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長會之後,夏漪交到了新的男朋友。
是路上遇到的人,鰥夫,孩子在上大學,和她剛好相配。
偶爾也會遇上這種人,還算負責,有基本正常的道德觀念,打算以結婚為前提交往。
夏漪帶他一起住進男朋友的家。
那天晚上,介紹過他的名字,那位鰥夫明顯愣了愣。
“小濯姓趙呀?我還以為…”
“不是他親爸的姓。”夏漪說,“是其他人的。”
對方更意外了:“這是為什麼?”
夏漪垂下眼,為難片刻,回答:“那時候我有一個男朋友。”
這就是她傻的地方。她不會說謊。
隨便糊弄過去不行嗎?為什麼非得告訴他?這不就等同於公布私生活混亂,談戀愛只是為了找飯票嗎?
果然,在那之後,談婚論嫁的話題逐漸消失,他們變成心照不宣的短期關系。
那人似乎很不滿夏漪曾經的男朋友。
有幾次起夜上廁所,他聽見主臥內男人粗暴的詢問,內容大多有關性關系。
這個人性欲好像很強,每晚都拉著夏漪做到半夜。
以前每天上學之前,夏漪會塞給他當天的飯錢,但和那人在一起之後,她早上起不來,只能每晚做完之後悄悄摸進他的房間,把錢放到他的桌上。
有幾次他是醒著的。
他不清楚自己是不是故意的。
昏暗中,夏漪雙腿打顫,眼眸濕潤,睡裙內殘留紅痕,手腕常常印著青紫指印。
那男的好像會打她。
深夜她看起來比實際年齡更小。
不像母親。
像是姐姐。
像同齡人。
像高中生。
“…媽。”那天晚上,他低聲叫住了她,“你找個工作吧。”
夏漪怔了怔,眼下還紅腫著,看向他。
“工作?”她的臉色蒼白了,“小濯,你是不是…”
“不是。”他打斷她,“不是覺得丟人。”
夏漪靜靜地看著他,等著他說下一句話。
不知為什麼,被她注視的地方火辣辣的,像是被扇了一個耳光。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狼狽地避開她的視线,聲音啞了:“我就是覺得靠男人不行。”
夏漪安靜許久,溫和地望著他,說:“好。”
她說:“媽媽會去工作的。”
第二天她和那個男人分手,用手頭僅有的積蓄租下一個單間公寓,和他一起住了進去。
她高中肄業,初中學歷,人不聰明,總慢半拍,除了長得漂亮,性格好,在就業市場是隨處可見的存在。
何況她慣被男人養著,倒是會做一點家務,卻不會做飯,動手能力也不算強。
找了一周,終於找到一個前台工作,做了不到兩個月便辭職了。
夏漪沒告訴他原因,甚至連辭職都是後來告訴他的。他知道的時候快到暑假,四個月時間,夏漪已經換到第四個工作。
她在酒樓當迎賓小姐,被他的高中同學看見了。
同學家長會見過夏漪,但以為是他姐姐,不知道是他母親,問他要她的聯系方式。
他不想說,告訴同學夏漪不談戀愛。同學順勢笑著說那包養也行,以為他會生氣。但他停了一會兒,說,那她挺貴的。
“……什麼意思?”同學是個富二代,獨居,家里還算有錢,一時愣住了,“等下,趙濯,你認真的嗎?”
“你直接問她吧。”他冷淡地說,“我把她手機號給你。”
暑假之後,夏漪辭去了第四個工作,同學感謝他願意介紹自己的姐姐,說夏漪真的很不錯。
他以為她會直接告訴同學她是他的媽媽,把他帶到同學家里。
可夏漪仍然租著這個狹小的公寓,和他睡兩張並起來的單人床,晚上甚至回公寓睡。
他半夜偷偷拿她的手機,發現同學沒有告訴得知她聯系方式的原因,打招呼內容是想認識他的姐姐。
同學好像在包養她,但他們沒有明確談明白。他經常給她轉幾千塊錢,備注是要她用來當零花。他們聊天很頻繁,看起來在談戀愛。
那段時間夏漪臉上的笑容出現得很頻繁。她仍然騙他說在工作。他每晚著了魔地翻看她的手機,發現她每天都在和同學亂搞。
白天去游樂園在公廁做,晚上去主題酒店玩角色扮演。同學問她是不是就喜歡這種刺激,她回答不是,因為你喜歡。
他盯著那句話看了很久。之後再也沒有看過她的手機。
直到開學。
同學笑著說:“你姐是職業的吧?真的會玩,哇,伺候人有一套的。我能把她介紹給朋友嗎?”
他轉過頭看著對方。
從開學起就討厭他的有錢人家同學露出不加掩飾的惡劣表情,肆無忌憚地咧開了嘴:
“行不行嘛?趙濯,話說回來還從來沒見過你媽呢?既然你姐是個婊子,那你媽——”
拳頭比想象中還快,先於意識出手,猛地揮出砸在了同學的臉上。
他一拳把他撂倒在地,而後一腳踹倒桌子,在撲通巨響中死死壓在同學身上,發狂地單手攥住他的衣領,照著他的下巴又是狠狠一記!
鮮血從鼻尖唇角滴到地上。
還在教室,本學期第一天,周圍同學尖叫起來。幾個男生想來拉架,還沒接近,就被他的架勢嚇得不敢妄動,重新退了回去。
“——你想死是不是?”他喘著粗氣,兩眼發紅,赤色翻涌。手臂青筋暴起,耳畔嗡嗡作響,野獸似的低吼,“你他媽說誰?你他媽配嗎?!”
“我怎麼不配?平常怎麼沒看出來,趙濯,原來你戀姐啊?”
同學猝不及防,被他打得滿臉是血,當然不樂意被壓著打。
都是高中生,打起架來勢均力敵,對方雙手用力,驀然把他掀開,旋即後撐手臂,抬腳就是一踹!
“看你天天在學校裝逼,還以為多厲害呢!她是你親姐吧?哈,花的還是她的賣身錢!”
“夏漪她不是!”他眼珠通紅,顧不上腹部被猛擊的劇痛,竭力嘶吼澄清,第一時刻涌上心頭的不是憤怒,而是後悔——
夏漪這輩子最不願意聽別人說她賣身。
她是讓男人養著,可除了他的學費,幾乎一分錢不問那些人要。
她身上有股傻氣。
她不是不想問他們要錢,可總有種莫名的、類似於不願說謊的堅持,根本張不開嘴。
何況夏漪不會做飯,連家用都拿不到。
她身上僅有的一些積蓄,都是戀愛時男友主動發給她的。
一開始他就不該給出她的電話號。
要不是他腦子不好,把她的電話給出去,現在什麼都不會發生。
夏漪自尊心那麼強,要是知道被兒子的同學在大庭廣眾喊出兩人發生了關系,被說成賣身,甚至是他親手出賣的她——
……她一定會非常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