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冰池,香梅雪海。
“咦,奇怪,最近怎麼了?怎麼無端冒出這麼多雜草?還有……咦……這是什麼?這不是靈芝嗎?怎麼這雪梅什麼時候長梅芝囉?我記得昨天還沒有啊?怎麼今天就長得這麼大了?”
口里犯著嘀咕,香梅雪海中,許丹鳳的貼身侍女,亦是半徒半婢的梅香,神情疑惑,百思不解,手中拿著一柄大剪刀,一邊修剪老梅樹上多余的枝椏,一邊隨手便將附在老梅樹上的靈芝摘除,免得靈芝吸光梅樹的靈氣,導致老梅枯死。
“最近好像漸漸在熱了,奇怪,平常這個時候應該是最冷的啊?怎麼今天日頭仿佛著了火似的,沒半點冷味。”
瞧著天邊紅日,此時的梅香,喃喃自語,對於近來玄天冰池的異常天候,隱隱感到了不安,心頭便如風中燭焰,不時地焰影閃動,仿佛就有什麼大情事要發生似的。
“希望小姐沒事才好。”
隨手摘除了老梅樹上的靈芝,梅香心中默禱。
許丹鳳已經有數天未曾回轉玄天冰池了,偌大的玄天冰池、香梅雪海,只余她孤伶伶的一個,連東方平也只在數天前來過一次,此時的梅香,不禁開始擔心起許丹鳳的安危來了。
“嚎……嗚……嗚…嚎嗚……”
突如其來的淒厲嚎聲,劃破了香梅雪海的謐靜氣氛,宛若尖針刺耳,一陣寒意,驟然襲上了梅香的心頭。
“雪……雪狼?怎麼會?這雪狼不是早被小姐全數趕出冰池了?”
驚詫莫名,乍聞雪狼嚎聲,梅香又駭又疑。
許丹鳳不喜雪狼,她是早知,尤其是這香梅雪海附近,許丹鳳更是下了重重禁制,令得梅林左近,雪狼絕跡,連影子也不見一個。
如今不知怎地,於此香梅雪海深處,竟能聞得雪狼嚎聲,而且聽斷其聲,竟在左近,不禁使得梅香又驚又駭。
猛一抬頭,眼前數十雙冷厲獸眸,寒光驟亮,凶芒暴漲,伴著沙沙的腳步聲,殘雪激飛,灰白竄越,數道黑影,嘯風排空,直直地向著她狠撲了過來。
……………………
另一方面,聚靈谷中,東方平、許丹鳳兩人旗鼓相當,道力互持,寒冰烈火相衍相滅,只把滿天雲彩激得翻滾卷涌,渦渦泛潮,翳雲牽絲,流光閃爍,其中紅影赤霞,由朱而紫,自紫還黃,漸呈晶瑩之色,正是東方平的掌中真焰已然逐漸凝合,焰中焚力,內聚外結,發出淡淡晶光,不住增強,准備一股作氣,破解許丹鳳綿綿不絕的神鋒寒潮。
然則,許丹鳳身為東方平的師姐,自也不是省油的燈,尤其是許丹鳳較東方平更早入門,一身修為之高,比之東方平,只強不差。
是以,東方平掌中真火凝結,焰光方轉晶瑩,許丹鳳隨即察覺,本能反應,便是掌上加勁,澎湃寒勁勢道驟增,強壓東方平的煉神真火。
東方平不意許丹鳳反應如此神速,自己掌中真火凝結,威勁方生,頂上許丹鳳隨即反應,發出的寒潮壓力亦是與時俱增,砭膚刺骨,其勢道之強,絲毫不在自己的煉神真火之下,反而隱隱有凌駕之勢,正緩緩地將他與凌瓊凝凍隔絕,伺機而殺,不禁心中叫苦,暗暗焦急。
想那這等內力比拼,不論仙凡,均是最為凶險不過,只要任何一方稍有差池,一個失神,便是全盤盡墨之局,絲毫沒有轉寰余地。
因此,東方平盡管著急,卻不得不全力以赴,專心一志,以九陽煉神真火硬抵許丹鳳的九天寒潮。
而凌瓊呢?
此時的凌瓊,由於東方平突然躍至身前,擋在她與許丹鳳之間,反而等同被冷落到了一旁,待她回過神來,瞧清楚目前情勢,東方平已然將掌中真火推上,抵住了許丹鳳的透日神鋒,而且煉神火功勁圓融,護幕倒垂,更是將四外冰雪隔開數丈,化成了一只滯空火繭,護住了兩人,暫保無虞。
然則,凌瓊仰觀長天,但見那晴空雲氣在許丹鳳的神功牽引之下,澎湃翻涌,愈聚愈多,內中寒氣,豐沛無虞,誠可謂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而相反地,東方平卻無地利為助,僅能藉本身修為功勁硬抵,時候一長,必定難擋許丹鳳占了天時之便的九天寒氣,更何況五行之變,癸水正足以滅丙火,對東方平的處境來說,更是雪上加霜,愈形惡劣。
這麼一來,只看得凌瓊心驚膽顫,渾身冷汗,正待破幕出困,襄助東方平一臂之力,結合木火雙行,以二敵一,或許能夠破解許丹鳳的九天寒氣。
只不過,東方平的烈火護幕與襲敵真火原是一體,若是凌瓊於此刻強行破幕而出,勢必牽動東方平的煉神真火勁難圓融,屆時便是個未傷人、先傷己的局面,求榮反辱,必敗無疑。
凌瓊深明此理,自然不會鹵莽行事,只是事態緊急,許丹鳳步步進逼,九天寒氣威力持續增強,已然成功地壓制住了東方平的煉神真火,刻正緩緩向前推進,就待將兩人誅滅。
而相較之下,東方平的護身火勁則是此消彼長,縮回了近丈,正自苦苦支撐,力抗許丹鳳澎湃無盡的寒冰雪潮。
眼前情勢如此惡劣,東方平銳身抵強,首當其衝,自不好過,而一旁在側的凌瓊,徒然心焦,有力無處使,同樣是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玉面通紅,心頭仿佛油煎。
便在此時,隨著一聲長笑,兩聲巨響,聚靈谷中白光泛起,華彩凌霄,四面八方,金光祥照,轟然然的震動,谷中奇變,又自再生。
……………………
“姊姊,姊姊,快來啊,這個山嶺好涼好漂亮啊!”
雪峰上,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男孩,此刻正在白雪覆蓋的山頭上朝著十數丈外的小女孩頻頻招手,似乎極為興奮。
“弟弟不可亂叫,小心引起雪崩。”
小女孩身著獸衣,聞得十余丈外峰頂小男孩的喚聲,急急出聲制止。
“好,我不叫,那你快上來嘛?”
小男孩在峰頂叫道。
“我就上來了,你別亂叫,小心雪崩。”
小女孩回喊道。
“……^_^)”
“不是叫你別叫嘛?干麼那麼興奮,沒看過雪啊?”
好不容易上了雪峰,小女孩忍不住便向小男孩埋怨瞪眼,沒好氣地道。
俏皮地向小女孩做了一個鬼臉,小男孩嘻皮笑臉地道:“當然看過啊,只是這里景漂亮嘛,姊姊,你看,我們的家是不是就在那邊?”
說著,小男孩跑至峰頂,指著遠處峰下的一處小黑點,興奮地道。
小女孩聞言一怔,喜道:“真的?我看看。”
說完,便向峰頭走去。
原來,這一對姊弟原是冰淵雪岳獵戶的兒女,只因家境貧苦,生活清寒,是以兩人自小便需分擔家計,上山撿柴,今日卻是不巧,竟在撿柴的當兒遭遇風雪,迷了路途。
兩小初時害怕,彷徨無計,然所幸風雪停得早,兩小不致受困,因此便商議上雪峰登高望遠,尋找回家的路,否則這冰淵雪岳綿延數百里,一旦迷失方向,即便是土生土長,也是生機渺茫,難尋歸途。
只是……正當兩人興奮的當兒,卻不知道身後數十丈外的山壁洞里,白雪紛飛,冰屑簌簌而落,危險已在眼前。
……………………
“吼……吼……”
雪地里白影驟現,熱氣撲鼻,一個龐大身影,正向峰頭的一對姊弟撲去。
“弟弟小心,是雪熊,快逃。”
小女孩眼尖,姊弟倆方自慶幸得路,正興奮間,小女孩無意中的回頭一瞥,卻發現了危險。
眼見雪熊撲來,身軀壯碩如山,小女孩雖然嚇得花容失色,卻仍不失冷靜,連忙伸手推了小男孩一把,順手抓起地上的石塊雪團,用力擲向雪熊,企圖引開雪熊,好緩出時間來讓小男孩逃跑。
“弟弟快走,我來攔住它。”
小女孩一邊尖叫,一邊奮力撿起石塊擲向雪熊。
“不要,我要跟姊姊在一起,我不要一個人走,我不認得路。”
小男孩跌倒在地,倔強地哭聲叫道。
“叫你走你就走,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小女孩小臉通紅,憑著學過幾日的武功身法,再加上身子小巧靈活,在峰頭老松枯枝間竄來越去,只把雪熊引得團團亂轉,怒吼連連,卻又屢撲不中,一時無暇去追小男孩。
“哎呀!”
腿彎劇痛,小女孩一個不慎,身子略緩,於老松間竄高伏低之際,被隨後的雪熊趕上,利爪一揮,破衣見血,登時將雪地染紅,跌倒在地。
“不要傷我姊姊,你這個可惡的臭熊。”
怒吼聲中,小男孩見小女孩情況危急,顧不得逃跑,情急之下,隨手便抓起地上石塊,奮力向雪熊砸去,無巧不巧地正好打在雪熊的鼻頭。
想那雪熊,皮脂肉厚,渾身上下,可謂堅實異常,即令狼虎,亦難傷痛其身,唯有這突出鼻頭,是為全身最為柔弱之處,冷不妨地被小男孩奮盡全力的石塊砸中,實是痛極,當下狂性大發,舍了身前已然活動不靈的小女孩,怒吼一聲,白影奔馳,竟爾轉向,朝著小男孩撲來。
“不要。”
小女孩尖叫出聲,淚水也順勢奪眶而出,眼見巨大的雪熊撲向瘦弱的弟弟,白影急罩下,弟弟的身影是那麼的渺小啊!
小男孩則是因為擲石賈禍,雪熊撲來之際,竟爾得嚇呆了,怔怔地瞧著雪熊向他撲來。
“姊姊,再見了。”
或許是意識到生命即將終結,面對雪熊的狂撲,小男孩的臉上出奇地平靜,閃現出一片晶燦的光華,雙目則透出無比堅毅的神光,沒有後悔,沒有埋怨,此刻的小男孩,像是看破了一切,平靜地迎向暴怒的雪熊。
“姊姊,走。”
臨終前,小男孩回頭看了小女孩一眼,目光柔和盡是憐惜,吐出了他今生最後的三個字。
他,像個一往無前的戰士,無懼無畏地撲向了巨熊。
奮不顧身的急撲而出,小女孩用盡全力撲向巨熊,卻終究難挽既定的命運。
遲了!熊爪抓落,血光崩現,雪地里鼓咚咚地滾來了一顆紅球。
是小男孩的首級。
“弟弟……”
撕心裂肺的痛楚,傳遍了小女孩的全身,眼眶模糊,盡是淚水,“碰”的一聲,眼前白影崩落,轟隆有聲,就此人事不知,昏死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