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里應外合
風吹草低見牛羊,一支人數五千左右的皇帳近衛軍旅正駐扎在一處水草肥美的湖泊邊,皇帳聳立在草原之上,即是金刀可汗親臨。
玉珈欲親訪大華,起行至今已第三天,卻沒有其他護衛,並非玉珈過於托大,對自己的安危如此輕率,而是在寬廣無垠的草原之上,若是有人想要圖謀不軌,這點人數的行蹤就極為難尋,加上她又是臨時起意的起行,等於突然就消失在草原里一樣,根本無跡可尋,何談圖謀。
玉珈挑選的南下路线也是有講究,每一段路程上,必有新鮮的水源可以隨時沐浴,所以這躺出行每天休整之時,都會在皇帳里布置好香氣宜人的浴桶供玉珈泡澡。
周居勞頓了一天後,正是沐浴解乏的最好理由。
隨從的女官不需要吩咐便已早早擺好她每日沐浴所需要的架勢。
一位頗為壯實的女官正在一旁伺候,玉珈輕拂飄蕩的花瓣,柔聲道:“鷹隼兒都出動了?”
女官肅然道:“昨天的諜報回復,都已順利入關了,接下來就會全力去收集汗王的消息。”
玉珈輕嘆一聲道:“才三百人,在那大華,便是杯水車薪都算不上,能不能找到,什麼時候找到窩老攻都是個未知,這負心人……”
女官見玉珈愁眉深鎖,只得勸道:“可汗,鷹隼兒個個精通大華的事,而且這些年來都在大華積累了不少人脈,想必還是有把握的,我是擔心,可汗您親訪大華來吸引注意力,也未免太冒險了,若是……”
玉珈打斷道:“本汗若不是這樣光明正大的去找那姓肖的,來個打草驚蛇,賭那群女人露出些馬腳來,只會更難找。”
女官不解:“可汗為何斷定汗王是被那些女人藏起來了?就連我都知道,汗王可是在那高麗也有……有關系的,他會不會是……?”
女官欲言又止。
玉珈解釋道:“窩老攻如果在高麗敢不回大華的話,怕是姓肖的早就出兵到那邊,在那家門口接他了,高麗又有什麼膽子敢留他,若是來了突厥,我會不知道嗎?這一年來他渺無音訊,要是她們有人敢來突厥找我要人,我還有幾分相信,但是她們只字未提,卻只是秘密在搜尋,裝模作樣,在我看來,就是賊喊抓賊的把戲,她們不敢找我要人,我倒要去找她們要回我的窩老攻,我們草原女子可沒那麼多勾心斗角的花樣,喜歡就喜歡,有什麼好隱瞞的,男人嘛,身邊多幾個暖被窩的又何妨,要是他在草原上,看上哪個女子,別說一個,就是十個百個,本汗也會由著他快活便是,哪會像中原那群女人那般喋喋不休。”
女官奉承道:“可汗當時在那邊境上,與汗王談判,可是讓中原人都大開眼界了。”
玉珈瞪了那心腹一眼,微微羞紅道:“多嘴,不過若非本汗主動,那呆子可就是個榆木疙瘩,不說了,你出去,我得一個人靜靜。”
女官領命退出帳外,卻沒有離開,就在門口候命。
獨處的玉珈被女官那一番話勾起了回憶,回想起當時與林三在那國境线上,兩軍的注視下,在那營帳中的香艷畫面,玉手不自覺的伸向了胯下。
已為人母的玉珈,原本被林三調侃過還要好好發育的胸脯,已是一語中的,飽滿了不少,原本水靈清秀的月牙兒,身姿已是出落得凹凸有致,一對玉乳從少女時的瑩瑩一握,發展到現在的傲然挺立,低頭不見腳尖的規模,林三可謂居功至偉。
大華與突厥停戰交和的這幾年中,林三每年都有三四個月的時間會在突厥陪著自己,那段時間,玉珈總會和林三出相入對,形影不離,也將玉珈從青澀少女滋潤成輕熟少婦。
玉珈說得好聽,只要林三看上草原上的女子,無論是誰她都願意為夫代勞,讓林三享受,可是他即便是有那閒心,卻有余力嗎?
突厥女子的狂野可不是開玩笑,光是應付玉珈的需索便讓林三不敢怠慢。
玉珈泡在澡桶里獨自思量,默然不語。一手隨意撫弄水波,心中不斷盤算此次再訪大華的行程,查漏補缺,定要做到不出紕漏。
出訪大華的皇帳並沒有選擇從賀蘭山入關,是玉珈特意為之,畢竟之前兩國打了這麼多年仗,死在那城門前面的突厥人多不勝數,大華的將士也定然不會少,雙方之間的仇怨並非一朝一夕能化解。
更何況,在那賀蘭山,可是那徐軍師的地盤,她對突厥人不待見,玉珈又何曾看她順眼?
以免節外生枝,玉珈特意繞了道,從另外一處入關,現在距離入關也就只有一天的路程而已。
第二天啟程後,沿途看到的商旅行人少得可憐,玉珈細想後就明白了原委,若是由這里出關入草原去做買賣,行程上就要遠上至少兩天,時間和成本都要多出不少,也就難怪了。
由十二匹血汗寶馬拉動的巨大馬車,配上特意打造的寬闊車廂,便是她的行宮,即便是一路狂奔,依舊能讓整座行宮十分平穩,玉珈在上面如履平地。
正當皇帳隊伍行走至那距離關口還有半日路程的峽谷前,一名斥候傳來諜報,有個女人正在接近。
一個女子而已,幾千護衛的保護之下,鮮有能翻起風浪的可能。
玉珈本來沒放在心上,但是聽到諜報中描述的那女子外形,便曉得絕非等閒之人,於是便命斥候將人帶來。
等待來人時,玉珈還在猜測,因為在那她心目中,符合斥候描述的女子,普天之下也沒幾人,若是那位曾縱橫突厥皇城,讓不少突厥人難以忘懷的寧雨昔倒也還好,畢竟玉珈知道雖然她武功高絕,但是性情閒恬,而且與自己算不上有仇怨,同為窩老攻的女人,定然不會和自己起了衝突。
但要是那手段詭異莫測而且性情難料的安魔女,可就是另外一番光景了,安碧如當初給玉珈下的蠱,在林三百般糾纏下才給解了,玉珈才能保住一命。
要不然堂堂突厥金刀可汗,說不定哪一天就會暴斃而亡,對於安碧如,玉珈是既怕又恨,所以這些年來,一直有意無意地躲著。
玉珈沒來由的心煩意燥,跨出皇帳,喊停了前進的行宮。
遠遠看到前面三百步外,一隊斥候呈環形隊列包圍著一名騎馬女子緩緩靠近。
那女子一條紅絲覆面,體態婀娜。
由於距離太遠,只能看個大概。
玉珈伸出手說道:“拿來。”
一名女官錯愕了一下,隨即明白可汗的意思,快步從那皇帳里捧出一張大弓。
玉珈接過弓後,臉色冷峻,從另一名女官捧著的箭袋中抽出三支長箭,動作嫻熟地搭弓瞄准,嗖嗖嗖,一口氣連發三箭,三支利箭破空直衝那騎馬靠近的女子。
長箭擦著帶隊斥候的頭頂直射到後面的女子面前,由於視线都被那人阻擋,直到三箭飛到女子不足一丈距離,才被發現。
覆面女子剛想俯身趴在馬上避開,卻是刹那間憋見前面那幾名斥候已經錯開身形,隨後又有兩支長箭左右開弓,射過來的方向正是貼著馬身,女子就算趴在馬背上可以躲過前面的箭矢,卻是會被後面的兩箭正中腿上,不由分說便縱身一躍,高高懸在半空。
可讓覆面女子惱火的是,直衝要害的飛箭陸續有來,而且角度刁鑽,將她閃躲的方位都一一封鎖,一連十二支飛箭如索命厲鬼向她襲來。
覆面女子嬌咤一聲,看准時機一手接住一支擦著臉皮飛過的長箭,瞬間明了這些飛箭為何會讓自己如此狼狽,原來玉珈所射之箭乃是要比普通箭矢更長更重,所以在速度更快,女子暗罵道:“真當老娘是軟柿子?和我玩陰的?哼,那就別怪我不客氣咯。”
接住一根長箭的女子在滯空時眼看就要被後續飛來的箭矢射中,卻是大手一揮,巧妙地一一挑開了極具威脅的十一支長箭,卻還不能松口氣,腳尖剛落到馬背上,就發現在剛才那短短幾個呼吸,原本包圍著自己的斥候們已經反應過來,玉珈所射過來的箭矢,除了要威脅到她之外,更是一個明顯的信號,此人可殺。
女子借著馬背換了一口新氣,面對反應迅速馬上要對自己動手的斥候,沒有心思與他們糾纏,既然已經撕破了臉皮,那就不廢話了。
女子猛然發力,身形暴起,魚躍的姿勢向前飆去,腳下的駿馬竟是被一腳踩斷了馬背脊骨,哀鳴著轟然倒下。
那隊斥候原本手持輕弩瞄准發射,卻是射了個空。
只見那女子身法輕靈,動如脫兔,加速著拋離馬隊,於是人人急忙策馬直追,手中的弩箭更是不求傷人,只為了能拖延那女子片刻。
如游魚在水,聽聲辨位不斷擰轉身形避開從腦門後面呼嘯而來的弩箭,覆面女子眼中只有那依舊站在皇帳前的玉珈。
刺客出現,近衛們可沒有慌亂,早已擺好陣型,一隊騎兵從側翼衝出,直撲意圖冒犯可汗的女刺客,在騎兵即將到來前,女子還要避過弓弩隊的那漫天齊射箭雨。
她絲毫不慌,身形略緩。
在後面緊追的斥候瞬間便趕到,只見她一個詭異的扭腰閃躲,便輕松避過劈向後背大刀,然後一步胯上馬背,緊挨著那名斥候道:“謝了哥哥,擋箭之恩,下輩子再找我報吧。”
那斥候扭頭看著那緊貼著他的女刺客,二人四目相接,他卻是遍體生寒。
因為女刺客一手捏著他後頸處,便讓他動彈不得,然後一箭插在那馬屁股上面,吃疼的馬兒頓時提起了速度,撒開腿就狂奔。
來不及反應,那名斥候已經被落下的箭雨刺成刺蝟,瞬間死絕。
不過女刺客還真不客氣,在那騎兵衝到身前,幾刀砍在那人身上,她們二人一馬又前進了約百步,直到那屍體中箭太多,已成累贅後,正忙著用那人的砍刀格擋從後射來的箭矢,女子才找到新的擋箭牌。
就是如此,女子以更為省力的方式,不斷跳躍到後面緊追的斥候馬上,控制著他們用肉身作墊,迅速接近皇帳。
玉珈看在眼里,柳眉緊皺,心中暗道:“這安魔女的手段可真夠毒辣。”
原本玉珈並不確定來者是誰,所以就出箭試探。
她並不奢望能就此射殺,畢竟無論是寧雨昔或者安碧如,都是一等一的絕世高手。
若是寧雨昔,避開了箭後,應該會表面身份,就此化解誤會。
但是這女子到現在還故弄玄虛,不以真面目示人,更是絲毫不把自己的護衛當人命,不論武功和外形,再到行事手段,除了那安魔女,還會有誰。
眼看安碧如已經逼近到百步距離,玉珈正猶豫之時,看見一對手持火統的近衛已經裝填好彈藥,玉珈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先不要開槍。
玉珈輕喝道:“安碧如,夠了,你別再鬧了。”
被知曉了身份的安狐狸翻了個白眼,看著玉珈揮手示意停止追擊的兵馬。
雖然可汗已下令,但是一個個還是如臨大敵,瞄准那個身手超絕,在萬軍叢中未傷分毫的女人。
安碧如將最後那個替死鬼推下馬後,緩緩前行,對玉珈說道:“玉珈妹妹,怎麼這麼大的火氣啊,多年不見,姐姐還沒來得及說上話,就讓你給攆狗似的讓人追著砍,快要嚇死姐姐了。”
玉珈厭惡道:“鬼鬼祟祟的定是沒什麼好事,你若是光明正大的求見,我又何至於如此不客氣!”
安碧如繼續靠近皇帳,只是看著在玉珈前面列好隊形的火槍隊,雖然人數不多,只有約百人,卻是已經有足夠的震懾力,畢竟被那玩意射中一槍的話,可比中箭要難搞多了。
面對著那嚇人的火槍,安碧如臉上泛起幽怨的神色,心中怨道:“男人都是抗不住枕邊風啊,小弟弟被這胡妹子纏了幾回,終究是把那火槍教會他們了,唉,就真那麼放心,能和平共處?小弟弟啊小弟弟,還是太天真了,女人吃起醋來,可是沒有道理可講的。還害姐姐我現在束手束腳的,該打。”
安碧如在被那火槍隊瞄准的同時,也不敢太過放肆,就停馬在皇帳前,對玉珈說道:“玉珈妹妹,姐姐這剛好遇見你入關的隊伍,就想著來打聲招呼,討杯水喝喝,怎麼一言不發就給姐姐來這麼大陣仗的下馬威啊?怎麼說大家也是姐妹嘛。”
玉珈笑道:“安姐姐,真有這麼巧嗎?怕不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吧?你知道我和你沒話可說的,姐妹?!那是窩老攻在的時候,大家免得撕破臉皮而已。你對我下的毒手,我這麼久了一直沒找你算賬,也算客氣了,可不要不識趣了。”
安碧如哀怨道:“你瞧你這話說得,那時候你我立場不同,姐姐我耍的花樣那不是清理之中嘛,而且最後姐姐還不是一樣收了手,讓你和小弟弟也算是終成鴛鴦了,不念姐姐的好也就罷了,今日還差點要拿下姐姐我來,這可就不占理了。”
玉珈聽著安碧如的述說,也覺得她的話在理,卻是不想和這性情難測的魔女有更多交集,口氣軟了幾分道:“罷了,你若是真的恰好遇到,想修整一下,我這里自有安排,你休息夠了自行離去,我不想再見你。”
玉珈正要轉身之時,安碧如的一句話卻是讓她不得不回心轉意。
“玉珈妹妹此次到大華,怕是要來找小弟弟吧。”玉珈再次轉身,臉色肅然道:“你怎麼會知道?”
安碧如笑道:“猜的。”
隨後又道:“玉珈妹妹,實不相瞞,我本來出關,其實也是打算去看看那小弟弟是不是在和我玩抓迷藏呢,但是既然你都在這里了,那就省了姐姐我的功夫了。”
玉珈皺眉道:“上來再說。”
安碧如那妖艷的容顏上露出一抹詭異的微笑。
隨後便一路暢通地進到玉珈的皇帳之中。
安碧如在打量那寬敞的皇帳內部時,玉珈屏退了護衛和女官,與安碧如獨處一室。
玉珈先開口道:“你真的也在找窩老攻?可他都快一年沒有過來突厥了,究竟是什麼情況?”
安碧如看著玉珈不禁苦笑道:“玉珈妹妹,沒必要這般提防姐姐吧?姐姐又不會吃了你。”
原來玉珈雖然屏退了眾人,但是手上卻握住一支短火槍,在手中輕輕掂量。
被安碧如調侃,玉珈神色不變道:“防人之心不可無,你武功很厲害,身手很好,玉珈總得有自保手段。”
安碧如也不急於接近玉珈,她此番前來,本就是要拖延時間,因為從圖索佐那里拐來的那些兵馬,已經全速撲來,而她卻是要把這胡人女子帶走,但是如今身在敵營,她要走也不輕松,更何況是要帶上這小野貓。
安碧如細說著林三失蹤這段時間來的事情,不但沒說謊話,而且還把眾人搜尋的方法和結果都一一說明,卻始終找不到林三,他就如同人間蒸發一般消失得悄無聲息。
以玉珈的智慧,也斷定安碧如所言非虛,只是這樣一來,就更加耐人尋味。
以林三的身份,敢對他不利的人寥寥無幾,肖青璇的勢力和安碧如一明一暗,若是想要找一個人,絕對不會一點消息和頭緒都沒有,除非林三根本不在大華。
安碧如分享完她的情報後,便不再出聲,任由玉珈陷入思緒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原本寂然的皇帳出現些許晃動,安碧如邪魅一笑,心中暗道:“來了。”
玉珈也感受到異樣,突然眉頭緊皺,想道:“不對勁!”
玉珈瞪眼看向安碧如,只見那安狐狸嘴角揚起,身形暴退,瞬間便退出帳外,玉珈正欲舉起火槍,她已是一躍而起,消失在視线之外。
玉珈正要喚人,卻有一人急衝到皇帳簾口稟報道:“可汗,後面有一股騎兵在衝過來,人數大約一萬,還不知是敵是友。請可汗發令。”
玉珈馬上恢復冷靜,對那人說道:“不管是不是敵人,都先御敵,同時放信號,讓外圍的斥候去找援軍,木巴爾城距離這里最近,我們只要堅守陣地就行。切記不可擅自出擊,只要堅守就行。”
稟報之人領命而去。
玉珈被分了神後,正思考剛才安碧如那詭異的笑容,突然感覺到背後有人。
但是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只白皙纖細的玉手握住後頸,只聽到一把妖媚的嗓音在耳邊響起道:“小妹妹,這打仗的事情還是留給那些臭男人吧,姐姐我可看不得那血腥場面,乖,既然你要來大華找人,姐姐我熟門路啊,就讓姐姐給你帶路吧。”
還想掙扎的玉珈突然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安碧如將昏迷的玉珈扛在肩上,呻了一句:“哎喲,想不到妹妹你可真沉,怕不是這屁股礙事,該打。”
說畢便是一巴掌打在玉珈的美臀之上。
可惜玉珈已昏迷過去,絲毫沒有反應。
皇帳的護衛正不停調動擺好陣型拒敵,一位女官急急進入皇帳想要聽候可汗吩咐,卻見尊貴的可汗竟被人打暈了扛起,一聲高昂刺耳的呼喊:“有刺客!!!”
原本就已夠手忙腳亂的護衛們馬上衝進了皇帳,卻發現除了那女官之外空無一人,再細看女官,只見她驚恐的臉容凝住,脖子上突然冒出一條猩紅的血线,隨後身首異處。
此時那呼嘯著狂奔而來,浩浩蕩蕩的人馬已經衝到護衛軍士擺好拒馬陣的外圍仍不減速,不是敵人是什麼。
隨著一聲“殺!”兩方人馬廝殺起來,頓時人仰馬翻,血肉橫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