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年輕的溫堯脾氣不太好,這來自於他老爸老媽的真傳。
那對便宜父母在他高考完第二天就急不可耐的辦了離婚手續,然後心急火燎都再婚了,之一切發生的速度之快簡直詭異,溫堯甚至一度懷疑他們是不是早就都出軌了。
當然,沒人想要溫堯,他惡意的揣測他們應該是把他視為曾經跟那麼惡心的人一起生活過的證據吧,當然不可否認的是還有他們想組建自己的新家庭的原因。
於是他們留給他一套不大的房子,並且約定了平等承擔溫堯大學期間所產生的各種費用,在有了溫見月後在他的據理力爭下又延長了三年,因此溫堯還是很感激這套房子和這筆錢的。
上了大學的溫堯開始放飛自我,成年人的世界對他打開了大門,他也放任自己沉溺於這些紙醉金迷和燈紅酒綠。
直到那天,他在酒吧遇見了陳鳶,溫見月的親生母親。
她比他還大幾歲,性感而又美艷的不可方物,他們談妥價格後上床了。
之後的事溫堯記不太清了,畢竟只是一次交易罷了。
只記得後來某一天,陳鳶不知道用什麼方法找到了自己,開口就是:“我懷孕了,那晚你沒帶套,事後我喝了避孕藥,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沒有用,而且我身體不好,不能打胎。”
他被她的話所帶來的信息量衝擊到了,大腦一片混沌,看上去整個人都傻掉了。
恍惚想起那晚他喝過酒,又感覺全身是火急不可耐,所以就忘了。
避孕藥失效本來就是個小概率事件,所以他是要為整件事情負責的,他歉疚地說:“對不起,我會負責。”
陳鳶只是看著他,未置可否,沉默了一會兒才說:“生完後我會聯系你,在此之前別來找我。”她說這話的時候表情冷冷的,語氣也冷冷的。
溫堯摸不准她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就答應了,他也需要時間來接受這一事實,並且思考以後該怎麼辦。
他思來想去還是把這件事告訴了魏滿和趙懷安,他們也知道他家里大概是個什麼情況,管肯定是不會管的,爺爺奶奶正在抱孫子,外公外婆早都不在了,溫堯只能獨自承擔,而他們當兄弟的也只能默默支持和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長達大半年的等待讓他徹底清醒了,以後他要面對的是無比艱難的人生,他不是個優柔寡斷和怯懦軟弱的人,他自我安慰般的想,至少他的人生有了個可以奮斗的目標不是嗎?
他強裝鎮定但在真的隔著保溫箱看到他的女兒時,心中的彷徨和無措仿佛煙消雲散,一直以來漂浮不定、隨波逐流的他突然感覺落到了實處。
盡管她剛出生還是紅紅的、皺巴巴的,甚至都沒睜眼看他,但他確實感受到了血脈相連的真切,那一刻,他仿佛是在黑夜里行走的人,突然看見了月亮。
他給她取名見月,見到了月亮。陳鳶怔了一下,說這是個好名字。
她在把出生證明給了他後就沒再說話了,溫堯知道她或許有自己的苦衷,但他沒有資格去譴責她什麼,畢竟這很大程度上是他的責任。
他只希望女兒將來不要怨恨她,甚至最好不要提起她,干脆忘了也好,他只希望她可以健康快樂地長大。
三天後,當他來接女兒回家時,不出所料地沒見到陳鳶,她甚至連告別都沒有就走了,此後的歲月里他再沒見過她。
他守著女兒慢慢長大。
溫見月在幼兒園時徹底展現出來了熊孩子的本質,上瞞老師,下欺同學,很快就稱霸了幼兒園,但是一回到家就在爸爸面前裝乖,把欺軟怕硬的本領發揮得淋漓盡致。
那時溫堯剛工作不久,遭受了社會的毒打,控制了幾年的暴脾氣也有些收不住的跡象,忽然聽聞女兒的“惡行”,當即就問她:“要我給你找個媽媽管管你嗎?”
“不要,”小溫見月迅速否定了,“我要原來的媽媽。”
提起這個就晦氣,溫堯隨口說:“她不要你了,走了,不會再回來了。”
“那……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他們是不是也不要我們了?”小姑娘看上去有些害怕。
“他們啊,你就當他們都死了吧。”溫堯幽幽地說。
小姑娘都快哭了:“那我是不是只有爸爸了?”
“是啊,你只有爸爸了。”溫堯很壞心地說,“所以你要乖乖聽我的話知道嗎?”
“哦。”
此後溫見月到底有沒有變乖了溫堯不太清楚,反正在他面前一直都是乖乖的,也沒有再聽說她有什麼“惡行”了。
溫堯發現自己嚴肅起來很有效果,於是便往嚴父的方向發展,他要求什麼,溫見月就做什麼,一個發號施令,一個堅決執行,像極了將軍與士兵。
後來溫見月上了小學,溫堯的工作也逐漸穩定下來,他就忽然想起來他曾說過的要給她找個後媽這件事,漸漸就上了心。
這時他就認識了陳老師,相處過一段時間後發現不錯,後來女兒就找他讓他不要找後媽。
他最後答應了,打算找個時間跟陳老師談一談,然而那一天陳老師一臉凝重地找他談論起孩子的教育問題。
陳老師說,我發現你家姑娘看起來無憂無慮的實際上特別沒有安全感,心里有什麼話也不願意說出來,而且她特別依賴你,雖然可能無意冒犯,但她媽媽的事你是怎麼跟她說的?
溫堯便把他之前和女兒的對話描述了一遍,陳老師有些恨鐵不成鋼地說,有你這樣當爸的嗎?
你沒直接把她嚇哭就算她承受力很好的了,哪有跟小孩子這麼說話的?
溫堯覺得確實有些不妥,但後來她確實變乖了,加上他工作忙,後來也就沒去在意這件事。
溫堯啞口無言,陳老師便接著數落他,什麼你這樣教女孩子會教出來個機器,什麼你根本不了解她的內心,什麼會有性格缺陷,以後青春期來了會遠離你的……總之,說得他一個頭兩個大。
後來他去找兩個哥們,問他們有什麼想法,結果遭到了無情嘲笑,最後還是老趙建議他去買些書看看。
他回家的路上就真的去書店買了幾本書,花了幾天看完後心里終於有了點數,並開始逐漸改變自己對女兒的態度和教育方法,以免過於突然而嚇到她。
但他心里還是對那次嚇她的事耿耿於懷,於是便旁敲側擊地問她,小姑娘說:“陳老師告訴我,人死了就變成一個星星,給走夜路的人照個亮,爸爸,我是月亮,他們一直在陪著我呀。”
他感到嗓子有點澀然,突然明白了為什麼人們會喜歡那些虛幻的童話,那些充滿愛與希望的故事大概能撫慰現實生活的傷痛吧。
他摸著小姑娘的頭,笑著說是啊。
後來溫堯是很感謝陳老師的,特別是今天偶然遇到時,陳老師還關心著溫見月快青春期了,提醒他要多花點心思但不要過多干涉。
他是經歷過青春期的,但是到沒什麼感覺,因為他爸媽基本上就沒怎麼管過他,他自然也沒有多少逆反心理,他感覺很自由,感覺自己長大成人了,盡管後來事實證明這都全是錯覺。
如果是他女兒的話,一定能安然度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