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覓也是第一次當師父,在怎樣教導弟子的事情上還感到生疏茫然,她只能憑著感覺走,盡盡全力將徒弟往好的方面培養。
少年眼也不眨地望著姜覓,語氣認真:“徒弟錯了。”
見他認錯態度誠懇,姜覓欣然,“你錯在哪兒了?”
“錯在……”伏城觀察著她的臉色,低聲道:“不該不說一聲,就擅自親吻你的嘴唇。”
他接著道:“以後徒弟想親你的時候,會提前告訴你的。”
禁足十日,他竟反思出這麼個結果?這是提前說不說的事嗎?
姜覓氣悶,又見他一臉誠心認錯的樣子,嘆了口氣,“算了,你年齡尚小,想來你母親也沒有教過你什麼是男女有別,此事不提再提了。”
她將周圍的氣障撤去,算是正式解了少年的足禁。
轉身時聽見身後響起快速的腳步聲,姜覓靈巧的側身避開,對雙手抬起的少年喝道:
“你做什麼?”
“我、我看你很累。”伏城悻悻地收回手,“我想幫你按摩,聽說,按摩額頭兩邊的穴位可以緩解疲勞。”
姜覓卻是蹙起了眉,她冷著臉,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多余表情。
“葉南飛,我希望你能弄清楚,逍遙道最忌多情,即使我們是師徒關系,你也不要對我這個師父投入多余的感情。”
她這次連師父的自稱也不用了,紅唇在一張一合間吐出令少年心冷的話語,“你好好修行,早日築基、結丹、結嬰……就是對我這個師父最大的回報。”
伏城聽著聽著就沉默下來。
而她的言語傷害還在繼續。
“我當初收你為徒,除你母親的那一份恩情外,更是被你的性格打動,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即使在月閣被扒光衣服百般凌辱時,你的脊背也是挺直的。”
“我不喜歡性格黏人的徒弟,我們之間只需要維持正常的師徒關系就好,那種多余的師徒之情,到最後只會是阻礙飛升的累贅。”
生母去世,淪落月閣,她本以為歷經磨難的少年會是寡言冷情的性格,沒想到他竟如此黏人。
姜覓深知,擁有充沛感情的人,並不適合修行逍遙道。
若她一昧放任他的親近,最後筋脈受阻,氣息凝滯,求道飛升之路葬送,那才是真的害了他。
一瞬間,伏城脊背仿佛被某種重量壓得塌陷下去,
“那師父的意思,”少年哀傷地開口,“師父是想我成為木頭人?”
是,也不是,姜覓的喉口梗住了。
好半天,她才開口:
“若你不願這樣,我們可以解除師徒關系,宗內十六派,七十二峰,我可以推薦你入其他真君門下,做——”
“不!”
她話還沒說完,已被他高聲打斷。
伏城撩開衣袍跪下,因動作過於急切,導致雙膝與地面撞出悶頓的聲響。
他的神情漸漸堅定起來,聲音沉重:
“今生既入師門,當永生為你的弟子,此心不悔。”
“那好。”
姜覓的目光輕輕掠過他,頷首道:
“兩年後,滄浪宗會舉行內門大比,參賽的是築基期和金丹期的修士。到那時,你就在築基場上,奪個名次回來。”
伏城目光閃動,以手抱拳,“是,徒弟謹遵師命。”
院內的垂絲海棠樹開得熱烈,紅花滿枝,紛披婉垂,遠望猶如彤雲密布,令人不禁沉醉。
垂絲海棠是滄浪宗的宗花,艷致的花樣繡在每一個滄浪宗弟子的白衣上,行走間衣擺飄動,靈動出塵。
姜覓從垂絲海棠樹下走過的時候,還保持著跪地姿勢的伏城望著她的背影,啞聲笑起來。
她狠啊,她真的狠啊。
在她還沒察覺出他心意的時候,才剛剛開始而已,就連平常的師徒之情都不願給他。
她蠻橫地在他們之間劃下一條楚河漢界,涇渭分明,還對另一側的他當頭澆下涼水,道他們之間永無可能!
“真能如你所願嗎?如你所願……”
伏城起身,邁動酸軟的雙腿慢慢走進房間,不停的喃喃自語:“能如你所願?如你所願……”
大門和窗戶關得死死的,他在透不進光的房間里緩緩抬頭,一揮手,《太陰鬼籙》和剛剛姜覓傳給他的《逍遙經》同時浮現眼前。
“我不會讓你所願的!”
看著面前一排排散發金光的字體,少年的神情陰暗滲人,他將逍遙經挽進手心,五指收攏,那些以靈氣寫就的字體被一點點擠碎,碎成星星點點。
逍遙道,他不會走的!
他想要的很多,復仇、求道、探尋過往……
但心中真正想要的,只有她一個,哪怕她不願給,他也要不擇手段的得到!
得不到,就毀滅掉,畢竟有時候摧毀不能擁有的,比自己得到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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