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鎖上的門
地鐵口的紅薯大叔正在收拾東西撤攤,入秋的天氣沒有讓他生意有多好,他耐著性子等地鐵最後一班車走完,還余三個烤紅薯沒有賣出去——一個太大,一個太小,還有個正正好好,估計是運氣不行沒被客人挑中。
等到他收拾得差不多,感嘆一句這鬼天氣晚上怎麼這麼冷時,卻見一位臉色疲憊,鼻子青腫的男人從地鐵口走出,上前說要買兩個紅薯。
大叔見臨走之前竟然有人照顧生意,自然是喜不自勝,將那個小紅薯當做添頭,一並送給了對方。
宋澤付完錢,感受著手里紅薯給自己帶來的溫暖,想了想後,將那不大不小的紅薯遞給大叔手里:“趁熱來一個吧,我老婆胃口小,吃多了說是要貼秋嘌,肯定只中意小的那只。”
就這樣宋澤拖著公文包,一邊往家走一邊啃著手里的紅薯。
自己挑選的這套房子,學區,交通,醫療,什麼都好,甚至消防總隊就在旁邊,他還和阮舒開玩笑說,我調查過周邊,小區從來沒有起過火,看來火也怕消防員叔叔,阮舒那時給了他一個白眼,連說呸呸呸,別說火啊水啊這種東西,不吉利。
房子對宋澤最為致命的是,小區電梯會在午夜至六點時停運,這就導致他有一半時間要爬個九樓。
夜間爬樓,磨煉意志,鍛煉身體!他自我安慰著,剛才揮出去的拳頭,一半力道是樓梯貢獻的。
快爬到九樓時,宋澤聽到頭頂上發出聽令乓啷的聲音,還有女人歇里斯底地怒吼聲,在午夜顯得尤為清晰,他不禁咂舌,樓上那獅吼功練得是有段時間了,每次都能聽見,不知道那哥們到底是怎麼過活的,下班之後還要挨訓挨到半夜。
對比大多時候都溫柔包容的阮舒,宋澤只感覺自己棲身於天堂。
女人吼叫聲越來越響,宋澤從幾個詞匯里明白了對方的憤怒:“……待在家里……刷手機……吃我的……錢……工作……”他大致上理解了女人憤怒來源,估計是男人宅在家不出去工作,因為經濟糾紛導致各種矛盾吧,不過阮舒好像說起過他,這男人每次都會在老婆離家以後,穿戴整齊,拿著一個公文包出門,看起來像是出門工作。
阮舒還說男人有一次還敲錯門,來過他們房子。
“你冷靜……冷靜後我們在好好聊,股市現在是……”一段滔滔不絕的分析,宋澤歸納下重點,就是以前他很能賺錢,現在只是出了點意外狀況之類。
股市……
他想著自己投進去的那幾十萬,肉疼起來:“原本是買車的錢,就這麼平白被自己揮霍掉了,阮舒知道肯定要數落他一頓。”不對……他又自嘲地意識到,阮舒怎麼可能不知道,她只是不想在這種事情上與自己糾纏罷了,徒增煩惱。
回到家時,客廳還亮著燈,月月從陰影處竄出來,繞著他的腳轉來轉去,他望了眼書房,發現燈還亮著,估計阮舒在里面看書。
將紅薯放到餐桌上,他打開冰箱門,想要取些冰塊敷臉上青淤時,月月從身邊經過,想要鑽到里面,宋澤用一只手攔住,在它耳邊輕聲說道:“不可以哦,阮舒見到你爬冰箱,要狠狠教訓你的,昨天被晾衣杆架著喵喵直叫忘記了嗎?”月月從他手里掙脫開來,一個影子從後面罩住了他,隨後是熟悉的溫暖懷抱。
“回來怎麼不叫我一聲?”阮舒在他耳邊痴痴地說道,滿是嬌憨。
“怕影響到你學習。”宋澤蹲在地上不敢轉身,生怕阮舒看到臉上的傷口,發出樓頂女人一樣得尖叫聲。
“怎麼不回頭看看我呀?”洗浴過後的阮舒透著沐浴露的香味,她用手指輕輕撩撥著宋澤耳朵:“難道做了什麼虧心事?”
“哪有,路上摔了一跤。”宋澤心一橫把臉上的傷口指給她看。
阮舒皺了皺眉,就去書房找來些藥水,邊擦拭邊說:“你這摔的可真是奇怪,不偏不倚就砸在鼻梁上,那塊地是不是和你有仇,特意讓你破相?”何止,宋澤在心里說道,那種混蛋真應該扭送警察局,真不知道奚珺怎麼想的!
但他不想將公司里的醃臢事說與阮舒聽,影響兩人下班以後為數不多的溫存時光。
“我已經報過仇了,狠狠踹了它兩腳!”宋澤惡狠狠地說道。
阮舒這時正在用冰塊替他敷臉,眯著眼睛看了他一眼。
恰好此時宋澤眼睛正往右上方飄,他心里一陣突突,知道妻子早已洞穿一切,剛准備攤牌,阮舒就先開了口。
“我有件事情要和你好好談談。”她望著疲憊交加的宋澤,柔聲道。
宋澤望著對方如此慎重的表情,忽然想到阮舒是不是放棄找工作了?
應該不會,她脾氣執拗的很,一旦決定誰都無法改變,就像上次決定要出門工作,宋澤再怎麼勸阻,她都能用各種方式讓他點頭同意。
“現在嗎?”
阮舒想著自己整理的那些資料,有關於宋澤股權激勵部分,創始人樊以學持股比例,以及大股東——即文先生父親所占比例,VC投資人股份與員工股,她在研究這類東西時,似乎發現了點貓膩,想要好好與宋澤商討一番,但她也知道,一時半會得不出結論。
窗外夜色已如濃墨般深沉,午夜帷幕悄然降臨,天空被黑暗遮蔽,星辰也被這股冷漠所吞噬,一絲星光都無法落下。
城市的喧囂似乎在這午夜時分消散,只留下遠處偶爾的汽車引擎與動物的細微聲響。
望著宋澤臉上的疲憊,阮舒心疼地說道:“明天吧,你早點下班,回家以後我們好好談談。”
或許未來的日子里,阮舒偶爾會想起這個夜晚,總會從心底流露出絲絲悔意。——
第二天,准備銀行方案的宋澤,忽然得知消息,客戶處又提了兩個方案,他召集內部成員,連開四個討論會,爭取著來自不易的機會,直累的他面露死灰,真想在辦公室里一頭栽倒,睡他個昏天黑地。
快到六點的時候,宋澤拒絕了樊以學留下來商討初步方案的請求——對方氣得衝他大拍桌子,將一些緊要工作通通交給奚珺,猛地往家里趕去,一路上他打著阮舒電話,可電話那頭只有客氣的語音提示——用戶已關機。
宋澤在擁擠的地鐵里坐立難安,總覺得心里直犯突突,此時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是個陌生號碼。
他艱難地在人群里按下綠色通話鍵,喂了一聲後對方卻沒有任何回應,事情變得越發詭異。
像是有什麼黑蒙蒙的東西向他壓來一般。
快步走出電梯後,發現小區門口圍著許多人,對著小區某棟樓指指點點。
宋澤望著不遠處的樓棟冒出的黑煙,聞著彌漫在空氣的焦味,那一刻,強烈的不安猛然攫住了他的胸口,令他喘不過氣。
叭!叭!
兩聲炫耀式的汽車喇叭聲在耳邊響起,宋澤循著聲音望去。
一輛白色SUV 停在馬路對面,車窗上貼著很黑的膜,司機的位置處好像坐了個男的,但因為黑膜緣故看不清長相。
車窗慢慢降了下來,出現在視野里的是一名四十多歲的方臉大光頭,一手拿著手機,似乎和什麼人在通話,並時不時向他= 宋澤投來打量的眼神。
然後對方的視线與他在空中交匯。
宋澤絕望而驚恐地看到了,車里男人伸出窗外的手,做了個手勢——拇指將食指按向小拇指,然後三根手指貼在了一塊。
嘶——他心猛地往下一沉。
也不管那輛白車,瘸著腳,推開前方的人群,直直衝向黑煙冒起的地方——阮舒還在家里!!!
——
阮舒今天仍舊遭到賀焱的糾纏。
這位自封情聖的家伙,原本可以去醫院請個病假,卻想到公司即將入嘴的美肉,端的是一幅拼命三郎模樣走進了大廈。
一路上不停有人衝他投來異樣目光,但賀焱卻是春風得意,又是警告了某個蠢貨,又能得美人在懷,好不痛快。
“唯美食與美人不可辜負。”
就這樣,他貼著膠布,一天就泡在阮舒旁邊,噓寒問暖,差點就把“我喜歡你”這四個字寫在臉上了。
咖啡,蛋糕,哈根達斯,芝士奶酪,藍莓酸奶,手工黑巧克力,凡此種種小女生喜歡的東西,樣樣齊全,全然備上,以期待糖衣炮彈能俘獲美人芳心。
阮舒倒是一一笑納,看得另一邊的奚玢直翻白眼,林風更是情緒激動,好幾次路過阮舒辦公桌,想要說點什麼,卻被賀焱一聲什麼事,嚇得打道回府。
在下班時,阮舒想起與宋澤約定,去了趟洗手間,將臉色畫得慘白一片,將將以身體不適的理由先行回家,賀焱還依依不舍地在耳邊做出打call的手勢,思慮再三後,乘上地鐵的她,關掉了手機。
邁步來到小區,阮舒心中涌起一股不安的波瀾。
兩人房子所在的那棟樓,黑煙彌漫,一條條水柱正不斷往上射。
消防車響著警笛,一輛接一輛地從她面前開過,血紅色燈光宣告著不祥的征兆,也照亮了她陰沉的臉色。
藍色的警車呼嘯而過,吹起了她的劉海。
“沒事……沒事。”她在心里安慰自己:“不說到底是不是自己家里失火,就算著火了,宋澤此時也在公司加班吧。”
周圍警察在不斷疏散人群,以免發生踩踏。
阮舒盡量讓自己的嘴角勾起那麼一點,顯得不那麼嚇人。
她詢問旁邊一位年紀稍大的女人:“怎麼有警車,除了著火還發生什麼事了嗎?”中年女人語氣里滿是唏噓:“剛才有好多人看見,有個男人下班回來,在小區門口哭嚎了一聲,直接往火堆里衝過去了。”那一刻,阮舒覺得自己處在一個被抽光空氣的真空世界里,她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女人是不是在騙自己?
她用顫抖的左手,握住同樣顫抖的右手,抿著嘴唇繼續問道:“消防員把他攔住了,對嗎?”
“一開始……是攔住了。”女人頓了下,阮舒感覺自己的世界同樣頓了一下:“可他像頭牛一樣,怎麼也拽不住,好多人都說他還瘸著腳,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往樓梯跑了。”
“咦……小姑娘,你怎麼回事,怎麼哭了?”女人驚慌地在阮舒面前揮著手:“是哪里不舒服嗎?”
阮舒搖搖頭,用盡全力做著最後的掙扎,只是話不成句,只余哽咽:“那個……那個……男人……他被救……下來……了嗎?”
“不清楚哎……”女人驚異不定地望著這位淚流滿面的女孩,她盡量解釋著自己的所見所聞:“幾分鍾前,小區都能聽到那男人撕心裂肺的喊聲,一直叫什麼阮什麼的,中間還叫了啥月什麼,最後阮什麼的喊得越來越急,一下子就沒聲音了。”
“月月。”阮舒在哽咽聲中,似笑非笑地哼了一聲。
“還有阮舒。”她在劇烈喘氣中夾雜著話語,好像一個將死之人呢呐出的遺言。
誰都能聽清楚她在話里面那股可怕的情緒,可這位女孩卻露出一個微笑,那是一種很詭異的微笑——就像十幾年沒笑過的人,一下子讓嘴角裂到了耳朵根,令人不寒而栗。
大媽嚇得汗毛倒豎,阮舒卻越過了她,徑直離開。
阮舒感覺自己渾渾噩噩的走向警戒线攔起來的樓棟,周圍一片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見——就和自己曾經的臥室一樣。
消防隊員將她死死地擋在警戒线外,之前有個男人衝進樓棟就足以讓他們在這次行動中挨領導狠批,現在又來一個女孩,一次又一次地固執得往里衝,消防隊員忍不住想要怒斥幾句,還沒開口,卻發現擋在外面的女人開始啜泣,一開始只是低低的飲泣,後面逐漸難以控制,在火光下嚎啕大哭,就像丟失了整個世界。
他們心里想,剛才衝進去的不會是她的親人吧,想想也怪可憐的。“讓開,讓開,打120 !!!”
在混亂的嘈雜聲里,阮舒艱難地抬起頭,發現從樓梯口下來一個擔架,擔架上面是一個昏迷中的男人。
阮舒完全能夠想象,這個擔架上的男人,冒著濃烈的黑煙,抓住滾燙的門把手,像個傻瓜一樣衝進火堆里,衝進兩人曾經溫馨的家里。
“你……”阮舒隔著人群,看到對方露在外面皮膚上的紅斑與腫脹,不知該笑還是哭:“……真是一個混蛋……”
擔架隊伍路過她的時候,男人手里死死拽著的一個塑料袋,吧嗒一聲落在阮舒面前。
是一個紅白相間的塑料袋,半透明,可以看到里面露出的黑色絨毛。
“月月。”她輕輕喚了一聲。
月月安靜地縮在袋子里面,雪白腹部有個很大的裂口,切口很齊整,露出里面桃紅色的肉。
她跪在地上像捧水一樣將宋澤救出來的月月捧在懷里。
即便它只是裝在塑料袋里面。
即便塑料袋不斷流出紅紅的,溫溫的,細細的血塊。
“情況還是比較穩定的。”主任醫生給了阮舒這麼一句回話,他盯著手里面的記錄,耐心解釋著:“屬於一級燒傷,主要影響的是皮膚表面,沒有造成深層軟組織燒傷。”
阮舒在床邊讓開位置,騰出地方,讓醫生檢查宋澤的狀況。
“目前昏迷的原因,很可能是在燒傷之前受到的驚嚇或者疼痛超過閾值,所導致的短暫神經性休克,馬上就會醒過來,到時候就可以辦理住院。”阮舒點了點頭,沒有過多糾纏醫生,問這問那,她一直以來都這樣,當發生突然情況時,會將它當做已知條件,並不會在心里不斷追問“憑什麼發生,為什麼是我”這類幼稚問題,徒增煩惱。
可望著宋澤皮膚上面的水泡後,她又將胳膊交疊放在病床旁的桌子上,把頭埋進去,閉上眼睛。
可惜一直以來的睡覺解痛法在今天起不來作用,阮舒枕在自己胳膊上,意識越來越模糊,忽然聽到門口有急促的腳步聲。
她從臂彎當中抬起頭,只見一個人影在病房窗戶邊晃動,轉動把手,氣勢洶洶地走了進來。
來人個子矮小,有著如同熊貓一樣的厚重眼袋,許久未打理的胡子,像一根根針一般聳立在滿是凹陷的臉上。
他見到迷迷糊糊的阮舒,眼前瞬間一亮。
眼前美人素淨淡雅,未有任何化妝,上半身穿著褐色長袖,下半身著一條藍色一步裙。
劉海不經意間滑落,如細絲般遮住額頭,剛睡醒的模樣慵懶嬌憨,說不出的隨性與誘人。
“宋澤現在狀況怎麼樣?”男人粗聲翁氣得喊道。
阮舒意識從渾噩中回歸,眼前的男人曾經以找錯房間為由,向自己搭過訕,說什麼是做電視劇編劇,社交廣泛,經濟優渥。
當時她的評價是打腫臉充胖子的夸夸其談男,唯一優點就是高學歷的老婆瞎了眼,在剛畢業時跟了他。
如今這幾年過去,他因為疫情收入銳減以至失業,而老婆工作穩中有進,已經是公司的財務總監,天平倒轉,兩人在家里的地位,也從男人時不時的嫌棄變為女人撕心裂肺的怒吼。
這次著火事件,也在一定層度上影響到了樓上。
過一遍資料後,她差不多明白了對方來意,怯生生地說道:“醫生……醫生說他不知道……什麼時候醒……”
暫時醒不過來?
熊貓眼男人心中一喜,因為消防總隊就在小區旁邊,其實家里損失並不大,最多就是換些地磚,而這叫宋澤的家伙,遲遲沒有醒來,他老婆現在肯定六神無主,只要以賠償損失名義稍加威脅,說不定能讓她就范。
想到這,男人心中激動,聲音略有些顫抖:“妹子,我這次可是受的無妄之災,好端端待在家里,差點就被烤熟了!”
阮舒一臉歉意,站起身來,挽住男人手臂,微微搖晃,央求道:“我知道徐哥您的意思,可我男人現在還沒醒來,我身邊,身邊實在是沒錢賠償你啊……”這誠懇態度與討好表情讓這位叫徐富的男人很是受用,他一邊搖頭晃腦一邊偷偷地用手臂往阮舒高聳地胸部蹭去:“其實妹子我也不想找你麻煩,你看醫藥費我就沒問你要,只是家里被燒的厲害,要進行大翻修,這筆費真的不應該是我出啊。”
一下,兩下,三下。
徐富一直用手臂感受著阮舒渾圓堅挺的乳房,手肘處皮膚的感觸回饋給他,這絕對是貨真價實的乳肉,而不是那種硅膠填充的劣質品。
如果將手探到里面,搓揉挑逗——徐富激動萬分得想道——該是怎麼樣的感覺?
“那……那該怎麼辦呢?我真的沒有錢啊,家都燒了。”阮舒傲人胸脯緊貼著男人手臂,用撒嬌式的語氣說道:“能不能寬限幾天呀?”徐福覺得自己離目標越來越近,心中得意萬分,端的是想要在這病房大笑兩聲,可他還是忍住了,以免嚇壞旁邊的小白兔,他低下頭在阮舒耳邊輕聲說了兩句。
阮舒聽完後臉色微微一僵,咬著唇,無辜又可憐地瞪眼看著他。
徐福咧開左邊嘴角,陰險地笑了笑。
——
紅色……
血紅色……
宋澤晃晃腦袋,只覺得一片眩暈。
手臂與大腿的皮膚傳來一陣又一陣的瘙癢,他茫然地睜開眼,還沒喊完的字脫口而出:“阮舒!”
但沒有人回應他。
宋澤皺了皺眉,打量著這個地方,發現完全不認識。
推開臥室門後,客廳中央擺放著一張灰色布藝沙發,對面是一架嶄新的液晶電視機,角落有個嶄新的小書架,上面擺放著幾本書,其中一本是大仲馬寫的。
他隨手拿起,上面滿是阮舒的字跡,里面的劇情來到米萊狄被囚禁在密室,費爾頓正在與她交談:……
“你是誰?是天使還是魔鬼?”
“我不是天使,也不是魔鬼,只是塵世間的女子。”
“唉!如果您向我證明您是一個受害者,我唯一能做的是,表示深切的同情。
但是,溫特勛爵對您存有強烈的不滿。夫人,您是如此美麗,如此純潔,溫特勛爵卻這樣折磨您,難道您曾經干過什麼不公正的事嗎?”費爾頓直愣愣地望著對方說道。
“他們有眼睛,卻看不見;他們有耳朵,卻聽不見。”米萊狄用難以名狀的痛苦表情說道。
“請把您的遭遇告訴我吧,告訴一位兄弟!”年輕軍官大聲說道。
米萊狄用含情脈脈的目光久久注視著他,年輕軍官將這表情誤以為懷疑他,其實她只是在觀察他,引誘他。
……
看著這些文字,宋澤不禁從靈魂深處感到一陣惡寒。
“這是哪里,發生了什麼?”他滿心疑惑:“阮舒要去干嘛?”就在這時,身後傳來咔嚓一聲。
房間的門打開了,隨之而來的是初冬的冷風,以及一道熟悉的聲音:“宋先生你終於醒了。”
宋澤轉過身,面前是一個陌生的女人,齊耳短發,小圓臉,搭配一副黑框眼鏡後,整個人顯得干練而又有書卷氣。
不認識,聲音卻很熟悉,處處透露著怪異。
短發女人往前走了幾步,在模糊的燈光下,宋澤看到她露出的笑容——如同入春後的第一束陽光,溫暖而親切。
“容我現在自我介紹一番,我叫顧音如,是你樓上的鄰居。”宋澤恍然大悟,怪不得聲音熟悉人卻不認識,原來是樓上的獅子吼。
作為創意部的部門副經理,他像是面對客戶一樣,習慣性地伸出手。
顧音如也非常淑女地同他握手,表示禮貌,可宋澤的腦海里還是揮之不去那幾句:整天就知道躺,躺,躺!!!
震得他腦門都晃動。
“顧小姐,你好,我剛醒過來,有點搞不清楚狀況,我有很多東西想要問你,最緊要的事我的妻子——阮舒去哪兒了?”
“你別太著急。”顧音如溫和地寬慰,她自顧自地在沙發上落座,從茶幾下拿出一瓶Coin——treau(君度酒):“喝一杯緩緩?”那瓶酒早已開封,顧音如像是女主人一樣,替自己與宋澤各倒了一杯,然後從旁邊冰箱取出幾塊冰加上,原本晶瑩剔透的酒,立即變換成莫測的乳白色。
淡淡的橘子味從杯中散發出來,宋澤卻顧不上佳人美酒,他心中焦急,兩只手放在茶幾上,以一種身體前傾,極具攻擊性的動作質問對方:“阮舒呢,還有這里到底是哪里?你快回答我!”
顧音如並未理會男人的急迫,笑著輕輕抿了一口琥珀色酒液。
“阮舒姐還在上班,我有時候回來的早,她就托我來這兒探望你。”上班?這兩個字如同閃電一般,擊穿了宋澤的心肝肺,令他木訥當場。
方案,對,銀行方案怎麼樣了?
我從火海里面出來,到底發生了什麼,到底過了多久,宋澤忽然想到,之前還是秋天,現在的顧音如卻穿著一套奶藍色開襟毛衣,加上開門時的冷風,頓時一股不祥的預感自尾椎骨生氣,一直衝到天靈蓋。
他再也顧不上風度,抓住顧音如端著酒的手臂,用力捏緊:“快,快告訴我,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你怎麼會和阮舒交上朋友的?”
“輕,輕一點!!”顧音如爆發出與嬌小身體完全不同的音量,嚇得宋澤渾身一抖的同時,琥珀色的酒液洋洋散散,順著她纖細脖頸,直往下流。
“哼。”顧音如氣呼呼地剮了宋澤一眼,然後拿著一卷衛生紙細心地擦拭著毛衣里滲入的酒液。
"宋先生。"她面無表情地說道:“雖然我目前是單身,不過您這麼粗魯,可是得不到我好感的哦。”
單身?
那被獅子吼的哥們呢?
難道是活生生被吼死了?
宋澤一時之間接受不了如此龐大的訊息,大腦有些宕機。
“你和你老公怎麼回事?”他明白對方這句話透露出來的意思,想要以這為突破口,獲得更多訊息。
“老橋段。”顧音如重新端起酒杯,輕輕搖晃著:“他外面有人,還想轉移資產。”
“外……外面有人???”宋澤差點摔在茶幾上:“你老公每天待在家里,怎麼可能有外遇?”
“呶。”顧音如伸出一根纖細食指。
那根食指來到了宋澤眉間。
“他出軌的對象就是你老婆。”
啊????
宋澤滿腦子問號,他難以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你說什麼?”
“就是阮舒姐啊。”顧音如揚手喝掉杯中剩余的酒,輕描淡寫地說道:“那家伙藏的深哦,以前做編劇賺錢的時候,還留著一筆私房錢,平日里不拿出來,這幾年就指著我那點工資過活,如果不是阮舒姐,我都不知道這件事。”她的語氣自然隨和,仿佛出軌的不是她丈夫。
嘭!
宋澤一屁股坐在沙發上,不停搖頭否定。
顧音如看著宋澤失魂落魄的模樣,嘆息道:“嘛,那天阮舒姐來找我的時候,我也是這樣的表情。”
宋澤閉上了眼睛,仿佛在思索著什麼,過了幾十秒,才猛然睜眼,轉頭盯著顧音如,難以置信地道:“阮舒……阮舒她……不可能的……她答應過我的……再也……再也……”
“我就知道你不信。”顧音如從茶幾里翻出個相機,宋澤發現,是一個sony的攝像機,她從里面取出內存卡,放入讀卡器,插進液晶電視機的下面的電視盒里。
電視屏幕亮了起來,前半段全是黑影,沒有內容。
“其實啊,這段視屏當時阮舒姐給我看過。”顧音如柔柔地嘆息一聲:“她給我兩個選擇,第一,站在徐富那兒,那樣的話,她就會告徐富強奸,徐富那編劇工作,如果攤上刑事案件,這輩子就別想出頭了,連帶我財務總監的位置都保不住。”
“第二個選擇就是和她合作,我們一起把這家伙賬戶里面的錢全部搞出來,然後我再離婚,把房子分了,就能甩掉只吃軟飯的男人了。”宋澤聽顧音如絮絮叨叨地說著,他在那一瞬間有種感覺,這位干練的財務總監,就像是在法庭里面呈上證據的律師,而他作為被告,即將面臨死刑的判罰。
“不過後面徐富也覺得事情有點不對勁,他跟我坦白錢的事情,然後想要告阮舒姐詐騙,結果後面嘛……我拿著這個視屏給他看,好好地吼了他一頓,說他想進監獄,我可不想有個坐牢的丈夫。”
“他那人。”顧音如嗤笑一聲,滿是不屑:“平時牛逼吹得震天響,碰到事情就知道縮頭,最後我代表他出面,與阮舒姐把事情定性,不過阮舒姐也聰明,她一直沒拿錢,就放在我手里。”
“不管怎麼說。”顧法官終於下達了最後的死刑判罰通知書:“阮舒姐也沒刪視頻,她說要和你攤牌,我也不太明白你們之間的事兒,反正就這樣吧,快開始了。”
嘭!
先是很重的撞擊聲,好像是有人被壓在了牆壁上。
“親愛的……親愛的,嘿嘿,你今天就把身子給了我吧……”電視機傳來令人寒毛倒豎的聲音,就像鐵絲刮拉窗戶的滋滋聲那樣惡心。
“不……我警告你……”是阮舒,是她柔柔弱弱的拒絕聲!
宋澤心里猛地一抽,如果……他咬牙切齒地想,如果我在旁邊,一定會揍死這個王八蛋。
該死,該死,他知道自己阻止不了,起身准備關掉視屏,索性眼不見心不煩。
但也就是起身那一刻,獅子吼來到了他耳邊:“給!我!坐!下!”宋澤還未恢復的病軀被嚇得渾身一顫,他在顧音如面前站定,伸手想要抓住對方衣領,可顧音如絲毫不懼怕這位暴怒中的男人,挺起胸膛,甚至還冷哼一聲。
兩人就這樣不甘示弱得互相瞪著。
直至畫面里面,出現一對渾圓無暇的乳房。
乳房呈完美的圓形,形態均勻,彈性十足,桃色乳暈上點綴著肉色乳貼,正好罩住微微凸起的乳頭,在白膩細嫩的乳肉襯托下,更顯誘人。
里面男人的淫笑聲更甚:“我早就想要摸摸你這對大奶子了,真他媽漂亮。””快放手……我警告……唔……”阮舒不斷拒絕,口中卻不斷發出誘人喘息,就像在勾引男人繼續探索。
宋澤只感覺一陣天旋地轉,汗水與眼淚止不住得往下淌。
他哆嗦著伸向腰間,想要找出一支煙來,連掏幾次後,終於發現自己這件病服根本沒有。
就在這時,一支女士煙插到了宋澤顫顫巍巍的嘴唇上,是顧音如遞過來的。火苗漸近,點燃了前段。
宋澤深深吸了一口,他嘴唇上點燃的,就像是自己的靈魂。
阮舒的求饒聲仍在繼續,而徐富則得意洋洋地威脅:“妹子,你想想看,你老公還在昏迷,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你們這次家里著火,欠了一大筆債呢,老子可有的是錢,你只要讓我舒服了,我隨時掏出個十萬,八萬送你。”
“好……我……同意……但你要戴上避孕套……”饒是早就看過一次的顧音如,都忍不住在此刻啐了一口:“狗娘養的!”啊!!!
宋澤像是忍不住酷刑一般吼叫起來,他抽搐著,掙扎著,將受傷的自己丟在客廳的角落,以期望眼睛看不到就能遠離這一切。
但電視機傳來的聲音仍舊源源不斷傳入他的耳朵。
嘶哈,嘶哈,男人激動的喘息聲。
宋澤心髒的跳動越來越劇烈,像是要跳出胸腔一般。
緊接著是……
低沉的說話聲,聽不清楚,但徐富倒吸冷氣的聲音足以讓宋澤明白,阮舒已經就范。他們……他們在做什麼?
到底在做什麼?
強烈的不安讓宋澤忍不住想要回到客廳中央,可他做不到,也不想做。
阮舒求饒聲早已停了,只能聽到徐富不斷地鼓勁聲:“嘶……嘶……就是這樣,妹子,你這麼大的奶子,就得這樣,嘶……”在做什麼……
阮舒你在做什麼……
憤恨的情緒越來越強烈,宋澤窩在角落,痛苦地抱緊自己。
然後是……
啪……啪……啪……啪……啪……
連續不斷地肉體撞擊聲響徹在整個房間。
怎麼……怎麼回事……
“對,就是這樣妹子,奶子再夾緊點……你看,你那奶頭都硬起來了,真他媽漂亮!”
阮舒在……在用胸部幫他乳交嗎?
用雙手托著那渾圓的乳房,溫柔地包裹住他的陰莖,乳交嗎……是這樣嗎……心髒撕裂的疼痛不斷傳來,宋澤雙手不停顫抖得合十,他在向上天禱告,在向滿天神佛祈求,希望菩薩與佛祖告訴他這一切是一個噩夢。
然而
噗!啪!一聲比一聲響伴隨著女人吃痛的呻吟。
聽起來像是用手在拍打屁股。
宋澤見過徐富這個家伙,他很矮,比阮舒矮多了,他腦子里不由出現這樣一個畫面:阮舒跪在這個小矮子面前,用胸部盡力服侍著他,而這個熊貓眼袋的猥瑣男人,高高地舉起手,第一次擊打在阮舒僅僅一握的纖腰上,第二次意識到自己很矮的男人,整個身體壓過去,狠狠地擊打在阮舒翹起的臀部上,令其發出吃痛地呻吟聲。
嘶哈……嘶哈……
肉體撞擊聲越來越密集。
在一陣低吼聲過後。
是一片寂靜。
結束了……宋澤窩在角落,渾渾噩噩地想著:這一切結束了嗎?
是菩薩顯靈了嗎?
然而。
神靈似乎沒有將目光注視到這位可憐的男人身上。
他又聽到了低沉的交談聲,似乎是徐富又在像阮舒威脅什麼。
宋澤不關心,更不想聽,可是……
嘶哈……嘶哈……
令他心髒驟然縮緊的吸冷氣聲音又出現了。
這次的聲音更加急促,甚至出現了因為吸氣太快的豬叫聲。
與之伴隨的是之前同樣的肉體撞擊聲。
徐富的興奮感明顯不同,好像兩人剛才達成了什麼“協議”……“好舒服,就應該這樣,妹子,這感覺真的太爽了!!!”宋澤此時無比痛恨自己的腦子,在男人聲音叫出來的瞬間,他就明白了,徐富剛才與阮舒商量的是,把避孕套拿掉再來一次……阮舒同意了……她同意了,也就是兩人之間沒有了那層膜,是完全沒有遮擋的……無套的乳交……
“太棒了……太棒了,妹子,你這奶子比我家黃臉婆的好太多了!!!”沒有戴安全套……
痛苦與憤怒再次占據了宋澤胸膛,他想要離開這兒,卻發現自己渾身綿軟,大汗淋漓,久病過後的身體,根本不允許他離開客廳。
“啊……啊……射了……射了……妹子……”
嘶……嘶……
噗嗤噗嗤的射精聲久久回蕩在客廳里。
宋澤已經沒有力氣,也根本沒興趣想象阮舒那時是怎麼樣的狀況,他很想打自己一拳,擊碎他那瀕臨崩潰的大腦,可惜他連舉起拳頭的力氣都沒有了。
啪嗒。
電視機關了。
一道陰影自宋澤背後靠近。
“阮舒姐說了,要把這個視頻放給你看,”顧音如聲音從背後傳來:“但你卻躲在角落里面畫圈圈,真讓人失望。”
“不過你也算是聽了一整輪。”她繼續說道:“阮舒姐說了,你如果不能接受,那就把門鎖上,她就不會回來了,如果你能接受,那就把門開著,再也別讓她回家。”
然後,顧音如看到了。
宋澤全身顫抖,像個幽靈一樣站起,猛地撲到客廳大門前。
咔噠一聲。
門鎖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