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峰翠疊,雲霧綿綿,鳥背上的伏城垂眸望去,見下方有數座宮殿依山而造,屋宇弘壯。
晚霞下,覆在宮宇上的一片片明瓦溢彩流光。
“師父。”他看向身旁的姜覓,聞著從她身上飄來的藥草冷香,問:“這里是滄浪宗?”
如此恢弘大氣、仙霧繚繞的地方,除了滄浪宗,伏城想不出第二個。
幼時,他曾聽居住在潭邊的老化妖講過滄浪宗如何如何,說那里的台階是由玉石砌成,靈石遍地,連樹枝上的果子都是靈氣充裕的上品靈果。
特別是在那里修行的人,每個人都是一身衣袂飄飄的白衣,袖口繡著好看的花朵,好似仙人。
其實老化妖沒有到過滄浪宗,他知曉的滄浪宗,也是從其他化妖口中聽來的。
滄浪宗是修真界的第一門派,對入門弟子的要求極高,不僅要靈根上品,對相貌、年齡等其他方面也有嚴格要求。
當然,化妖是不被准許參加進入滄浪宗的,一旦發現宗門內有偽裝成修士的化妖,其下場,便是一劍斬殺。
化妖與人的區別在於,化妖是半人半妖的形態,例如貓妖的貓耳朵,狐妖的尾巴,每個化妖都有無法隱藏的特征。
可伏城的情況不同。
望著自己的雙腿,少年神色凜然。
青鳥扇動雙翅的速度漸慢,仰頭低鳴一聲後,在滄浪宗最里面的一座山峰頂尖停下。
姜覓拍拍青鳥的腦袋,喂它吃了幾個靈果後,轉身朝伏城道:“進去吧。”
同之前見過的數座恢弘宮殿不同,這是一座四合小院,三進三出,雕梁紅窗,掩映於常青古樹之間。
伏城跟著姜覓走進院內,走著走著,兩人的腳步同時頓住。
院子里坐著的那人,神清骨秀,橫笛白衣,袖口繡著一朵又一朵的垂絲海棠。
他抬腕時,袖口滑落下來,露出一截修長白皙的手臂。
即使是手拿一柄長木勺在銅鍋里忙碌著,一舉一動也是說不清的雅致。
姜覓神色微動,走近石桌旁坐下,看了眼桌上的銅鍋後又望向那人,淺笑開口:
“師兄,一別多日,近來可好?”
鍋內湯汁翻滾,蒸汽郁郁,晏景予盛好一碗濃湯遞給姜覓。
里面有不少肥瘦相間的肉塊,燉得軟爛,拿木筷輕輕一戳,蓬松的肉質散開,浮在泛著油光濃白的湯汁里。
他含笑道:“這是湖州的古董羹,學了這道菜後,我一直想著要做給你吃。”
“他是誰?”看見伏城後,晏景予皺起了眉頭。
姜覓回道:“是我新收的徒弟。”
“徒弟?”視线落在少年那張過分傾城的臉上,晏景予的雙眉蹙得更緊,他的聲音微沉:
“師妹,你要收徒,宗門內不乏根骨奇佳的後輩。這少年十五歲的年齡,修為卻只是練氣初期,你這是為何?”
伏城的身體立刻緊繃了,偷眼看向姜覓。
初次見面,伏城就討厭起這個白衣男子。不是因為被他當面說出自己的缺點,修為低、天資差,這確實是事實。
是因為師父,她竟對這個男子笑了。
原來她也會笑,他第一次看到,那雙一向無甚情緒的眼眸,竟因那個白衣劍修而泛起淡淡的溫度。
他不喜歡她這樣,他很不喜歡!
“他是個苗子。”姜覓的反應很平淡,“師兄,你知道的,我看人的眼光一向不差。”
師妹這人,一向認死理,她做的決定誰也更改不了。
晏景予雖然覺得不妥,但也沒有再勸,換了個話題問道:“你現在是合體後期的修為?”
“你怎麼知道?”
對上姜覓微訝的眼神,晏景予望了望另一側的伏城,說:“你要是步入了返虛期,這里就沒有他了。”
姜覓師從靈虛道尊,主修逍遙道,輔修丹道。晏景予師從靈虛道尊的師弟靈元道尊,主修劍道,輔修煉器。
因這層關系,兩人走動密切,千年來以師兄妹相稱。
逍遙道,逍遙游,修士修煉到後期,便是忘卻物我,斷卻情欲,無所依憑而游於無窮的境界。
返虛期是逍遙道最後的分水嶺,一旦姜覓跨過這個檻,便如她的師父靈虛道尊那般,無悲喜,無欲求。
哪怕曾經的至親之人死在眼前,她也會如靈虛道尊一樣,眼也不眨的邁過屍身繼續前行。
姜覓道:“我確實已經滯在合體期很久了。”語氣微頓,復又開口:“不過近來感到瓶頸松動,真氣不穩,應該是差一個契機。”
原來師父是合體後期的修士,只差一步,便步入返虛。伏城看著和男子低聲敘談的女子,眼神明明暗暗。
“若如此。”晏景予自嘲一笑,“師兄又將落後你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