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的生活像齒輪,按部就班,周而復始。
早上六點,淵寒把一些重要文件的電子版傳到風贏朔微端,另外還會把一些重要的紙質文件送到一號樓。
風贏朔會在早餐前或早餐時先過一眼。
而在六點前,他已經在健身房做了一個小時的日常鍛煉。
七點離開一號樓前往辦公區,到了辦公室先處理一個小時公務。
八點到大會議廳和各部門人員開會。
有人到場,也有人通過視頻參加。
正常情況下會議在中午結束。
下午是和不同的部門或項目人員見面,以及處理各種文件。
每一份工作的完成,都是風家更加強盛的基底的一部分。
每一天的順利度過,都是台階的更上一步。
不想爭搶的時候,風贏朔可以完全不在意。
但身居其位,他就絕不會抱著無所謂態度。
做,就要做到最好。
風贏朔從來不曾覺得連軸轉的生活枯燥。
剛繼任那兩年,風贏朔常常會忙到晚上八九點甚至更晚。
隨著他對各個部門控制的加強,以及培植的人逐漸站穩腳跟,他也終於可以稍微松口氣,經常在晚上六七點就可以結束一天的工作,然後回到他的個人住宅——主樓高達二十一層,日常有二百來個侍奴做著各種工作的一號樓區。
每個房間都有它的功能,每個花園也都有存在的必要。他從來不覺得他一個人住這幢樓空闊。
有時候他一個人從主樓一樓走步梯上到二十一樓,再慢慢走下來。
在樓道里遇到的侍奴總是被嚇一跳,然後就地跪下給他行禮。
他從侍奴旁邊走過去,覺得那侍奴和樓道牆壁上的裝飾畫沒什麼兩樣。
假如跪的那個人抬起臉來直視他,咧嘴衝他笑……或許就不是這樣死氣沉沉了吧?
他沒想到他會這樣想念景川。
這個奴隸的確和服侍過他的所有奴隸都不一樣。
看似馴服又野性十足,好操也耐操,鮮活又有趣。
他覺得他的興趣應該能維持至少一年。
所以他答應了景川,一年半載之後,會給他自由的身份,讓他回瀾星。
說是回一趟瀾星之後再返回,但其實只是說說。
誰知道到時候他對景川還有沒有興趣。
而且,瀾星那麼遠,就算景川不回來,他也不可能費神費力費人費錢去到瀾星抓捕。
景川不是傻子,當然也明白這一點。
所以,他承諾給的自由已經是絕對自由。
何況,他明顯感覺到景川對他,以及他興起時所做的事已經從反感到接受,再到享受了。他知道景川喜歡他,身心都是。
所以他認為景川沒理由不能在有限的時間里,按他的規則去跟自己相處。
哪怕景川想要的更多,但自己也已經表明能給的限度。
成年人,該懂得衡量輕重。
鬧脾氣沒有意義。
平常看著也不是真的沒腦子,怎麼就那麼軸呢?
工作的時候還好,各種大大小小的事充塞著風贏朔的大腦,可一旦閒下來,他就憋不住冒火。
就算腦子是木頭做的,也沒有這麼憨的吧?費勁巴拉逃出去就能回瀾星了嗎?死在外面都沒人知道!
蠢東西!
張子昂和另外一名信得過的醫生一直在研究風贏朔每天吃的藥,在程醫生之後又做了幾次改善,副作用有減弱,但不能徹底消除。
心情不好,那種暴戾更加無從克制。摔東西,砸東西,吼人都算小事,都遠遠不夠。
他想見血。
他沒有拿日常服侍的侍奴胡亂找個茬就揍的習慣,比較慘的是當月回主宅清賬的程開諾和江意。
他倆再怎麼努力讓“賬目”數字減少,風贏朔都能用力度的增加來找補。
訓誡處買回來四個身強體壯的新奴,調教了幾天就讓魏伍選了一個送去七號樓了。
奴隸四肢固定在刑架上,一絲不掛的身體毫無反抗的可能。
風贏朔拿根折了幾折的黑色長鞭,在刑架周圍踱步。
魏伍給過他新來那幾個三等奴的資料,但他懶得看。
這奴隸不知道是陌星本土的還是外來的流放犯,無論是哪樣,都曾是窮凶極惡的重犯,這時眼里卻情不自禁流露出恐懼,身上也開始冒汗。
風贏朔試了試手感,然後就直接往奴隸屁股上抽了兩鞭。長鞭如刃,撕開奴隸臀部的皮膚,血珠迅速滲出,匯做蜿蜒的血痕。
奴隸叫得很大聲,掙得鎖鏈嘩啦啦的響。
如果是景川,挨打的時候,他前半程一般會忍著,過一小段時間,喘氣聲里會帶上斷續低沉的氣聲,然後慢慢是咬著牙的低低的呻吟。
如果他繼續,景川最後也會大聲叫出來。
掙扎時肌肉的緊繃和松弛,线條的流動,遍體滲出的晶瑩的汗……這些和眼前的奴隸沒有太大的不同。然而,眼神是完全不一樣的。
他在景川的眼里從來沒有看到過恐懼。
憤怒、不服、沮喪、緊張、迷亂、懶散、快樂……各種各樣的神采都有過,唯獨沒有過恐懼。
初初見時,那個不得不赤身裸體被人牽著鏈子學爬的奴隸明知會受罰,還膽敢帶著點挑釁意味直視他。
被操爽之後只要他不管,那人就會癱著,是那種吃飽喝足了開始犯困的懶洋洋的眼神。
而在緩衝區遇襲時,那人與他並肩,眼中鋒芒畢露,盡是銳氣。
一對比,眼前的奴隸就讓風贏朔覺得索然無味。
但他想見血。
他躁得不行,好像吞了顆炸彈隨時要爆炸。
黑漆漆油亮亮的鞭子又高高揚起了,左手拉著鞭梢,舉高的右手握緊了鞭柄。半眯的眼將視线投在那個已經橫了兩道隆起的血痕的臀部。
——“其實也不是忍不住。”
——“既然能忍得住,為什麼非得用暴力來發泄?”
——“我從來不忍。”
腦海里莫名想起幾乎忘了的這幾句對話。
他是家主,是這塊廣袤土地,數億人口的主人。刑架上是重犯,是奴隸。他為什麼要忍?
他站的位置在奴隸側後方。奴隸看不到他,也不知道下一鞭什麼時候落下來。等待帶來更大的不安。汗水覆蓋的肌肉因為恐懼而抖動。
抽爛這個屁股,抽爛這副身體,淋漓的血和掙扎扭曲的肢體會暫時平息心里騰騰燃燒的暴躁。
但右手卻像被按了什麼開關,定住了似的,舉在高處不動。
過了幾秒鍾,那根鞭子被他甩到地上。
甩得太用力,鞭子在地上彈了幾下,像條不甘心的蛇。
跪在邊上伺候的侍奴爬過來將鞭子拾起,問他是不是要換個刑具。
他陰沉著臉,說:“送回去。”
——指的是鎖在刑架上的奴隸。
說罷,自己先走了出去。
一邊走,一邊按亮微端查看新收到的信息。
景川在伊拉納星際航空港附近消失之後,他派出了大半暗衛前往伊拉納。
那個蠢貨就算逃了,一沒身份二沒錢,一時半會也去不了別的殖民星,更不可能回到距離23個光年之遙的瀾星。
兩百名暗衛以伊拉納星際航空港為中心搜索,同時也借助伊拉納的一些勢力,他就不信抓不回來。
勸我忍是吧?抓回來之後現在忍的都算在你身上!
他煩躁又仔細地劃拉著看新收到的每一條信息。然而,經過好幾個空間站,延遲了很久的信息全都沒有帶來他期待中的結果。
在伊拉納的主星直轄區隔壁一個叫森德哈斯的國家,暗衛查到有人見過相似的人,但很快沒了蹤影。
確信他曾經出現過的地方,也都沒再見過他。
暗衛推測他或許已經偷渡到另外的國家。
風贏朔胸口里那股氣快炸了。
他大步跨出玫瑰園大門,沒上代步車,沿著道路邊走邊快速看著最後一條消息。
——“發現不明勢力也在尋找他。”
風贏朔頓住腳步。身後跟隨的魏伍和七八個侍奴也呼啦啦停下來。
腦子飛快轉了轉,風贏朔對於這個“不明勢力”就有了點猜測。
於是更氣了。
所以真的是……莽撞又決絕地逃出去,如果抓不回來,結果要麼死在外面沒人知道,要麼遲早成為別人手里用來對付他的籌碼嗎?
風贏朔是陌星的帝王之一,然而他的權勢在伊拉納起不了太大作用。
就算他用自己的身份正式與伊拉納主星直轄區附近的幾個國家提出協助追捕的請求,那幾個國家最多也就是發出一份官方層面的通緝令。
除此之外,他還可以上報星際警察總部,畢竟景川是個流放犯。
那麼景川的所有資料,包括照片、血型、指紋、虹膜和靜脈掃描圖像全都會進入星際逃犯系統,就算他獲得逼真的假身份證明,這些也做不了假,所有星際航空港的安檢系統都能掃描出來。
然而風贏朔沒有上報。
那個來自瀾星的流放犯景川,已經是他風贏朔的奴隸。
他會把他抓回來,給他應得的懲罰。
不會交給星際警察,更不可能讓某些“不明勢力”得手。
暫時找不到景川,不妨礙找出那個早該死在爆炸中的人。或者找出其背後的勢力。
他重新邁開步子。
沒有什麼目標,只是沿著路一直走。腦海里則開始謀算該擺一個什麼樣的局,放什麼樣的棋子……
後面跟的一串人都不敢出聲,也不敢自行退開,就只能保持著一定距離跟隨著他。在他突然又停下來時,也跟著停下來。
魏伍忍不住往前走了幾步,想跟風贏朔說點什麼,聽到了他似乎在喃喃自語。聲音很低,魏伍聽不清。
風贏朔轉頭看到他,皺著眉問:“怎麼?”
魏伍忙說:“主人,一號樓區在那邊。”
風贏朔有點茫然地把頭轉回去看向前方,遙遙看到幾棟獨棟的三層小樓。那是安排給私奴住的地方。
他又回身看向來路。原來走了這麼遠,已經不知不覺從七號樓區走到了十二號樓區。
他很少到十二號樓區,這一次也並非由於景川而來。
他的的確確只是因為在想事情沒看路,隨機走的。
但他那一向有點八卦的生活管家一臉了然,還用帶著幾分憐憫的眼神看他。
“……”
風贏朔很想尋個錯處揍他一頓。攥了幾次拳,才勉強把這念頭壓下去。
再一次扭頭看了看前路,他擺擺手:“叫代步車過來,送我回一號樓區。”
從七號樓區到十二號樓區這一路,風贏朔腦海里已經出來好幾個計劃的雛形。
景川被他設局利用過。
哪怕是這次出逃,也都還是因為他讓黑鵠配合他做戲試探。
如果再一次設一個一箭雙雕,除了對付那個“不明勢力”,還有可能把景川也抓回來的局,景川一定很生氣吧?
想著又覺得好笑。
逃奴抓回來是要打死的,生氣又怎麼樣?
景川有本事就徹底消失,別讓他抓到。
風贏朔背對著私奴小樓的方向,卻仿佛覺得某一棟樓就在他眼前。
大門有他定的名字:景園。
二樓窗里有他熟悉的那個人,被他在視頻通訊里調戲,滿臉的無奈,又不得不照做。
心里驀地一動。
那個人是在讓著他嗎?那種無奈的神情里,似乎還有那麼點類似……寵溺的意味?
把一個歲數比他大,地位比他高的人當……當小孩寵著讓著?
風贏朔臉瞬間黑了下來。
而心里突然升起陌生的酸澀。
他明白那是因為什麼。
可是,景川,思念這件事,時間長了,也是會淡的。情分也會隨著淡掉。
代步車很快到了,他和魏伍及幾個近侍坐上去。其余侍奴等車子離開就自行散去。
這個時候,距離景川出逃已經過了一個多月。
幾天後,風贏朔又派出去一撥人。
他以為最多再過兩個月,就能把人抓回來。
然而他的計劃雖然起了作用,卻只引出幾個“不明勢力”的人。
用了點手段審訊,確認跟雷家有關。
這幾個人最後都殺了,屍體丟在他們自己的據點附近。
受到恫嚇,雷家那邊收斂了些。而景川,後來又有過零星的蹤跡被發現,卻終於還是徹徹底底消失了。
冬去春來,景川出逃已經半年,黑鵠從眼线那里得知,風贏朔情緒、脾氣都好了不少,風家內宅的玫瑰園靜寂了一段時間之後又開始時常有漂亮奴寵被召過去。
黑鵠一點也沒覺得意外,什麼情情愛愛的,不過就是高潮時的囈語。
在浮世夜都,他見得太多了。
丟了私奴的家主沒有放棄追捕,也不過是因為面子罷了。
【作家想說的話:】
風風:我告訴你,你要麼滾回來讓我打死你,要麼我就忘掉那點情分,但是還是要抓回來打死!
川川:哦。
風風:會忘掉你哦!
川川:哦。
風風:……
作者:真的會嗎?詭計多端·風。(白眼.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