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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大明烏紗 西風緊 5000 2024-12-15 15:35

  不一會,秦良玉也上了城樓,走到張問的旁邊道:“永定門那邊也已經開始進攻了。”

  張問點點頭,回頭說道:“派人通知永定門那邊的人,不用管這邊,要想盡一切辦法拿下永定門!”

  “是,軍門。”

  “轟!”一聲炮響,一團濃煙在高大威武的城牆上騰空而起,戰斗正式拉開。張問估摸了一下這城樓的高度,擔心被流矢飛彈打中,便轉身走進了城樓里,只讓侍衛在外面看著情況。

  秦良玉接著也走了進來,皺眉道:“軍門,末將建議您馬上從永定門回調一部兵馬,因為當初末將設計這個防御工事的時候,是按照兩萬人的規模安排的,現在只留下不足一萬人,按照軍門的要求,末將部下的幾千善於肉搏的白杆軍也調給劉鋌了,兵力不加,抵抗能力大打折扣。而且這次進攻的建虜兵力並不比以往進攻左安門的兵力少,以前末將能守住,這次不一定能守住。”

  嘈雜的殺聲槍炮聲叫聲已經巨響起來,外面的打將起來,張問聽罷秦良玉說的話,沉默不語。

  秦良玉見狀,嘆聲道:“既然軍門下了決心,那麼可以知會劉鋌,一攻下永定門立刻趕回來增援!我們拖住時間等待救援,這是唯一的辦法。”

  張問的手緊緊握著尚方寶劍的劍柄,冷冷道:“不用了,這樣說,會讓劉鋌心里牽掛,不能全心進攻永定門。命令各部將領,慢慢收縮防御圈,死守左安門!”

  外面的廝殺聲越來越大,張問雖然沒有親眼去看,也可以從密集的槍聲弦響中想象出戰斗的激烈、可以從撕聲裂肺的慘叫中想象出戰斗的慘烈。

  城台上的侍衛稟報戰況的頻率逐漸增大,張問意識到戰斗越來越不妙了。

  “稟報軍門,城牆上的敵兵突破了第一道防线!”

  “稟報軍門,敵兵突破了第二道防线!”

  ……

  張問的手心里沁出了汗水,濕滑一片,這樣的防御戰,都是堆屍體拿命換,基本沒有什麼謀略可言,急也沒有用,但是人在這樣的危急時候,是控制不住的焦急。不過張問的表面上看起來仍然很鎮定,他還沉得住氣。

  “命令城下的軍隊抽調兵力上牆增援,不能讓建虜超過樓梯的范圍!”

  不幸的是,不到一炷香功夫,軍士就報:“軍門,建虜已經控制了西面的牆梯。”

  張問冷冷道:“命令部隊從東面的樓梯上牆,奪回西牆!”

  秦良玉急道:“軍門,這次你無論如何要聽我,您得馬上下樓,否則,城樓萬一被敵兵占據,我們就沒地方走了!”

  張問臉色煞白,眼睛都紅了,咬著牙說道:“我一離開城樓,將士們哪里還有決心拼死守衛?一旦丟失城樓,怎麼才能奪回來?”

  這時在旁邊一直沒說話的張盈忍不住開始勸說張問。因為上戰場很危險,張盈一直都在張問的身邊貼身保護,但是因為她不懂排兵布陣,所以一直都沒有插嘴說話。

  秦良玉疾走上來,已經顧不上禮儀,直接抓住張問的胳膊,盯著張問的眼睛道:“情況危急,留在這里凶多吉少,您必須得馬上離開!”

  “要走你走,本官與左安門共存亡!”

  秦良玉幾乎要跪下求張問了,她緊張地說道:“張問!你馬上離開這里,我秦良玉留下!你聽我說,我已經是過去大半輩子的人了,死了也沒多少遺憾,你要是死了,我那侄女秦玉蓮怎麼辦?我不能讓她像我一樣守寡!你快走!”

  張盈聽罷神情復雜地看了張問一眼,在他的耳邊輕聲說道:“我比秦玉蓮幸運,我可以和相公死在一起。”

  張問有些動容地抓緊了張盈的手,又轉頭嘆了一口氣道:“秦將軍,我不是不怕死,非要拿性命兒戲。可現在咱們能走到哪里去?西邊的牆梯已經失守、無法從西邊逃脫,而東邊的城牆過去是永定門,目前還在建虜手里,城下全是敵兵,如果城樓不保,你叫我跑到哪里去?死守住城樓,給將士們一個決心,還有一线生機,一旦動搖,死無葬身之地!”

  他走到城台上,拔出尚方寶劍,指向天空,高喊道:“本官張問在此,誓與左安門共存亡,以盡為國守土之責!”

  眾將士見總督不畏死,與大伙同生死,士氣大增,群情激昂,高喊殺敵報國。而張問還在不斷地煽動著眾人的情緒,“這里就是皇城,是我漢家血脈的根本,是效死沙場為國盡忠,還是貪生怕死坐等滅族之禍、淪為蠻夷的亡國奴?”

  “戰死者英魂長存,退卻者無顏見列祖列宗於地下!”張問明白怎麼才能煽動起官兵們的情緒,說效忠朝廷報效皇恩吧,很多人都是被盤剝的對象,並沒有得到多少國家的好處……但是搬出漢家的祖宗,大家就認同了,國人不是沒有信仰,特別是古人……他們信仰祖宗。祖制比律法還大,是有根據的。

  在張問不斷煽動的時候,將領們也十分配合,振臂高呼,一時群情激憤……情緒有時候會用生命作為代價。

  張問堅決不離開城樓的行為和極具煽動性的語調感動了許多將士,也感動了秦良玉,秦良玉不再勸說張問了。

  但是士氣不代表著刀槍不入戰無不勝,強弱是客觀因素,不因人們的決心有多大就完全逆轉。這時,軍士稟報:“軍門,下邊的城樓已經被建虜占領了。”

  在這刻,張問有些絕望起來,他心里怕得要死,他其實很願意活著長命百歲。不過張問很有自控力,他明白所有的情緒都沒有用。在這種時候,他依然很鎮定。

  建虜已經奪取了下面的城樓,在樓上的人顯然沒地兒可去了,除非會飛。旁邊的部將軍士們面面相覷,面有悲色,因為情況是:今兒要死了。

  一個部將怔怔地說道:“我們被包圍了……”

  張問鎮定地說道:“是的,我們沒地兒可去了,成了甕中之鱉。”

  而秦良玉這時候卻看得很開,她拔出身上的腰刀,面帶笑容地看著張問說道:“半生戎馬,我最大的願望就是戰死沙場,今天到時候了!”

  第五折 扇分翠羽見龍行 段二七 登高

  “軍門!軍門!虜兵已經衝上來了!”一個提著長槍的軍士連滾帶爬地奔到門口大喊道。

  眾將都看著張問的臉,而張問除了有點傷感,也沒有任何辦法,他提著劍從座位上站起來,鎮定地說道:“諸位將軍,最後一戰,能與各位並肩殺敵是我的榮幸。”

  大伙紛紛操起兵器,跟在張問的身後,張問努力讓自己的眼神看起來無畏而堅定,在大伙的臉上回顧了一圈,最後向張盈伸出手,張盈甜甜一笑,把手放到張問的手里,他們好像不是去廝殺,就像要去踏青。眾人走出門外,聚集了樓上剩下的所有人,張問的近侍加上一些部將和軍士,共計百余人。

  全部人都堵在了樓梯口,前面是三排拿著火器的親兵。“咚咚咚……”樓梯下面傳來了凌雜的腳步聲,敵兵越來越近了。眾人幾乎都屏住呼吸,緊張地盯著樓梯轉角處。人影一晃,一群身披鐵甲的敵兵出現在轉角處,頓時“砰砰砰……”火槍巨響了一通,下面傳來了一聲聲的慘叫,硝煙味非常嗆人。

  敵兵踏著自己人的屍體,再次涌了上來。這時樓上的前排軍士抗著冒著煙的火銃轉身向後,後面的一排軍士端起了荷槍實彈的長火銃,對准那些虜兵,不足二十步的距離,“噼里啪啦”抵住就打。

  當第三排輪射之後,源源不斷的敵兵已經衝到了不足十步的地方!後面裝填火藥的軍士還在手忙腳亂,這樣快速的三次射擊、其間的間隔時間太短了,短的都來不及再次裝填。

  就在這時,張問舉起尚方寶劍,大喊道:“殺!”眾將提著將,衝了上去,頓時刀光劍影,血肉橫飛。拿著火器的軍士也丟下火銃,拔出腰刀,撲了上去拼殺。

  張問身上穿著厚重的盔甲,也從後面跟了上去,站到樓梯旁邊,他看准一個剛剛衝上來的敵兵,一劍就捅了過去。那敵兵剛剛衝上樓,周圍打斗激烈混亂一片,還沒來得及觀察,就冷不丁看見一把華麗的劍向自己捅過來,躲閃不及,張問的劍已經“釘”地一聲刺在他的肚子上。張問的虎口一麻,媽的居然沒有捅進去!這尚方寶劍雖然鋒利,捅鐵玩意還是差了點,重量不夠。

  張問跨出一步,雙手抓住劍柄用力向前一推,依然沒有穿透盔甲,把那敵兵推得後退了幾步,“砰”地一聲撞在牆壁上,同時拿長槍想反擊張問,但是槍太長,兩人距離太近,沒法刺,“哐”地一聲在張問的盔甲上打了一下。這時只聽得“撲哧”一聲,張問借助慣性,加上那敵兵的背已經抵在牆上,終於把劍鋒插進了那家伙的肚子。

  “啊!”被張問插穿肚子的虜兵眼睛里全是恐懼。

  就在這時,張問突然聽見“哐”地一聲,整個腦子都在巨響,差點沒有被震暈過去。一把砍刀砍在了張問的頭上,鑄鐵頭盔沒有破裂,擋住了那一刀,但是已經被震落在地。

  那敵兵正要對著張問的腦袋砍第二刀,張問的頭盔已經掉到地上,腦袋當然比不上刀硬,他急忙拔出長劍去格擋,“鏜”地一聲,張問感覺手上一沉,手里的尚方寶劍屬於輕型武器,完全格不住重刀的力道。張問的右腿急忙向後跨出一步,身體一轉,那刀身仿佛就像貼著自己的鼻子斬下去一般。說是遲那是快,張問完全顧不上後怕,馬上一個轉身,已經欺到敵兵的身邊,兩人近得幾乎要抱到一起了。

  張問提劍正要捅他,卻發現這廝照樣一身都是鐵玩意,離得這麼近完全沒有慣性力道,捅不進去,他驟然發現那敵兵的面部沒有鐵玩意,便伸出手一把抓了過去,不知怎麼回事,手指抓到了敵兵的眼眶,張問馬上手指一用力,就摳進了那人的眼眶,一個眼珠子立刻廢掉,敵兵慘叫了一聲。張問的手指插進他的眼眶,抓住一塊血肉,死命向下一撕,頓時又一聲撕聲裂肺的慘呼,那虜兵臉上的一塊臉皮被硬生生給撕了下來,鮮血橫流,張問的手上臉上也全是血。敵兵帶著哭腔不斷地哀嚎。

  “啊……”另一個虜兵從樓下端著一柄長槍向張問刺了過來,就在這時張盈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張問的身邊,一把抓住敵兵的武器,借力向後一帶,那敵兵不留神之下就向前撲倒,張盈的短刀已經准確無誤地劃向了他的脖子,一股鮮血彪了出來。

  張問的頭盔已經不見了,一頭長頭發散亂在肩上,滿臉的血汙,說不出得可怖。剛才的幾個回合,他沒一次都使出了吃奶的勁,劇烈的打斗之後,他不停地喘著氣,嗓子眼喘得發咸,腦子里嗡嗡亂響,可能剛才給震的,精神十分恍惚。

  他昏昏沉沉地回顧四周,只見空間狹小的樓梯口,因為施展不開,雙方的軍士都穿著重盔,許多人受傷了都沒有死,而是相互擁抱著扭打、抓扯。

  “啊……”一個叫聲把張問驚得稍微清醒了一分,他回過頭去,只見一個親兵抱著一個敵兵,從城樓上跳了下去。

  “撲哧撲哧!”不遠處好幾個敵兵正拿著長槍、刀劍對著一個倒在地上的明軍將領猛撮,血肉像淤泥一樣弄得滿地都是。衝上來的敵兵越來越多,張問身邊的將士減員十分迅速,仿佛是轉眼之間,大半的人已經被砍成了肉泥。他左右回顧時,目光尋到了秦良玉,她手里拿著一柄長劍正在忙著砍殺。周圍圍著許多敵兵,秦良玉奮力拼殺之下,仍然支撐不住,被圍得越來越緊,眼看就要死在亂刀之下。

  張問大吼一聲:“救秦將軍!”然後提著劍衝了上去,他的頭發在奔跑中飄了起來,上面的血水頓時甩在空中,行為一點點紅色雨點。

  “鏜!”張問第一個衝上去,一劍砍在一個敵兵的肩膀上,同時身披重甲的身體也撞到了敵兵的身上,那敵兵被撞翻在地,張問身邊剩下的人也跟著衝過去,砍死了一些敵兵,被包圍的秦良玉這才跳了過來,和張問等人合在一處。一番拼殺之後,張問還剩下十幾個人,圍成一圈以背相抵作最後的掙扎。

  就在大伙都准備要死的時候,突然敵兵中一陣混亂,只聽見一聲暴呵,一個高大的大漢衝了出來,只見那大漢身披明軍盔甲,身長八尺,面如刀削,燈籠似的大眼凶光暴射,手提一柄大砍刀,猛不可擋,砍起人來猶如切瓜一般。他的那把刀屬於短柄長刀,刀身又寬又厚,形狀如砍柴刀一般,又比柴刀大了幾號,刀柄用布條死死地綁在大漢的右手上,他雙手操刀,見人就砍,沉重的砍刀砍在敵兵身上,殺傷里極大,不死也得被撞斷骨頭。

  援兵來了!一個念頭立刻閃到張問的腦子里,他激動得幾乎要哭喊出來,大喊道:“張問在此!”

  那將領聽到張問的喊聲,喊道:“末將營兵游擊周遇吉,奉皇上聖旨,增援張大人。”

  京營游擊周遇吉,張問倒是聽說過,只是沒見過面,不認識。之所以聽說過周遇吉,是因為這個將領和其他京營將領出身不同,幾乎所有京營將領都是世襲或者是憑借關系做的將帥,而周遇吉完全是憑借戰功由士卒提升到的游擊將軍,深受下層士卒的擁戴。

  周遇吉勇武非常,他的兵也個個彪悍,殺得樓上的敵兵哭爹喊娘,城樓上的戰局馬上發生逆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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