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物常有表里,莊嚴的背後潛藏著淫蕩,靜謐的背後藏著痴狂,在道德的背後棲息著的悖德,才是人生至高的逸樂。
——渡邊淳一《失樂園》
俄狄浦斯……
自從臘月二十五那天見過了游喬語之後,這個詞匯便一直在杜浚升的腦海里烙印了下來,揮之不去。
並且讓他最無以言表的、也是讓他此刻最困惑的,是游喬語告訴自己的那些話:所謂“俄狄浦斯情結”,並非直等於孩子對家長的“愛戀”或者“肉欲”,只要是身為子女的跟自己的父母永遠無法真正彼此遠離、進而成為兩個獨立的個體,哪怕是兒子和父親、女兒和母親,也是有所謂的“俄狄浦斯情節”存在的——而大部分人,卻想當然地要把這種羈絆道貌岸然地詮釋為“孝道”,於是這樣的東西,就成了會使好多人迷失了自我一輩子的心理陰影。
——對於這些東西,一直全身心都投入到化合價、物理定律跟數學公式上的杜浚升,之前確實幾乎一無所知。
於是杜浚升這兩天簡直魔怔了,反正過年這幾天,盧玉珠一直忙著去學校的上司們家里送禮套近乎——學校剛好開完了總結會,總結會一結束,就是各方大羅神仙跟魑魅魍魎們表現的時候了,而正因為盧玉珠所在的單位,是個正常性向的男教職工都沒幾個的女子高中,所以譬如什麼女老師為了評優資格、為了年終獎金、為了贏得省立考核或者省廳公開課考核的事情而去跟男校領導陪睡這種事情,可以說聞所未聞——更別說大概三年多以前,市一中曾經發生過一個事情,有一個姓孫的女老師同時被校長、副校長,還有班上的幾個官商子弟一起當作性奴的事情被人查處,自那以後,省教育廳在執政黨紅黨省政府的壓力之下,對這樣的事情開始進行嚴查,甚至如果有必要的話,警察局的風紀處甚至都會介入調查。
所以最近幾年,在全省范圍內,學校內這種齷齪肮髒的桃色事件可以說少之又少;但反而,在怎麼說都不可能涉及到性賄賂的女校里面,下屬如何跟上司搞好關系的說道,反而要比普通的男女老師數量相對均衡一點兒的學校更多,整個學校就像一部活生生的宮斗劇一樣:校董事會主席周冬妮是“太後”、校長白思荷是“皇後”、副校長鄭念凌是“皇貴妃”、各個辦公室的主任都是“貴妃”、各個教研組的組長都是“嬪”“妃”;
像盧玉珠這樣在本地教育界有點名號的、而且還帶班的授課教師,充其量也就是個“貴人”,在宮里,做“貴人”的想要得到優待、還得不受欺負,就得逢年過節去找太後、皇後和皇貴妃去親近,而在學校里,如果一個授課教師想要既有課講、又能評優,有什麼露臉的事情她還能有機會參與,那就得去找校董和校長、副校長去拉關系;
並且這個拉關系的關系還不能夠“一招鮮”,還要能搞清楚在誰面前說什麼樣的話才算舒心的話,不僅如此,對待各派系的“大女主”們,又該怎麼樣投其所好送些體面的禮物,也是有講究的——但別看盧玉珠平時除了上課、就是教育兒子,她對於如何見人說人話、如何見鬼說鬼話、又該給誰送什麼樣的禮物的這種內卷學問,門清得很,並且還樂在其中。
但杜浚升對於這樣的事情,一點都不感興趣,他也懶得管母親盧玉珠在做什麼。
臘月二十六這一天,杜浚升在家把自己鎖了一整天,這一整天里,杜浚升都在網上瘋狂地搜索著關於“俄狄浦斯情結”的內容:期刊論文、學術畢業論文、研究報告、线上慕課視頻,他都給看了,甚至還把一版黑白電影《俄狄浦斯王》拿出來看了一遍,並希望以此來替換掉腦子里,依舊想要趁著游喬語在國內的最後一天、跟她再次見上一面的念頭。
——當然他不只是想,他還在微信上問了五遍游喬語,“要不要再見一面”,但沒辦法,他在微信上的任何發言,都得不到游喬語的一個標點符號的回應;就算杜浚升想去找她,游婷婷早在游喬語在加拿大上高三的時候就搬了家,杜浚升也根本不知道她住哪,便也根本無處去尋找。
於是,臘月二十五和二十六的這兩天晚上,杜浚升做夢都夢的是《俄狄浦斯王》的情節。
可他在夢里所見的情節,跟《俄狄浦斯王》的原始劇本,有點不太一樣:
原著里,俄狄浦斯出生不久,老國王拉伊奧斯得到神諭說,俄狄浦斯長大後弑父娶母,隨後震怒,便讓人將剛出的俄狄浦斯丟掉喂狼,於是後來俄狄浦斯輾轉被人收養,並且後來受盡磨難,一怒之下殺了欺凌自己的、並且其中就有那位微服私訪的老國王拉伊奧斯;再後來,利用謎語石化了斯芬克斯,於是被擁戴為王,並且娶了自己的生母為妻,還和她生育了兩個孩子,且毫不知情;爾後在城邦發生瘟疫的時候,大祭司告訴俄狄浦斯事情原委後,母親伊俄卡斯忒自盡、俄狄浦斯也刺瞎了自己的雙眼,並自我放逐,以求懺悔;
然而,這兩天在杜浚升的夢里,則是另外一個故事——
老國王拉伊奧斯在得到了大祭司的神諭之後,並沒有忍心把自己的兒子丟棄不管,他不相信所有神諭都會應驗,反倒是王後伊俄卡斯忒聽到了大祭司的神諭後,當機立斷就讓侍女,惡毒地將嬰兒時期的俄狄浦斯丟到了山澗里;好在嬰兒在摔下去的時候,被一頭禿鷹叼走,爾後又被一頭母狼發現救離了鷹巢;隨後在杜浚升夢里的俄狄浦斯被狼撫養長大,又被一個種田養花的老婦人教會了說人話、直立行走;再後來,也是經歷了一系列的欺凌後,俄狄浦斯成為了一個民間的勇士,旋即被老國王拉伊奧斯征召;可隨後,拉伊奧斯被斯芬克斯吃掉,俄狄浦斯直接拿著長毛和盾牌手刃了斯芬克斯,於是得到了民間的擁戴,而眼見俄狄浦斯的聲望超過了城邦內的所有貴族,伊俄卡斯忒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便主動勾引了俄狄浦斯;但隨後,大祭司在神廟祈福時得到神諭,告訴了俄狄浦斯和伊俄卡斯忒,夫妻二人其實原本是母子,緊接著,伊俄卡斯忒覺得自己被愚弄,直接出手殺了祭司,並還想對俄狄浦斯下手,但最終卻被俄狄浦斯反殺;此後,俄狄浦斯徹底成為了城邦的王,並帶著手下四處征戰,成功建立了一個帝國,成為了後世萬年稱頌的君主……
杜浚升並不清楚自己的夢境,為什麼會把這部經典戲劇扭曲成這樣,他只是覺得自己確實是魔怔了。
但即便如此,杜浚升也在很認真地學習著網上所有學術性的材料,似乎是因為好長時間都沒有接觸過書本、好久都沒有坐在書桌前聽講學習,因而他就在臘月二十六這天,把學習當成了自己的消遣。
而根據他的總結,“俄狄浦斯情結”不但並不像網上、尤其是H小說里所描寫的那樣禁忌乃至唯美,而且甚至要比游喬語在車里跟自己說的那些更加的冰冷:
其一,如果按照“俄狄浦斯情結”的投射目標,並隨著時間的推進,“俄狄浦斯情結”可以分為五種階段類型——
第1階段,是最原始的子女對父母的情感投射,這一階段的萌芽和形成大概處於0至8歲或0至12歲的學齡前期間;
第2階段,由於子女開始跟外界接觸,見到越來越多的人,於是在這個階段會逐漸把對父母的情感投射轉向到與父母同輩的其他長輩身上,比如老師,比如父母親戚的叔叔阿姨、朋友同事等,這一階段大概存在於子女的8歲或12歲至15歲之間,也就是青春期之前,是對第1階段的脫離的嘗試;
第3階段,子女逐漸進入16至30歲的青春期和青年期,有了相對成熟的思想、審美、感情觀和自我意識,於是便會更進一步把情感投射對象從上一輩人轉向平輩人,包括自己的兄弟姐妹、自己的同學伙伴或者高年級的學長學姐、低年級的師弟師妹,並會橫向轉換為戀愛的心理;
第4階段,在30歲以後,通常子女會成為新的父母,同時因為上一輩人的逐漸老去、同輩人逐漸組建各自的家庭,於是便會把情感投射對象從平輩人,尤其是自己的伴侶或所喜歡鍾意的對象,轉換到自己的子女身上,也可能會轉移到與自己子女同輩、或自己同輩人的子女身上;
第5階段,大概處於40至50歲之後,且作為第4階段的變體或升級形式,新的父母在於子女互動的過程中,新的子女也會產生第2至第3階段的心理萌芽和成形,並尋求對自我第1階段的脫離和獨立,於是新的父母會尋求新的情感投射對象,比如自己的下屬、學生等,甚至是與自己隔代的孫輩人,這也是為什麼往往上了年紀的人,喜歡認干兒子、干閨女,或者享受被下屬和學生追捧,建立緊密的上下級關系或師生關系的原因。
——這樣的“情結”的體現,不一定只是情欲和性愛,也正像游喬語之前給杜浚升講的那樣,也不一定只局限於異性之間,更多的,是不同階段的不同代際個體對個體的一種依賴、連結和互信;並且,在這種語境下,人們“俄狄浦斯情結”的形成,往往都是在脫離和獨立於另一個階段的時候,形成下一個階段,但是如果一個人的“情結”的形成並未按照這樣的路徑進行轉換,或至囿於其中一個階段,那麼一定是個人在其他階段進行成形過程中、或者脫離上一階段的過程中出現了心理、社會和自我人格塑造的問題。
“……那我自己到底出現了什麼問題呢?”
杜浚升自己問著自己。
游喬語說自己在剛學明白弗洛伊德的時候,她發現她自己也有“俄狄浦斯情結”,那她又出現了什麼問題呢?
是了,她的父親在她很小的時候就遠走高飛、隨後又在異地跟她媽媽直接離婚了,這個就是最大的問題;其次,她也說過,在她晚上准備睡覺、或者睡到一半驚醒的時候,要麼發現媽媽游婷婷不在家,要麼發現游婷婷跟著陌生的男人出門,甚至有一次她跟游婷婷去游婷婷開的那些服裝店的時候,她在游婷婷的辦公室和存放服裝貨物的倉庫里發現過被用過的安全套、游婷婷穿過並且自以為遺失的胸罩和內褲、以及莫名其妙出現的男人的內褲,這些對她而言,也一定都是問題。
而自己呢?
他生楞楞看見自己的母親盧玉珠和游婷婷阿姨,當著全班同學和家長那麼多人的面,一邊罵著對方以及自己和游喬語的髒話、一邊扯頭發撓脖子那次,是對他心理傷害最大的問題;父親的突然去世,也是一個大問題;而自己想要學習文科、卻被母親硬逼著改成了學理科,這件事肯定也有問題——但說實話,他已經不知道這算不算問題了,畢竟如果他堅持當時自己的態度的話,他在高中的時候根本沒辦法跟游喬語同班,但或許如果自己堅持學文、轉到了文科班的話,那他和游喬語反倒可能不會被各自的媽媽強行分開……
但是按照這個理論,盧玉珠和游婷婷就沒有問題麼?
游婷婷肯定是有的,被丈夫拋棄麼,於是她就把她的全身心都投入到了生意和游喬語的身上,並且常年趁著游喬語不知道——她至少自認為游喬語不知道——的時候去跟不同的男人約會、滾床單,還在家里藏了不少的色情碟盤。
那盧玉珠呢?
杜浚升突然想起,自己最終妥協、答應繼續學習理科的那天晚上,吃完了晚飯、自己回到房間里去做作業之後沒多一會兒,父母的房間里便傳來了母親放肆的叫床的聲音——若不是他早在之前,在國中時候跟同學在課下一起偷看過被同學下載在學習機里的毛片,他起初還以為母親是得了什麼病、受了什麼傷,才發出那樣音量巨大的痛苦的呻吟;聽了好一會兒他才聽出來,盧玉珠那不是痛苦,而是痛快。
並且,那天晚上,平常那個嚴厲、端莊、高高在上的母親口中發出的放浪的嬌喘跟滿嘴的淫詞穢語,從晚上八點半、九點多鍾,一直響到接近後半夜兩三點鍾,以至於第二天早上父親杜溫言前去上班、送自己上學的時候,盡管帶著滿面紅光,全身的骨頭架子卻如同沒安裝螺絲一樣都是散著的,車也開不動了,只能帶著杜浚升打的士……但是在那之前,杜浚升想了想,更早的他不敢講,可應該大概是從自己上幼兒園、剛剛開始懂事的時候,一直到那天晚上之前,他似乎從來都沒聽見過父母的房間里,曾發出過任何的歡愛的聲音;甚至自己在上小學的時候,他們家曾經住過更老舊一點的住宅小區的老式公寓樓,那里的隔音條件也更差,那個時候杜浚升每天晚上都能准時聽見隔壁另一戶的那對兒新婚夫妻每天晚上的男喘女囈,但父母的房間里,除了跟他倆熟睡後打鼾之外,幾乎鴉雀無聲。
想到這,杜浚升不禁在懷疑這是為什麼?
究竟是媽媽性冷淡,還是父親性無能?
又或者他倆是趁著自己不在家的時候早就完活了?
但是自己不在家的時候,只有上學的時候,而父母的工作性質根本也不允許他倆做出翹班之後回家享受二人世界的機會……又難不成,父母只是看上去恩愛,其實早就出現了婚姻的裂痕麼?
而父親又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他從小到現在,只知道母親盧玉珠是一個在外面表現得像一個好說話、性格溫柔的慈母,回到家就會對自己及其嚴苛的“虎媽”,為人處世的時候看起來隨和溫順,骨子里卻無比樂於爭強好勝,若非如此,她也不可能在那間女強人輩出的女子高中校園里,成為一名省教育廳獎狀認證的優秀教師;但父親呢,他只記得父親活著的時候,幾乎從不敢悖逆母親的任何表態,若是針對他自己,父親從來都是低聲下氣的,若是針對杜浚升,父親不但沒有任何幫助自己說情的意思,而且每次還都在一旁幫著盧玉珠說話、幫著盧玉珠對付自己——這樣人,後來又怎麼能夠成為銀行支行的主任、部長、乃至提名副行長的呢?
但這一切,隨著父親的去世,似乎再也無從考證了……
其二,在杜浚升看到的不少文獻和线上課視頻當中,有一學派的心理學者,會把弗洛伊德的“俄狄浦斯情結”理論和他提出的“本我-自我-超我人格理論”相結合——但是即便杜浚升花了大半天看完了他們的文摘、論文、視頻,卻發現那些道貌岸然的知識分子也並沒把這些東西真正跟大家說透;於是杜浚升便在自己的腦海中畫了一張樹形圖,最後自己將此真正歸類厘清,進而相對豁然開朗了一些:
首先,按照“客體理論”學派的學家們的觀點,構成“俄狄浦斯情結”的,通常有三方,子女,父親,母親;誠然也包括那些同性戀或變性人結合成為夫妻、和他們利用非生理手段得到的子女;而在這些學者們的定義下,這三方被按照“俄狄浦斯情景”下三種不同的角色,命名為“自我”“拒斥性客體”和“興奮/吸引性客體”,同時在這樣的情景下,三個角色互相會產生出一種互相配合、互相勾結、又互相制衡、互相拉扯的三角關系;
其次,結合“人格理論”,那些學者們認為,“俄狄浦斯情結”的形成過程,也是子女人格建立的階段過程:第1階段叫“前俄狄浦斯階段”,即孩子在小的時候不知道男女性別為何物,不區分個體與外界,認為所有的東西都可以是自己的,在孩子的身上只有人作為動物的最原始“本我”;第2階段叫“俄狄浦斯階段”,即子女長大後開始理解、認同自己的性別角色,以及與父母之間的特殊親密關系,而且會嘗試模仿父母的某些行為、並嘗試與異性父母建立更緊密的聯系,來建立“自我”在家庭和整個世界上的基礎角色定位;第3階段叫“解決俄狄浦斯階段”,在這個階段,子女開始真正接受並理解自己與父母之間的關系,以及性別角色的差異,並在這個階段當中開始主動或被動認同父母的權威,並成為父母的角色模型,同時也會產生給予個人的喜好、訴求、願景而進行的真正個體角色的“超我”的建立;
接著,基於上述的兩個理論模型,再結合以《俄狄浦斯王》的故事為例子——換個更通俗的人話說,他們研究了“自我”跟“拒斥性客體”——他們通常認為是同性家長,所以又被稱為“壞乳房”——和“興奮/吸引性客體”——他們通常認為是異性家長,所以又被成為“好乳房”——構建的三角關系下,子女的人格是如何建立的;有些學者便以此歸納了所謂的“俄狄浦斯情結心理發展與人格形成”的過程:1.初期本我時期,也就是一個人剛出生以及處於童年、還什麼都不懂的時期;2.自我認同的迷惘和建立,也就是從孩童轉變到青春期的階段里,對這個世界以及父母產生疑問、好奇,甚至誘惑、亦或抵觸的時期;3.自卑、自信、自負感的形成與夯實——與“興奮/吸引性客體”的作用過多,就會產生自負,但與“拒斥性客體”的作用,就會產生自卑,而正常健全的自信,是靠著父母雙方作用的平衡所建立的;4.內心的困惑和自責、或領悟與自勵,這個顧名思義,是第3步的衍生,困惑和自責的極端體現就是自我精神或者生理閹割,而領悟與自勵的其中一個體現,可以是社會意義上的成功,也可以是反社會意義的放縱,甚至可以是不為社會容許的與“興奮/吸引性客體”之間的亂倫禁忌關系;5.自我毀滅或自我成就,這個也是顧名思義,也是第4步的更進一步。
——但是在腦海中一步步總結完這些杜浚升,隨後就發現了那幫臭知識分子、臭士大夫們的通病:
他們只是對對這些學術理論進行了一系列的歸納、總結並生成了一大堆新的科學術語和結構模型,然而,對於如何實際地解決問題,他們至少在那些論文、雜志、視頻網課里,根本他媽的連提都沒提——操他們八輩子祖宗的!
他們是研究爽了、科研經費拿到手軟了、名字前頭加了一堆頭銜了,但是對於自己這種有問題的人,該怎麼辦呢?
該怎麼避免自我毀滅的出現、又該怎麼預防自負人格的出現、怎麼形成真正健全的自信人格、或者如果出現了自我毀滅的傾向又該怎麼樣轉變,諸如這些具有現實意義的問題的解答,他們還真是惜字如金,連一個標點符號都沒說!
但這種事情,在現實生活中卻實在是太普通了。
從來多的都是發現問題和提出問題的人,至於如何解決問題,大家全都以為與自己無關。
過了片刻之後,杜浚升認為,還是自己反應過激了,自己從小,盧玉珠就用“開卷有益”四個字教育他,告訴他世間萬事萬物,都能從書中找到答案,但他也早就知道,盧玉珠說的話,好多其實都不見得像媽媽自己認為的那樣,偉大光明正確。
既然他們沒說,那就先不想了吧……
杜浚升在心中默默地告訴著自己。
可與此同時,前天上午,自己跟游喬語和楊怡寒一起吃早餐的時候,所在電視新聞上看到的那個加拿大留學生的案子,卻忽然又在杜浚升的腦海中一閃而過……
其三,因為“俄狄浦斯情節”式關系,通常無法建立成為一種相對健全的情感關系,繼而如果長期被拘於“俄狄浦斯情結”式的關系的人,無論是主動的那一方,還是被動的那一方,最終都會與對方演變成一種被叫作“病態共生”的關系——即兩個人的人格逐漸在這種關系中形成為一個人格;而在這種“病態共生”所形成的過程當中,會存在一種所謂的“共生絞殺”的行為過程……
“——而‘共生絞殺’的意思是:在上述關系中的兩個人的人格當中,最終只有一個人的人格可以存活下來;而其中一個人,會用盡全力……抹殺掉、吞噬掉……另一個人的人格……”
杜浚升幾乎是渾身顫抖著,誦讀出這句話的。
——這說的不就是他自己麼?
這一瞬間,杜浚升整個人都挺直著,癱在了自己的座椅上,雙目無神地望著眼前的天花板。
而前天中午在游喬語車里,她對自己所說的那些話,又在杜浚升的耳畔不斷回響了起來:
“……實際上,那是一種約束,是囚籠、是枷鎖,是拴著你我的鐵鏈!”
“……杜浚升,我之所以一直不願意回來,就是因為我要逃離!而你,你對我來說,你是在我‘來的地方’僅剩下的唯一的執著!但我知道,我回不來了,我永遠都回不來了!而你,你曾經打開過家門,你看到過外面的世界,現在的你,卻又把門關上、把你自己親手鎖了起來……對不起,我沒辦法像你這樣,我做不到……”
在這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的內心世界徹底崩塌了。
就仿佛電影《黑客帝國》里男主角Neo在吃下紅色膠囊後、發現自己所處的世界其實只不過是一個巨大的虛擬電腦程序一樣。
隨後,杜浚升在臘月二十六這天半夜的三點多,做完了那個關於《俄狄浦斯王》情節的夢之後,驚醒又失眠。
他遲疑了一會兒,悄悄從自己藏在床下抽屜里的背包中,掏出了兩粒安神的藥物,吃下去之後,又半夢半醒地躺在床上眯糊著……
叫醒一個裝睡的人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但如果把一個沉睡許久的人叫醒的話,他可能就再也無法繼續安睡了。
——只不過,內心世界的崩塌,又豈不是另一種重建的方式呢。
直至第二天早上,自己的臥室里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踏聲音,接著,自己又被書桌上杯子里剩下的半杯水潑到了腦門上,杜浚升才驚醒。
“你怎麼睡到現在?造反啊!”
“抱歉了,媽媽……幾點了?”
“幾年了?你還好意思問!你說幾點了——床頭鬧表上這麼大的數,你不認識嗎?真是造反啦!”
此刻已經是早上7點半了。
今早起得確實夠晚的。
——而她呢?
她的飛機應該已經起飛了吧……
杜浚升從床上做了起來,捂著略感疼痛的太陽穴失落地想著。
“問你話呢!跟我裝什麼啞巴?”第一次見到兒子如此怠慢自己的盧玉珠,一下子怒不可遏起來,一拳砸在杜浚升身旁的書桌上,又問了一遍:“——你這真是要造反,是嗎?”
“早飯?呼……冰箱里不還有饅頭和小米粥麼,昨晚和前天還有剩下的土豆絲和咸菜……拿出來熱一下,不就能吃了麼?”
杜浚升故意打岔道。
“我問的是!你是不是!要‘造反’!誰問你‘早飯’了?”
雖然只不過很無聊地跟媽媽皮了一次、講了個諧音哏,但對於之前幾乎從未成功地對抗過盧玉珠的杜浚升而言,確實在內心里產生了很大的成就感。
但此刻的他,還沒那麼大的膽子,敢在逗過母親之後,當著盧玉珠的面兒笑出聲,於是這會兒的他,只能繼續扮演乖巧,並很無辜又很歉疚地揉揉眼睛抬起頭,眼睜睜地看著盧玉珠:
“哦……睡迷糊了,聽錯了。”
“哼!行啊!不去上學、不去上班兒,還添毛病了,學會賴床了是吧?可以,有長進!另外我問你啊,你讓咱娘倆就那麼吃剩菜剩飯?吃多剩菜剩飯能得啥病,你知道嗎?我問你話呢,你知道嗎?——能得癌症你知不知道?”
“偶爾吃一次‘亞硝酸鹽’,不至於吧……”
“什麼不至於?一次都不行你知道嗎?”
“那總不能,浪費糧食吧?東西也沒變質壞掉……”
“那也不行!”
“……那您要是不吃就算了,我今天……反正早上就這些了。”
“你說啥?”盧玉珠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而杜浚升緊張地攥了攥拳頭,看著盧玉珠,繼續委屈地說道:“不是……老媽,那我總不能再做一大堆新的飯菜吧?前天早上我做的,就沒吃了,昨天一天的菜也都剩下多半盤。您說,我要是再做新的,那就還得剩下……吃剩的,您說我,那要是我把那些饅頭、粥和小菜都倒掉呢,您還的說我……還不如我現在就去拿出來熱熱,咱倆吃完了得了。”
這番話,直接給盧玉珠氣到傻了。
她難以置信地伸出手去,探了探兒子的腦門,一摸腦門冰涼,盧玉珠又不禁抿著嘴、皺著眉、瞪著眼,仔仔細細地從頭到腳把兒子打量了一番。
“媽……你這是干嘛?你用這眼神看我干啥啊?”
“我還想問你呢!你這是咋啦?也沒病啊?跟我耍什麼驢?怎的?你這是被誰灌了迷魂湯了,還是誰給你支的招,跟你告訴你的、讓你跟我這麼說話的?嗯?”
“誰也不是啊?媽!而且,您這倆問題,按您的意思,不應該是同一個問題麼?而且根本也沒誰,我本來就是這麼想的!您不是總說我,‘你在家待著就是白白浪費糧食’麼?我不是想幫著家里節約點兒糧食麼?媽,你說,眼看著再過不到一周就過年了,過年之前不把之前剩下的剩飯剩菜打掃光了,怎麼能像樣呢?您說,您要是不吃吧,倒也行,其實本來可以在臘月二十三那天供灶王爺的,但是……這臘月二十三還過去了,咱們家也既沒有供桌、也從來都沒有供奉灶王爺的習慣,但您說,今天咱們要是把那些飯菜就那麼都倒了、扔了,灶王爺要是看見了,看見他沒吃著的,咱娘倆給浪費了,祂能高興麼?”杜浚升已經好幾年沒在家里這麼說過話了,上次他能這麼說上一大堆話的時候,還是他還在抱著奶瓶、剛學會說話的時候;話匣子一開,頗有些攔不住的架勢:“——我就是這麼尋思的。本來您說,我爸就走了,家里就剩我們母子倆了,我這現在也沒工作、也不樂意上學的,您一個人支撐著這個家,咱倆的日子過的夠苦的了!您說咱倆要是在年前,不把剩下的飯菜吃光、再做新的,把沒吃完的那麼老多東西倒了,萬一被灶王爺在玉帝面前告上咱們家一狀?我的天啊……我都不敢細想!不多說了,老媽,今早起晚了是我的錯,過後您怎麼罰我、怎麼罵我都行,我趕緊熱飯去了!你今天不還要跟一幫同事去校董周阿姨家拜年麼?我這馬上把飯菜給您熱好啊!”
杜浚升這一大堆話,聽得盧玉珠心里七葷八素的,而且她一時間被氣得僵在了原地,都不知道該不該對兒子發火:要說該發火,好像民間傳說是有這麼個說法——臘月二十三以後不能倒剩飯,而進了大年三十兒之後一直到正月初五,都不能丟垃圾,尤其是不能丟廚余垃圾,民間管這玩意叫“不能丟財”,受到杜浚升他外婆徐巧燕的影響,盧玉珠對民間的一大堆風俗儀式、淫祀規矩之類的也是特別的迷信,兒子杜浚升也知道;但要說不該發火,無論是在過去自己早上親自下廚、還是丈夫杜溫言去世後讓兒子去下廚,自己一日三餐,從來就沒吃過一口剩飯菜。
她思來想去,結合著兒子知道她特別迷信這一點,再加上剛才這臭小子跟自己說話的時候雖然不卑不亢,但很明顯話里話外、字里行間都帶著一股戲謔的意思,盧玉珠立刻認定,這小子今天肯定是在拿自己這個親媽開涮呢!
但同時,盧玉珠卻覺得,杜浚升這孩子從小到大,一直就被自己調教得特別聽話,如果這小子有心思涮自己、故意跟自己找別扭,那麼肯定也不是這小子自己的意思——他肯定是被人教唆著學壞了!
“不對!這里面絕對有事兒!”盧玉珠想著,便立刻站在杜浚升的房間里嚎了一句,旋即又衝出屋外,走到廚房里,指著杜浚升的鼻子問道:“你告訴我!絕對是有人攛掇你、讓你故意這麼氣我的!你說,是誰?誰這麼壞啊?誰這麼沒良心啊!”
“哎喲,媽!您這話是咋說的呢?我剛才不都把我心里怎麼想的,一五一十地都告訴您了麼?你兒子我從小到大,跟您撒過一次謊麼?您咋還不相信我咧?您趕緊去餐桌旁、或者回您房間去稍等會兒吧!”杜浚升指著剛剛打開的爐灶說道,“您看我這馬上把鍋都燒熱了,待會兒這里油煙大,您萬一站上一身油煙,您還咋去周阿姨家拜年了?周阿姨有潔癖,您又不是不知道!您去稍等一會兒吧,一會兒就好,啊!”
越是見到兒子這番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盧玉珠心里就越是氣:“你少跟我來這一套!我問你,你臘月二十五那天你去外頭干啥去了?”
“沒干啥啊?”
“沒干啥,你沒把當天早上的飯菜吃了嘍?”
“我……我就是去外頭轉了一圈嘛!閒著無聊,我去溜達溜達還不成?我又沒亂花錢!您真是想多了!”
“你是去找宋振寧、去參加你國中的同學會了,對吧?我不早就告訴過你了嗎——‘鳥隨鸞鳳飛騰遠,人伴賢良品自高’,這是我打你小時候就教育過你的——我跟他媽媽關系好,歸我倆關系好,你跟他該保持距離、還得保持距離,不是嗎?宋振寧那孩子,本身就不是什麼好孩子!你現在本來就不出息,你還跟他混?”
“哎呀,不是啊!我那天只是跟他打電話,還沒跟他見面呢!他原定的那個同學聚會,得等到差不多元宵節前後呢!”杜浚升大聲說道,隨後又笑聲嘀咕了一句:“……哼,跟誰您都是‘鳥隨鸞鳳、人伴賢良’的,我現在身邊一個朋友都沒有,又哪來的‘鸞鳳’、哪來的‘賢良’?”
“你說啥呢?”
“……哦,沒啥。我合計這煤氣咋這麼小呢,不是管线漏了吧……哦,沒漏。”
盧玉珠咬牙切齒地想了想,又問道:“那你是跟誰學的?你是不是在外面偷偷認識什麼歪魔邪道的人了?”
“沒有啊……我……我這一天,沒工作、不上學,甚至也不咋出門的,我哪來的歪魔邪道上認識的人呢?”
“你少跟我裝!我告訴你,我早就聽見過,你在你屋里給一個姓楊的女生打過好幾次電話!這個姓楊的女生是什麼人?她是正經學校念書的嗎?你現在跟我這樣逗悶子、找沒勁兒,是不是她指使的?”
“誒呦,您咋合計的呢?真不是!我這就熱一個冷飯涼饅頭,咋還得需要有人指使呢?”
——呵呵,果不其然,盧玉珠還是知道了自己跟楊怡寒聯系的事情。
不過倒也不奇怪,畢竟盧玉珠每天對待自己,比國情部的探員跟安保局的特務查境外間諜、查警檢法系統內秘密結社的嚴苛程度有一拼,她若是不知道半點兒自己跟楊怡寒的事情,那反倒是奇怪了。
“行!你故意氣我、故意瞞著我是吧?你把你手機拿出來,我看看!”
一般情況下,普通家庭的子女們遇到這樣的情形的時候,普遍都會跟家長們報以強硬的態度據理力爭,說些什麼自己已經成年了、有隱私了,做家長的無論如何都沒權利再檢查自己的手機之類的話;而換成一般情況下的杜浚升,估計他早就把手機老老實實地遞給盧玉珠了;
但今天的杜浚升,卻在灶台前裝模作樣地翻著炒勺,頭也不回地說道:“哦,那您要看您去我屋里找吧……我這睡得迷迷瞪瞪的,我也忘了手機放哪了……您自己找一下吧,應該就在枕頭邊。”
盧玉珠聽了,便立刻返回了杜浚升的房間。
看著闖進自己臥室的媽媽的背影,杜浚升不由得在心底里暗自痛快著。
盧玉珠其實根本想不到,實際上今早杜浚升這一切,都是杜浚升有意為之——就在昨晚杜浚升睡覺睡到一半驚醒之後,他翻來覆去的把這幾天從在醫院里遇見游喬語後又不得不跟她分離,到這兩天每天都在電腦上查看的關於“俄狄浦斯情結”的內容,他越想越心痛、越想越覺得自己委屈,他認為自己雖然一直按照盧玉珠的“人上人”規劃路线努力奮斗著,但最終走到今天這一步,那麼自己過去的二十三年,完完全全就是白活了、完完全全就是個輸家……想到這里,他對於盧玉珠給予自己的壓力,從被迫順從和隱藏起來的厭煩,一夜之間就形成了憎惡的心態。
於是,就策劃了今早的這番看似以卵擊石、螳臂當車式的反抗——他准備報復自己的母親。
他要讓盧玉珠認清楚一件事:如今的自己這個做兒子的,成了她眼中一介“廢物”的這件事,完全就是盧玉珠自己一手造成的!
然而,對於盧玉珠這種脾氣大、性子要強的人,杜浚升甚至不能剛一上來就爆發式的吵架,因為之前從來沒有真正忤逆過媽媽的杜浚升,也不知道自己怎樣做會真正給盧玉珠一個強而有力的報復,能夠讓她真正意識到,從頭到尾都是她自己錯了。
就像烹飪一樣,如果上來就是大火爆炒,那麼很可能就會夾生;對於質地強硬的原材料,就應該先文火慢燉,再大火收汁。
——而他翻來覆去在預防性地模擬今早會發生什麼的時候,他就已經猜到盧玉珠會在跟自己發一通瘋過後,來問自己要手機,看看自己這個樣子,是不是被什麼人攛掇的,因此,杜浚升便悄咪咪地從臥室里出來,把自己的手機藏到了大門口旁邊的鞋架里、自己的運動鞋里,並且還設置了無聲模式。
所以這會兒無論盧玉珠怎麼在杜浚升的房間里翻箱倒櫃、無論她試著給杜浚升的手機打多少遍電話,她都沒辦法用“聽聲辨位”的方式,找到兒子的手機。
“哪去了……藏哪去了?”盧玉珠邊找,還邊念念有詞,“……絕對是有人教壞的!絕對的!……藏起來了是吧?藏起來就是不想讓我看見!……就是有人教唆的!……哪去了?藏哪去啦!”
杜浚升面無表情地望著自己房間里發了瘋顛一樣的母親,把自己的被子、床褥、枕頭和放在床上的自己的貼身衣物揚了一地,卻什麼也沒說,但一向在家里微微含胸、佝僂著後背的杜浚升,看著鍋里正在沸騰的剩下的小米粥,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板、昂起了頭。
熱完了小米粥、饅頭、剩下的土豆絲、昨天晚上炒的百合蝦仁炒滬港青,又拿出了前天早上剩下的蓑衣黃瓜和昨天早上的陳醋菠菜花生米,杜浚升把盤子規規矩矩地擺了一桌,見盧玉珠依舊沒有坐到飯桌旁,杜浚升卻依然給媽媽盛了一碗小米粥,給自己也盛了半小碗。
接著,他扒拉了幾下,就吃完了——其實他還是想吃面包、喝牛奶咖啡,或者是臘月二十五號那天早上的吊爐餅和豆漿。
等自己吃完了,杜浚升才站起身,轉身靠著餐桌,對母親昂首挺胸地說道:
“媽!快來吃早餐啦!再不吃,菜呀、饅頭啊、粥啊什麼的,就又涼了!您快來呀!”
盧玉珠聽了,立刻怒氣衝衝地從杜浚升的臥室里踏著罡步衝了出來,指著杜浚升問道:“小兔崽子!你把你手機藏起來了?你怕我看是吧!”
“啊?”杜浚升卻一臉無辜地裝傻,眨了眨眼睛看向盧玉珠:“我沒藏啊?我藏我自己手機干啥啊?”
“那你手機呢!”
杜浚升故意抬起手,裝作自己又是“習慣性”地撓了撓鬢角,隨後緩緩走向自己的房間里,對四周環視一圈,又轉過身,故意為難地說道:“哎喲……我……我昨天晚上睡得迷瞪的……放哪了……我也記不住了啊。但是,按說我平時就放我枕頭旁邊或者書桌上的……可現在,您把我這被鋪卷啥的,全都弄亂了!您要是不這麼弄亂的話,可能還好找……”
盧玉珠一聽這話,差點被氣笑了:“哈哈?你的意思是,我找不到你的手機了,是怪我把你房間弄亂了,才找不到的唄!”
杜浚升一聽,馬上又佝僂起後背、微微含胸地頭,裝作怯生生地看著媽媽:“你別誤會,媽媽,我沒這意思!您說我從小到大,哪次敢怪過媽媽您呢?但是……我真記不住我昨晚睡覺前把手機放哪了……而且現在這麼亂,卻是真不好找?要不這樣,您跟我一起找找?——哎呀,不對,您不是要去周阿姨家拜年的麼?您還是趕緊吃飽飯出發吧!就我自己一個人找找……但您要是非想要看我的手機,您不去校董家拜年了,等我找到了,我再給您,您看行不?”
盧玉珠這會兒已經快把鼻子氣飛了,但她想了想,還是咬了咬牙,扔下一句話,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你自己慢慢收拾吧!”
也就過了五六分鍾,盧玉珠又趕忙從房間里拿好了一大堆要送給校董周女士的新年禮物,站到穿衣鏡前頭補了補妝,回頭瞪了一下還在屋里裝模作樣收拾著的兒子,氣得滿身汗毛都豎立著,但又看了看穿衣鏡旁邊掛著的電子鬧鍾,也根本來不及再說什麼,只好拎著東西、套上了外套,雙腳踏進了皮鞋里,匆匆出了門。
“哎!老媽!不吃早飯啦?”
在家里大門關上的那一刻,杜浚升又馬上衝著大門喊了一句。但大門關上後,杜浚升卻對著大門冷笑了一聲。
隨後,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桌上的所有飯菜,全都倒進了廚房的垃圾袋里。
第二件事,他便是走到了穿衣鏡前,將穿衣鏡從牆上取了下來,並從牆上拿下了那柄封貼在透明膠條里的鑰匙——那是盧玉珠和杜溫言臥室門的鑰匙。
從小到大,盧玉珠都沒讓杜浚升進過自己和他爸爸的房間里一次,杜浚升也不知道父母的臥室里,到底有什麼能讓自己不清楚的秘密;但是,就在近期,他在家做衛生的時候,生怕穿衣鏡的鏡框周圍存灰,於是就把穿衣鏡取了下來,接著他便發現了那柄鑰匙。
但是當時他只是覺得,盧玉珠沒必要這樣防著他,繼而覺得有些失落和傷心而已,當時的他並沒想要打開母親臥室的房門。
但今天,他的心態不一樣了。
他取下了鑰匙後,便二話不說,直接打開了母親臥室的房門,然後也學著母親剛才在自己屋子里的行為,把盧玉珠的枕頭、被褥、以及衣櫥和床頭櫃全都翻了一遍——
然而,出乎意料地、又似乎是情理之中地,盧玉珠的房間里干淨的就像用一切消毒手段清理過了一般,幾乎是什麼肮髒的東西都沒有:除了杜溫言帶著小學時候的自己,在那家精品內衣店里賣的那套蕾絲文胸和三角內褲之外,什麼都沒有——沒有什麼女用的情趣玩具,沒有什麼安全套、避孕藥之類的計生用品,沒有任何色情刊物、小說、A片、其他男人或其他女人的裸照等不該出現在盧玉珠臥室里的東西,並且,她自己擺在書桌、窗台、衣櫥和床頭櫃里的衣物、教學材料、化妝品、存折和借記卡、首飾珠寶、身份證件之類的東西,全都碼放的整整齊齊,且一塵不染,一切是那樣的充滿秩序又毫無生機。
於是杜浚升只好把一切的一切,按照原位,小心翼翼地放回原位,並擺放整齊。
但馬上,他就做了第三件事:從自己的睡衣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電子煙,接著,他躺倒在盧玉珠的床上,大口大口放肆地抽了起來——母親不允許他抽煙,但此刻的他偏要抽,反正電子煙也不會留下焦油的味道。
抽了一會兒電子煙後,他又把自己的目標,放在了母親留在自己書桌上的筆記本電腦上去。
——這是此時杜浚升在盧玉珠的房間里,唯一沒有接觸的東西。
他想了想,走到外屋的鞋櫃前,從自己的鞋子里拿出了自己的手機,拆了蒙在手機上頭的塑料袋,隨後打開了自己手機ID名下的雲端存儲,然後便給盧玉珠的電腦開了機。
只是,開機之後的系統登錄密碼,讓他犯了難。
他想了想,試了試一串數字:20XX0714;
但沒想到,居然只是試了一下,電腦系統就成功被他進入了。
——20XX年7月14日,那正是杜浚升自己的生日。
對此杜浚升一點都不意外,但卻覺得十分的窒息跟惡心。
旋即,他又打開了電腦系統的後台,利用輸入代碼跑程序的方式,將除了電腦本身默認生成的、並且很可能是母親盧玉珠和父親杜溫言自己創建的所有內容,全都傳輸到了自己的雲盤里——就這麼在母親的電腦上查看她有可能在電腦里存下的秘密,實在是太有風險了,他准備把這些東西轉存雲端後,再在自己的電腦上慢慢查看。
還好,過程很順利,看來自己三年前,在首都大一上計算機課的時候,跟計算機系的“鐵磁”們學的那些東西,並沒有被自己就飯吃掉。
而緊接著,他趁著文件傳輸的這段時間里,他又干了第五件事——既然知道了母親筆記本電腦的登入密碼,那麼,她的網上銀行賬戶的密碼,也可能就是自己的生日,因此,杜浚升還登入了盧玉珠名下五家銀行卡的其中一個卡的網銀賬戶,將其中的二十萬現金,全部轉到了自己的賬戶上,並在轉賬之前,還特意取消掉了“短訊轉賬提醒”的設置,等到自己的卡上確實多了二十萬,杜浚升才把這個設置重新恢復——自從父親去世後,自己忍受著重度抑郁症和重度焦慮症的折磨,每天任勞任怨地擦地、洗衣、做飯,還需要被盧玉珠當作工作上受來的氣的出氣筒、每天任打任罵,給盧玉珠做了三年的免費的家丁,杜浚升覺得,這二十萬現金,本來就是自己應得的。
等轉完了賬,關了網上銀行的程序之後,眼看文件傳輸還需要差不多三五分鍾時間,於是杜浚升便打開了手機交友軟件,瘋狂地給自己在頁面上遇到的每一個漂亮妹子、與自己同歲或者稍大一點的颯爽御姐、或者那些端莊典雅的阿姨們瘋狂地送出一個個的“超級喜歡”,不僅如此,他捎帶手還買了一個“尊貴年費VIP”,而且還一股腦地買了900個“超級喜歡”——畢竟自己現在有錢了,他覺得自己可以做出一些瘋狂的事兒了,而在他的認知里,如此地再一個社交軟件上這樣揮霍,是他現在能夠想到的最為瘋狂的事情。
今天,好像就是杜浚升的幸運日一樣。
往常自己在這個交友app上用完了免費贈送的“超級喜歡”之後,就基本無事可做了,有時候匹配成功一個對象可能需要兩三天,有時候可能需要一周甚至一個月,但今天就在自己買了將近三百塊的年費VIP、並且還買了900“超級喜歡”之後,沒用得了兩分鍾,就已經有10個年齡各異的女人跟自己匹配成功——當然,這樣的高效率,究竟是來自自己的魅力,還是一下子花了將近兩千塊錢的超能力,杜浚升心知肚明,但現在他已經有些不在意了。
這個時候,盧玉珠電腦上的所有文件剛好傳輸完成,杜浚升也沒遲疑,直接抹了自己所有操作的後台數據記錄、退出了後台並關閉了電腦,然後又檢查了一下整個房間,確認一切都被自己收拾得干淨後,便鎖上了盧玉珠的臥室門,把鑰匙重新貼回了原位,掛上了穿衣鏡,才捧著手機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里,直接大喇喇在依舊亂七八糟的床上一趟,優哉游哉地挨個端詳起這些和自己配上對的騷蹄子們——
第一個,一看就是個結婚狂,刪;第二個,明顯P圖過度,刪;第三個——“什麼叫‘脾氣大難哄’?真是被慣的!”,刪;第四個,我的天,自己母胎單身45年、交友要求還那麼多……並且還特意強調“不約炮、不聊色”,我是來這兒找網友還是找祖宗啊?
刪;第五個,就這個姿色的,還說什麼“不閒聊、不免”,要是想找有償服務的,還上這個軟件?
刪;第六個,找“大哥”陪伴的女主播……刪——這都什麼奇葩;第七個,這女的不是李雪暉老師麼?
這還行,留著;第八個,十八歲小孕婦,男人回非洲……唉,這……
——欸?李雪暉老師?
杜浚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馬上又把剛才那張好友卡調了出來,仔細地看了一眼:我的個天!還真是李雪暉老師!
杜浚升一瞬間整個人都快炸了,他不敢不信,但又不得不相信,自己竟然滑到了自己的小學四年級到六年級時候的班主任,李雪暉老師——畢竟她的資料卡上的ID,寫的就是大大方方的“李雪暉”三個字,在職業那一欄里,寫的也正是“教師”。
“我的神呢,這麼些年,李老師居然還沒變……”
看著那張長相完全是翻版李香蘭、又相當神似劉敏濤的那張美貌的同時又多了幾許風韻的臉龐,杜浚升頓時出了神。
其實他小學的時候就很喜歡李雪暉老師。
——即便他到現在也說不清楚自己對李老師是哪種喜歡,是學生對老師間的、小男孩對成熟阿姨的,還是男性對女性的喜歡。
只因為那時候的他,只是剛剛十歲出頭的懵懂的小屁孩,但他的確對那個時候已經是三十二三歲的充滿了成熟魅力、又依舊青春活力不減的李老師,懷有過別樣的情愫。
而且,也是在李雪暉老師的語文課上,他學到了自己從出生到現在最喜歡的一首詩歌:
“夜色沉沉將我籠罩,漆黑猶如地底暗道;
我要感謝上蒼賜予,我的心靈永不屈服。
環境多麼凶險飄搖,我也不會退縮哀嚎;
挑戰有時膽寒心焦,血流滿面我不折腰。
在憤怒和悲傷之外,恐怖陰霾逐漸逼來;
未來無情威脅迫害,但我再也無所懼駭。
無論道路多麼險隘,面對怎樣的歲月;
——我,是我命運的主人,
——我,是我靈魂的船長。”
他太喜歡李雪暉老師了,他喜歡李老師的容貌身姿、喜歡她的一顰一笑、喜歡她上課時候的意氣風發、喜歡她走在校園里的英姿颯爽、也喜歡她講過的每一首詩詞和每一篇散文,所以此刻,在這樣的表面上每個人都會打著尋找另一半的道貌岸然的幌子、其實都是抱著可以享受不用相互負責的一夜情、或是發展長期炮友床伴的目的的交友APP上,再次遇到了李雪暉老師,杜浚升確實有點不知道該如何跟對方打招呼。
——諸多阻礙杜浚升和她打招呼的原因里頭,其中最讓杜浚升意外加上好奇的,是看起來為人師表、端莊大氣的李老師,居然也會用這個APP?
可是……她不是早就結了婚了、並且她的兒子都已經該也上大學了麼?
難不成……李老師,是背著自己的老公,在網上尋刺激來的?
一想到這個,杜浚升無法抑制地面紅耳熱起來,他的心里也登時加快了跳動的速度。
但其實,他還沒想起來,他跟李雪暉老師之間,是發生過一些事情的。
就在自己遲疑的片刻,李雪暉卻率先給他發來了打招呼的信息:
“你好,小弟。”
——小弟?
啊?難不成,李老師沒認出來自己麼?
杜浚升有些難以置信地,又把自己在資料卡上上傳的照片看了一遍。
再仔細想想,這倒是很合情合理的,畢竟自己跟李老師至少應該有十年沒見了——最後一次見她的時候,是在自己剛上高中那會兒,小學同班有人組織了一次同學會,一起去吃飯、唱歌之前,先去了學校里見了李老師一眼,當時的自己多多少少要比上了大學、又回到F市成了個“家里蹲”之後的自己更胖一些,而且那次返校去見李老師的時候,一起的一共有差不多三十來人,當初的李老師和其他的兩位自己之前的班主任老師,想把這些學生一個個都對上號,還都得想上好一會兒才行,打那以後他就再也沒見過李老師,現在再在網絡上遇見,對於早就教過不知道多少學生的李雪暉來說,想把杜浚升一下子認出來,恐怕是更難。
——但這對於此刻的杜浚升而言,簡直是一件特別刺激的事情。
但此刻,杜浚升還是不敢太過於胡思亂想,他覺得,若是能把李老師就這樣約出來見上一面,那就是已經很不錯了;再往下的步驟,實話實說,他連想有點不敢想。
“您好,姐姐。”
杜浚升回復道。
而且為了不讓自己暴露,他使用的,還是之前撩撥其他四十多歲到五十多歲的熟女們的說辭,管如今已經年逾43歲的李老師稱呼為“姐姐”。
接著,對話框上方,顯示這“對方正在輸入……”的信息提示,但緊接著,過了差不多一分半左右,李雪暉卻只給杜浚升恢復了一個“[微笑]”的表情。
——半天才打出一個表情符號,這一舉動,讓杜浚升隱隱約約地覺得,李老師似乎在網絡上有些不善言辭。
他便繼續按照自己的套路,繼續發送道:“好有氣質的姐姐,你的眼睛真好看。”這個套路,是他大學時候一個出了名的“海王”“渣男”室友幫他總結的:對於看起來保守、高冷、優雅的女人,對她的最好的搭訕方式,就是說她“氣質好”,因為好些女人其實也非常道貌岸然,在初次遇見的時候,你哪怕是對她說“你真漂亮”“你真美”,她們也會很自欺欺人地認為你是一個流氓;而想要進一步夸贊的話,那最好就夸她,“你的眼睛真好看”,她會覺得,你關注的是自己的“心靈的窗戶”,所以就會覺得你是一個走心的、有內涵的人,若是說其他的部位,反而會顯得你自己太輕浮。
沒過多一會兒,李雪暉便回復了一句之前所有其他成熟女人在淪陷於杜浚升在網上的招數前、被釣上鈎的標志性的一句話:
“謝謝小弟,你很有眼光,你也很帥。”
在接下來就是很老套的步驟了,相互介紹一下基本信息,並且還要從對方的基本信息上頭找幾個話題,作為更進一步的展開。
“我看您的職業,寫的是老師?您是老師麼,姐姐?”
“嗯。小學老師。”
“[開心]我就喜歡女老師。老師好[齜牙笑]!”
“[愉快]你好。我看你年齡,才23?”
“是的。”
“那你沒比我兒子大幾歲,他21。”
“哦,是嗎!看不出來呢。我看您年齡寫的是43?”
“是的。我應該跟你媽媽的年齡差不多吧?”
“這樣。我看您也就是23的樣子呢。”
“哈哈,還挺會說話。”
——還挺會拉鋸的呢,李老師……
杜浚升忍不住發表了個感慨,旋即又發了一句試探性的言辭過去:“那您覺得,我應該是管您繼續叫‘姐姐’呢,還是稱呼您為‘阿姨’呢?”
沒想到,李雪暉那邊卻這樣回復道:“或者,你也可以管我叫‘媽媽’,我也不介意呢![偷笑]”
——好家伙!老手了這是!
看到李雪暉的這句話之後,杜浚升自己卻忽然感覺到自己的臉上開始發熱。
——如果按照之前在首都的宿舍里,那個室友的指導意見,這個時候,撩這些熟女阿姨的男同胞們有兩個選項,第一個是試探著簡單地回復一句“媽媽好”之類的話,然後再隨便加個表情,引出後續話題;第二個是說些帶有暗含“下三路”的性暗示擦邊回復,比如“我也很想稱呼您‘媽媽’,但是,我跟您還沒有過一些我覺得符合‘母子之實’的事情呢”,對方這個時候一定會追上一句“比如呢?”或者“你覺得什麼事情符合‘母子之實’?”隨後就可以回復一句,“比如,我還沒吃過‘媽媽’你的乳汁呢”,或者“我還沒有進入過‘媽媽’你的體內,再從你的身體里出生、離開呢”,前者比較保守,但是也保准,後者雖然風險大,會“翻車”,但如果對方玩這種交友軟件的目的本來就是奔著尋找肉體關系去的,那麼從這一刻開始,對方就已經會被撩撥得心癢了。
但問題是,杜浚升從未在交友軟件上管別的女人叫過一聲,“媽媽”。
雖然他已經逐漸地意識到了盧玉珠對自己的束縛讓自己喘不過氣,他逐漸意識到自己應該對盧玉珠進行反抗,但在他的精神世界里,“母親”“媽媽”這樣的稱呼,仍然有著不可動搖的地位,所以他仍然沒辦法抱著戲謔玩樂的態度,去管一個自己不太認識了解、或者毫不相干的女人叫上一聲“媽媽”。
他想了想,才打下一番話:
“姐姐真壞!我還是管您叫‘姐姐’吧,因為姐姐真的看起來很年輕,也很有氣質很迷人。”
“嗯。”
李雪暉那邊只是打下這一個字。
杜浚升搓了搓手指,又發送了一句:“姐姐眼睛美,嘴唇也很漂亮,這麼漂亮的姐姐,平時在學校是不是很受歡迎啊?”
他自認為到現在,自己所說的話應該都沒問題,都在“安全”范疇內。
可是在自己發送了截至目前的最後一句話之後,李雪暉那邊忽然沒動靜了。
時間一下子過去了八分鍾。
難不成是被她發現自己其實曾經是她的學生了?
或者,難不成自己表現得如此“安全”,讓她覺得無趣了?
難不成過去了這麼多年後,她真的變成了一個外表冷漠、內心火熱的反差婊教師,非遇到流氓范兒十足的騷話不聊?
“唉……要不還是算了吧。撩撥自己的小學班主任,我在合計啥呢……”
杜浚升對自己嘟囔了一句,剛准備退出對話框,這個時候,李雪暉那邊卻居然發來了語音,語音里的李老師的聲音,還是如當初那樣的恬美中略帶一絲鏗鏘,只是聽上去,卻多了不少的滄桑:
“那個什麼……小弟,您好啊。抱歉了,阿姨我……哦,姐姐跟你實話實說,這個號是我本人,但是剛才跟你聊天的,其實是我一同事……不好意思了啊。”
杜浚升頓時困惑了——李老師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呢?
緊接著,另一條語音信息就跟了上來:
“我其實也很少上這個軟件……我、我其實都第一天注冊這個號……你很優秀小伙子,你看起來很帥氣,很優秀。”
——說出這樣的話,難不成,是要相互取消關注的意思麼?
然後,第三條語音又發了過來,錄音里的李雪暉還有些支支吾吾:
“那個……姐姐其實挺欣賞你的……哎呀,該跟你怎麼說呢?抱歉,姐姐第一次跟陌生人在這樣的軟件上聊天,有些……不太好意思!對不起啊,結巴了……那什麼……小弟,我能求你一件事麼,小弟?”
杜浚升以為自己肯定要跟李老師在线上說拜拜了,卻沒想到她卻“求”上自己了。這是什麼情況?
“什麼事呢,姐姐?”杜浚升猶豫片刻,也發了一條語音過去。
“哦,那個什麼……我想問你一下,你今天下午有空麼?”
杜浚升立刻回道:“有空啊,怎麼了姐姐?”
“我們……我們學校今天組織一場活動,要求咱們這些女老師,帶一個朋友一起參加。我其實也沒什麼朋友,所以……所以我就上這個軟件上,想著臨時找一個,一起去。你別害怕啊,小弟,這個活動就是咱們學校的老師組織唱歌的一次活動……其實我都不知道具體什麼情況,非要讓我帶上一個一起參加;我其實不想參加,但是……唉,又必須去。當然,你跟姐才剛認識,覺得不方便也沒什麼,你要是覺得不合適的話,我……我再找一個其他人也行。”
對此,杜浚升覺得將信將疑。
杜浚升心說,以李老師現在的年齡段,如果是唱歌的話,那有可能就是一幫同樣上歲數的“輕熟女”阿姨和“超熟女”大媽們,找個學校的禮堂、教室或者活動室,搞大合唱唄——其實他對一幫上了年紀的女人在一起唱歌這種情形,想想都覺得生理不適,肯定是又吵又鬧,而且她們唱的必然不是戲曲、就是一大堆歌頌型的“高雅流行歌”,再有可能就是基督教會或者佛學院里教的那種稱頌神祇的歌曲……
可是為什麼非要找個人一起去參加呢?
如果是換做別人的話,杜浚升會懷疑,其實是不是她要帶著自己去KTV,參加一幫風騷熟女們組織的玩弄“小鮮肉”“小奶狗”的忘年歡聚會;但畢竟這是李老師,並且她也說了,這個活動是“學校老師”組織的,學校老師們組織的活動,總該不敢亂來吧?
而且看她字里行間、聽她話里話外的意思,她自己似乎也有點為難。
如果自己不答應,她說她還要在這上面再找一個……那這麼說來,李雪暉自述,自己是第一天注冊這個軟件,很可能這句話是真的。
她應該根本不知道,這上頭有多少不良的少年青年,一個個的,都仿佛是一頭頭把女人當成肥肉、無論老嫩都恨不得一口吞進嘴里,把她們吃光吸淨、甚至連骨頭渣都會嚼碎的狼。
既然遇上自己了,她又曾經是自己的小學老師……萬一她遇上一個跟自己差不多年齡的,卻是個變態性虐待色狼的家伙,那麼自己不就成了見死不救了?
——那就幫幫她吧。
“我沒問題的姐姐,今天我有空。”
“哦?今天這日子,你難道不需要幫家里置辦年貨的麼?”
“啊,不需要。我家里……我家里有點事情,我家不過春節。”
“不過春節?哦……那,那我就先謝謝你了小弟!我看你距離我三公里,你這樣,你等下,最好半個小時到一個小時之內,你到興隆街的恒隆廣場地下一層這里來找我,我正跟我同事在這吃粵州早茶呢。你過來找我,行麼?”
“好的。那我收拾收拾。等下見,姐姐。”
“好的,好的,等下見。”
杜浚升放下手機,又從頭到尾地合計了一下這件事,琢磨了一會兒,就下了床。
先把自己的屋子簡單收拾了一下,又去刷了個牙、洗了臉,在頭發上噴了點兒定型啫喱水,在身上撣少許花露水,接著又去自己房間的一架上翻找出一件黑色高領毛衣、一件緊身保暖襯褲,一雙沒穿過的深藍色針織襪子,一雙內翻羊絨的羊皮短靴,以及一套深灰色毛氈西裝,又捯飭了一番,把這些衣物往身上一穿,又拿了手機、錢夾和自己的羽絨大衣,便出了門。
大概也就是半個小時的樣子,杜浚升便從出租車上下來,直奔恒隆廣場的地下一層。
到了地下一層之後,杜浚升還馬上給李雪暉發了個信息報到,而他再一抬頭,就瞧見並認出了正坐在對著手扶電梯的粵州早茶餐廳的落地窗前的李雪暉。
在李雪暉的對面,還坐了一名杜浚升不認識的女人,想必那就是她口中的同事,年齡看起來跟李雪暉相當,估計應該是後轉職到自己曾經就讀的小學的吧。
“哦,你到了是麼?你在哪?你穿的什麼顏色的衣服啊?”
李雪暉見到杜浚升發來的信息後,也立刻回過頭去尋找著。
杜浚升笑了笑,舉起電話發了一條語音:“我看到你了,我進到餐廳里了。”
李雪暉一聽,卻一下子有些慌張了起來。而杜浚升在跟餐廳服務員打了招呼之後,便徑直走到了李雪暉的那一桌。
“喲,這個小帥哥,挺不錯的嘛!高高瘦瘦的,還挺精神!呵呵!”
先開口的,是李雪暉的那個同事,在上下大量了杜浚升一番後,她便開口稱贊道。
杜浚升再看向李雪暉,卻察覺到李老師從頭到腳都充滿了一股警覺的意味,看樣子她應該沒想到自己會被杜浚升這樣直接發現了位置,她問自己穿著的顏色,想必也是准備先從遠處觀察一下自己的人,要是狀況不對,再把自己打發走。
杜浚升想到這,忍不住苦笑了一下,主動跟二人鞠了一躬:“你們好。”又對李雪暉說道:“您是,李雪暉姐姐麼?我就是‘城南小杜’。”
“哦,你好。”
李雪暉看著杜浚升彬彬有禮的模樣,再看看他穿得一身正裝,很規矩的樣子,倒也放下了些許警惕,並且主動往里竄了個座位,對杜浚升點頭示意道:“你請坐吧。”
杜浚升剛一坐下,對面那個女人便笑著拿著手機站起了身:“你們倆先聊著,我去下洗手間。”
“欸?錢琳!唉……那好吧……”
眼見同事離開,剛放下的心,又被李雪暉懸了起來。
隨後杜浚升就跟李雪暉之間,保持了一會兒靜謐。
杜浚升笑著看向李雪暉,但李雪暉卻極其拘謹地,抬手把茶杯端在手中,象征性地抿了一口茶水,卻不敢多看杜浚升一眼。
近距離地看著自己曾經最喜歡的老師,杜浚升也才發現,過去這麼多年,李雪暉也並不是一點沒變
:首先她那一頭烏黑亮麗的秀發中,藏了不少根頑皮的白發;其次雖然李雪暉看上去應該是化了點兒淡妝,但是法令紋卻比自己小學的時候更深了,眼角也長出了魚尾紋,之前棱角分明的瓜子尖形狀的下頜上的肌膚,也多多少少有些松懈;她的身材依舊保持得相對窈窕、苗條,但仔細觀察一下就能發現,其實她比起三十二三歲的時候,的確發福了一些;原本渾圓挺翹的胸部,確實要比之前更加飽滿,但整體位置也的確下垂了一些;最明顯的是她的腹部和大腿,原先隔著衣服都能感覺到里面清晰的腹肌的腹部,現在已經長了一圈毛衣都藏不住的贅肉,她的屁股倒是更肥了一些,望上去,似乎手感十足,可她原先嬌嫩纖長的大腿,卻似乎變得松垮了不少。
等杜浚升在抬起雙目,正好跟李雪暉對上視线。
李雪暉發現身邊這個青年人正在打量自己,一瞬間又羞又尷尬,甚至還把椅子朝著落地窗的位置,悄悄挪了挪。
——真是有趣,分明是她把自己約出來的,雖然說目的沒有那麼的不純吧,但也確實有點可笑;
可她就這麼跟自己僵著,卻也不是辦法。
杜浚升長吁一氣,索性笑著說道:“李老師,您真不認識我了嗎?”
這句話一說出口,果然引起了李雪暉的注意:
“你……你是?”
“您記不記得您曾經教過的學生里頭,有個外號叫‘杜大嘮叨’‘百科大全小先生’的?小時候就總提前放學、被媽媽接走去補習英語和科學興趣班的?每次寫作文都能被您表揚的?——是我啊,杜浚升啊,李老師!哦,對,您不管我叫那些亂七八糟的綽號,您給我取的昵稱叫‘小家伙’——李雪暉老師,您是真不認識我了嗎?”
“杜浚……”再仔細端詳了一下杜浚升的面孔,李雪暉這才睜大了眼,喜出望外地笑著說道:“啊呀!你是我的語文課代表!杜浚升?你媽媽姓……盧?你媽媽也是個老師,是在同恩中學的女子高中部教數學的!你爸爸是商業發展銀行的!你是我們班的‘小家伙’,杜浚升!”
“哈哈哈,您總算是想起來我了!”
一發覺身邊這小男生竟然是自己曾經的學生,李雪暉一下子從頭到腳都放松了起來:“哈哈,還真是你啊,小家伙!看我這腦子和我這眼里……從剛才在手機里、到現在你坐下,我是一點兒都沒認出來啊!”
“嗐!沒辦法,應該是我長大了、變樣了……”
“嗯,是變樣了。你小時候看起來還有點胖乎乎的,挺可愛的!現在長高了……當然,我記得我教你那陣兒,你也比同班的孩子們長得都高。但是你現在瘦了,哈哈,你這‘小家伙’變帥了!”
“這麼多年過去了,您倒是沒怎麼變,還是像先前那樣漂亮。”
李雪暉一聽,登時羞得像一朵花似的,低著頭放下了茶杯笑了起來:“嗨,還漂亮啥呀……我都老了!歲數大了!”
“您這話說得!您現在才四十五,老什麼老啊?七老八十才算老呢!”
“呵呵,還是那麼能說會道!我都是奔著五十去的女人了,能不老麼?”
“不老啊!至少在我眼里您看著不老,要不然,剛才在網上,我能管您叫一聲‘姐姐’麼?”
一說到這,李雪暉便立刻抬起頭,仔仔細細地盯著杜浚升,不由自主地抿了抿嘴:
“還好意思說呢,你這個‘小家伙’!那你是剛才匹配到我的時候,你就認出我來了?”
“對啊,跟您匹配上那一刹那,我就認出您了。”
“你這個小壞蛋!那你當時咋不跟我說明白,說你是我學生呢?”
杜浚升腦子一轉,立刻說道:
“那誰讓您先管我叫的‘小弟’的?”李雪暉本想說什麼,但看著杜浚升認真的模樣,她也不好反駁,卻“噗嗤”一聲笑了,而杜浚升繼續一本正經地說道:“我本來是在上頭隨便滑著玩的,一下就看到您了。我心想,這麼多年過去了,我也基本上沒跟您聯系過,為了再問候問候您、找機會再來看望看望您,我就給了您一個‘超級喜歡’。結果哪成想,反而是您沒看出來我是誰。那您說,在這麼個軟件里,我能怎麼說?是我先給您的‘超級喜歡’的,結果我再莽撞地告訴您,我是您學生,搞得像我……對您怎麼回事似的。您說是吧!”
李雪暉一瞬間詞窮了,她不知道該怎麼往下接這個話,可她有的確是滿臉對著由衷的笑容的。
她停頓片刻,看著杜浚升,只好說道:“小家伙,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不但還是那麼的能說會道,哼,而且頭腦思維還有點不老實了呢!”
杜浚升聽了,立刻試著將了李雪暉一軍:“啊?那您說,我怎麼不老實了呢?”
“你……你就是有點不太老實!”李雪暉都沒意識到,自己此刻的眼神,居然有點發痴。
“那,我這麼不老實,李老師,您准備怎麼罰我呀?”杜浚升又打了一套連招。
李雪暉抿了抿嘴,卻根本抑制不住自己的笑容,她想了想,才說道:“那我罰你寫檢討、背課文唄?”
“行啊!檢討的話我這沒有紙筆,我這就問服務員要一副;背課文的話,您說,讓我背哪篇?”
“哈哈哈!行啦行啦!我說著玩的,你還來勁了!”李雪暉連忙打了個哈哈,把這一頁揭了過去,然後又對杜浚升說道,“你這麼一大早就被我使喚過來了,你應該還沒吃早飯吧?要不要在點點兒什麼?”
說起來,杜浚升還真有點兒餓,但他剛才在家的時候,也確實吃得有點急,讓他再吃一整碗的什麼東西,他還真有點力不從心。
他連忙擺了擺手,看著桌上籠屜里剩下的蝦餃、蝦仁鮮肉燒麥、芙蓉酥、奶黃包、叉燒包之類的,便伸手捏了一只蝦餃放進嘴里,對李雪暉搖了搖頭:“不了不了,李老師!我在家吃過飯了……桌上這些挺不錯了,再點就浪費了!咱倆聊會兒天,我隨便嗑點兒東西,打發打發就行了。”
“這樣行麼?我再給你點一份兒叉燒飯或者雲吞面吧!”李雪暉說著,還主動給杜浚升倒了杯茶。
杜浚升一邊咀嚼著嘴里的蝦餃,一邊用左手食指和中指蜷曲著、在桌上叩了叩:“謝謝李老師……別了別了!不用再點!吃不了!這樣挺好了!”說完之後,杜浚升又呷了一口茶。
李雪暉仔細端詳著杜浚升,滿眼都是一如當初自己教他時候的慈愛,而且如今杜浚升已經長大成人,還出落得儀表堂堂,雖然自己已經跟他十多年未見面,但在李雪暉的心里,確有無比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而杜浚升看著李雪暉溫暖熱烈的眼光,自己卻有點不好意思了——除了前天的游喬語之外,自己已經多年沒感受到過這樣溫暖的目光了,尤其是來自比自己年長的女人的目光。
他其實挺渴望每天都能看到這樣的一雙眼睛的,可等到這雙眼睛真的出現在自己的面前時,他卻不免有些害怕起來。
他害怕這雙眼睛,轉瞬間又會從自己的身邊離開。
“那什麼……李老師,這麼些年,您還好吧?”
“啊……還好。”
“我的那位‘男師母’,也挺好的?”
“哈哈,‘男師母’!”——“男師母”這個稱呼,是當初上小學的時候,不知道是誰最開始亂取的,用來指代李雪暉的丈夫,一開始大家都只是覺得叫著好玩,時間一長,這個“男師母”的代稱反而一直被沿用了下來。
李雪暉笑了笑,表情卻漸漸變得失落了起來,咬了咬下嘴唇,點了點頭:“也挺好的。”
“您家公子呢?也挺好的吧?”
“嗯,他也挺好的。”
李雪暉說道——她本來就想把話說到這為止的,但是看著自己曾經的學生,她的話匣子卻又都有點摁不住,便補充了一句:
“我,我其實離婚了。”
杜浚升立刻愣住了。
——實際上,這些年里,李雪暉過得一點都不好。
李雪暉的丈夫謝明威在杜浚升還在上小學的那會兒,是F市的一個著名商人,那個時候還處於“兩黨和解”之後的過渡政府時期,F市的萬事萬物被推倒又重建,謝明威便是看准了那個時機從證券公司辭職,開了一家建材公司,生產後直銷,並且還經常跟人合作、承包一些建築工程項目,沒幾年就賺得盆滿缽溢;但是誰也沒想到,後來在Y省就差點發生了一次政變,雖然政變計劃在尚未成形階段就被國家機器搗毀,但是當初策劃政變的那些人里頭,就有謝明威的合作伙伴和他當時倚靠上的背景,基於此原因,政變一被破獲,謝明威本來已經攥在手里的好些項目就被作廢了;於是謝明威差不多有三五年,一直保持著一種入不敷出、生不如死的狀態,直到後來他通過人結識了在野黨藍黨在Y省黨部的秘書長李燦烈,通過李燦烈秘書長的庇佑,謝明威的生意才逐漸重新有了點兒起色,可萬萬沒想到,在上次地方大選之後,藍黨內部發生了一些變化,謝明威的生意又收到了牽連,自那以後,謝明威徹底一蹶不振。
若單純只是生意上出現了失敗,妻子李雪暉倒也不至於跟丈夫離婚;問題是,就在這兩次生意出現問題之後,本來就沒什麼錢的謝明威,卻染上了一個不良嗜好:賭博——他總幻想著自己在生意場上的倒霉,能換來賭場里的幸運,可事實卻是,在他每一次下注之後,換來的只有兩手空空,外加一兜子的欠條:他第一次出現生意失利後,曾經在F市的兩家地下賭場里,欠下過一千萬塊錢高利貸的記錄,而當時盡管李雪暉也被這比欠款嚇到了,但她基於自己跟丈夫多年來的感情,便又是找人借錢、又是把家里能賣能當的東西都換成了錢,還賣了自己家住的一棟別墅、和李雪暉自己父母多置備的兩處房產、以及自己平常上班用來代步的車子,才勉勉強強地把飢荒還上,並且還有些低三下四地找了自己的幾個學生家長,聯系上了黑道上的一些人物以及紅、藍跟地方黨團的一些政客,才讓那家地下錢莊把那筆高利貸的利息給抹了;可沒想到多年過去了,丈夫謝明威竟然再一次染上了賭癮,而他這次欠下的數字更可怕:三千萬——原本就欠了他人不少人情和債務的李雪暉,這次說什麼都沒有多余的能量再幫謝明威還債了,說不定自己到最後都會被謝明威拿去給地下錢莊抵債;除此之外,俗話說得好:黃賭毒不分家——李雪暉還發現,本來就已經欠了一筆巨額債務的謝明威,竟偶爾還會去拿錢買些毒品來吸食、或者去某個價格低廉的砂舞廳里頭去嫖娼,被李雪暉抓包的時候,謝明威還言之鑿鑿地說,自己壓力太大、需要用藥品和性來為自己的苦悶解壓。
盛怒之下的李雪暉選擇了離婚,並且希望法院能夠把自己的兒子謝思遠判給自己。
可她萬萬沒想到的是,就在丈夫染上賭癮的時候,卻也把自己的兒子卷了進去——有好幾次,還在上高中的謝思遠翹課,就是跟著父親一起去的賭場;後來還學會了跟著父親嗑藥、飛葉子、扎麻古,甚至有時候還會偷他父親的毒品拿來吸食;而他去玩的地方更花,好幾次李雪暉以為自己兒子正老老實實地在學校住宿、上晚自習的時候,實際上謝思遠已經拽了一幫小混混去夜總會里頭廝混,興致一到,就跟舞池或者吧台旁邊的女阿飛們跑去洗手間、乃至就地來上一炮;李雪暉和謝明威離婚的時候,謝思遠當時只有19歲,但他年紀輕輕的,卻感染上了梅毒。
——即便是這樣,離婚後的李雪暉也沒想放棄自己的兒子,專門親自去走訪了三家大型醫院,希望能夠幫著自己的兒子把梅毒治好;可是,當自己的兒子得知了,母親已經跟父親離婚、並且對於他們爺倆一起欠下來的三千萬高利貸一點都不准備幫著還上的時候,謝思遠竟就在病房里,拿著垃圾桶,把李雪暉當著諸多病患跟家屬、醫生跟護士的面前揍了一頓,之後就不知去向了。
“唉……那他們父子倆,還有沒有再聯系過您呢?”
李雪暉忍著淚,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又對杜浚升搖了搖頭:
“我跟他爸離婚之後,我是故意不見他的……我把房子買了,托人給他送去一半賣房子得來的錢後,讓他好自為之,隨後我把電話號也換了,正好那年,咱們學校要派我去Y省西邊貧困偏遠地區支教,我其實一開始不太想去,但是再想想自己的情況之後,我就索性借著這個機會,在外地躲了一年多,之後他就再也不來纏著我了——說白了,那個男的,現在是生是死,我都不知道,但也跟我沒關系了……”
“您還去支教過?”杜浚升不禁疑惑了起來,“去的哪啊?E縣麼?”
“不是E縣,是P縣。比E縣再往西邊點兒,更靠南蒙一些。”
“啊?”
杜浚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人們普遍印象里,哪怕是在Y省本地人的印象里,E縣就已經是Y省最窮的貧困縣了,但事實上並不是這樣。
E縣的貧困是當地煤炭、石油、鎢金礦和稀土礦資源被大量開采破壞之後,有沒有進行後續的清理跟產業升級造成的,並且E縣至少還有不少農田,在E縣生活的人,雖然生活質量不怎麼樣,但起碼還能有一定的生活保障;但在P縣就不一樣了,P縣那里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原先P縣那邊是自古的林場,本來環境宜人,倒還算不錯,但後來無論是紅黨專政還是兩黨和解之後,一直都有人在那里大肆砍伐,用那些珍貴的櫸木和紅杉木制作各種家具,並且供不應求;長出一片樹林或許需要成百上千年,但把樹林砍禿,根本用不了三五年。
一片樹林砍禿了,再去找下一片樹林,先前被砍禿的荒地,上面卻什麼都沒蓋什麼都沒種,就這樣,P縣就成了比E縣更窮的地方,還名不見經傳。
“可是,李老師,按說去這樣的地方,不應該是派遣那些在學校沒什麼特殊成就、特殊成績的老師去麼?您怎麼還……難不成是您為了躲您的前夫,自己申請的?”杜浚升問道。
李雪暉看著杜浚升,笑著搖了搖頭:“還真不是我自己申請的。就是學校指派的。”
“欸?這不對啊!我記得您教我們、帶我們班的時候,那時候您已經評上市級青年優秀教師了啊!按照您當時的情況,我覺得後來您怎麼也得評上省級的了吧?連您這資格的,都得被派去、發配到那種偏遠的地方去麼?”
李雪暉對杜浚升溫暖地笑著,卻又苦澀地搖了搖頭:“並沒有,而且我的‘市青年優秀教師’的資格,還被撤了……”
“因為什麼啊?”
“唉,我也說不清……可能這就是命吧!從你們那撥學生畢業了之後,我其實……怎麼說呢,就沒順當過。我沒記錯的話,在你們畢業之後的那個暑假里,市教育局就開始有人查我了:查我有沒有收學生家長的禮金、查我工作態度、查我有沒有在學校體罰打罵過學生,呵呵,甚至還查我跟學生的父親有沒有什麼不正當的關系;市教育局查完了,就是省教育廳……我當時還以為,是……是要給我什麼更高級的榮譽,然後在此之前要對我進行什麼考驗呢!哈哈!所以我也就沒多想。但是隨後麼,我那個前夫賭博欠人錢的事情就被我發現了……我就得找人幫他借錢啊。後來錢是還上了,但是我前夫賭博外加我跟人借錢的事情,也被人給狀告到了市教育局和省教育廳,甚至我聽說市政廳還有人過問過。事情既然搞得那麼大,我的那個‘青年優秀教師’的資格自然就保不住了……好在當年咱們那個校長還挺好,你記得麼?就那個矮個子、但是冬天總穿一身貂絨、夏天樂意穿碎花‘的確良’襯衫的老太太,姓王?”
“哦,就那個‘老王婆’——長得也有點像電視劇《水滸傳》里演王婆的那個李明啟的,那個老校長?”
“對就是她。以為我的優秀資格被收回了、其實就相當於被上峰處分了。她在全校大會上不得不以不點名的形式批評了我,但同時好在她也給我保留了優秀教師的待遇。她告訴我,她知道其實是有人在故意整我。她對我確實挺好的……但是等她退休之後,新調任的校長就不管那些了。唉……不過還能咋樣呢?你瞧瞧,你李老師我,現在不還是好好的麼?”
“那是誰在整您呢?您是跟誰有矛盾麼,還是……”
“不清楚,老王校長當年跟我說,她也不清楚……但是說實話,知不知道的又怎麼樣呢?人整人的事情,自古有之,舊時代如此、紅黨專政時候如此、兩黨和解之後也如此。沒意思,我也不在乎。”
“唉……好吧。那您兒子呢?他現在怎麼樣?”
“遠遠……呵呵,也是在我支教之前,我見過他最後一面的。那天我正跟一起要去支教的同事們准備准備東西、買點兒必需品的時候,大老遠就在街上,我看見了他……那時候他已經是滿臉楊梅瘡了……大老遠的,我其實挺想叫住他,跟他說說話、勸他學好、勸他去醫院接著治病的,但沒想到,他看了我一眼後,故意跟不認識我一樣,就這麼從我身邊走過去了……在那之後,我就再沒見過我兒子了……”
杜浚升看著李雪暉表面風輕雲淡、實則暗藏痛不欲生的模樣,心中也特別不是滋味,他立刻從西褲口袋里掏出一包面巾紙,遞到了李老師的面前,並且自己抽出了一張紙巾,對李雪暉問道:
“用我幫您擦擦麼?”
李雪暉抿著嘴,看著杜浚升的貼心舉措,流著兩行清淚苦笑了一下:
“不用了,我自己來,謝謝你,小家伙……唉,你說我要是有個像你這樣優秀的兒子,那該多好啊?”
“哈哈,我優秀啥啊,李老師……”杜浚升也跟著苦笑了起來,自嘲道,“小時候在您的班級里,我還湊合。現在?呵呵,我連屁都不是!我來見您之前,只覺得自己過得算是挺苦的了……真沒想到,您過得比我更苦……”
聽見杜浚升這樣說,勉強擦干了眼淚的李雪暉也不免疑惑起來:“你……你怎麼了?浚升,我記得剛才在那個軟件里頭,你說你家已經三年沒過春節了。怎麼回事啊?”
“唉,三年不過春節……能是怎麼回事呢,李老師,您應該也懂民間這點講究吧?”杜浚升看著李雪暉,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我父親在大概三年前去世了。”
“啊?你爸爸走了?怎麼回事啊?”
“唉……這說來話可就長了——”
之後,杜浚升便把自己的事情,一五一十地給李雪暉講了一遍,也包括自己患上重度抑郁症和重度焦慮症的事情,也包括自己現在雖然保留學籍,但也基本上相當於輟學在家的事情。
聽完了杜浚升的經歷後,其實原本情緒就在低谷里的李雪暉,更為杜浚升覺得心酸,她紅著雙眼看著杜浚升,即便一個字都沒說,但還是不由自主地張開雙臂,把杜浚升抱在了懷里:
“唉……可憐的孩子啊,讓老師抱抱吧……”
其實這就是個很禮節性的擁抱,李雪暉的雙臂抱在杜浚升身上的力度,其實也並沒有多緊,只不過,這是一個來自四十五歲女人的擁抱,並且這個女人還是自己曾經最喜歡的老師,杜浚升原本矜持住情緒的眼睛,依舊忍不住濕潤了一下。
——他很想擁有這樣的溫暖,來自一個年長女人為自己帶來的不帶有任何雜念、就只是關心而已的溫暖。
“謝謝您,李老師。”
杜浚升深呼吸了一番,當即就在李雪暉的懷抱中,嗅到了熟悉的帶著薰衣草跟淡淡茉莉花香的味道——她的身上,嗅起來還是那樣的熟悉、那樣的好聞。
這樣的體香味道,一下就把杜浚升的記憶帶回到了他的小學六年級時候……
其實李雪暉還忘了一件事:除了是自己的語文課代表之外,杜浚升在六年級的時候,還做過她班級里的勞動委員。
這個活雖然是個班干部,但卻是個苦差事,無論是當時已經有了自主意識的同學們,還是那些只想著讓自家孩子學習、評優,卻不想讓孩子受到一星半點兒的累的家長們,都不喜歡這個班委職位。
之前一直不屑於做班干部,但卻十分心地善良的杜浚升眼看著這個職位一直空缺,索性跟李雪暉毛遂自薦,主動擔任了這個職務。
這個職務意味著,放學之前,無論杜浚升是不是當天的值日生,都要跟著一起掃除,並且還有檢查班級衛生的責任,但杜浚升卻並不害怕這樣的勞累,他樂意把這樣費力不討好的班干部職位攬下來,心里是有他自己的小九九的:畢竟到放學的時候,能在學校多待一分鍾,就能夠晚一分鍾去看到母親盧玉珠從接自己放學到回家之後這段時間里的“苦瓜臉”。
而六年級剛開學那陣子,一如後來杜浚升跟游喬語在高中一年級萌發出那段滿帶著肉體關系的情愫時候一樣,也正是“秋老虎”的節氣。
女人們在燥熱難耐的時候,總樂意穿那種相對比較透氣的衣服出門,而在杜浚升上小學的時候,有一種混了雪紡布料的棉質連衣裙特別的流行:透氣、吸汗、沾上汗水之後干得特別快,又因為普遍都比較貼身,所以也能夠讓無論胖瘦身材的女人,看起來都相對的身材更加玲瓏浮凸一些——但她們普遍忽視了一點,後來杜浚升心想,估計也是發明設計或者制造、銷售這種連衣裙的男人故意不懷好心:普通的純棉或者混棉的衣服被女性穿在身上後,在夏天的時候可能需要沾上大量的水,才能把女性內衣的顏色及輪廓顯現出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而這種混了雪紡料子的棉紡連衣裙,只要是穿在身上,並且如果陽光或是室內燈光稍微亮一點,就會把女性身上的內衣跟內褲,甚至是肌膚的顏色暴露在布料下面,更別說這種類的衣物,普遍還以深色為主,其實若是白色倒還好,畢竟白色有一定的反光效果,而深色,尤其是黑色或者深藍色的衣服穿到了身上之後,太陽一照,衣服的顏色一吸光、里面的皮膚跟內衣內褲的顏色再一反光,其實說實話,穿著這件衣服的女人,那就跟沒穿幾乎別無二致——其實到了十幾年後的現在,還有不少女人在夏天的時候喜歡穿這樣的連衣裙或者T恤衫,但她們應該是只顧著這種衣服穿起來舒服,而忽略了穿著這樣的衣服,就跟只穿一件文胸、或只穿一套內衣上街是一樣的效果。
小時候的杜浚升不太懂衣服的材質,以至於他一度認為,那樣的衣服,跟用來制造蕾絲透明內衣的絹紗、以及制作絲襪用的絲絹是同樣的材質。
最開始讓杜浚升主要這樣的情況的,並不是也有好幾件同樣材料的短袖衫和連衣裙的母親盧玉珠,而正是自己的班主任老師李雪暉。
倒也沒什麼過多的鋪墊——那正好是在六年級剛開學的前兩周,陵川路第五小學那陣子的校領導也不知在抽什麼風,非要組織六年級的學生,參加一個全市的“童子軍”隊列匯演,為了這個隊列匯演,全年級的同學,都必須在上完了課之後,被拉到操場上進行拉練,而每個班的班主任,有必須得在旁監督。
一下午練下來,包括老師們在內,所有人都被練得大汗淋漓。
就在這個時候,杜浚升忽然在走隊列的同時,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了李雪暉身上。
他記得那天的李雪暉為了遮陽,她的身上,正好穿了一件這樣的混棉長款連衣裙——黑色的布料裹在李雪暉的如電視上明星模特般的身體上,太陽再一曬,直接把那件黑色連衣裙曬得投了光,緊接著,李雪暉身上白花花的肌膚、平坦如鯽一樣的小腹、兩只哈密瓜一樣的藏在一件淡藍色貝殼杯萊卡文胸里面的飽滿的奶子、還有那件包裹著修長如箸的兩條玉腿間神秘三角地帶的短腰三角內褲,一並反照進杜浚升的眼里。
杜浚升一下子就傻了眼。
除了母親盧玉珠,除了電視上影視劇里偶爾蹦出來的少兒不宜的畫面之外,李雪暉的肉體,成了杜浚升所看到的第一個朦朧的女人的肉體。
接著,杜浚升的“小羞羞”就一下子“立正”了起來——當時因為整個國家都處於過渡政府時期,雖然國家體制已經因為互斗了整整一百年的紅藍兩黨的和解開始變革,但是好些事情,並沒有一步到位,就比如對學生的性教育工作;那個時候的杜浚升,並不知道自己的陰莖的學名、也不知道何為“勃起”、男人生殖器“勃起”了又有什麼用,他只是知道自己褲襠里用來撒尿的那個“小羞羞”,在自己窺見了李雪暉老師的朦朧身體之後,就不合時宜地“立正”了起來;但他卻也不好意思跟誰去說,跟誰去表達,而在他趁著排隊列當中進行隊列對其、以及接受轉體命令的時候,用余光看了一眼周圍人的反應,卻發現周圍的同學,卻沒有一個人對李雪暉老師的“奶兜子”和“褲衩子”從衣服里暴露出來而交頭接耳或者起哄的,他們全都在陽光的曝曬下,如同機械木偶一樣,僵硬地接受隊形訓練,以至於杜浚升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幻覺了。
可再等他再朝著李雪暉望過去的時候,那對兒飽滿的乳房、那平坦纖細的肚腩、那潔白光滑的雙腿、那挺翹小巧又圓潤的屁股,還有那套淺藍色萊卡文胸跟三角內褲,有的的確確地就藏在那件極其透光的黑色布料里面,讓自己一覽無余——其實那天李老師的上半身外頭,還穿了一件淡粉色的防曬衛衣,但就是這樣的衛衣,貼在李雪暉的身側,反倒是更容易讓杜浚升把注意力全部放在李雪暉的胸前。
結果可想而知,那天走隊列的時候,杜浚升好幾個動作都是錯的,領著班級隊伍進行齊步走和正步走的時候,他的步伐也根本沒有跟上體育老師的號子。
然後那天,杜浚升就被李雪暉當著全年組、跟整個校領導層的面兒,單獨交到了一邊進行了嚴厲的批評。
——之前杜浚升也有過被李雪暉批評的經歷,他總覺得李雪暉批評人的時候,一下子就變得不可愛了、變得讓人厭惡了;但是那次,他再被李雪暉叫離隊伍,又跟她一起站在陽光下,接受著李雪暉的訓斥的時候,當時正好個頭剛長到李雪暉鎖骨處的杜浚升,真是巴不得能讓李雪暉多訓自己兩分鍾——她擺出臭臉、訓斥自己的時候,她的那雙大奶子,就正好抵在距離杜浚升眼前二三十厘米的位置;而只要杜浚升做出羞赧、悔悟的模樣低下頭後,李老師的下腹部、雙腿、跟那塊被內褲包住的三角地,也會羞答答地藏在布料下,跟杜浚升的雙眼打著招呼。
甚至,杜浚升還能朦朦朧朧地看見從內褲上沿溜出來的、或者從一開始就沒被李雪暉好好藏住的郁郁陰毛。
隨後,那天到家以後的杜浚升,就跟失了魂一樣,除了盧玉珠在他的書桌旁邊看著他寫作業的時候之外,其余時間,無論是吃飯的時候、晚上洗澡的時候、寫完了作業被允許看半個小時電視的時候,杜浚升都一直處於發呆的狀態。
“孩子今天是咋了?”陪著杜浚升一起看電視的杜溫言也注意到了杜浚升的不對勁,便悄聲對老婆問道。
盧玉珠對此也很困惑。
她便拽過一把椅子,坐在杜浚升的面前,直接擋在了電視前頭:“咋了,兒子?你告訴媽,今天在學校,你是不是遇到什麼事兒了?”
一只保持著呆愣狀態的杜浚升,這才回過味來。
而那天在家里的盧玉珠,也穿了一件棉混雪紡的深藍色連衣裙——這樣的衣服,盧玉珠基本上是不會穿出家門的,倒不是因為盧玉珠或杜溫言發現這樣的衣服在光照之下透得很,而是因為只要出門,無論春秋冬夏,盧玉珠一定是規規矩矩地一身正裝,有的時候甚至會把同恩女高的明晃晃的校徽別在左胸前,生怕外人不知道她是一名高中教師;但此刻因為是在家,初秋炎熱,盧玉珠便舒舒服服地把那套連衣裙套在了身上,並且,她的里頭連乳罩和內褲都沒穿,媽媽那兩只木瓜一樣的乳肉、橄欖型的乳暈、豌豆粒大的乳頭、同樣似筷子一樣的光滑美腿和同樣渾圓飽滿挺翹且只是略大一圈的屁股,以及下面茂密的黑森林,在盧玉珠坐在兒子對面時,讓這些部位,全都在如同素描畫上打陰影一樣的遮掩中,微微地暴露在了兒子杜浚升的眼里。
——在這天晚上,杜浚升才發現,母親的身材,竟然跟李雪暉老師的身材好像,雖然李雪暉的乳房要比母親的更挺一點、屁股比母親的更小一點,而從李老師胯下的三角褲上邊沿微微露出的些許絨毛,卻似乎要比母親的稀疏不少,但正因如此,陰阜那里的肌膚,也暴露得更多……
於是,杜浚升在那個晚上,看著自己一臉嚴肅的母親,第一次對母親產生了一種異樣的感覺——他的幼嫩如春芽一般的、龜頭還被包皮緊緊窩藏住的陰莖,又起立了……
其實杜浚升很早就開始發育了,他的父母其實都沒察覺到,甚至當時的自己都沒有那個意識。
當時尚且年幼的杜浚升也說不清楚自己怎麼了,但他又知道,看到女老師的身體這種事情肯定不能跟家長輕易地說出口;他只好馬上抓過沙發上的抱枕,用胳膊墊著下巴的姿勢,馬上把抱枕擋在了自己的褲襠前面,同時抬起左腿,裝作懶洋洋地坐著,調整好了姿勢後,才看看母親一本正經的臉,又下意識忍不住地往媽媽的渾身上下仔細研究著,同時含糊道:
“沒怎麼……今天本來學校就拉練隊列和做操來著,再加上還得上課、考試、做作業,我……我那什麼……我在學校就把語文練習冊都寫完了……要不是這樣,我也不能在回家之後就這麼快把作業都做完。媽,我學得實在是太累了……”
——杜浚升說的是實話。
練完隊列之後,還剩下一節半的自習課,班上的其他小朋友,全都趁著這節自習課摸魚、嘮嗑、喝飲料、攤在椅子上發呆;但是杜浚升為了多看兩眼李老師的身體,便直接拿著練習冊跑到了李雪暉的辦公室里,以請教問題為由,多在李雪暉的身邊待了好一會兒。
辦公室里也正好開著日光燈,而在明亮日光等下,裹罩在透氣棉紗下的李雪暉老師的乳溝和三角褲外露著的那從稀疏的、還有些發棕褐色的絨毛,則是更加的清晰,又因為在辦公室里,沒有窗外的風沙襲擾,杜浚升也跟李雪暉的距離坐得極其的近,李雪暉身上那股特有的帶著薰衣草和茉莉花蜜一樣的香味,抑制不住地朝著杜浚升的鼻息中侵襲。
要不是辦公室里還有其他的老師,杜浚升真恨不得從李雪暉的裙擺下鑽進她的衣服里,直接把那副胸罩推到上面、翻出李雪暉那堆迷人的乳房狠狠吸吮上幾口、再把自己的手伸探到她的內褲里面,去摸摸看在那光滑的萊卡布料里面,又藏著什麼神秘的東西。
但聽了兒子的說辭之後,盧玉珠卻絲毫沒有起疑,反而少有地滿足地笑了起來:“哎!學得累就對了!學得累,說明你在學校過得充實!說明你用心了、努力了!說明你心里就只有學習,沒想別的!知不知道?學習就得這樣,不能三心二意、不能馬馬虎虎的,知不知道?以後你要是每天都能有這樣的感覺就好了!你要是多努力、多用心,以後一定能考個好大學!到那時候,你就是‘人上人’啦!到那時候,我和你爸,也能因為你,臉上有光了!”
原本還偷偷盯著母親同樣被棉紗籠罩著的乳房跟陰阜的杜浚升,一聽到盧玉珠這話,剛剛在他體內下半身忽然莫名躁動起來的一股熱流,仿佛被人淋了足足一桶冰水一般,徹底被熄滅了。
“好吧……我知道了。”
杜浚升無奈地點點頭。
但是當天晚上,杜浚升還是做了個怪夢:夢里的李老師穿著那套淺藍色萊卡內衣跟那件混棉連衣裙,一起坐上了一輛無人駕駛的轎車,轎車的目的地也無從知曉,但杜浚升只記得,一路上的風景,仿佛動畫片跟童話故事中的奇幻世界一樣,顏色繽紛、景物絢爛;但他和李老師全都無暇欣賞路上的風光,因為到了車子里後的二人,立刻躺在車座上,直接吻在了一塊去,嘴對著嘴的同時,李雪暉的胸部也在貼著杜浚升的胸膛,四腿交股、雙腳互貼,就連自己站立的小雞雞也貼在了李老師的女性用來尿尿的部位上……他並不知道這樣做到底是在干什麼,但他只記得夢中的李老師特別的愛自己,自己也特別的愛著這樣迷人的、陽光的、溫柔的,並且身子也如被子一樣柔軟的李老師。
——結果那天早上,杜浚升五點就睡醒了。
他下意識地把手伸進內褲里一摸,自己的“小羞羞”此刻軟趴趴的,但裹在“小羞羞”上如蠶繭一般的包皮口那里,居然冒出了一股黏膩的、乳白色的熱乎乎的液體,看起來髒髒的、滑滑的,但肯定不是尿液;並且,自己的“小羞羞”的頭,也似乎從包皮口出被剝離了一些。
這邊是杜浚升此生第一次做春夢,也是他第一次遺精。
但從那天起,好長時間里,杜浚升都沒看到李雪暉老師再穿一次那件混棉連衣裙。
可往日的故事到此,卻還並沒就這樣結束——
就在杜浚升小學六年級的最後一個學期的時候,那年的天氣特別的奇怪,只是三月中旬,就變得特別的悶熱,就跟夏天提前來到了一般。
小學的女老師們普遍都有個習慣,那就是喜歡一周之內的五個工作日里面,每天都穿上不同款式不同顏色的衣服,以示自己的光鮮亮麗,但因為他們一般情況下,要麼就是夫妻雙方都在上班、都沒時間做家務,要麼就是未婚、離異的單身女人,本來就要換衣服,穿了一天到晚,出了一身的汗,卻都沒更多的工夫洗衣服,於是新買的衣服穿完了,就只能把一些還算整潔無皺的舊衣服拿出來穿。
就這樣,在三月末的某一天,李雪暉便又穿上了那件混棉的連衣裙,外頭還套上了一件淺藍色的香風休閒西裝外套——先前李雪暉只穿了這衣服一次,並不是因為發現了什麼事情,而是因為那時候自己的前夫謝明威還特別的有錢,同時當時的李雪暉,多多少少還有點虛榮——不只是她,其實同單位的所有女老師都是那樣;為了在單位里彰顯自己家的實力,再加上那時候的她本來就愛美,因此李雪暉一年365天,每天都會穿著不一樣顏色、不一樣款式的衣服;可是那年的三月份實在是沒辦法,天太熱了,春天能穿的衣服都被她穿完了,平常家里沒人做家務、脫下來的衣服只能丟在衛生間的衣簍里或者衣櫃里,等她發現衣服都穿了一遍之後,一下子全洗的話,卻也根本洗不過來。
所以,在那天,李雪暉只能把之前穿過的衣服,隨便拿出了一套。
但李雪暉的無心挑選,卻在那一整天里,讓杜浚升的心思和目光,如同著了魔一般地,全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而當時的李雪暉的心還真是有點大,她當時一門心思都撲在自己帶的班級馬上就要畢業的一系列相關工作上頭,等她那天發現杜浚升有事兒沒事兒都盯著自己、有事兒沒事兒都特別樂意找自己聊天、求解答書上的問題的時候,她雖然覺得這孩子看自己的眼神似乎有點怪,但還是有點不知所以。
她記得特別清楚,那一陣子自己的前夫總說自己忙,實際上是忙著去各個地下賭場玩牌,通常都是在外面偷著玩到特別晚的時候才回家,回家了之後,也是倒頭就睡,以至於李雪暉已經將近有四五個月沒跟丈夫親熱過了;自己的兒子那陣子,也總說喜歡讓爸爸公司的同事去接他,每天到了晚上七點半或者八點的樣子,公司里的助理才會把兒子送回去,李雪暉那時候因為帶的畢業班,有一大堆事情要處理、材料要寫,所以因為有人去接兒子,她反倒是樂得清閒;
巧合的是,當時杜浚升的爸爸正好接了一個本地中型食品生產廠的收購案,他媽媽也是個帶班班主任、而且還是個高中的高考班,因為夫妻倆下班都比較晚,所以只能在放學後,讓杜浚升在教室里多待一會兒,正巧李雪暉也沒什麼別的事情、好多事情又必須得在學校里做完,所以她便會在放學之後的一段時間里,在教室幫著杜溫言和盧玉珠照看杜浚升。
那時候,她也挺喜歡杜浚升這個小家伙的——她私底下就總喜歡管杜浚升稱呼為“小家伙”——覺得這孩子很聽話、很聰明,能說會道、任勞任怨,身上有一種比同齡的孩子更成熟更懂事的性子,他又本來就是自己的課代表,所以她也挺喜歡跟杜浚升接觸的。
因此那天,當這孩子每次都用著一種應該是成年男人才會對女人投過來的熾熱目光時不時看向自己的時候,李雪暉也並沒太過在意。
好巧不巧,那天下午放學的時候,班上輪值的三個值日生,無一例外,全都是班級里的淘氣包,本來應該是他們放學掃除,結果下課鈴一打響,他們全都沒了影。
“哎!陳立剛、周思華這兩個壞蛋!等我明天我得好好說說他倆!當然還有胡喬依!那倆是男生,他們不老實就算了,胡喬依一個女孩也跟著學壞!真是……”
“沒事,李老師,他們跑了,你不還有我呢麼?”杜浚升一邊掃著地,一邊對李雪暉說道。
“哎呀!還得是你這個‘小家伙’啊——來吧,老師跟你一起打掃!”說著,李雪暉也拿起了一根笤帚,“你別累著了啊,小家伙。你天天都值日,老師都心疼了!差不多就行……掃完地之後不用拖地了,明早再說吧!反正這個點兒,不會再來檢查的了。”
“好的。”
“你說,咱們班要是都像你一樣,那該多好?你李老師我啊,得省不少心呢!這一天天的,你就說,咱們班有多少不老實的?我現在都合計,等你們畢了業,我指定得找個地方,好好修養修養幾天,連手機都不開機的那種!要不然,光帶完了你們,我估計我都得少活十年!”
“您可別這麼說,李老師。其實就我感覺,咱們班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個性,反正從我作為一個學生的角度,淘氣一點,其實也沒啥不好——當然,肯定前提必須得在是尊重您的條件下。而且,我也不想您‘少活十年’,我的心願是,李老師能夠長命百歲,而且永遠都能像現在這樣!”
當時的杜浚升才13歲,但他這番貼心又不卑不亢的話,可以說,說得相當的成熟,而且聽到李雪暉的耳朵里,讓她既感動又高興。
“誒呀!老師心領了,別管老師能活到多少歲,有你這話就治愈我一整天了!但沒轍呀!李老師又不是仙女,別說長命百歲,就我現在每天累的,我一回家卸完妝,我都感覺比前一天能老上個十歲、二十歲的呢!”
“才沒有呢!”旋即杜浚升低下頭,用著跟自己嘀咕著的音量小聲說道:“李老師最漂亮了……比班上的女同學都漂亮迷人……”
“嗯?你說啥呢?——是不是在悄咪咪地說著老師壞話呢呀!”
李雪暉問道。
——但她只是裝作沒聽見。
彼時彼刻,教室里除了她和杜浚升之外,剩下的就都是桌椅板凳了,引用自己這幫小學老師們總說的一句話,在此刻的教室里“就算是掉地上一根針都能清晰地聽到”,更何況杜浚升小聲發表的對自己的容貌的評價。
而杜浚升的這句評價,雖然讓李雪暉的心里非常受用,但問題是,他還只是個孩子,可他說的話,卻不像一個小學生該對他的小學老師說的話、不像一個小孩子對大人說的話,倒是更像一個男人對自己愛慕的女人說的話。
但同時,李雪暉也懷疑是不是自己多心了,於是她也只能對杜浚升那樣問道。
杜浚升詫異又膽怯地抬起頭轉過身,看向了李雪暉。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但就在那時候,李雪暉的電話卻突然響了——
因為眼看自己的學生馬上就要畢業,李雪暉雖然只是從他們四年級開始才帶他們的班,但是短短的三年間,李雪暉已然跟他們這群孩子都相處出了感情,所以她總覺得自己應該為自己這些學生做點什麼,反正她也不差錢,就找了一家服裝廠,讓人設計了一個“陵川永在,童年永恒”的藝術字LOGO印在了短袖衫的小樣上,又讓服裝廠按照小樣,一並做了73套短袖POLO和運動短褲,准備給班級里每個人都免費送一套;並且,李雪暉還自己花錢找了一家印刷廠,定制了73本卡通紀念冊,也是免費送給所有同學。
然後很巧合地,在那天放學以後,紀念冊和衣服,竟然都到了。
“走,下樓幫老師拿東西!”
“好呀!在哪呢?”
“校門口呢。”
李雪暉話音剛落,不曾想,窗外竟然響起雷聲陣陣。
原本還晴空萬里的天上,忽然間烏雲密布、電閃雷鳴。
而那天的天氣預報,卻根本沒提當天會下雨,而且是又刮風又打閃的瓢潑大雨,幾乎就是轉瞬間的事情,原本干燥到揚沙的校園操場上,一下子就成了一片汪澤。
“這怎麼辦啊……”
李雪暉想了想,馬上給前來送貨的兩個司機都打了電話:“那個師傅……這會兒下大雨了,但是我和我學生都沒帶傘。你看看,能不能您今天晚上先把東西拉回去,明天再來送啊?”
-“開什麼玩笑!我好不容易從郊區拉過來的,你就讓我走啊?”-“不行,明天有明天的事情呢!你趕緊的,跟你學生過來取吧!”
“不是……那……那您能把車子開進學校里頭麼?”
-“你們學校咋回事,你自己不知道?保安不讓進啊,老師。”-“李老師,你自己看看你們學校院里積水有多少?我這車是舊車,經不住被積水那麼泡一下!……唉,真是的!跟你們女老師打交道就是麻煩!也沒多少東西,你就下來拿完我就走了!”
“那……那這麼大的雨,我怎麼辦啊?你們這幫人真是……”
李雪暉登時著急了。
就在這個時候,杜浚升卻對李雪暉擺了擺手:“老師,您聽我一句……”
“怎麼了?”
“您別跟他們講道理。老師,您別看我還是個小孩,但是這種人我清楚,我媽她學校、我爸他的銀行,也有不少這樣的人——他們賺的少、工作累,並且素質風度都挺差的,也沒什麼同理心。你跟他們講道理,沒有用。”杜浚升說著,直接從衛生箱里帶上了一卷塑料垃圾袋,然後想了想,又把自己的長袖校服外套,遞給了李雪暉:“李老師,您拿著我的衣服披在頭上遮雨,我跟您去取東西——咱倆把東西用這個大塑料袋套好,再快點跑回來,就沒事。只要您找人做的那些衣服和紀念冊不被淋濕就行!”
“那你呢?”
“我沒事!我火力旺,淋點雨不礙事!”
看著這個小大人,李雪暉的心里,忽然感覺十分的踏實——甚至這種踏實感,是自己那個丈夫從未給過自己的;但是作為一個老師,她對杜浚升還是十分擔心。
“可是……”
“哎呀,別可是啦!出發吧,李老師!Go!Go!Go!”
看著杜浚升一會兒成熟、一會兒又好像動畫片里的小人兒似的那般幼稚,李雪暉多少有些哭笑不得。
但就像他說的,此時也只能硬著頭皮冒雨去把東西取回來了。
“哎呀!你等會兒老師呀……老師穿著高跟鞋呢……你慢點!小家伙……”
過了三十分鍾之後,杜浚升跟李雪暉,終於把東西取了回來。
為了就和穿著高跟鞋的李雪暉,杜浚升還主動把四摞紀念冊全都抓在了自己的手里,並且緩慢地跟著李雪暉走在她的身後;李雪暉也把杜浚升的外套當作了自己的包頭巾、身上還穿著香風外套,但問題是此刻間狂風大作、又夾雜著瓢潑大雨,雨滴落在二人的臉上,不僅拍得臉頰生疼,還讓人有點睜不開眼睛;回到校園里,操場上的積水,又直接浸透了兩個人的鞋子、杜浚升的褲管,還有李雪暉的裙擺,等他倆進了教學樓的時候,兩個人已經被淋得渾身濕透,就連走路都會在大理石地磚上留下兩行水腳印。
好在萬幸的是,兩個人好不容易回到教室以後,打開外面蒙著的塑料袋一看,里面的衣服也好、紀念冊也好,全都干燥無損的。
“啊呀!雨真大啊!”
“是啊……說下就下……澆死我了都……老師你說,我被這麼一澆,是不是以後就能長得更高了呀?”
“哈哈!你還想長多高呀?”
李雪暉看向杜浚升問道。
但此刻的杜浚升,又對著李雪暉的身上直起了眼。
李雪暉也下意識地低下頭,可當她低下頭後,整個人都驚得下意識地用著左邊的胳膊抱在胸前、同時用著右手擋住了自己的下體,臉上也頃刻間變得火辣辣的——本來這件衣服干燥的時候,在陽光下就很透,就仿佛是李雪暉當年的玲瓏浮凸的肉體被籠罩在一個神秘影子里,在此之前李雪暉根本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但是現在雨水已經把這件連衣裙完全浸透,而被雨水這樣一澆,她身上的這條連衣裙就變得更透了,濕淋淋的衣服,只是給李雪暉的胴體上面加了一層深色的色調,卻已然失去了任何遮擋的作用,
於是,還是那樣潔白的肉體、還是那樣修長的雙腿和婀娜的雙臂、還是那樣平坦的小腹、還是那樣挺翹的屁股、還是那樣飽滿的雙乳藏在淺藍色的萊卡文胸當中、還是那樣神秘的卻不經意間依舊漏出了幾根絨毛的陰阜包裹在同樣是淺藍色的萊卡三角褲里
在這一瞬間,杜浚升的臉上變得通紅起來,李雪暉自己又何嘗不是。
而就在此刻李雪暉又想起,自己在辦公室的儲物櫃里,還有一套自己平時不怎麼穿的正裝——她跟一向只喜歡穿西裝的盧玉珠不一樣,對於板板正正的正裝外套、襯衫、工作裙或者西裝褲,李雪暉從來都是特別排斥的;但是此刻已經沒辦法了,就這麼被一個男性盯著自己的身體,讓李雪暉渾身上下相當的不自在,盡管這個小男人,是自己還沒成年、甚至可能剛進入發育期的學生,但也還好是自己的學生,如果是個其他的男老師或者路人什麼的,自己可就徹底尷尬了……
“哎呀……那什麼……”李雪暉瞬間羞臊到口吃,但她還是渾身顫抖著、捂著屁股蹲下後,從剛才自己跟杜浚升冒雨取回來的那堆衣服里,拿出了一套L碼的,丟到了杜浚升身旁的一張課桌上,旋即站起身來竭力地說道,“老師給你拿了套衣服,這套是你的尺碼,你趕緊換上吧!老師也先去換衣服了……那什麼……你先別去辦公室哦!”
說完,李雪暉就一路小跑回到了辦公室——還好此刻的辦公室里也根本沒人,畢竟此刻除了門口傳達室里的保安大爺之外,其他的教職工早都下班了。
“……哎?”
杜浚升剛想說些什麼,但李老師此刻已經回到了辦公室去。
杜浚升站在原地,眼巴巴地看著那套干淨的校服,遲疑片刻後,也脫下了自己的校服短袖衫和褲子……
但問題在於,杜浚升在教室里,並沒有毛巾。
經過剛剛大雨的洗禮,此刻的杜浚升即便脫了校服,渾身上下還是籠罩著一層水珠鍍的外殼,而他的平角內褲,更不用說,在他脫了褲子的那一刹那,內褲的褲腳都在往下不斷地滴著水。
“這怎麼辦……要不去問問老師有沒有毛巾吧?”
——但彼時的李老師,肯定也在辦公室換衣服呢吧?她不讓自己去辦公室,應該就是因為此……
杜浚升對此心知肚明,而素來極其聽話的他,也不好意思去辦公室硬闖。
要不就拿地上的衣服擦擦身體呢?但問題是,每個人就只有一套衣服,自己擦完了的衣服,別人還能要麼?
杜浚升撓了撓依舊還在往下掉著水珠的頭發,想了想,只好愣愣地站在原地硬用自己的體溫熥了一會兒。
但接著,窗外的狂風順著窗戶縫就竄進了教室里,吹在杜浚升的身上,讓他渾身瑟瑟發抖,同時還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嗯,已經等了一會兒了,從來動作都特別麻利的李老師,這會兒怎麼說都應該把衣服換好了吧。
杜浚升這樣想著,便拿上拿套干淨衣服、光著身子、只穿了一件濕漉漉的內褲就往辦公室走去——當時的他,其實沒有任何性方面的概念,而他之所以會只穿著內褲就往辦公室走,是因為曾經在小學組織體檢的時候,為了不讓這幫淘氣的壞小子們在換衣服的時候打鬧,李雪暉曾經在這幫孩子們的更衣間里看過他們的紀律,那時候在李雪暉的眼中,他們也只不過是一幫孩子而已,她自己又有兒子,她覺得看著自己的學生換衣服,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轉換到那個淋雨的傍晚後,杜浚升也覺得,自己只穿著內褲的話,而且還是條平角內褲,被李老師看了,應該也不算有什麼問題。
於是,杜浚升站在門口,抬手准備拍拍門。
結果這一拍,門板倒是沒響,卻直接開了——剛才因為李雪暉太過著急,她雖然關上了教師辦公室的門,但卻忘了鎖。
而且,剛剛她進到辦公室里後,一邊脫衣服、一邊焦急又迅速地翻找著自己的拿套疊好的西裝;等找到後,她本來也是准備直接把西裝套上就完活,但等自己剛要把褲子先套上的時候,她卻也才發現,自己的萊卡文胸和內褲里,灌得都是雨水,並且自己的罩杯里還存了不少水,而自己的腋下、乳溝里、乳房下半邊、以及自己的腿窩出,也都潮得不像樣,若是就這麼把外衣穿上,會把衣服浸透弄髒不說,有可能還會得上濕疹;
——反正,辦公室里也沒人……
一不做、二不休,李雪暉索性把自己的胸罩的後搭扣解開,直接剝落了護在乳房上的胸罩,隨後雙手一扯、兩腳輪流一抬,就又把三角褲給脫了下來;
這下,李雪暉徹底赤身裸體。
然後她便拿了自己的手巾,在自己的大腿內側、腋下、脖子上、乳溝間和乳房下的夾角處仔仔細細的擦干了一遍;再看看被自己丟在辦公桌上的那套內衣,此刻也肯定是沒法穿了,反正等下穿得是正裝,要不然,就干脆等擦干了身體後、直接套上西褲和襯衫,里面真空就真空吧,把扣子系好就行了……
就在李雪暉這樣想著的時候,杜浚升卻把門打開了……
這一瞬間,李雪暉整個人被嚇得直接跳了起來:
“——啊呀!誰!”
被嚇到了的李雪暉立刻把手巾擋在了自己的身前。
——但問題是,她似乎真的被門打開後的這一下給嚇傻了,把手里的手巾當成了浴巾,於是她只是把擰成一團的毛巾擋在自己的鎖骨處,剩下全身90%的部位,根本沒遮住……
“對……對不起!老……老、老、老師……我……我想問你……問、問你……能、能、能不能……借我條毛……毛、毛、毛……毛巾?”
而這一瞬間,杜浚升日思夜想、魂牽夢縈的李老師的身體,徹徹底底地暴露在了他的眼前:
——那是兩只如同兩杯在高檔茶餐廳里的、裝點了一顆朱紅色櫻桃一樣、還在櫻桃的周圍擠了一圈啫喱果醬一樣的白色香草冰淇淋一樣的乳房,並且,那兩顆嵌在如啫喱果醬一樣的乳暈上的乳頭,還一個向左、一個向右地朝外指著……
——那是一副仿佛一塊在高級西點屋里的、剛剛烤好的一只夾了榛子醬一般、還在上面撒了些許巧克力碎屑一般的白巧布雪蛋糕派一樣的陰阜,同時,那恰似巧克力碎屑一般的陰毛,還蜷曲地粘在李老師的肌膚上,而那如同榛子醬夾心一樣的軟嫩陰唇,還似乎自己在一張一合地蠕動著,並且從那里,還有晶瑩剔透又黏滑的透明汁水,從縫隙中緩緩淌滴下來……
就這麼一瞬間,杜浚升只感覺自己口干舌燥起來,從頭到腳都變得滾燙……
並且同一時刻地,慌張的李雪暉,眼睛再一次瞪大,並從剛才的驚嚇和憤怒的眼光,轉換成了擔心:
“杜浚升同學……你……你……你流鼻血了!”
“啊?”
杜浚升傻愣愣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果不其然,鮮血如同窗外連綿的大雨一般,止不住地往下流著。
就這一瞬間,因為對學生的擔憂改過了一切其他的念頭,李雪暉也根本顧不上自己此刻是對自己的學生光著屁股、露著奶子的,她趕忙把同樣幾乎全裸的杜浚升拉進辦公室里,迅速關上了辦公室門——而她這次可沒忘了直接把門上鎖;隨後她晃著雙乳、抖著屁股、光著腳丫,直接跑到自己的辦公桌前,一股腦抽了十來張紙巾,隨後又把對杜浚升的身子扶住,幫他擦著不斷從鼻子里冒出來的殷紅的鮮血;
但問題是那對兒誘人的乳房、那雖然稀疏卻黑亮亮的陰毛、以及那處濕潤滑嫩的陰阜就這樣一只展現在杜浚升的眼前,李雪暉只要動一下,全身上下就都在跟著晃動,這讓雖然發育過早、但依舊懵懵懂懂的杜浚升更加無法淡定,心跳也不停地加速著,鼻子里的鮮血也根本沒辦法就那樣止住,剛把留在人中和上唇线處的鮮血擦干淨、從杜浚升的小鼻孔里新的鮮血就冒了出來,甚至都染透了好幾張紙巾,杜浚升的鼻血卻反倒是越流越多。
最後李雪暉是在是沒轍了,只能把一張紙巾撕扯成兩半,搓成兩個紙球,一起塞到了杜浚升的鼻孔里。
“來,抬起左胳膊,稍微揚點頭……對……用嘴巴呼吸……沒事沒事啊……一會兒就好了!一會兒鼻子就不流血了!不怕啊!咱們浚升‘小家伙’是大人了,鼻子流血,不是多大的事情,對不對?”
“對……老師……我不害怕流鼻血……我是大人了……”
杜浚升也傻傻地跟著李雪暉重復了一句,可他的眼睛,徹底黏在李雪暉的雙乳上拔不下來了。
而當杜浚升自己說著“我是大人了”的時候,之前注意力一直在杜浚升鼻子上的李雪暉,再一往杜浚升的全身上下一瞧,她的臉上也更燙了、心跳也跟著加速了起來……
——因為,她看到了杜浚升內褲那里支起來得很明顯的、一柱擎天又呼之欲出的小帳篷……
並且,在這孩子盯著自己的椒乳跟陰部看著的同時,他的那里,竟然還在一上一下地抬起又放平、隨後又抬起,來回反復地晃動著,他的那里雖然跟成年男子的陰莖比起來,還並不算大,但是那里一抬一落的起伏動作,就像是一根小鼓槌一樣,還有些鏗鏘有力的架勢……
這個時候的李雪暉才意識到,自己平常在班上最呵護、最寵愛的這個雖然伶牙俐齒但性格有些內向的小男生,已經是個進入青春期的小男人了。
而自詡為人師表的自己,現在卻一絲不掛地站在這個小男人的面前,晃動著自己的雙乳、搖擺著自己的屁股……還真是羞恥!
李雪暉這樣想著,她的下體處,竟生出一陣悉索的、熱癢的、只有她自己才發覺得到的潮騷。
但就在自己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熱血上頭的杜浚升,跟著了魔一樣,忘了所有的道德准則和校規校紀、忘了什麼叫尊師重道、忘了什麼叫男女有別,直接走上前,將李雪暉的軀體直接抱住了。
“哎呀!你……浚升啊……你……”
“李老師,我冷……”
“啊?”
李雪暉登時大腦一片空白。
說是孩子,但是當時雖然只有13歲的杜浚升的身高,已經長到1米6左右了,李雪暉之前放學的時候,親眼看到有個低年級學生的家長,把杜浚升當成了學校里的實習老師打招呼;而現在杜浚升抱著自己的時候,是直接把他的臉貼到自己的胸前,尤其是當他剛抱住自己的那一刹那,因為李雪暉還掙扎了一下,所以她的乳房也向上晃動了一下,結果就是這一下,讓李雪暉的兩顆乳頭,一顆甩到了杜浚升的顴骨處,另一顆則直接接觸到了他的嘴唇,只是轉瞬的接觸,讓李雪暉的全身,感受到了一場足以讓李雪暉昏厥過去的電流衝擊。
這樣的衝擊,讓李雪暉頓時矛盾了起來、彷徨了起來——那年的她,已經四個月沒跟丈夫進行過任何的性愛,但彼時卻被一個身高與自己相當、年齡卻只有13歲的男孩子抱著,還把他的頭埋進了自己的乳溝之間……
並且,蒙在潮濕的童裝內褲里的那根鼓鼓的東西,此時此刻,就在距離自己陰蒂的大概三到五厘米處的鼠蹊部位貼著、頂著,甚至他的陰囊就墊在自己的陰毛上頭,除此之外,他的那雙小手此刻正交叉著扶在自己的腰上,下面就是自己緊實的屁股,這樣的近距離接觸,讓李雪暉的淫穴更加的泥濘不堪……
這的確太過罪惡了,但是這樣的場景、這樣稚嫩年輕的充滿活力的肉體所帶來的禁忌的誘惑,根本不是自己能受得了的……
恍惚中,被幾乎同樣赤身裸體的杜浚升擁抱住的李雪暉,似乎看到了自己正一步步地走向了懸崖的邊緣……
她只好強壯鎮定,臉頰滾燙地摸了摸杜浚升的額頭,煞有介事地問道:“不是……發燒了嗎?”
“就是……有點冷……老師……我能多抱會兒您麼?”
“我……但你……身上好燙啊……小家伙……”
“你也很燙……李老師……”
“是的……老師也冷……”
“那……我能多抱抱您麼,李老師?”
“你這小家伙……你……你不是……正抱著我麼……”
“老師……我……我之前……晚上睡覺的時候……好幾個夜里,我都蒙見過你……”
聽著杜浚升這樣的話,李雪暉整個人徹底傻掉了,同時自己的心中,似乎也被一種後勁兒極大的快慰瞬間充滿。
“你……夢見了老師啊……”
“對……夢見跟老師……像現在這樣……”
“小家伙……”
看著杜浚升通紅的娃娃臉、看著他尚未經歷過什麼的嘴唇,感受著他滑嫩的身軀上的肌膚、感受著他懵懂的熱烈體溫、感受著那根如同未出鞘的刀、剛發芽的樹苗一樣的男性根莖,李雪暉忽然發覺,自己快要淪陷了,盡管理智還在跟自己的靈魂拉扯著,但看著眼前的這個本來就是自己最喜歡的小男孩,李雪暉卻總覺得像是有什麼在驅使著自己一樣,命令著她、讓她去把嘴巴貼到這個孩子的嘴上、再伸出舌頭、從他的體內勾出他幼小的靈魂……
但就在此刻,李雪暉忽然又感覺到了杜浚升下面那里,那根小樹苗的抽搐戰栗,同是抱著自己的杜浚升,忽然把雙臂環抱得更緊、他的呼吸也一下子變得更加急促起來,他的眼睛有些羞臊又渴求地看著自己,隨後他的全身,也止不住地顫抖得更加強烈……
——李雪暉的第一反應是,這孩子該不是真的著涼了,然後開始打擺子了吧?
她又顧不上任何的羞恥或者心癢,立刻把這孩子也抱得更緊了,甚至端起杜浚升的臉頰,下一步就要准備掐住杜浚升的人中,實在不行,她也時刻做好了人工呼吸的准備……
“小家伙?浚升!喂!你……你怎麼了?杜浚升!你別嚇老師……你……”
但等到她話還沒說完,她突然感受到一股熱流,從杜浚升冰涼涼濕漉漉的內褲里直接排了出來,並且一股腦地滲透過那厚厚的棉布,直接對著自己的下腹部撲溢了出來……
然後,喘著粗氣的杜浚升,全身就都恢復了平靜。
——他射精了。
——自己竟會被自己的學生,還竟是個小學六年級的學生,在自己的身上射精了。
下一秒,杜浚升剛剛還十分熾熱的眼神,就變得委屈和充滿歉疚起來:
“李老師……對、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要弄髒你的身體的……但它……它就這樣噴出來……尿出來了……我沒辦法……我錯了,李老師……”
這一下,給剛剛已經心神迷離到忘我的李雪暉,弄得瞬間哭笑不得,接著,她的理智似乎也找回了不少。
她抿抿嘴,看了看自己身上干淨的白濁汁液,又摸了摸杜浚升的額頭笑了笑:
“小傻瓜!這不是尿……沒事,老師不怪你。”
“果然不是尿麼?那是什麼……”
“那是精……”李雪暉欲言又止,“哎,那到底是什麼,等你長大了,就慢慢知道了。咱們小學還不教這個東西,等你上了國中二年級下學期的時候,你國中的老師會教你的……”
“李老師,我不想上國中。”
這個時候,杜浚升卻說道。這樣的話,從一向品學兼優的他的口中說出來,確實讓人大跌眼鏡。
“怎……怎麼呢?”
“我……我去了國中之後,我就再也見不到李老師了……”
看著杜浚升,回想著他剛剛說過的這句話,李雪暉的心中,頓時暖洋洋的。
“小家伙,你能這麼說,李老師很開心,但是,人總得往前走的啊……沒關系的,你去了國中、以後再去了高中、大學,你就是長大了,你就是大人了;到那時候,你要是想李老師了,就再回來看看老師,好不好?”
“嗯!”杜浚升不住地點著頭。
“好了好了……別再這樣抱著老師了……”這個時候,李雪暉又有些難為情起來,便說道,“你身上是濕的,老師剛把身子擦干淨,再這樣下去,等下你媽媽來接你的時候,肯定會被你媽媽認定老師在帶著你‘做壞事’的,到時候老師沒法跟你媽媽解釋不說,時間長了,咱倆都會著涼感冒的。讓老師幫你擦干淨吧!”
“哦,好的。”
杜浚升只好放下雙手,老老實實地立正站好,讓李雪暉拿著剛才擦過她自己身體的毛巾,仔仔細細的幫著他擦干身上的水珠。
只是這個時候,李雪暉的身上,仍然沒有片布絲线的遮擋,又因為剛剛杜浚升接觸過那樣溫熱的、充滿了女性獨有的氣息的肉體,進而李雪暉的身體對他反倒更有吸引力了;
而此刻的李雪暉,看了看自己身上被杜浚升留下的乳白色痕跡,再看看表面上一臉無辜的他,心里雖然還有很多念頭正在作祟,但彼刻的她,對杜浚升產生的情愫更多來自於女老師對男同學的慈愛與呵護,等她幫著杜浚升把身上其他的裸露部位都擦干了,見他的內褲仍舊濕漉漉的,還黏在了杜浚升的屁股和大腿上,她也沒去多想,邊伸出手扯著杜浚升的內褲邊沿邊說:“這個也脫下來吧,讓老師幫你擦擦里面。”
“啊……這……別了老師……我……”杜浚升見狀,連忙護住自己的內褲。
“怎麼啦?不好意思吖?”
看著杜浚升,李雪暉有些忍俊不禁——就算這小家伙剛才的行為再大膽、再出格,他那時候終究也只是個小男孩而已。
“嗯……”
“不好意思,剛才還敢這麼占老師的便宜?你媽媽和老師應該都告訴過你的——不要偷看女孩子換衣服,不要隨便去摸女孩子的身體麼?你不僅看了,還看到現在,然後還抱了!那你說,你還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呢?”
“我……我……我只是沒在女生面前,脫光過褲子……”
現在再想起來當年自己說過的那番話,李雪暉也總算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話語里,竟是滿帶著挑誘意味的,但她當時確實沒想那麼多,只是想趕緊幫著把杜浚升的身體擦干淨。
“好啦!別想那麼多了,老師幫你擦完就好啦!不擦干淨的話,會得濕疹的!”
“嗯!那我聽李老師的……”
說著,杜浚升就放開了手。
李雪暉便蹲著,把濕漉漉的內褲脫了下來。
但沒想到,就在脫下內褲的一刹那,李雪暉竟然眼見著杜浚升的陰莖,從如同蛾蛹一樣的小小一塊,在三五秒鍾內,又迅速充血變變大,看起來足有一根未開始削尖的鉛筆那麼長、足有一根馬克筆那麼粗;而杜浚升也發現,此刻自己的陰莖龜頭,又從粘連著的包皮中探出了不少。
這樣必然賽過同齡人的包莖,之間給李雪暉看傻了眼,她眉頭微蹙、情難自已地注視著那正盯著自己的陰莖馬眼,不由得咬了一下下嘴唇,甚至在那一刻,她忽然發覺自己口腔里的口水,也在跟著雙腿間的膣腔中的淫水一齊充盈地分泌著,她立刻紅著臉,難為情地抿著嘴,瞪大了一雙杏眼看向杜浚升的眼睛,邊仔細地幫著他擦著身子,邊說道:
“這……你才多大……這里就這樣了!這你將來長大了……哪還了得……你……小家伙……你……怎麼又硬了?”
“我……我也不知道……我……我就是忍不住地想著……李老師的酥胸好美、很傲人……下面的‘玄門牝戶’很迷人、很整潔……這里……這里就忍不住,成這樣了……”
李雪暉聽了,又羞臊又有些氣、同時又有些開心和被逗笑:“你這小家伙!你觀察得還挺全!老師的胸被你瞧了也就算了,下面你也看!而且你這些壞詞兒,什麼‘酥胸’、什麼‘玄門牝戶’的,都從哪學的?”
“《三言二拍》和《西游記》里……原文不都這麼寫的麼……”
李雪暉用自己的媚眼瞪了杜浚升一下,故作生氣地說了一聲:“不學好!”
可看著眼前李老師將那美麗的酥胸靠近自己的陰莖、纖瘦的下巴正對著自己的馬眼、蹲下來後分開的雙腿中街那道“玄門牝戶”正垂向自己的腳趾、那只如同水蜜桃一樣的屁股也能夠被自己隱約瞧見,於是杜浚升的身體里,那股奇怪的卻又能讓他感覺到快慰的熱流再一次蒸騰,並又迅速地直衝到陰莖和睾丸里……
“不……不好!李老師……那……那什麼……我……”
“怎麼了?”
李雪暉皺著眉,看著他,而她的雙手,也整一手扶在杜浚升的肩頭,一手拿著毛巾,幫著杜浚升輕輕擦著陰囊、大腿窩和屁股下面。
“老師……我……我可能……又要像剛才那樣……要噴了……要尿了……我不想弄髒您的身體……老師……但我……快忍不住了!”
“沒事……你……你要是想射的話……就射出來吧!”
“……射出來?”杜浚升懵懵懂懂地問道。
“嗯,這叫‘射精’……不是尿尿,”剛剛還分明有些不想告訴杜浚升這方面內容的李雪暉,此刻還是不由自主地帶著杜浚升預習了一下相關方面的詞匯,“從你這里噴出來的那個液體叫‘精液’,很干淨的,比尿液干淨多了……”說著,她又忍不住咽了咽唾沫,心一橫說道,“沒事,你想射的話,就射出來……不要憋著,不然,你的身體會出問題的……”
“唔——老師……來了!”
話音剛落,那滾燙的白淨的汁液,便猝不及防地從杜浚升的馬眼中入火山噴發一樣奔涌而出,在空中劃過了一道道拋物线,隨後播撒到了李雪暉當初棱角分明的下巴上、凹凸有致的鎖骨上、飽滿豐碩的椒乳上……若不是當初的李雪暉還有一絲理智尚存,在這少年新鮮的精子從他的體內噴發而出的那一刻,已經許久都沒被男性荷爾蒙滋潤過的她,真恨不得一口就把杜浚升的龜頭含在嘴里,吸吮吞食個痛快!
“……還有沒有了?”
李雪暉面色如棵紅辣椒一般地看著杜浚升。
“沒有了……李老師……我腿有些軟……”
“呵呵……”李雪暉羞澀地笑著,想了想,還是把毛巾繞著杜浚升的陰莖,幫著他輕輕擦拭掉了上面的水珠和殘留的精液,然後才對他說道:“好了,都擦干了,你快把衣服換上吧,再不穿上真著涼了……”
“嗯,謝謝你,李老師。”
“今天的事情,不要告訴別人,尤其是你媽媽爸爸,好不好?”
“嗯!”
杜浚升答應了一聲,迅速穿上了那套寫有“陵川永在,童年永恒”的的衣服,又拿了自己脫下來的校服衣服、褲子和那條內褲,又回過頭去不舍的看了看李老師。
李雪暉給了他一個溫柔的笑,就把他推出了辦公室門:“你去教室等等吧,老師還沒穿衣服呢!總不能光著屁股跟你出去吧?”
“哈哈,好的老師!”
隨後,李雪暉便迅速地把辦公室門關上,鎖好。
——接著她整個人都徹底瘋狂了起來,她直接用手指揩掉了身上沾著的所有的少年精液,貪婪地把那些精液,全都舔到了自己的口腔當中;
將男孩的精液一滴不漏地咽到肚子里後的李雪暉,又迅速地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一屁股坐到辦公椅上後,又把自己的雙腿分開著,放到了辦公桌上,又直接拿了一根水性筆,咬在自己的口中,生怕接下來自己的舉動會讓自己發出什麼更加瘋狂的聲音,後來她索性丟掉了水性筆,轉而去咬住剛才擦過杜浚升身體、尤其是他的大腿內側、屁股以及射過精液的陰莖、上面還殘留著杜浚升的精液的毛巾;並又用剛才沾過了杜浚升的精液的、舔干淨的手指,為自己的玄門牝戶帶了一絲勝過一絲、一層蓋過一層的快感,再用為那小家伙擦過身子的另一只手,狠狠抓揉著自己貼到了他臉上的乳房、狠狠地揪捏著自己劃過他臉頰跟嘴唇的乳尖;直到一股熱辣的清泉從自己的尿道中噴薄而瀉出,蜜穴緊縮到酥麻又痙攣,渾身癱軟下來的李雪暉這才罷休……
但她根本來不及休息,便馬上拖著尚未從高潮余韻當中剝離的身體,迅速地穿上了西褲、襯衫和西裝外套。
果不其然,五分鍾後,盧玉珠便冒著大雨前來把杜浚升接走。
“謝謝您了,李老師!幫著照看升升這麼久!”
“沒事沒事,盧老師,您別太客氣了!都是同行,我也能理解您的辛苦的!”
“哈哈,我都沒有李老師您這麼盡職盡責啊!有機會請你吃飯!哦,您也應該沒帶傘吧?這把傘送您了!我車上還有傘呢!要不,我捎您一段?”
“您客氣了……那什麼,傘我收下了,盧老師。但我這還有點材料,干脆在學校寫完就完事了。您先帶孩子回家吧,不用管我了,我也開車的。”
“哦,那好的!浚升,對老師說再見!”
杜浚升欣喜而依依不舍地看著李雪暉,背著書包、拎著那一塑料袋的濕衣服,對她道了別:“李老師再見……謝謝您,李老師。”
“嗯,再見,小家伙。”
在李雪暉的眼中,她對這個孩子,也一下子產生了一種特殊的感覺。
然而,這時候故事卻又在應該繼續下去的時候,告一段落——兩周過後,杜浚升他們便徹底從小學畢了業。
“……從今天起,你們就再也不再是小孩子了,作為你們最後三年的班主任,我希望你們大家將來能夠萬事順利,學業有成,不畏艱難險阻,勇敢向前。就像那首詩里所寫的:‘未來無情威脅迫害,但我再也無所懼駭。無論道路多麼險隘,面對怎樣的歲月’——老師希望你們每一個人,都能夠做自己命運的主人,做自己靈魂的船長!同學們,畢業快樂!”
隨後,在班長的帶領下,全班對著李雪暉一起大聲表白道:
“來,大家都有:3、2、1!——李雪暉,我們愛你!”
而其中,喊的最大聲最洪亮的,便是杜浚升。
然後,師生二人,一別就是十幾年。
在那天放學後一起淋過的那場大雨、在那間辦公室的那張辦公桌旁二人擁抱過的那場若有似無的溫存,也徹底成了杜浚升和李雪暉這對兒師生心底的秘密。
秘密保守得久了,心里的空間便會被日常生活中的各種雞毛蒜皮、酸甜苦辣所排擠走,於是也就會被逐漸遺忘。
——直到剛才那個擁抱,才把經歷過滄桑的兩個人,帶回到了那天,那個放學後、那場大雨中的那間教師辦公室。
但這一下使得二人同步產生昨日重現的擁抱,最後讓師生二人又都像觸電了一般,彼此僵住,看了看對方,最後就都主動地把胳膊收了回來,又故意與對方隔開了一點距離。
——除此之外,想到這里的杜浚升,也終於似乎有了些許找回了自我的感覺:他此刻才意識到,就在當年同齡的絕大多數男生,還不清楚“勃起”為何物、甚至陰莖或許還並沒有硬過一次的時候,自己就已經在自己的小學班主任老師的身上射精,而且還是兩次,盡管整個過程多多少少有些糗。
於是他才發現,一直被壓抑了多年的自己,其實從小就是個色狼。
或者說,性欲,才是自己的靈魂底色。
但即使是這樣,他也不太敢一下子就跟多年未見的李雪暉表現得太過親近。
時間可真是個良好的分離劑,就算是曾經對彼此做過最親密的事情的兩個人,經過了時間的消磨過後,即便是重逢的時候,也會變得生疏。
兩個人又沉默良久,還是李雪暉先開了口說起話來:“小家伙,你現在,有女朋友了嗎?”
“唉……我要是有女朋友了,我還能玩‘探探’了麼?”
“嗯,也是。”李雪暉點了點頭,又追問了一句:“那你也沒有個喜歡鍾意的女孩麼?”
“呃……有。之前在首都上那麼一年大學的時候,認識了一個,南方S市的,但是我還沒開始跟人家咋樣呢,我這邊家里不就出了問題了嗎……所以就不了了之了。再往前倒,我從國中到高中期間,有一個喜歡了四年多的姑娘——臘月二十五那天我還碰上她了呢。”
“那你不准備追一下?”
“哈哈,我追啥追啊?人家都訂婚了,而且她其實現在是在加拿大生活的,她回國只是因為學術活動,順便回來看一眼自己家里……我要是還惦記著人家,我那不就成了想吃天鵝肉的癩蛤蟆了麼!哈哈!”杜浚升自嘲道。
李雪暉聽著眼前此刻已經成長的高大魁梧的杜浚升這樣說著,又想起他小時候在自己身邊湊著、黏著、親近著的時候的一幕幕,心里忽然也覺得特別不是滋味。
“浚升,老師感覺,你變了。”
“哈哈!那肯定的啊……”杜浚升仔細地瞧著雖然較之以前卻是有些滄桑、甚至多少有些開始衰老的,但卻依舊清麗迷人的臉龐,暗暗吞了一口氣,又繼續苦笑著:“我是不是變墮落了啊,李老師?”
“並沒有。”李雪暉憐憫又溫柔地看著杜浚升,“但是從老師的角度來看,你確實沒有小時候那樣的有靈氣了。”
“哈哈?小時候的我,在李老師的眼中,居然還是個有靈氣的孩子呢?哈哈哈……”杜浚升聽了,直接擺了擺手笑著。
但是確實,杜浚升自己也能感覺到,雖然小時候的他也是個比同齡人都老實聽話、溫文爾雅的男孩,可是到了某些原則性的話題事件的時候,自己常常會侃侃而談、並且據理力爭;只是隨著年齡的增長,到現在,他對於很多事情,已經不喜歡去、也懶得去發表什麼言論看法了,哪怕是別人說他怎樣怎樣的,哪怕說他的那些人,本來是自己生活中最親近的人們。
“……或許這就是成長吧,這就是我的成長,老師。”杜浚升低著頭嘆著氣,又轉頭看向李雪暉,“對不起啊,李老師。”
“怎麼啦?對不起什麼啊?”
“呼……看來我自始至終,都沒成長為自己‘命運的主人’、自己‘靈魂的船長’。現在的我,就是個‘輸家’,徹頭徹尾,各種意義上的輸家……我從來都沒有贏過一次——不只是我現在坐在這兒,跟您這麼說,每天我媽下了班一回家、看到我之後,也這麼說我……”
“別這麼說,小家伙……”
李雪暉想了想,伸出手去拍了拍杜浚升的肩膀,又在他的後背上摩挲了幾下,語氣溫雅地安撫道:
“你還年輕,還有的是時間和機會。沒事的,乖,聽老師的——不要氣餒,不要自慚形穢!乖呀,小家伙……”
這一刻,杜浚升忽然有種衝動:他真想就這樣,再緊緊地抱著李雪暉,再在她的身上,留下自己液體的痕跡。
只是這一次,他想要留下的液體,是自己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