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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4章 罪惡都市(上)

星辰耕者 龍翼風語者 23962 2024-08-07 16:50

  他在一片無序的炮火中飛速狂奔著。

  一枚枚滿載著質子炸藥的曲射異形彈頭在他奔跑軌跡的四周炸開,一個飽含著高能等離子體的電漿球在他的身後落地,在地面上炸出一個空無一物的漆黑大窟窿。

  他以驚人的速度、 反應力奔跑跳躍著,躲開了一次又一次的致命火力打擊。

  他的背上背著一個人,那是一個穿著陸戰隊常規制式動力甲的士兵,但他膝蓋以下的兩條小腿已不見蹤影,斷口處能看到一團團倉促凝固的生物泡沫。

  “長……長官,別管我了吧,我求求您——”在他背上的陸戰隊士兵奄奄一息地開了口,“您這樣重要的人,不值得為了我一個維爾曼人後裔這樣冒險……”

  “給我閉嘴,”他發出了震耳欲聾的怒吼,“離撤離點還有不到十分鍾,現在讓我他媽的好好集中一下注意力。沒有陸戰隊員會丟棄戰友,不論是常規部隊,還是碎星者。這里沒有維爾曼人,也沒有超級戰士,只有兩個人類——”

  他猛地縱身一躍,一條近十米寬的斷崖就這樣在他的身下飛馳而過。

  凡人皆有一死。

  但不是在今天。

  ……

  李維靖猛地深吸一口氣,從沙發上沉沉地醒來。

  他用力揉著太陽穴,剛才的睡姿似乎有點不太好,讓自己的呼吸有些壓迫,從夢中蘇醒後感覺身子有些沉,總之很不爽。

  他漸漸想起了睡著之前的事。

  依舊是一個普通的下午,在吃完午飯後,他和冷星妍一起看了一部二十世紀的老地球經典愛情片,看完後兩人很來勁地討論起了劇情和角色,結果聊著聊著自己興致也起來了,於是乎兩人便在沙發上就地解放了所有衣服褲子,狠狠地肏了起來。

  他這次肏得非常粗暴和賣力,冷星妍在做愛過程中高潮了整整四次,在他最後在她那白漿噴得四處都是的小騷穴里射完精後,這小娘皮已經伸著舌頭翻著白眼,幾乎要暈了過去。

  而他自己在盡情發泄後也感到一陣疲憊,於是兩人胡亂親吻溫存一番後,就這麼在沙發上抱著睡了過去。

  不過現在問題來了,因為沙發上此時只有自己一個人。

  李維靖應付著套好衣服,扭著脖子站了起來。

  “星妍?你在哪兒?花園?書房?還是在洗澡?我看了下鍾,已經快到晚飯點叻,要太累的話,今天晚上還是讓智子做飯?”

  他走向上下樓的樓梯口,呼喊著自己同床好女人的名字。

  片刻後,他在二樓走道的拐角處,猛地撞見了自己那貌美靚麗的同床性伴。

  她手里正拿著自己的手機,眼睛微微腫了起來,眼球里布滿血絲,她一下下地吸著鼻子,呼吸都帶著哭腔。

  撞見李維靖時,她嚇了一大跳,接著便立刻開始抹擦起了眼窩,將臉偏向一邊,努力想要恢復正常的表情。

  “這是怎麼了?出什麼事情了?”李維靖皺起了眉頭。

  “……不,這,不……我,我……”冷星妍仍在輕輕地抽泣,她表現得手足無措,有倫次的話語也說不出口。

  李維靖輕輕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拉進懷里,抱著她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不急,你先緩一緩,等緩過來了再慢慢說,到底出了什麼事。”

  幾分鍾後,在客廳的沙發上,終於逐漸平復下來的冷星妍默默地靠坐在李維靖身旁。

  她緊擰著眉頭,雙手止不住地在大腿上抓扯著褲子,良久之後,她終於抬起頭,直視起了李維靖的眼睛。

  “……我……可能需要你幫我一個很大的忙。”她猶豫半晌,才輕啟朱唇。

  “先說說發生了什麼事吧,”李維靖表現得非常平靜,“是不是你在雷考利斯的家里那邊出了什麼問題?”

  “嗯,是的……”冷星妍用力地點著頭,“剛才我媽媽給我打電話過來,她……她說,我的妹妹剛剛被人綁走了,她自己被綁匪毒打了一頓,傷得很重……”

  “她有告訴你具體是什麼情況嗎?有沒有什麼前因後果?綁匪有提出什麼條件麼?”李維靖冷靜地拋出一個個問題。

  “她說,自從幾個月前的科良坂劣質品事件之後,雷考利斯各地就一直有一些對科良坂不滿的下城區民眾和暴徒在鬧事,他們有時候會襲擊科良坂的設施和雇員,但在之前一般都是在下城區內,或者是城區交界帶一類的地方活動。”

  “直到一周前,科良坂工業的一支安全警衛小隊在雷考利斯城區交界帶的一條街上,一口氣打死了七十九個向科良坂運輸車扔東西抗議的民眾,這一事件引發了全面的衝突升級。”

  “一些組織度更高的反科良坂團伙開始公然進入中層市區活動,襲擊科良坂的職工公寓和一些子公司的辦公樓。他們有一定的組織度和行動策劃能力,並且還有能和警察正面對抗的武器,能夠快速地在作案後撤出中層市區。”

  “就在剛才,一伙這樣的暴徒攻擊了我們家所在的科良坂職員公寓,他們其中有幾個人闖進了我們家,我的妹妹在抵抗中打傷了他們中的一個,然而隨後就被他們揍暈了過去。他們在家里搶劫打砸一番後帶走了我妹妹,並威脅我媽媽,說如果一周之內不能拿出五萬聯合幣到他們指定的地方交易的話,他們就會把我妹妹的屍體切碎了寄回來。媽媽在忍著傷痛爬起來之後,立刻就給我打了電話。她還通知了我妹妹在街上認識的那幾個朋友,但他們似乎也沒什麼很好的辦法,只是來家里幫忙整理屋子和安慰了她一下。”

  冷星妍說著,又忍不住抽泣起來,她抹了一把淚,再次看向了李維靖:“所以最後,這既是我媽媽想讓我的傳達的請求,也是我本人的請求——我們找不到任何其他能幫忙的人了,我們想求求你幫忙,救救我妹妹——我們真的,沒法拿出這五萬聯合幣了……”

  李維靖抱起雙臂,閉上了眼睛。沉默片刻後,他睜開了雙眼。

  “我答應過你什麼,你還記得嗎?”李維靖面色平靜地看著冷星妍。

  “……你……你是想說……?”被焦慮和恐懼淹沒的冷星妍一時無法有效地運轉起思維。

  “我答應過你,我會給你一個嘗試去實現你自己夢想的機會。”李維靖一字一句地緩緩說著,“而你的夢想是什麼?”

  “……我的,夢想……?”冷星妍的眼角仍在輕輕抽動著,她努力嘗試想要平復下來,但一時難以做到。

  “你說你想去核心世界上大學,工作,移民,最後把你的家人也接過去,一起移民,離開雷考利斯。”李維靖伸出手,輕輕摟住了冷星妍的肩膀:“而你的夢想能完整實現的前提,就是你的家人要在此之前保持平安。而我——我從來都會完成我的承諾,因為我言出必行。”

  冷星妍猛地握住了李維靖的手:“——我,我,我不知道該怎麼——”

  “噓——”李維靖卻將一根手指點在了冷星妍的嘴唇上:“先不要高興得太早。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這次的事件,十之八九,恐怕不會是那麼簡單就能解決的。我可以向你保證,如果你只是找我借五萬塊錢匯給你母親,那是絕對救不回你的妹妹的。”

  “那——”冷星妍疑惑不解地皺起了眉毛.

  “我會和你一起去一趟雷考利斯,”李維靖堅定地給出了回復:“我會親自去解決這個問題。同時,我們同居這麼長時間了,想必我也是時候該去見一見我‘女朋友’的家長了吧?”李維靖的臉上久違地浮現出了他那標志性的神秘微笑。

  ……

  “給我把軍火庫里所有的家伙都給打包帶上,除了步行機跟武裝載具才能用的玩意之外——”李維靖扛著大包小包扔上貨運機器人,同時對著智子發號施令。

  “明白,”智子的眼睛中不斷地流轉著淡藍色的光圈,“機庫里的各類武裝和支援用無人機也都帶上麼?”

  “當然,”李維靖點點頭,“哦對,把我們改裝的那兩輛懸浮車也都帶上,我有預感它們都會用得上。另外,把你能找到的科良坂劣質品出口事件以來相關資料篩選出一些價值高的傳到我的終端上——呃對,還有一年多前,造成星妍父親亡故的七號工業園事件的資料也整理好給我發一份。啊,最後差點忘了,一定要記得,把‘貨櫃’給帶上。”

  李維靖背上了最後一個行李包,一步步地走到了小山包的停艦庫門口。

  冷星妍正站在那里,怔怔地看著眼前這艘長百米上下的私人飛船。

  “我管她叫‘執劍人號’,”李維靖拍了拍冷星妍的肩膀,“她對於我來說,就是漢索羅的千年隼,雷諾茲的寧靜號。她是鮑迪斯先生送給我的十八歲生日禮物,我們兩個一起給她做了很多喪心病狂的改裝,讓這艘民用多用途私人飛船的綜合性能和火力超過了一般的聯合軍軌道巡邏艦,甚至可以勉強跟護衛艦打得有來有回。我的一大遺憾就是沒法開著她去戰場上圖圖克羅瑟人。”

  冷星妍的額角再次冒出了冷汗:“……呃……你跟那位老先生還真是熱愛干一些不尋常的事情呢……”

  這時,智子提著兩只箱子從後面走了過來:“所有貨物都已經裝船完畢,我們隨時可以出發。”

  “智子也會跟我們一起去麼?”冷星妍疑惑地問道。

  “當然,”李維靖歪了歪脖子,“我們會需要一個非常強力的後方技術支援者,她會在執劍人號上支援我們的行動。”

  “也許事情沒那麼復雜,那些暴徒拿了贖金就會放人呢?”冷星妍低下頭,最後小聲地嘀咕了一句。

  “不不不,這種事萬不可以僥幸的態度去對待,”李維靖堅定地搖著頭,“軍隊決不能打無准備之仗,作戰計劃更是絕不可以按照最好的預期來制定。我們寧可事先做足事後證明‘多余’的准備,也要絕對避免事到臨頭開始手足無措。走吧,我們上船。”

  走到登艦口,李維靖不自覺地將手伸進了衣領。

  張開手掌時,他在自己的手心里看到了一個穿著細繩的小小鐵片。

  不知為何,他鬼使神差地再度戴上了軍隊的狗牌。

  ……

  飛船內,李維靖小心翼翼地從一個保險櫃里拿出一管針劑。

  “這可是我花了相當的門路才搞到的玩意,”李維靖在會議桌前坐下,在冷星妍面前展示著手中的針劑管,“自三百年前的維爾曼戰爭開始,聯合軍就一直在研究能快速訓練熟練士兵的方法。戰略後勤技術研發部在第五次克羅瑟戰爭爆發前幾年,運用共生原胞技術做出了一些初步的實驗性成果,目前只在碎星者一類的部隊里有一些實驗性應用。”

  “他們設法,將人的某些特定的技能與經驗的記憶提取了出來,運用共生原胞生命體的一些獨特機理將其存儲起來,然後進行復制,最終通過注射給予另一個人。這樣的技術可以讓一個新兵在極短的時間內熟練掌握諸多軍事技能,相比傳統上以年月為單位的訓練周期,使用這種‘技藝傳承’技術,只需要花費數以天計的記憶磨合訓練,就能達到相同的效果。”

  “原本軍方希望能夠將最優秀的士兵的完整作戰能力通過這種方式‘存儲’下來,但目前的技術還達不到這種程度。現在能做到的,只能穩定地提取一些諸如射擊能力、 基礎格斗術之類的技能記憶,並給予他人。你面前的這管針劑里,就儲存著一個普通步兵幾年射擊與格斗訓練的成果。我現在需要把它注射給你,以備萬一,你也能有基本的自保能力。”

  冷星妍略顯震驚地盯著這管針劑,她遲疑片刻後緩緩開口:“這……合適嗎?”

  “當然合適,”李維靖斬釘截鐵地回答著,並走到了她的身後:“反正這也是我早晚要教給你的東西,就當是臨時走個捷徑吧。”

  ……

  身著灰色的羽織小袖和深黑色座敷袴的荒井四郎站在雷耶斯特市科良坂大廈的頂層,默默俯視著巨幅落地窗外的城市夜景。

  一個戴眼鏡的西裝男子站在他不遠處的身後,對著懸浮在身前的全息投屏向他做著匯報。

  “……整件事情的脈絡,現在已經非常清晰。一年多以前的七號工業園區事故之後,有人借助園區整修重建時產生的安全漏洞,駭入了七號工業園的生產管理和質檢審查AI,改寫了AI的生產基准數據和審查識別認知標准數據,造成重建後為碧洋星出口訂單生產提供的屏障護欄出現了大量嚴重不合格的次品,最終對公司造成了這次嚴重的損失。能做到這一點的顯然只有公司內部的叛徒,甚至工業園區事故本身亦極有可能是叛徒有意策劃的。安全警衛部的情報科不久前已經鎖定了最大的嫌疑人,但此人恰巧在之前針對科良坂社員及其家屬的大規模襲擊里失蹤,疑似遭到襲擊者綁架。可現在看來,這次的襲擊很有可能反而是他和他背後的人為了讓他脫身而故意制造的。”

  待中年眼鏡男陳述完畢,荒井四郎便略微轉過了頭來:“辛苦你了,鄭君。我基本已經能料到是誰在背後策劃指使這一切了,只可惜現在我們還必須要再忍耐一段時間。不過,這個叛徒的問題,有必要好好處理一下。”

  “是,所以我已經派人去查清他的下落了。”面對著眼前這位年逾二甲子的老人,身為科良坂工業副總裁的鄭澤希亦是不敢有分毫怠慢。

  “這個叛徒十之八九被藏在下城區最混亂的街區里,那里直接派我們的安全警衛人員去公開活動並不高效。找個中間人或者幫派首領,讓他派人去解決。我希望盡可能把叛徒活著帶回來,在給他應有的懲罰之前,我們應該先把他腦子里的情報和秘密全都榨出來。”

  “是,社長閣下。我已經有了合適的人選。”鄭澤希不動聲色地推了推眼鏡。

  “那就去做吧,動作要快。”荒井四郎緩緩轉過身來,一對黑色圓筒形的機械義眼里毫無屬於人類的生息。

  “最後,順便也該加派更多的安全警衛部隊去中層社區強化治安了,公司的生產和運轉效率可不能再繼續下降了。”

  ……

  當執劍人號穿過雷考利斯灰蒙蒙的厚重雲層後,密密麻麻卻又一望無際,一直延伸到地平线盡頭的巨型城市,出現在了李維靖的面前的舷窗中。

  城市頂端的幾座超高層巨構建築直直地穿透了低空雲層,在雲端上延伸出一個個設計豪華而精美的居住平台,李維靖遠遠地就能用肉眼分辨出其上的一些泳池、 花園還有高爾夫球場。

  它們與圍繞在周邊的些許修築在反重力懸浮平台上的設施,構成了這座城市的凌日區。

  “我在戰爭期間一共執行過七次軌道空降,”李維靖面無表情地看著下方距離自己尚有好幾千米的,層層疊疊、 縱橫交錯的交通道路和建築結構,以及一道道川流不息的載具洋流,嘴里卻在敘述著似乎不怎麼相干的話題:“每一次軌道空降之後,我都會對穿梭機和懸浮炮艇變得更加熱愛。但是沒辦法,上面的長官有時候就是喜歡讓我們直接雙腳落地,尤其考慮到我們比一般的軌道空降兵更不容易摔死,他們用起這招來就更是肆無忌憚了。”

  “所以說,老板您想傳達給我們的信息是?”智子的眼中依然不斷流轉著淡藍色的光輝,她眼中的運行指示燈自從在雷考利斯軌道上彈出折躍蟲洞後就一直沒熄滅過。

  “我想說的是,你應該把能夠靠坐在飛船上軟乎乎的乘椅里降落在星球地表這件事,當作是一件舒適的享受。”李維靖一只手搭上了冷星妍的肩膀,她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坐立不安,雙腿不斷地摩擦擺動,雙手也緊握著在大腿上來回摩挲。

  “別緊張了,你馬上就能久違地和你母親見面了。有什麼問題我們會一起解決的,不用這樣焦慮。”

  “額,嗯……謝謝你……”冷星妍勉強擠出一個微笑,然後伸手握了握李維靖的手。

  隨後,李維靖突然又轉頭看向了智子:“怎麼樣?都搞定了麼?”

  “後門程序設置完畢,一切准備就緒——雷耶斯特上空的科良坂偵察衛星和市內的所有監控系統的監控數據從現在開始皆可供老板您隨意調閱,只需您對我一聲令下。”

  冷星妍再一次震驚了:“——這、 這是什麼情況?”

  “執行行動前的一點必要措施,”李維靖得意地笑了起來,“作戰可不是RTS游戲競技,但凡在有能力做到的情況下,我們當然首先要盡可能地驅散眼前的戰爭迷霧。”

  “你一面安慰我不用擔心,一面又總是弄得像是事情肯定會發展成要動用很可怕的武力手段解決一樣,這不矛盾麼?”冷星妍嘆了口氣。

  “當然不矛盾,用武力就能解決的問題一向是最簡單的。”李維靖伸了個懶腰,從座椅上站了起來。

  “不過老板,關於監控和後方支援這點,有一個情況我必須要告知您——”智子這時突然再次開口,“科良坂近來對其數據網絡的安全系統進行了一系列的升級和加強,目前雖然仍然無法封鎖住我的入侵,但我現在必須持續性地消耗大量的线程與算力來掩蓋我的訪問蹤跡,這意味著在之後的行動期間,我無法分出足夠的算力來同時兼顧所有可能需要注意的監控地點,我在支援您的行動時,只能將監控范圍鎖定在一片相對有限的行動區域內。盡管我有在嘗試編寫一套新的針對性匿蹤算法來解放自己的线程,但這需要耗費很長的時間。”

  “無妨,能夠維持對行動區域的監視理論上已經足矣。”李維靖擺了擺手。

  “現在,希望雷考利斯做好了迎接我們的准備——”說著,他輕輕地拉起了冷星妍小手。

  ……

  執劍人號停泊了中層市區的一處地面星港上。

  在完成了簡單的入境登記後,李維靖和冷星妍駕著一輛懸浮車從執劍人號中駛出,匯入了雷耶斯特城那絡繹不絕的浩浩車流。

  雷耶斯特市,這里住著整整七千五百萬雷考利斯公民,這座城市的經濟與大部分支柱產業都被科良坂集團通過各種手段牢牢控制。

  如蛛網般交錯的地面行車道和空中懸浮車道密密麻麻地穿行於一棟棟巨型建築之間,每一棟的建築的外側幾乎都包裹著五顏六色的全息影像和全息屏幕,24小時不間斷地向城市放送著各類廣告。

  一個個形體妖嬈的全息舞女,和夸大其詞的保健藥品推銷視頻不斷地在車輛兩側掠過,如果將目光投向下方,還可以看到交通網絡下如蟻巢般密集的破舊建築群和臨時棚戶。

  打開車載收訊器,幾乎每一個信息廣播頻道上都是永不停歇的音頻或是微縮全息廣告,廣告之間偶爾會插播進幾條通報某城區某街道上發生槍戰與爆炸的新聞,播音員的口氣輕佻而戲謔,仿佛大街上的殺人與死人都是些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一樣。

  打開短視頻軟件,一個個濃妝艷抹袒胸露乳的性感女網紅無不極盡所能地用性明示舞蹈展示著自己的風騷,五花八門的彈幕跟打賞消息像暴動的蝗群一樣圍繞著視頻和微縮全息影像四處飛舞。

  “現在我相信你絕對是個世間稀有的好女人了,”李維靖瞟了瞟中間的車載全息播放台,“在這樣一個星球上有著你這樣的外表,卻從來沒打算用過這些法子賺錢,這可不是一般的自制力能做到的。”

  冷星妍不置可否,只是默默地露出一個苦笑。

  ……

  懸浮車停在了中層市區外圍一座社員公寓小區外的街道旁。

  李維靖看到在街道另一側的拐角處停著一輛輕型裝甲巡邏車,幾個身穿黑色戰術護甲的科良坂安保士兵荷槍實彈地圍繞在裝甲車周邊,掃視著周圍街道。

  一架閃著指示燈的無人機從李維靖與冷星妍的頭頂飛過,李維靖一眼就認出是一架車載型軍用偵察無人機。

  “走吧,帶我去看看你的家。”

  李維靖表現出一副並不怎麼在意周圍這些警備力量的神色,微笑著牽起了冷星妍的手。

  “媽媽,是我,我回來了——”在公寓樓的一間房門口,冷星妍按響了門鈴。

  一路上李維靖看到不少公寓房門上都有打砸的痕跡,樓道里有些地方還有著七零八落的燃燒焦痕。

  房門打開,一個頭上打著繃帶,面容憔悴的中年婦女從門縫里探出了頭,在看到面前的冷星妍後,她“哇”的一聲就嚎啕大哭起來,接著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女兒。

  待母女二人花了半天時間平復好心情後,冷星妍的母親才終於抹著眼睛看向了靠在一旁抱著雙臂的李維靖。

  她神色復雜地上下打量了一下這個男人,但最後還是禮貌地向他伸出了一只手:“……這位應該就是碧洋星的李先生吧?星妍經常跟我提起你,這幾個月……有勞你照顧我女兒了。然而我們現在不得不繼續厚著臉皮懇請你為我們幫幫忙,李先生你願意大老遠帶星妍一起回來一趟,我對此已經是感激不盡。”

  “梁女士,幸會——”李維靖同冷星妍的母親握了握手,“話不能這麼說,我此番前來不過是為人的應有之義,梁女士可不能這麼折煞了我。”

  待梁氏引二人進屋後,李維靖才發現客廳里還坐著四個穿著打扮非常街頭風的年輕男女,他們之中小的看上去只有十六七歲,大的約莫十八九歲的樣子。

  想必這幾人,就是冷星妍曾提到過的,她妹妹的街頭朋友。

  這幾個年輕人看到冷星妍後立刻笑著站起來熱情地同她打招呼,但在面對李維靖時,他們全都不約而同地表露出了懷疑與警惕的態度。

  最終,為首的一個高瘦青年最先來到了李維靖面前。

  他穿著一件印著許多搖滾與金屬樂隊符號的灰藍色夾克外套,胸前掛佩著銀色的天主教十字架和耶穌受難像,面貌五官看上去像是拉美裔血統。

  “我叫何塞,我們都是冷星妍的妹妹,周芝玲的朋友,你就是那個碧洋星農場主吧?”這個看著不到二十歲的青年警惕地打量著李維靖,“我想先確認一件事,你真的沒有虐待過冷星妍嗎?”

  “你見過哪個虐待狂會帶著自己手上的受害者一起來受害者母親家里做客嗎?”李維靖饒有興致地看著何塞,隨意地聳了聳肩。

  “呵呵,我就說嘛,我一眼就能看出他肯定不是那種惡心的變態男人,”一個趴在沙發的少女笑嘻嘻地開了口。

  她像哈莉·奎茵一樣梳著染了好幾種顏色的雙馬尾,臉上化著很濃的妝,讓她看上去活像個真人芭比娃娃。

  她上身穿著一件亮眼的玫紅色拉鏈夾克,下身穿著黑色緊身短皮褲和網格襪,她的長靴和網襪上繡滿了卡通骷髏頭裝飾。

  她興致盎然地盯著李維靖,在幾人之中看上去態度最為輕松:“在和星妍姐視頻通話過之後我就知道他跟星妍姐之間肯定不簡單,但是阿玲就是不相信我的直覺,非要說他一定是個變態。要我說的話,就算這位哥哥真有點什麼施虐小癖好,大概也會有女孩子主動願意給他當M的咯?哈哈哈哈~”

  “這位是多莉,”何塞有些無奈地偏過身子,“不知何為,我們之中她似乎比較相信你。但你最好絕對不要把她惹毛了,否則我保證她會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時刻謹記~”李維靖戲謔地抬抬眉毛,朝多莉打了個問好手勢。

  李維靖的目光移向了下一個年輕人,那是一個有著刺蝟短發的亞裔青年,他穿著一件掛著不少金屬裝飾的黑色夾克背心,兩只健壯的手臂暴露在兩圈夸張的爆炸狀袖洞外,臉上戴著一副不是很搭的墨鏡,牛仔褲上別著兩根短棍。

  “這是我們的頭號打手,柯子良,”何塞繼續介紹著,“城區交界帶的朋克小子跟暴走族里沒幾個打得過他。”

  柯子良沉默不語,只是伸出兩根手指在面前比了比。

  “嗯,令人欽佩——”李維靖眨眨眼後抱起雙臂,故作正經地點點頭。

  “最後是扎克——”何塞指向了坐在沙發最末端的一個瘦小白人青年。

  他帶著一頂灰色棉毛罩顱帽,包裹住了他那一頭枯黃的中長發。

  他臉上長著些許雀斑,身上穿的是一件滿是DIY塗鴉的寬松外套,手中始終握著一個看著像是做了點改裝的通訊終端。

  “——扎克算是我們黑客,但他搗騰的那些無人機一般都不怎麼靠得住。”

  “那是因為你跟阿玲總不給我時間讓我好好調試完它們!”扎克略顯不滿地嘟囔著。

  李維靖暗自搖搖頭。

  這時,梁女士端著一口鍋從廚房里走了出來,她招呼著李維靖在餐桌旁落座,四位街頭青年也都很聽話地圍了一桌,和冷星妍你一句我一句的拉扯問候了起來。

  在桌上的閒聊之中,李維靖慢慢拼湊起了冷星妍一家的概況全貌。

  冷星妍的母親名叫梁悅,在科良坂旗下一家化工企業中任職;而她已故的丈夫,也即冷星妍的養父叫做周濤,是七號工業園區的工程師。

  夫妻二人除了冷星妍這個年長的養女以外,還有一個略小幾歲的親女兒周芝玲,相比生性乖巧謹慎的冷星妍,妹妹周芝玲的性格更加活潑大膽,有時候還頗有幾分叛逆和桀桀不馴,但總得來講一家人的關系還是十分融洽的。

  周芝玲從小就喜歡往中層市區外面亂跑,所幸一直都是有驚無險,還在結識了一群在城區交界帶生活的街頭好友,也就是何塞他們四個。

  他們這個小團體十分崇拜雷考利斯城市中的傳奇傭兵,對於都市傳說中各個有名的傭兵、 中間人的故事耳熟能詳,有時候還經常模仿他們去干一些傻事,為此惹出過些許麻煩。

  周芝玲在他們當中算是核心人物,他們幾個與包括冷星妍在內的周芝玲一家也熟識多年。

  幾天前母女家中遭暴徒襲擊,周芝玲被綁走,他們在接到梁女士通訊後便立刻趕了過來,除了幫梁女士包扎傷口修整房間以外,他們幾個索性也留了下來充當梁女士護衛,以防再遭不測,同時也在嘗試幫忙尋找周芝玲的下落。

  “那天襲擊我們的暴徒,我只記得他們人人都戴著同一種白色的面具,上面劃滿了紅色的线條。衝進我們家里的幾個似乎沒有帶槍,但我記得有聽到從其他的樓道傳來開槍的聲音。”梁女士回憶著當天的情形,神色仍然心有余悸,冷星妍在一旁輕輕撫摸著母親的背脊。

  “阿玲的性子你們也是知道的,她上來就拼死反抗,用棍子和水果刀打傷他們中的一個,然後她就被他們按在地上一頓毒打,最後被一個人拿球棒敲暈。之後他們對著我也是一頓拳打腳踢,告訴我一周後不到他們指定的地方交錢,他們……就要把阿玲殺了碎屍……”梁女士說著便忍不住嗚咽了起來。

  李維靖沉默地在桌子上點著手指,片刻後,他取出一個貨幣數據存儲器放在了桌子上:“這里面是五萬聯合幣,你們可以打開看一下。”

  周芝玲的朋友們瞬間驚得睜大了眼睛,梁女士顫抖接過存儲器,剛要出聲言謝,李維靖卻突然又抬手示意打斷了她的開口:“——您先別急著道謝。依我的看法,這件事沒那麼簡單,我認為很有可能梁女士您去交了錢之後,對方仍然不會釋放您的女兒,並繼續找借口拖延,或者干脆接著坐地起價繼續對您勒索錢財。”

  “這……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我該怎麼辦?”梁女士伸出雙手捂住了臉。

  “我有一個辦法,需要在場各位的一點小小配合。”李維靖淡定地輕敲著桌子,“過幾天我送梁女士您去指定的地方按時交錢,但我和星妍會待在車里不出面,只由你們四個一起陪著梁女士去跟綁匪會面。如果綁匪願意放人那是最理想的情況;而如果他們不放的話,你們也不要和他們發生衝突,最好在適度地表現一下抗議之後答應他們的條件。之後的事情,基本就不用你們操心了——只要綁匪有人出來拿錢,那我就能夠找到周芝玲。”

  何塞狐疑地看著李維靖:“你能有什麼樣的辦法?”

  李維靖不動聲色地從衣領中掏出了自己的軍隊兵牌,緩緩地取下,放在了桌上。

  “在成為碧洋星的農場主以前,我是聯合防御軍星際陸戰隊的指揮官。解決類似這樣的事情,算得上是我的專業領域。”

  就在這時,門鈴突然又響了。

  冷星妍站起身來:“我去開門——”

  “不,我去。”何塞卻搶先一步擠到了前面,示意冷星妍待在梁女士身邊。

  何塞打開房門,只見一個同樣十八九歲左右的長發白人青年站在門口。

  但何塞一看見他,就不加掩飾地露出了滿臉的憎惡與鄙夷:“羅加納,這里不歡迎你,請你離開。”

  “——拜托,何塞,我只是想來問候一下梁阿姨,而且我聽說星妍回來了?我也想和她打個招呼問——”

  “請你閉上嘴然後從這里消失。”何塞強硬地打斷了他的發言。

  “這是怎麼了?”李維靖好奇地走了過來,冷星妍也跟在他的身旁。

  羅加納在看到冷星妍出現的一瞬頓時雙眼一亮,面露喜色:“星妍,你真的回來了?你還好嗎?你知道的,我——”

  然而當他看到緊挨著冷星妍的李維靖後,他的話音戛然而止,隨即李維靖便從他的眼中看到了一股分外強烈的敵意和嫉恨:“——你就是那個碧洋星的混賬奴隸主?你在這里干什麼?”

  “我來這里嘗試幫助救出我的‘奴隸少女’的妹妹,”李維靖饒有興致地掃視著羅加納,“而你如果對此幫不上忙的話,我建議你最好別給我們添亂子。另外,和人打招呼時最好多注意一下你的措辭。”

  羅加納無比憤恨地瞪了李維靖一眼,他又看向何塞,緊緊抿了抿嘴後開口道:“何塞,你是認真的?你不讓我踏進這扇門,卻讓這個把星妍買作玩物的奴隸主公然來到星妍的家中作客?”

  “你少他媽在這里給我裝蒜,”何塞徑直伸手把羅加納往外一推,“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這個孬種是什麼德性?老湯姆全都看見了,暴徒來的那天你剛從阿玲家里出來,他們衝進樓里施暴的時候你就站在這棟公寓樓外,你既沒有嘗試阻止他們和幫助梁女士,也沒有試著去救下被他們綁走的阿玲,你他媽像個嚇尿褲子的小孩一樣躲在旁邊的垃圾箱背後袖手旁觀!你現在唯一的選擇就是立刻從這里消失,你敢繼續上門一次,我和柯子良就會把你的屎給打出來!”

  說完,他“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這位羅加納是?”李維靖摸著下巴,頗有興趣地來回掃視著冷星妍與何塞。

  “一個孬種跟膽小鬼,”何塞不屑地啐了一口,“算是我們的一個老熟人,他糾纏星妍姐有好幾年了,但不論是星妍姐還是阿玲都很討厭他。他在那天當完孬種之後還有臉繼續裝作自己很關心星妍姐和阿玲一家,在梁阿姨無意間向他透露了星妍會回來之後,想繼續死皮賴臉的跑來糾纏。”

  李維靖看了冷星妍一眼,露出一個戲謔的微笑:“我可不會驚訝,除非你告訴我這樣的家伙只有這麼一個。”

  冷星妍翻了翻白眼:“我從來都不喜歡他。原來確實也有過幾個纏上我的男生,但他們不是因為各種原因沒有再聯系了,就是因故去世了。另外我也都不怎麼喜歡他們。”

  李維靖掃視了一圈屋內眾人,重新換上了更為嚴肅的表情:“現在,言歸正傳。如果你們對我剛才的提案沒有異議的話,那麼我們現在就開始作一下准備,幾天後照計劃行事。”

  何塞、 柯子良、 扎克還有多莉幾人相互交換了幾個眼神,最後何塞轉過頭來,看了看冷星妍,又看了看李維靖胸前的聯合軍兵牌:“我們——相信你一次。”

  “很好,”李維靖點點頭,“不過最後,為了以防萬一,這幾天里我還需要你們幾個幫我一個忙——你們,都是城區交界帶的居民吧?”

  ……

  這里是雷耶斯特下層市區的夜晚街道。

  閃著霓虹燈與粗糙攬客全息投影的小酒吧和妓院,從招牌上看不出經營什麼業務的街邊小商店,不甚干淨的夜宵燒烤攤,密集的老舊公寓與樓頂破爛棚戶組成的民居寨城構成了這個世界的背景板。

  打扮得奇異而浮夸的站街妓女和皮條客殷勤地問候著一個個過路人,無家可歸的流浪者三五成群地躺在角落里,他們或是用吸管吸食著小碟里的廉價藥粉,或是戴著VR頭盔和自動自慰杯,即便是遠處連綿不絕的幫派交火槍擊聲也無法讓他們從幻覺中醒來。

  在一個隱蔽的街道角落里,停著一輛造型不顯眼的兩用懸浮車。

  李維靖和冷星妍並排坐在駕駛座與副駕駛座上,他們的面前懸浮著一個全息投屏,里面播放著某種實時攝像畫面。

  “離約定時間已經過了三分鍾了,”李維靖抬頭看了看時鍾,“何塞,你們幾個有看到什麼可疑的人麼?”

  “沒有,這里什麼人都沒有。”在另一條陰暗逼仄的巷道內,何塞、 多莉等四個年輕人簇擁著穿著一件大衣外套的梁悅,她神色緊張地用一只手扶著領口的一顆扣子。

  “梁女士,我建議你最好還是盡量少碰紐扣。一來會影響攝像畫面的穩定,二來可能會讓某些觀察力敏銳的人有所察覺。”李維靖拿出一只保溫杯,平靜地喝了口水。

  “——哦,對;是的,非常抱歉——李先生您說的有理。”梁女士微微一怔,然後挪開了右手。

  “等等,我捕捉到了幾個熱源信號,正在接近梁女士與護衛人員的位置,預計兩分三十七秒後接觸。”智子的聲音突然在車輛中響起。

  “干得漂亮,”李維靖立刻在全息投屏上點擊了幾下,“何塞,聽得到嗎?對方可能會在兩分半鍾後出現,等會兒看到對方的身影就立刻把我給你小匣子打開,明白嗎?”

  “呃,了解——”何塞微微一愣,隨後把一只手放進了口袋。

  兩分鍾後,幾個摩托車騎手出現在了梁女士與何塞等人面前。他們每個人都戴著那天暴徒佩戴的劃滿紅线的白色面具。

  “女人,我猜你最好帶了我們的錢。否則如果你認為可以靠這幾個毛都還沒長齊的小屁孩對付我們,我會笑出聲的。”為首的一個穿赭紅色夾克的大漢甕聲甕氣地說道,隨即他的幾個同伴也都跟著哄笑起來。

  “這是你們要的錢,轉賬秘鑰是————————”梁女士把貨幣存儲器遞給了為首的匪徒,“現在,你已經拿到你要的錢了,所以快把我的女兒還給我!”

  “別激動,老太婆,”紅夾克大漢滿意地看著賬戶上多出來的五萬聯合幣,“現在看來你的腦子還不算太差,只要你能繼續作出明智的選擇,你的女兒就還能繼續活下去。”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已經給了你錢,你現在應該把人還給我!我的女兒呢?她在哪里?”梁女士激動地上前兩步。

  “老女人,你最好搞清楚一件事,”紅夾克大漢隨手將貨幣存儲器扔了回去,“我們只說了如果你不給錢,那麼我們就會把你女兒切碎了打包寄回去,可我從來沒說過你給了這五萬聯合幣,我們就會當場交人啊?”

  “你——!”梁女士氣得發起了抖,何塞跟柯子良等人跟著一同上前逼近了兩步。

  “怎麼,想在這里跟我們干?”紅夾克大漢隨手掏出配槍,在摩托握柄上敲了敲,“就憑你們幾個?”

  何塞跟柯子良憤恨地與他對視片刻,隨後退了下來。

  “如果阿玲出了任何問題,我保證你會後悔的——”何塞咬牙切齒地說道。

  紅夾克大漢輕蔑一笑,根本沒有理會何塞的空洞威脅:“下周,同樣時間,同樣地點,再帶五萬聯合幣過來。照做的話你女兒還能再多活一陣子,否則後果自負。”

  說完,幾個匪徒便騎著摩托車揚長而去,把梁女士的幾句嘶喊甩在了身後。

  “探蟲已全部成功就位,現在開啟對依附目標的實時定位追蹤。”智子的平靜聲音在車內的通訊頻道中響起。

  “很好,梁女士,還有何塞你們幾個辛苦了,計劃很成功,現在立刻收隊,返回車上跟我們匯合。”李維靖在車內下達了指令。

  “這樣真的沒問題麼?他們不會發現?”冷星妍有些擔心地問道。

  “放心,不會的,”李維靖笑了笑,握著了她的一只手,“這些小玩意是用聯合軍的技術制造的,在雷考利斯上,除非是科良坂這種大企業的機密設施的安檢系統才有可能發現得了,這幾個在地下世界都明顯只算是末流的暴徒根本不可能具備針對這種技術的反偵察手段。”

  說著,李維靖便調出了一個新的全息投屏,那是一張雷耶斯特下層市區的局部地圖,幾個標記點正在地圖上實時移動,他們的進行路线和周邊設施全都被一一標注了出來。

  ……

  這是下層市區三十八大街沿途最混亂的一片街區。

  幾輛摩托車在街道上飛馳而過,最後停在了一家偏僻酒吧門前的停車場中。

  幾個戴著紅线白面具的望風哨兵跟來者打了個招呼,隨後他們便扔下摩托,走進了酒吧里。

  酒吧里聚集了二三十個正在喝酒聊天的幫眾,他們手邊大多都擺著相同的紅线白面具。

  酒吧深處的一片空角落里,有著四五個被綁在椅子上的人,他們的嘴上也都被貼著膠布。

  紅夾克的大漢取下面具,走到被綁著的幾個人面前。

  他撕開一個看上去像是普通企業職員的年輕男子嘴上的膠布,拍了拍他的臉:“非常抱歉,我親愛的吉姆,你的老婆今天沒能給我們交上足夠多的錢,嗯,雖然她肏起來還挺爽,下面水很多,口活也相當不賴——但你得明白,生意就是生意,談好了價錢條件,你就得言出必行——”

  “不!等等,我求——”

  “砰”地一聲槍響,紅夾克大漢一槍打爆了吉姆的腦袋。

  旁邊幾個其他被綁在椅子上的人質不約而同地發出了“嗯嗯嗚嗚”的驚恐嗚咽。

  大漢走到其中一個看上去不過十五六歲的少女面前,輕輕拍了拍她的臉:“而至於你,你很幸運,你的母親是個聰明人,她很明智地讓我變得更加富有了,所以你還可以至少多活一個星期,好好慶祝慶祝吧,哈哈哈哈——”

  這個少女只是一言不發地盯著紅夾克大漢,眼神中快要噴出火焰一樣。

  她的黑色長發很隨意地在腦後盤作一團,但身上穿著一身頗具小太妹風格的黑色休閒裝,小短裙和黑色上衣上掛著不少金屬裝飾。

  她戴著一對骷髏耳環,鼻尖上還打著一個小小的鼻釘。

  如果是在雲氦三,她一定是個不折不扣會每天被學校的教導主任重點關照的不良少女。

  而在酒吧的另一個角落里,四個看上去和這些面具幫眾不太一樣的人圍在一張台球桌周圍。

  不知是否是錯覺,包括紅夾克大漢在內的匪徒們似乎都有點懼怕這幾個人,他們很有默契地同這個角落台球桌保持著距離,不去打擾他們之間的對話。

  坐在最靠角落里的是一個穿著名貴黑西裝的男人,看上去似乎是某個企業里有幾分地位的經理和主管。

  他此刻面容憔悴,神色惶恐,面前的煙灰缸里堆滿了煙頭,而他仍然在用微微顫抖的雙手給自己倒著一杯又一杯的威士忌。

  另外三人是兩男一女,他們全都穿著便於行動的夾克外套,身上佩著幾個戰術小包和攜行裝備。

  他們的手臂和頸側上有著一些有規律的线條紋路,和凸出皮膚的小巧金屬結構,這昭示著他們全都植入了某些軍用義體。

  “你們確定這是個好主意麼?藏在這個地方,跟這些不入流的家伙混在一起?這樣真的能掩蓋得了行蹤嗎?”扎著辮子的女傭兵最先開口了,她皺著眉頭看了一眼剛剛被暴徒處決的企業社員。

  “沒辦法,這是中間人的指示,”為首的短發男傭兵聳了聳肩,“他讓我們在接應隊伍就位之前跟他們躲在一起。我只能說,在這片地方擅自找其他的躲藏地點大概率會更危險。這些家伙雖然不入流,但至少中間人能擔保他們已經被打點好了,不會對我們不利。”

  “但願如此。”女傭兵皺著眉頭喝了一小口威士忌。

  “福斯特先生,我勸你最好少喝點。萬一要是出了什麼狀況,保護一個醉漢可會讓我們的工作難度大幅增加。”最後一個梳著髒辮的黑人傭兵拍了拍那位西服男子的肩膀。

  “拜托,就當是幫我一個忙,十分鍾也好,能讓我一個人靜靜麼?”西服男子用頗為絕望的口氣抹著自己的臉。

  這時,女傭兵突然猛地抬起頭看向窗外,“不對,外面剛才好像有什麼動靜——快!趴下!”

  三個傭兵的反應非常快,幾乎就在一瞬之間推翻了台球桌,摟著西裝男趴在了地上。

  同一時間,一顆榴彈撞擊在了酒吧的外牆上,把幾扇玻璃窗連同小半面牆一起炸成了空洞。

  人質之中的那位少女猛地用力一甩,將自己連帶著椅子一起摔倒在了地上,正好倒在一面掀翻的桌子後。

  這個舉動救了她的命,不一會兒一道高斯子彈掃射過了她先前所在的位置,把附近的兩個人質打成了篩子。

  好幾個穿著同款深藍色戰術裝備的殺手走了進來,他們如信步閒庭一般地將試圖反擊的幸存幫眾一一擊斃。

  “該死,我看到他們的吊墜了,是科羅姆的人,”女傭兵咬牙切齒地對兩名同伴說道。

  “准備干活了——”短發男傭兵用力地給手槍上了膛。

  ……

  一段時間以前。

  李維靖打開車輛的後備箱,拿出一只箱子。

  何塞、 扎克、 多莉還有柯子良四人走了過來,同站在李維靖旁邊的冷星妍打著招呼。

  “梁女士已經回家了?”李維靖向何塞問道。

  “是的,我看著她回到公寓樓里了,”何塞點點頭,“現在社員公寓樓附近都有科良坂的安全警衛部隊站崗巡邏,應該非常安全——盡管我很不想這麼說,因為我一向討厭這些公司走狗。”

  “無妨,”李維靖緩緩打開了箱子,“讓梁女士回家等待是對的,接下來的行動帶著她會不方便,有些場面最好也別讓她這樣的人看到。”說著,他朝何塞等人招了招手。

  幾位街頭青年走到李維靖的身邊,隨後一個個嘖嘖稱奇地瞪大了眼睛。

  “——哇噢,你們碧洋星人家里都是開軍火庫的嗎?”多莉吹了個口哨。

  “這些只是借給你們用的護身武器,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李維靖掃了一眼箱子里整整齊齊的好幾把高斯手槍和粒子束手槍,然後拿出一把,慢慢地遞給何塞。

  “你們在雷考利斯的街頭長大,應該不用我教你們怎麼用槍吧?”

  “當然,”何塞接過高斯手槍,但仍然瞪大了眼睛盯著槍不放,“但我還真是第一次見到聯合軍的制式手槍,我聽說這些玩意的技術比科良坂安全警衛的配槍至少先進六十年以上?”

  “可以這麼說,但在戰場上實際用起來不見得會有那麼大的差距。”李維靖不置可否地晃晃腦袋,“你們拿著這個只是以防不測,萬一敵人有援兵預備隊,或者在我解決完問題之前發現了你們的位置,你們至少能夠有效抵抗一下。注意不要跟人硬拼,用我的車當掩護,一般的高斯武器和低功率粒子武器打不穿這輛車的外殼。實在撐不住,你們就告訴星妍,讓她去按那個我跟她說過的藍色按鈕,啟動能量護盾。”

  何塞有些眼角抽搐地看了看旁邊這輛看似平平無奇的中檔款私家車,而扎克已經宛如發現新世界一樣興奮地在車子上摸索了起來。

  “小子,別把我的車刮花了,不然有你好看。”李維靖隨手扔給扎克一把粒子束手槍。

  “——呃!啊,好的,我明白,先生——”扎克手忙腳亂地接住槍,他看著李維靖的眼神里已經有了幾分崇拜。

  “只是,”何塞仍然有些疑慮地看著李維靖,“你真的確定你一個人去就行麼?我知道聯合軍的星際陸戰隊隊員都很厲害,很多人都說他們隨便一個就能對付十幾個企業安警機動突擊隊,但你真的確定不要任何幫手?你知道,就算你嫌我們本事不夠,我們還能找——”

  “——那是萬一出了什麼預定外狀況的備選項,”李維靖打斷了何塞,“雖然我願意跟你家里的人交朋友,但我希望盡可能不要去麻煩他們。如果出了什麼岔子,我們再去拜托他們幫忙。而至於說戰斗力,我一個人完全足矣。”李維靖泰然自若地給一把槍上了膛。

  “那好吧。”何塞點點頭。

  接著,李維靖走向了冷星妍。

  “這個你拿著,”李維靖把一支小巧的粒子束手槍交到了她手上,“粒子手槍幾乎沒什麼後坐力,比高斯武器更好用。雖然沒有足夠的磨合訓練時間,但我想基本的操作你現在應該已經沒問題了吧?”

  “嗯,我覺得應該能行,我可以感受的到。”冷星妍接過手槍,輕輕點頭。

  李維靖隨後又取出了一個手環,戴在了冷星妍的手腕上。

  “超高容量和功率的單兵能量護盾,按這里啟動,”李維靖握著她的手腕指示著使用方法,“這是一般的陸戰隊隊員都用不起的玩意,除了我這樣的部隊能夠全員配備以外,聯合軍目前只配備給將官和一些特別行動中需要保護的VIP對象。這個護盾理論上就算是挨上兩三發手攜型等離子炮,或者被重高斯轉管機槍掃射到一陣子都不會破,但即便如此也還是要注意保護自己。”

  說完,他輕輕摸了摸冷星妍的頭發。冷星妍微微低下頭,摩挲著手腕上的小環。

  多莉在一旁煞有介事地吹起了口哨,陶醉地捂著側臉:“唉喲喲,怎麼這麼搞特殊待遇呢,也太不公平了。”

  “你要來我農場里打幾個月的白工我說不定也可以考慮一下特殊待遇。”李維靖一本正經地開著玩笑。

  ……

  炸成半廢墟的酒吧內,三名自由傭兵正絕望地抵抗著殺進來的敵軍。

  黑人傭兵開槍擊倒一名敵人,但隨後自己手上中了一槍,槍支被打飛;他立刻將手變形成一柄高分子刀刃,大喊著撲向了敵人。

  他揮手砍斷一個敵人的胳膊,然後又切開了他的喉嚨,但剛推開對手的屍體,另一個敵軍端著高斯霰彈槍朝他連開數槍,全都打中了他的軀干,他不甘地搖晃著倒了下去。

  女傭兵敏捷地在酒吧內彈跳躲閃著敵人的火力,不時甩出幾發高斯彈逼退敵軍。

  一個敵人剛用強化的義肢手臂捏碎了一個幫派成員的頭骨,他自己的頭上突然也炸開了一團血霧。

  女傭兵隨後突然出現在了他的身前,她撐著他的屍體當作盾牌,又開火擊倒了兩名敵軍。

  但遠處一個指揮官模樣的敵軍突然從義體手臂中射出一道帶刃的鎖鏈,精准地命中了她的咽喉。

  最後的短發男傭兵殺死了數名敵人,然後和一個格外高大壯實的敵人扭打在了一起。

  他被對手憑借體型優勢壓在了吧台上不能動彈,但在片刻的搏斗後,他突然設法拔出了手槍,頂著對手的軀干連開數槍。

  就在他剛想要推開依舊緊緊抱著自己的屍體的時候,另一個敵軍指揮官卻突然用一柄細長的熱分子太刀直接連動己方人員的屍體一起貫穿了他。

  他的口中嘔出鮮血,他艱難地想要舉起手槍,但最後卻只是無力地垂下了胳膊。

  “按之前指示,除了傑斯帕·福斯特以外,現場不留活口。”拿熱分子太刀的殺手隨意地甩了甩手里的武器,走向了正和椅子綁在一起,同時蜷縮在角落里的那個小太妹。

  但就在這時,多年的戰斗直覺讓他猛地轉過頭來。

  一道他沒有見過的熱能光輝閃過,他看見眼前的一名手下突然只剩下了下半身。

  接著又是好幾發熱能光束,在不到兩秒的時間內精准點射了數名隊員,他們不是身上被炸出個大窟窿,就是半邊身體消失不見。

  一個穿著普普通通的黑色拉鏈兜帽夾克的男人出現在了他的視野中。

  這個男人像是根本不用瞄准一樣,他的手速快到自己完全看不清,每次都精准地搶在自己的部下朝他射擊前開火,不到半分鍾的時間,之前還在酒吧里大開殺戒的殺手們已經近乎全滅。

  他久違地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但戰斗和執行命令的本能還是讓他用盡全力舉刀攻向了這個男人。

  這個男人在看到他之後,他居然放下了手里那支型號不明的手槍。

  接著,他突然從自己的眼前消失了,下一刻,他感到身側傳來了一陣破風觸感,當他看清那個男人的面容時,他的一只拳頭已經貫穿了自己的軀體。

  李維靖隨手殺死了眼前的傭兵,接過了他手里的熱分子太刀。

  這時,一道鎖鏈刃忽然又朝自己射來。

  他輕輕挪動身軀,然後伸手握住了鏈子,接著用力向後一扯,遠處的另一名敵人就這樣直接被撲倒著拉到了李維靖的面前。

  他剛准備爬起來反擊,李維靖的一只腳就踩在了他的頭上,像踩西瓜一樣把他的整個頭顱踩了個粉碎。

  一片狼藉的酒吧里突然變得安靜了起來。

  李維靖走到仍然震驚地蜷縮在角落里的小太妹面前,輕輕撕開她嘴上的膠布,並給她松了綁。

  “你就是周芝玲吧?你的母親雇我來救你回家,現在你已經安全了。”

  “你……你,你是什麼人?”周芝玲無比震驚地盯著李維靖,“我的天呐,這簡直不可能,就算是雷耶斯特的傳奇處刑者,科良坂豢養的惡鬼,‘撼山者’亞伯森也不可能一個人這麼輕松地就解決掉這麼多職業傭兵吧?”

  “呃,這暫時不是你用得著操心的事,你只用知道我受雇於你母親,是來幫你的就行了。趁現在,趕快跟我走,這動靜不小,一會兒不知道還會有什麼人過來。”說著,他便拉起了周芝玲。

  這時,酒吧角落里的台球桌突然被翻倒了,一個身穿體面西服的男子語無倫次,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手腳並用但卻意外很快速地從滿地狼藉中爬了過來,然後一把抱住了李維靖的腿。

  “我,我,我求求你了先生,看……看在上帝的份上,也救我一命吧?我也是綁架的受害者,我懇請你不要把我留在這兒,帶我離開好嗎?要我干什麼都行……”

  李維靖皺起了眉頭,剛想著該怎麼擺脫這個預定之外的麻煩,周芝玲卻突然開口了:“這點我贊同,帶他一起走吧。”

  李維靖皺著眉頭看向了周芝玲,但少女非常堅定地繼續著陳述:“他剛才沒有完全說實話——他和我不一樣,是被故意綁架到這里的,身邊配有專門的職業傭兵作保鏢。我這些時偷聽到了他們的一些對話,這個人叫福斯特,他掌握著某些可能會對科良坂集團非常不利的秘密,所以才想設法讓自己消失。我們不能把他就這麼交給科良坂的那些企業狗。”

  “小姑娘,我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干什麼,”李維靖無奈地搖搖頭,“你這是在把自己卷入非常麻煩的事情,你的媽媽不會希望你這麼干的。”

  “不,這可是我人生第一次有機會對科良坂企業做出一些真正有意義的反抗,這樣的機會我可絕對不會放過。”周芝玲卻十分固執地叉起了腰,“還是說你也和地上這些已經變成碎塊的家伙們一樣,是一個只認錢辦事,見死不救的冷血畜生?我知道你大可以把我打暈帶回去然後不管這個人,但那樣的話我不僅不會感謝你,我還會恨你一輩子。”

  “媽的見判——”李維靖抬頭翻了個白眼,罵了一句家鄉方言。

  他轉頭看向抱著自己腿的福斯特,握著槍攤了攤手:“現在,給我立刻爬起來,看在這位周小姐的份上,我幫你這麼一次。”

  福斯特連連道謝,抹著鼻涕眼淚跌跌撞撞地站了起來。

  李維靖看向了喜笑顏開的周芝玲,少女得意地抱起雙臂衝著自己說道:“我就知道你會照做的。我媽媽肯定不可能雇得起你這麼強的傭兵,所以你肯定是出於某些我媽媽可能沒和我說過的人情世故而非錢來救我的,我說的對嗎?”

  “基本正確,”李維靖嘆了口氣,“現在,別多廢話了,趕緊跟我來。”

  ……

  在另一條昏暗的巷道里,冷星妍與街頭青年們也碰到了一點,可能並不能說小的麻煩。

  五個人緊靠在懸浮車的一側,另一邊正不斷傳來密集的射擊火力。

  猛烈的火力壓制讓幾個戰術能力都不算多熟練的年輕人沒一個敢冒頭對射,只能不時透過車窗觀察一下對面的敵情。

  “臥槽,他們好像要拿火箭炮一類的玩意出來了,”扎克大驚失色地喊道,“星妍,我覺得是時候該啟動護盾了!”

  冷星妍同何塞還有多莉各自對視一眼,隨即便打開車門爬了進去。

  在聽到對面隱約傳來燃料噴射聲的一瞬間,冷星妍打開了一個操作面板的隱藏蓋,按下了其中的藍色按鈕。

  伴隨著一陣劇烈的爆炸聲響,車輛外出現了一層淡藍色的光膜,爆炸只是讓光膜表面泛起了一陣陣漣漪。

  “嗚——呼——!好耶!”扎克興奮地叫喊著。

  有了能量護盾的保護之後,幾人終於探出身子來,找准各種機會用手里的高斯手槍和粒子束手槍向對面射擊,不一會兒就擊倒了好幾個人。

  然而就在這時,五人的背後突然傳來一聲轟響。

  一個身材格外高大,全身上下進行了大規模肉眼可見的義體化改造,某些部位已經有些不成人形的傭兵出現在了他們的另一側。

  “該死的老鼠們,現在,游戲結束了——呵啊!”然而,他話音未落,冷星妍突然舉起粒子束手槍一槍射中了他的一只眼睛。

  他捂著眼睛痛苦地彎下腰並發出了慘叫,但隨後立刻又直起了身子,兩只手臂中嗖地一下彈出了兩面納米膜防護盾,然後大吼著衝了過來。

  “你們這群老鼠要為你們的行為付出代價!啊啊啊啊——”

  然而,就在他距離幾人不到十米的時候,他的衝鋒戛然而止。

  李維靖的身影出現在了冷星妍幾人與這名賽博化傭兵之間。

  他只是簡單地伸出了一只手,就止住了這個龐然大物的全速衝刺。

  他雙腳之下的地面出現了兩道延伸超過一米多的裂痕,但他本人宛如鐵塔一般巍然不動。

  接著,他雙手一扯,高大傭兵的兩面納米膜盾牌就被卸了下來扔到一邊,他抬腿一腳踹在傭兵的腹部,直接把他踹得倒飛了出去。

  傭兵艱難地爬了起來,他驚懼地看著眼前的男人,眼球植入輔助裝置的數據掃描結果更令他無法置信——掃描顯示,這個男人身上找不到任何機械義體或是人造植入物的信號和讀數。

  “你……你他媽的是什麼東西?”傭兵啐出一口血。

  “這不重要。”李維靖隨意地扭了扭脖子。

  傭兵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他驅散多余的想法,大吼一聲再度向李維靖衝來。

  他的一支手臂變形出一件樣貌極為猙獰的近戰武器,電磁能量場的光輝纏繞在武器的表面。

  這時,他看到了面前男人身上一點小小的變化。

  某種暗紅色的經脈血管紋理從他的脖頸下方延伸出來,一路爬滿了他的下巴和側臉,最後匯入了他的眼球附近;緊接著,他的眼瞳顏色發生了一點小小的變化。

  他伸出了一只手。

  他手部表面也出現了密密麻麻凸出暴起的血脈紋理,隨後,某種增生組織從紋理中涌出覆蓋了他的手和前臂,他的手臂肌肉似乎也隱約膨脹了數分,而這一切變化實際耗費的時間還不到一秒。

  李維靖一拳打在了對手的臂裝義體武器上,直接把這柄武器當場報廢,隨後他又是一拳,打在傭兵的軀干上。

  一個臉盆大小的血窟窿在傭兵身上炸開,緊接著,他緩緩倒下,再無生息。

  在場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著李維靖完成了這場單方面碾壓對手的對決,他甚至沒有用槍。

  直到周芝玲的出現才打破了眾人的呆滯。

  “嘿!伙計們!想我嗎?”小太妹嬉笑著跳出來,和多莉來了個大大的擁抱,然後又同何塞、 扎克、 柯子良幾人一一擊掌,而最後,當她看到雙手還握著槍垂在身下的冷星妍時,激動得跳了起來。

  “我不是在做夢吧?姐姐你居然回來了?”周芝玲緊緊地抱住了冷星妍,姐妹兩激動得喜極而泣。

  但沒等兩人在姐妹團聚的喜悅中沉浸多久,腦子一向轉得快的周芝玲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等下,姐姐你能從碧洋星回這里來——我覺得你基本不可能靠自己逃回來,而那個變態更不可能莫名其妙大發善心還你自由……那,那難道說……”

  “呃,小玲,我給你介紹一下——”冷星妍略有幾分尷尬的拉著妹妹看向了李維靖,“——這位就是我在碧洋星的雇主,以及同居人——李維靖先生。”

  周芝玲的小臉由青變紅,再由紅變白,最後又由白變紫,在包含著震驚、 敵意、 尷尬以及恍然大悟等等一系列極為復雜的情緒在她的臉上打了好幾分鍾的架之後,她最終扭曲著小臉,從嘴里擠出了一句話:“——你這個殺千刀的死變態給我記住,就算是這樣,我這輩子也打死都不會管你這個性變態叫姐夫的!”

  李維靖哭笑不得地搖搖頭:“你的確可以不用。”

  在姐妹兩和梁女士通過話報了平安之後,在場的幾人看向了另一個預料外的不速之客。

  福斯特畏畏縮縮地靠在懸浮車上,直直地盯著李維靖,像是能盯出什麼錦囊妙計來一樣。

  李維靖嘆了口氣,走到了福斯特的面前:“你自己知道有什麼安全的去處麼?如果你是被科良坂盯上的人,那你現在肯定不可能跟我們一起回中層市區的職員公寓吧?那里現在全是科良坂的值勤安警部隊。”

  福斯特連連點頭:“是,是,中層市區是絕對不行的,那里不止有安警,還有完善的監控系統,我在進去的瞬間就會被科良坂發現。”

  “那你自己在下層市區,或者城區交界帶有什麼靠得住的藏身之所麼?”

  “……不,不,我,我想沒有……我的藏身和安保安排都是由我的雇主為我委托安排的傭兵和中間人負責的,現在我的保鏢都死了,我也失去了和中間人的直接聯系方式……我……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唉——”李維靖低下頭,再次嘆了一口氣。隨後,他轉向了何塞:“何塞,現在是時候去麻煩一下你的家里人,幫幫我這個新朋友了。”

  ……

  拉莫西寓區,位於雷耶斯特市城區交界帶的一座民居寨城。

  這個貧民社區基本完全由信仰天主教的拉美裔移民組成,他們是交界帶最團結的貧民社區之一。

  構建這樣圍繞著民居寨城建立的家庭互助團體,是雷考利斯上那些無法掌握強大武力與資源的貧民的重要生存方式之一。

  而此時,拉莫西寨城破舊居民樓之間的中央空地上,幾個“外人”正同一位外表年莫五六十歲的老婦人走在一起。

  “李先生,您之前送給我們的進口藥品救了這個寨城中很多人的命,而何塞也願意為您擔保,所以我們相信您是來誠心與我們做朋友的。對於朋友的合理請求,拉莫西寨城當然不會拒絕。只要您願意擔保,這位福斯特先生想在寨城里藏多久都行。但有一條准則——當對這位福斯特先生的藏匿本身會直接為寨城居民們帶來難以抵御的嚴重災禍之時,我們會放棄對他的庇護——我們畢竟不能為了外人犧牲全體居民的利益。”

  “這是自然,”李維靖點頭道,“卡門女士您願意幫我這個忙我就已經非常感謝了。”

  “但不論這位福斯特先生的事最終結果如何,只要李先生您不做出危害我們的舉動,那麼您永遠都會是拉莫西寨城的朋友,社區的大門將永遠為您敞開。”卡門老太太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接著她又轉頭看向了一旁的何塞:“而何塞,我親愛的孫子,你應當是我們當中尤其需要感謝李先生的。安東尼奧醫生昨天和我說了,李先生給我們的進口藥當中有幾種對你母親的病情有著至關重要的幫助。有了這些藥,你的母親至少還能健康地活上二十年。”

  何塞聽到後整個人愣在了原地,他激動地看了看李維靖,隨後他深吸一口氣,拿起胸前的十字架與耶穌受難像,用西班牙語念了一大段禱詞。

  之後,他鄭重地站在李維靖面前,用手在胸前劃了一個十字:“Señor,en el nombre de Dios,a partir de ahora,serviréy a morir por vosotro(先生,以上帝的名義,從今往後我將為您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De nada,chico.”李維靖只是笑著拍了拍他的胳膊。

  卡門也滿意地點了點頭。

  一個女人在鐵絲上晾好衣服之後,拿著塑料盆走到福斯特的面前,領著他往寨城里的一座偏僻居民樓去了。

  一群兒童歡快得光著腳從眾人面前跑過,圍著一台非常老舊的自律機器人做起了游戲。

  路過的人們大多用帶著幾分疑惑的眼神看著李維靖和冷星妍,但對於周芝玲和其他幾個何塞的朋友就要友好不少,有些似乎還與他們熟識,見到便伸手打著招呼。

  “我知道,以你們那些富裕的民主星球的標准,這座寨城里的居民幾乎都或多或少干過一些不那麼‘誠實’的事情,”卡門繼續順口同李維靖聊著天,“但在雷考利斯上,我至少可以向您保證一件事——這里的人們相比外面,都更看重血緣親情和友誼,並將之至於金錢之上。所以,您對自己的處境大可放心——而您已經是我們的朋友了。”

  “對此我不曾懷疑。”李維靖笑著回答。

  這時,周芝玲突然皺著眉頭走到了李維靖和冷星妍跟前,在此期間她一直不停地點著手環上的全息投屏:“我剛剛想給老媽打個電話,告訴她在意外拖延了這幾個小時之後,我們已經解決好額外的問題准備回家了,但我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打不通,怎麼打都沒人接。這種節骨眼上老媽應該隨時把通訊終端帶在身邊的,不可能會因為別的事情接不到電話——所以,你們懂的。”

  李維靖一聽,果然立刻便皺起了眉頭:“智子,你立刻檢查一下冷星妍家附近的之前一段時間監控錄像。”

  “檢索完畢,一個角度很偏僻的攝像頭拍到了下述片段——”智子的聲音在李維靖和冷星妍的通訊器中響起,緊接著,一段全息投屏畫面在他們面前彈了出來。

  畫面的角度很偏很窄,但可以看清是在公寓樓附近的一條小巷子中。

  接著,幾個人物的背影出現了。

  李維靖一眼認出其中一個正是梁女士,她在兩個身份不明的男人的簇擁下坐進了一輛似乎是懸浮轎車的車廂里。

  “該死,梁女士那邊出問題了!”李維靖罕見地咒罵出聲。

  周芝玲和冷星妍立刻就急了,何塞幾人也馬上站了出來,准備趕回去。

  而李維靖突然抬手他們暫時止住行動,繼續對智子說到:“智子,你能定位車輛的信息嗎?”

  “該錄像畫面拍攝太窄,單憑錄像自身無法確認車輛的准確識別信息。我剛剛發現對方似乎也擁有一定的黑客手段,他們在我未關注科良坂社員公寓周邊信息期間設法刪除了大量周遭街區和道路在部分時間段內的監控數據記錄,因此我現在亦無法通過檢索周邊地區的車輛往來監控記錄來間接識別該車輛的身份。不過我通過一個遠處的監控攝像頭發現了另一段畫面——該監控錄像的記錄時間是在梁女士上車錄像的時間之後,一個角度可以拍攝到公寓大樓正面的遠處攝像頭記錄的畫面中,可以模糊地看到有幾個人影從樓道上經過,然後進入了梁女士家的房門。通過檢索之後的攝像記錄,我可以判斷出這幾個人直到現在為止仍然呆在梁女士家中,從未離開。”

  周芝玲立刻就跳了起來:“艹他媽的混賬王八蛋敢綁架我老媽,我們現在就去給他們一個好看!”

  何塞、 多莉、 柯子良還有扎克也都摩拳擦掌躍躍欲試,齊齊看向了李維靖。

  可李維靖摸了摸下巴後,卻對他們幾個搖搖頭:“這次最好是我一個人去。”

  “不可能,那他媽可是我跟星妍的老媽,我們兩個女兒怎麼可能待在這里等著?”周芝玲極力反對。

  “如果你和星妍一定要去的話,可以,”李維靖接著轉向了何塞幾人,“但你們幾個必須留在這里,尤其是你,何塞。”

  “這是為什麼?”何塞顯得有些不樂意。

  “我們需要盡可能避免暴露拉莫西寓區與梁女士一家的事情有牽扯,”李維靖認真地答道,“這次的綁架者手法比綁架周芝玲的匪徒要嫻熟很多,可以動用的資源和技術更是遠遠不在一個檔次上。這種級別的罪犯不會干無緣無故的事情,我猜測很有可能就是和我們之前的行動相關——雖然不知道他們通過什麼手段發現了梁女士和我們剛剛干的這些事情相關,但我猜大概率,其背後的奧秘和那位福斯特先生有關。我們好不容易把他藏到了拉莫西寓區這里,如果何塞你們幾個跟著過去的話,對方說不定會發現這一點,這樣我們剛剛干的事情不僅就成了白費功夫,還可能會危及到整個拉莫西寨城。”

  何塞聽完後一時說不出話,他對此感到不樂意,但卻又無法否認李維靖分析的合理性。

  這時,他的祖母卡門走了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這位李先生說的有道理,這次你應該聽他的話。你和你的幾個朋友先留下來,正好也可以去幫我們看著那位福斯特先生。梁女士的事情,就讓李先生和梁女士的兩位女兒去處理好了。”

  在祖母的勸說下,何塞最終點了點頭。

  就在眾人走到寨城門口之時,又一個人影不知從何處鑽了出來,李維定睛一看來人竟是羅加納。

  “星妍!你們剛剛在里面干了什麼?”羅加納不管不顧地跑到冷星妍面前,“剛才我在後巷里悄悄看到了,你們幾個帶著一個科良坂的高級員工下了車,他下車時露出了別在腰帶上的工牌,是紅色工牌,這意味著他至少是一個相當高級的部門經理或者主管。”

  在場幾個人頓時臉色大變,然而羅加納卻依舊自顧自地說著:“星妍,你為什麼要跟著他們干這麼危險的事情?你知道綁架一個這種級別的科良坂職員會有什麼後果嗎?”

  就在皺著眉頭的冷星妍正准備說點什麼的時候,周芝玲突然跳了出來,照著羅加納臉上就是一拳:“你媽的算個什麼玩意?我們要干啥關你屁事?我姐姐他們幾個剛剛把我從暴徒跟無差別殺人的傭兵手里給救了出來,不像你這個廢物不是遇事只會躲在角落里發抖,就是沒事坐在馬桶上對著黃片擼管!”

  “不,阿玲你聽我說,不是這樣的……”跌倒的羅加納捂著臉,掙扎著想要爬起來。

  然而李維靖這時已經轉過頭去對卡門老太太嚴肅地說到:“卡門女士,如您所見,我希望您立刻找兩個靠得住的人把這個年輕人制住,直到事情結束以前都要把他在拉莫西寨城里牢牢看好,絕對不能讓他跑出去,這件事您可以做到嗎?”

  “當然,不過舉手之勞——”卡門老太太用拐杖輕輕點了兩下地,對旁邊幾個蹲坐在角落里的居民說了幾句西班牙語,緊接著兩個嘴里正嚼著葉子的懶洋洋的男子猛地一下跳了起來,一左一右地架住了羅加納,一言不發地把他帶進了寨城。

  “你們要干什麼?不,你們不能這麼做!嘿,你!我說的就是你!你這個該死的碧洋星奴隸主對他們說了什麼?你要利用星妍為你達到什麼目的?為什麼要把她卷進這樣的危險事情里?你給我聽著,我不會對你屈服的!我一定會讓星妍自由的……”

  李維靖捂著額角搖搖頭:“真是可悲。舔狗已經很可悲了,而對一切一無所知還總在持續自我感動,同時真正關鍵時刻又膽小如鼠的舔狗,實在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悲的生物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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