烈到有人當場嘔吐後,死亡的氣息才澆滅了雇傭兵們的戰意,進攻停止了,他們撤退了。

  不下十個還有呼吸的雇傭兵倒在要塞的門前,他們軀干上的傷口不多,大多是穿刺傷,衝到最前面和亨利威瑟接戰的雇傭兵的情況就更加慘烈,有人的斷臂滾進了要塞,有人的腸子翻了出來,有人的脖子少了一大塊,甚至有人的頭只有一層皮連著軀干,只是碰一下就會像皮球一樣軲轆著滾到一邊…………他們流出的血液混入雨水、灰塵還有到處都是的爛泥,匯聚成一汪紅黑色的血池,沒有屍體的惡臭,只有純粹到令人寒毛直豎的血腥味。

  倒地的人大多數都還活著,淒厲、絕望、無力地呻吟著,用各種不一的母語喚著不知道哪個人的名字,尋求著不存在的幫助。

  看著面前的地獄景象,盧卡斯修士干嘔了幾下,“這他媽不是比武大會嗎?這群人瘋了吧!”

  威瑟緊皺著眉頭,用力地閉著嘴,忍下上涌的嘔吐感,“屠宰場一樣,他們到底在想什麼…………”

  萊恩修士輕蔑地挑了挑眉,“就是群只為錢賣命的臭蟲,死就死了。”

  亨利跟著聳了聳肩,“死不足惜,羅穆呢?之後咋辦。”

  羅穆的臉色也不怎麼好,他上前拍了拍羅伯特修士的後背,“我來吧,羅伯特修士,你的臉都沒有血色了。”

  “不好意思…………”

  羅穆大吸了一口氣讓自己臉色好看些,“前後左右的幾個入口都受到了衝擊,大家干得很好,目前沒有一個人受傷,敵人也明白了我們的恐怖,該收尾了。”

  “難道,主動出擊?”

  “不然為什麼讓托馬斯修士出去,諾亞修士,萊恩修士,科爾隊長,該動身了。早點結束,我們就能早點休息,養精蓄銳,下午還有更重要的事。”

  “你說得對,羅穆先生,開始吧。”

  “還有,科爾隊長,地上的人,能救就救吧——”

  “為什麼,羅穆先生,他們可是敵人。”

  羅穆看著外面的將死之人們,眼中帶著憐憫與仁慈,“這里不是溫泉關,我們也不是死敵。這里是比武大會,而我們也不過是被工商聯合會安排來參戰的選手,剛才的血腥一幕是你死我亡的意外衝突,是蹩腳的比武大會如此魚龍混雜的必然結果,不賴他們,也與我們無關,去吧,科爾隊長,他們就拜托你們了,我們不是屠夫。至少現在不是。”

  萊恩修士攔下了科爾隊長,“救這些臭蟲有什麼用,他們不會對你感恩戴德,也不會給你幫助,不恨你就謝天謝地了。你還想幫他們?”

  盧卡斯修士皺起了眉頭,“那也不能讓他們在這里等死啊,我們從沒想過讓他們死。”

  羅伯特修士退了一步,“我不想跟只為錢賣命的他們扯上關系。”

  亨利搖了搖頭,“連他們這些雇傭兵都救的話,之後的民眾你怎麼辦?不要心慈手軟啊。”

  威瑟聳了聳肩,“我聽羅穆的意見。”

  科爾隊長看向了羅穆,“至少,現在這幾個人我們能給簡單處理一下,聽憑神引吧。”

  羅穆咳嗽了一聲,“至少現在我們還有余裕,沒有到必須殺人必須放棄的時候。他們不是騎士,不擇手段,不代表我們就要放棄矜持,放棄仁慈和善良,奧斯定修士?”

  奧斯定修士拍了拍羅穆的肩膀,“我懂你的意思,這里就交給我吧,你盡管往上衝。”

  羅穆點了點頭,“有你這句話,我就安心了,走吧,同志們。衝!”

  …………

  今日的太陽自升起以後就一直用她的光芒普照大地,但天氣還是很差,下過一次小雨後,濃密的烏雲仍像黑色的鐵蓋子一樣蓋在所有人的頭上,壓抑得讓人喘不上氣。

  賽場周圍確實建立了一圈觀眾席,為那些想要從人與人之間的暴力對抗中汲取樂趣的人們准備。

  可比武大會在當時還是一種新興的概念,商人們只知道喜歡獵奇的貴族和富人們一定愛看,能賺錢,但也僅此而已。

  因此,觀眾席也只是工商聯合會草草決定後加上的,東諾曼的施工隊在外面的安全距離建起觀眾席後,商人們才發現,憑肉眼想從觀眾席看到城牆上的人拿著什麼都難,更別說戰斗很可能延伸到要塞內部…………

  坐在觀眾席上的路希娜有些坐立不安,她被選為裁判,這沒錯,但這種真刀真槍的所謂比武哪里是她這種身板的裁判能介入的?

  正經的比武大會參賽者都是騎士及其侍從,大家一起開會決定規則,在戰斗中監督對方,哪里需要什麼狗屁裁判?

  路希娜一想到這強加給她的責任,不由得又嘆了口氣。

  如果說新朗貝錫斯城舉辦比武大會作為慶典一環是一次想要盈利的商業活動,那這絕對是在空想中誕生,在臆想中扭曲,在實踐中破碎的失敗之舉。

  觀眾席上的人們只感覺一群五顏六色的螞蟻擠進了木頭搭的螞蟻窩,然後又像螞蟻窩被灌了水後一樣涌了出來,他們的嘶吼和哭嚎到了觀眾們的耳朵里只剩狼嚎狗叫般的野蠻和扎耳,甚至沒有送到他們手上的蜂蜜夾心餅干和薄脆小甜餅讓人興奮,畢竟這是平時不容易吃不到的東諾曼早點。

  路希娜對端上來的甜點主食都沒什麼胃口,只是喝了杯茶就離開了座位,下了觀眾席。

  索菲婭看在眼里,揶揄了一句,“少見啊,又操心上哪個小伙子了?”

  “要你管。”

  索菲婭看了會兒路希娜離去的背影,“露娜,跟著她。”

  露娜有些驚訝,“大小姐你呢?”

  索菲婭調皮一笑,“不用擔心,我只是想吃你的那份餅干~”

  露娜點頭致意,“聽候差遣。”

  伽蘭在旁邊看著,一言不發。索菲婭轉過頭去,“伽蘭妹妹有心事啊,緊張啦?”

  “血腥味真重。”

  索菲婭愣了下,然後吐了吐舌頭,“真是的,你們鼻子都比我靈,啊嗚~我只能聞到蜂蜜的香味,來一個嗎?”

  伽蘭擺了擺手,“沒胃口。”

  “真是的,那我吃。伽蘭妹妹,你過來是來找合作伙伴的吧,找到了嗎?那個瓦倫泰·威瑟。”

  伽蘭朝著賽場的方向揚了揚脖子。

  “還沒見過面?”

  “聊過兩句,還可以。”

  索菲婭歪了歪頭,似乎不是很滿意伽蘭的回答,“其實吧,如果只是想做生意的話,跟阿什肯納茲人更好吧,威尼西亞正好也有他們的社區。伽蘭妹妹跟他們打過的交道肯定不比我少吧。”

  伽蘭立刻搖了搖頭,“是我自己想要買地,跟家里無關,我一個人摳字眼扣不過他們的,反倒容易吃虧。”

  索菲婭聳了聳肩,“那就依妹妹的。”

  …………

  賽場東西兩側的等待區同時也是劃定的安全區,在一般的比武大會中騎士們來到這里就可以免於被其他人攻擊,但這次比武大會的人們似乎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路希娜來到己方安全區的時候,弗朗西斯和修女正邊聊天邊照料修士們的馬匹,雖然要塞中過馬非常麻煩,但在外面策馬揚鞭也是規則允許的。

  他們的任務就是讓修士們隨時可以來這里騎上馬後立刻投入作戰。

  弗朗西斯在女性面前總是非常殷勤,想要表現自己,“莉莉姐,我來搬這個水桶吧,看你來城里教堂的時候都那麼忙,在修道院里一定更辛苦吧!”

  “還好吧,怎麼了?”

  “當然是佩服你啊,莉莉姐,我自知沒你那麼能吃苦,估計一般都沒有。”

  “敬神之事不敢怠慢罷了,小弟弟你到了那個環境,你也可以的。”

  弗朗西斯有些恍惚,“那個環境——我也能去嗎?”

  “有什麼不能去的?而且,路希娜姐姐把教堂管理得很好啊,感覺比我們那的修道院還好。沒必要來我們這里。”

  “…………”弗朗西斯沉默了一會兒,終於開了口,“莉莉姐,你,之後還是別一個人來城里了,尤其是最近。”

  “怎麼了?突然說這個。”

  “最近這邊實在不太平,尤其是肯納茲人來城里開了賭博和高利貸後——”

  “這種事不用擔心啦,姐姐沒那麼笨啦~”

  “不是這麼簡單的事情!”弗朗西斯突然激動了起來,“他們最會趁人之危,和你簽訂契約,然後,然後就…………”

  莉莉修女有些驚訝,“小弟弟,你,有什麼難處嗎?家里面。”

  “沒,沒有。”

  “弗朗西斯!你還說沒有!”突然闖進來的女聲差點把弗朗西斯的魂都嚇飛了,路希娜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一把抓住了弗朗西斯的領子。

  “路,路希娜姐姐——”

  “我都聽到了弗朗西斯,我都聽到了!”路希娜的眼睛里好像能噴出金色的火,“我說你父親都臥病在床了你怎麼還能在外逍遙自在,你小子,到底是賭博了還是借貸了?!”

  “我,我——”

  “兩個都有?!”

  “路希娜姐,你聽我解釋——”

  “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姐,我,我爸的病,真的要很多很多錢,我沒辦法,誰都不願意借我,只有那些肯納茲人——”

  “你為什麼不來找我!明明只要大家一起想辦法就可以解決的問題,你為什麼要去找那些人?!”

  “我爸身子骨不行,還被人打過,我覺得他肯定……肯定承受不住治愈的神力。”

  “身體從來都不是問題啊!你忘了主耶穌治愈的那些人了嗎?”

  “可我發現我爸身子不好的時候已經嚴重了,以為耽誤了。您信我,姐姐,我真的只是想幫我爸治病。”

  “說吧,你還欠多少?”

  “我,我還欠,還欠,一千,一千狄納里銀幣。”

  “一千?你都干嘛去了,能欠這麼多?!這些錢都能買下一套盔甲或是一座大磨坊了!真是夠了,你欠誰的了?我回頭去找他去,在此之前,你就待在這里反省,聽見沒?!”

  “是,是!”

  這時,露娜信步走了過來,她一手牽著自己的馬,另一只手搭在劍柄上,“你的心真是軟得讓人看不下去啊,路希娜,賭狗這麼容易就能獲得原諒嗎?”

  “現在不是算總賬的時候,露娜,包括你,有什麼事,之後再說。”

  弗朗西斯看到露娜之後臉都白了,顫顫巍巍地縮到路希娜身後,“路希娜姐,我還不想死。救救我,她一直想殺了我!”

  路希娜疑惑地看向露娜,“這是怎麼回事?”

  露娜停下了腳步,看向了遠處,一言不發。

  “露娜?”路希娜有些不耐煩。

  莉莉修女突然喊道,“托馬斯修士,是托馬斯修士,他們過來了!”

  路希娜會意,把弗朗西斯推向那些馬匹,“快備馬,他們要用了!”

  “好,好。”

  “露娜,你一身戎裝站在這里是要干什麼?回去找你的主子去!”

  “我知道你想在我身上撒氣,路希娜,我來這里只是想看著這個人,他很危險。”

  “你比我還要懂我的人嗎?不論他是賭博還是欠債,他都是我招進來的,你別多管閒事。我對你的事務可從來沒有插手過,不然羅穆和你的手下真劍決斗的那天晚上我就把他逮了!”

  看露娜沒有理會自己的話,還自顧自地站在那里,路希娜暗罵了一聲,轉過頭來祝福戰馬身上的裝具。

  托馬斯修士帶著人向著這邊飛奔過來,沉重的腳步聲配上甲胄間叮叮咣咣地碰撞聲,顯得情況十分緊急,一些發現了他們的雇傭兵在後面追著,刺耳尖銳的叫罵聲只讓路希娜氣得面紅耳赤,不時有幾根箭矢從托馬斯修士等人的頭頂掠過,插在泥地上,濺起些許泥水,甚至有發投石索拋出的石彈直直地打在路希娜腳邊,彈起來砸到她的小腿,但她一點都不為所動,只有袍子上的汙漬訴說著她並非毫發無傷。

  迫在眉睫的緊張氣氛中,路希娜等人的呼吸逐漸急促,但只有弗朗西斯的神態緊張得不正常。

  路希娜祝福完最後一匹戰馬後擦了擦額頭的汗,轉頭把弗朗西斯和莉莉修女用力拉到後面,躲過了襲來的箭矢,拉扯之下,弗朗西斯的衣服中露出了一把裝飾精致的帶鞘匕首,讓路希娜愣在了原地。

  弗朗西斯帶著匕首並不奇怪,但他只是教堂中的普通信徒,平日里生活在修士們和民兵們的保護下,根本不需要把防身的武器藏得嚴嚴實實,除非——下一秒,被以各種方式襲擊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路希娜松開了弗朗西斯,一手抓著莉莉修女,一手從腰間拔出了軍刀,指向弗朗西斯。

  弗朗西斯似乎也料到了會有這種情況,他轉頭就跑,騎上一匹馬就衝了出去。

  等在一旁的露娜轉頭從馬上取下長弓就對准了弗朗西斯,但立刻就被路希娜撞開了。

  “不許殺他!至少不是現在,也不能是你!”路希娜吼道,隨後便從露娜手中接過韁繩,上馬追了出去。

  托馬斯修士在最開始的時候就帶著人出了防區,躲在後方的城牆下伺機而動,現在進攻的雇傭兵們被要塞中的銅牆鐵壁擋了出去,士氣低落,托馬斯修士便瞅准時機,帶人狂奔到最後方的安全區中騎上戰馬,下一步就是直接迂回攻擊敵方後部的投石機,然後配合己方步兵前後夾擊吃掉中間的敵人,贏下勝利。

  只不過,弗朗西斯的小插曲讓他有了些搖擺,那天晚上他在暗處目睹了弗朗西斯收下了不知是誰送來的匕首,目標是誰無需多言,而現在,明顯是暴露了。

  托馬斯修士沒有多想,指了指前面讓其他修士前去換上戰馬,而自己拔出武器朝著後面追來的雇傭兵們迎了上去。

  後方的追兵都被這個比他們高了一頭不止、身穿鐵甲的鋼鐵巨人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越來越近的沉悶聲響好似一輛疾馳而來的人型戰車,就算沒接戰,雇傭兵們的小腿都在打著顫,自然沒空理會從身旁飛奔而過的兩匹戰馬。

  弗朗西斯作為一個普通的神職人員,沒有經過什麼戰斗訓練,更別說接觸什麼騎術了,平日只坐馬車的他此時能快速上馬就已經是奇跡了,而追在後面的路希娜雖然不常騎馬,但貴族出身的她確確實實地受過騎術訓練,並在到處輾轉的過程中得到了鍛煉,想追上弗朗西斯並不是什麼難事,問題是怎麼在不傷害他的前提下停下他。

  路希娜用聖光祝福了自己的聲帶,然後朝著弗朗西斯吼出了一道就算是堵住耳朵也聽得清清楚楚的神聖之音:“弗朗西斯,想想你的父親,你還有機會,你沒釀下大錯,你還能贖罪,能上天堂!懺悔吧,弗朗西斯,回到主的懷抱!”

  要說弗朗西斯沒有被路希娜感動那絕對是瞎說,在弗朗西斯的眼里路希娜就是沒有血緣關系的母親,對他的恩情甚至超過了對他有養育之恩的父親,但一想到就算路希娜和修士們原諒了自己,是非分明的羅穆、嫉惡如仇的亨利、看他不爽的威瑟,還有那個殺人如麻的露娜,光是想想他就覺得自己的脖子好似套著絞索,只要有一點猶豫,那絞索就會一下子收緊,把他如娃娃一般吊在空中,讓他在無法反抗的絕望中被活活絞死。

  他還不想死,他從賭客和嫖客的口中知道了海是什麼樣子,海浪是什麼聲音,東諾曼帝國的商船有多麼威風,熱納利亞的港口有多麼繁榮,知道了金幣有幾分重量,牡蠣是多麼鮮香,海邊別墅是多麼寬廣,知道了新朗貝錫斯城最棒葡萄酒的風味,東方香料的香氣,絲綢的輕薄,知道了國王們、領主們、貴族們、騎士們的金庫里有著他根本無法想象的財富。

  他們告訴他,命運女神站在你這一邊,拿上這筆錢,骰出這個骰子,上面的一切都是你的。

  他想擺脫父親的疾病,擺脫窘迫的生活,擺脫窮病,交上好運,當上富人,他想走出新朗貝錫斯城還有周邊的田野,看看這大千世界,至少看看海也好,哪怕只是一眼…………現實中,迎接他的只有雇傭兵們的箭矢。

  去了箭頭的箭矢戳在他的側肋,擦過他的頭發,打到他的大腿,疼痛之下他一拉韁繩,戰馬的前蹄高高揚起,腿上功力不足的他根本夾不住馬肚子,摔了下去,脖子著地。

  只聽“嘎嘣”一聲脆響,弗朗西斯的脖子折成了兩半,強烈的窒息感吞噬了他的意識,他的眼前一片昏黑,遠處路希娜的尖叫飛快地遠去,只剩一股混著泥土芬芳的血腥味,鑽進了他的鼻腔,帶著他最後的一絲意識,飛上了天空。

  主啊,我懺悔,我偷盜,賭博,奸淫,拜別的神與偶像,貪戀人的房屋、妻子及他一切所有,最後也沒能孝敬父母,我向你懺悔,萬能的主,請審判我…………

  弗朗西斯的懺悔傳入了路希娜的耳朵,讓她如遭雷擊,她不敢想象曾經天真單純的孩子在來到城里後短短一年就把十誡都犯了個遍,沒錯,弗朗西斯是個愛耍小聰明的孩子,又不怎麼踏實,是那種容易走上歪路的類型,但他原本確實是個善良的好孩子,只是他的引路人——

  “如果我在做完彌撒以後,不是直接散會,而是下去問問弗朗西斯,我不就能知道他父親的事情了嗎?他很信任我,一定會和我說的。這樣的話,他也就不會亂想了吧。”

  嘴里呢喃著,路希娜調轉馬頭,迎著向她射箭的雇傭兵,將躍躍欲試的敵人和正在衝出城牆的修士們盡收眼底,“主啊,我向你懺悔,是我的疏忽讓一只純潔的羔羊被魔鬼引誘,墮落,我不是一名稱職的牧者,我有罪。”她在胸前畫了個十字,然後用散發著聖光的左手撫摸自己的喉嚨,“主啊,請給我指引,讓我救贖自己,祝福他人,為地上帶來主的福音。”

  “還有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魔鬼,那些用比武表演的方式來肆意收割生命的魔鬼們,他們不在乎人民,只在乎觀看血腥屠殺的愉悅,只在乎毀滅一個個家庭帶來的利益,那些沾著人血的錢幣!那些商人,那些肯納茲人,我將把人民從這些罪的化身,從這些撒旦的手中解放!”

  路希娜將閃耀著聖光的軍刀舉過頭頂,比穿過烏雲照在地上的陽光還要更加閃耀,她鏗鏘的聲音借由祝福的力量化作無匹的聲浪,掃過整個賽場:“神的旨意!(God wills it)”

  修士們眼看著路希娜化作一縷強烈的光芒衝向敵群,頓時沸騰了起來,他們明白自己受到了神的感召,得到了神的指引,“神的旨意!!!”他們的吼聲震天動地,隨後,修士們舉著武器衝了上去,而戰場的另一側,修士組成的騎兵也殺向了後方的投石機。

  觀眾席一下子就沸騰了起來,但很快又沉寂了下來,因為意料之中的血流成河並沒有出現。

  路希娜騎著戰馬,周身環繞著光芒,帶著呼嘯的風聲疾馳而來,箭矢和投石從她的身邊掠過,撕裂她的長袍,擊打她的銀甲,在她的身上留下傷痕與印記。

  路希娜咬緊牙關,雙腿夾緊馬腹,左手握緊韁繩,右手高舉軍刀,刀鋒上燃起聖火,在路希娜堅定意志的柴鑫下越燒越旺,隨著疾馳向前的軌跡畫出了一道金色的璀璨火光。

  射箭投石的雇傭兵們越發感覺手臂顫栗,搭弓甩臂是那樣的艱難,在如此場面的壓迫之下,他們反抗的意志跌倒了谷底,就連雙腿也僵硬無比,眼看著璀璨的聖火和耀眼的光芒衝到了自己面前。

  路希娜眼看著就要撞上最前面的雇傭兵,一拉韁繩,戰馬人立而起,一聲尖利的嘶鳴嚇得近前的雇傭兵坐倒在地。

  夾緊馬腹,路希娜將軍刀舉至最高,高喊一聲,“神的旨意!”如同聽到了路希娜的呐喊,天上的烏雲破開了一角,陽光揮灑在路希娜的身上,好似在她身上鍍了一層金子,照耀在雇傭兵們的身上,宛如指引著他們投入主的懷抱。

  雇傭兵哪里見過這種場面?

  他們耳聽著神聖的吼聲席卷了全場,眼瞧著閃耀的太陽衝入了陣列,神跡就在面前,他們的手連武器都拿不穩,他們的腿連泥漿都邁不出,他們的心被這衝到近前的聖女緊緊抓住,那神聖的氣息讓他們控制不住地想要張開臂膀,迎接救贖。

  對於這些已經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可以肆意屠殺的雇傭兵們,路希娜立刻叫停了修士們本就克制的進攻,她頂著從四面八方傳來的噓聲從馬上下來,招呼著人們把被修士砍倒、被其他人踩倒的幾名雇傭兵搬到通風處,用聖光治療他們。

  而其它的雇傭兵們則畢恭畢敬地放下了武器,圍著路希娜站了一圈又一圈,好似在旁觀主耶穌下凡治病,而嘴里則滿是真誠的懺悔。

  修士們也收起了武器,集合起來後自發地清理起了場地,雙方再也沒有爆發過衝突,在路希娜散發出的閃耀聖光下,他們如同來到地上的天使一般。

  或許現在已經沒人再信了,但這確實是一場本意是競技和慶祝的比武大會,而路希娜始終都不希望有人在這賽場上流血,她明白,這些雇傭兵並不是她的敵人,至少現在還不是,她的敵人,她要審判的,主的敵人,是那些引誘人墮落的魔鬼,那些商人。

  而那些即將被審判的商人,此刻也感受到了一股不寒而栗的壓抑氣氛,他們剛因為最開始的屍山血海而熱血沸騰,食指大動,就目睹了這讓他們感到掃興、無聊,但又脊背發涼的一幕。

  他們都不是傻子,發生了這一幕後,觀眾席上直接空了一大半。

  看著越發空曠的觀眾席,路希娜喃喃道,“結束了,都結束了,該准備之後的事情了。”

  “修女大人——”被救治的雇傭兵嘗試直起身來,“我,能加入您的隊伍嗎?”

  “還有我。”“還有我——”“還有我…………”

  “你們願意皈依,投入天主的懷抱嗎?”

  “見過您的神跡,我們當然願意。”

  “那可太厲害了!”“太陽一樣!”

  路希娜笑了,“歡迎你們的加入,我願意當你們的牧者。指引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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