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的。陳益友道。
將領冷笑道:布?你們大老遠的就運幾車布?有什麼賺頭!來人,去檢查一下。
軍爺,軍爺陳益友一臉肉疼地從袖子里摸出一個沉甸甸的錢袋,遞給將領道,這是草民等孝敬的軍爺們鞋襪磨損、車馬費用,一點小意思,請軍爺笑納。
將領連看也不看一眼,說道:這玩意一會再說。來人,給我搜!
軍爺,軍爺,您高抬貴手,草民……
一群軍士和皂隸已經衝到貨車旁邊,翻找起來。車上的貨物被打開,上面幾袋果然是一些棉布,他們又繼續搜查壓在車底的麻袋。
就在這時,只聽得嘩地一聲,一個口袋里的棉布中間夾雜的許多玉石掉到了地上的鵝卵石中。
不要啊陳益友臉上的表情是心疼得幾乎要流出老淚來,他撲通一聲趴,急忙去撿那些玉石。
將領喝道:哼!還說是做棉布生意的,這是什麼?
陳益友抱著玉石,咚咚地磕起頭來,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說道:草民一大家子的身家性命都在這里,請將軍高抬貴手,放我們一馬吧。
陳益友平時清高得很,但這時卻不拘下跪磕頭,所謂大丈夫能屈能伸也。
將領道:我們又不是劫匪,你怕什麼這是什麼玉?
陳益友道:獨山玉。
第七折 率土之濱 段四三 竹竿
陳益友一開始百般隱藏運送的獨山玉,硬說自己這些人是做棉布生意的,這就轉移了明軍將領的注意力,讓他誤以為一些疑點都是因為這群生意人出於保護貴重物品的目的。
而且陳益友有意在各種方面誤導明軍將領,讓別人相信他們是做生意的,值得懷疑的地方只是做什麼生意的問題。他這麼一番攪和,真的起到了作用,明軍將領道:你們放心,我等又不是盜匪,搶你們的東西干甚?不過剛才你給我的東西既然對方要錢了,陳益友大喜,忙把袖子里的錢袋遞給那將領,而且又加了一張銀票,千恩萬謝讓對方手下留情。
明軍將領不動聲色地把錢收了,正欲離開,他回顧左右時,發現了那兩輛馬車。這個將領還真是比較細心,完全和他的長相不相稱,他沒有放過任何疑點,指著兩架馬車道:里面是什麼人?
陳益友道:前面那架馬車是空的,草民等年歲已高,騎久了馬,腿受不了,所以要乘坐馬車;後面那架里面是個病人,您瞧四面都用黑布封了的,因為病人不能見光。
去看看。將領按住佩刀,再次謹慎了起來。
幾個兵丁走到一架馬車旁邊,用兵器挑開車簾,見里面果然沒有人;他們又走向二架馬車。就在這時,陳益友道:里面是個麻風病人,各位軍爺站遠一些看。
麻風病?眾兵丁頓時倒退了好幾步。
那明軍將領也是臉色驟變,要知道那玩意不僅等同絕症,而且傳染人的!他本來想就此走掉,但是上邊下了死命令:要是放走了可疑的人,要嚴懲不貸;萬一捉到了上邊要找的那個人,立功者馬上就可以錦衣玉食富貴一世。
而且這群商人確實有些可疑,將領謹慎起見,便叫人到溪邊的竹叢里砍了一根竹竿過來,然後把那架蒙著黑布的車簾挑開。
一股濃烈的藥味頓時散發了出來,有些人不禁用手在鼻子面前扇了扇。
得了,遮住。這種病人你們還敢帶在身邊?將領皺著眉頭說道。
陳益友道:只因他是我們老爺,這次去山東,也是要尋醫問藥,聽說蓬萊島上有仙人。
兄弟們,收了!將領不再耽擱時間,揮了揮手讓眾人上去。
不料就在這時,將領身邊有個軍士低聲道:將軍,那邊那個胖子,嘴上無毛,有點像是公公。
哦?將領又回過頭,看向軍士指著的那人。
富富態態,白面無須仔細一看,還真像個太監。要知道明朝的男人,除非身體有疾,都是要留胡須的,哪里有人到中年的男人嘴上無毛?
旁邊的軍士又道:這天氣晴著,挺暖和,而且他們風塵仆仆,清洗身體不方面。如果是太監,多半身上有味兒。
將領聽罷便用馬鞭指著那個富態的中年人王承恩道:你,過來。
溪邊很安靜,就連溪水的汩汩之聲也聽得清楚,剛才明軍將領和軍士的對話,陳益友和王承恩也聽見了的。
王承恩和陳益友對視一眼,表情十分緊張。而周圍那些侍衛也在眼觀八路,准備撿鵝卵石或者拿棍棒干架了。
但王承恩和陳益友都沒有說話,眾人也就緊張地站著,靜觀事態。
王承恩以前是宮里的太監,後來又跟著信王擔驚受怕,什麼場面沒見過?這時候他也沉得住氣,不緊不慢地走到明軍將領的面前,抱拳道:草民拜見將軍。
你是個公公?將領手按刀柄,仿佛隨時可能拔出刀一刀捅過來一般,在他高大粗壯的身形襯托下,這種壓力更加強烈。
王承恩一點打架的身手都不會,但是他卻心不跳色不變,冷靜地說道:是,草民是個閹人,不敢稱公公。草民小時候因為家貧,遂自閹後來到京師,希望能進宮混口飯吃,可惜有草民這樣想法的人不少,不幸的是宮里的人沒選中草民。草民無奈之下做了乞丐,多蒙許家老爺見憐,收下草民做了個家奴。草民因跟著老爺日久,忠心可靠,所以現在是許家的管家。
將領微微地點了點頭,這種情況是完全合理的。很多窮人家的孩子,都要餓死了,如果能做太監,也是一條不錯的出路,可是宮里的名額有限,所以也有些閹人並不是太監太監那可是最高級的閹人。
雖說王承恩的解釋合情合理,但這又是一個疑點,讓明軍將領再次心生疑惑。
慢著!將領手一揮,叫住身邊的人,來人,把那張畫像拿過來。
他又指著那架蒙著黑布的馬車道:叫車里面的人下來!
陳益友忙道:將軍,老爺吹不得風,況且那病很容易傳染人!
都散開一點,叫他給我下來,沒聽見我說的話?將領喝道。
陳益友道:老爺無法行走。他一邊說一邊看見明軍將領已經拿到了一副畫像,陳益友推測,這群人定然是搜查信王的人!
明軍將領既然起了心要查那個病人,什麼借口都沒有用。陳益友如此廢話,不過是為了拖延時間;太監王承恩和他相處也有幾年了,二人倒是很有默契,王承恩趁那將領說話的時候,悄悄對旁邊的一個漢子說道:那些皂隸和兵丁沒什麼能耐,只有那個將領對付起來可能有點困難,一會他就交給你了。
聽王承恩說話的漢子叫王德偌,是王承恩的干兒子,身手可以說算頂尖人物,是王承恩的心腹干將之一。王德偌長得高大,全身肌肉結實,皮膚黝黑,一天說不了兩句話,但是辦起事兒來十分干淨利落。
王德偌也不說話,只是微微地點了點頭。
這時候明軍將領揚著馬鞭說道:把人給我弄出來,不管你們用什麼法子!你們去!
是,將軍。陳益友依然恭敬地說道。他趁機從明軍將領身邊退了回來,又指著那叢竹林道:再砍幾根竹子過來,遠遠的把車簾挑下來。
明軍將領和那些兵丁皂隸都怕被染上麻風病,又後退了幾步,遠遠地看著。
王德偌跟著那幾個砍竹子的人走到溪邊,拿著柴刀砍了兩根竹子,而且把一頭削得很尖。然後他把柴刀撇在腰間,把兩根竹子抗在左肩上,跟著砍竹的人走了過來。
就在這時,陳益友突然喊道:兄弟們,還等什麼?
陳益友身邊的二十來青壯漢子突然變得猶如一群猛虎一般,他們有的拿著竹竿,有的拾起鵝卵石,有的操起棍棒柴刀,大吼著向明軍軍士皂隸衝了過去。
按照布置,有七八個最為精壯的漢子丟下路下面的這幫人,直撲土路;而其他人則正面衝向明軍。
明軍將領大急,高聲喊道:備戰!
就在這時,突然呼地一聲風響,只見一根竹竿向明軍將領疾飛而來。將領是經過戰陣的人,他直覺性地感覺到危險,急忙向左邊撲倒。
啪!勁道十足的竹竿呼嘯而至,削尖的一頭在前方,其殺傷力在速度的衝擊力下,並不見得比投槍或者弓箭弱。將領那一撲,救了他的命,竹竿插到地上,巨大的衝力將鵝卵石擊得飛濺,就像一塊石頭丟進水里水花飛濺一般。
唰!明軍將領拔出了腰刀,怒喊道:格殺勿論!他身後的兵丁皂隸也各操武器靠上前來,有的開始從箭袋里取弓箭了。
將領已經發現對自己投暗槍的漢子,(那漢子便是黝黑皮糙的王德偌,太監王承恩的干兒子。)他還沒來得及取弓箭反擊,王德偌已經把手里剩下的另一支竹竿投擲了過來。
將領已有准備,盯住竹竿來勢,突然揮刀側擊,啪地一聲將那竹竿打偏。竹竿偏離方向之後,依然疾飛而去。
站在明軍將領身後的一個皂隸倒霉了,只聽得啊地一聲慘叫,竹竿從他的前胸當胸穿過,鮮血頓時染紅了竹竿。那皂隸大睜著雙眼,雙手顫抖地抓著插在胸前的竹竿,軟軟地倒了下去。
說是遲那是快,王德偌拔出腰間的柴刀,突突突地衝了過來。
後面的兩個帶甲軍士越過明軍將領,向王德偌衝去,左邊一個是刀盾手,右邊那個是長槍手,二人迎上王德偌,遠近夾攻。
王德偌手里只有一把柴刀,長槍急速刺來,他側身一躲,一把抓住長槍,向後面一拉,然後揚起柴刀,手起刀落,喀!那長槍手的面上立刻血肉模糊。
他沒有絲毫遲疑,立刻又跳將起來,憑借身體的下落之勢,右手的柴刀直接向刀盾手的盾牌砍下去,哐地一聲,刀盾手拿捏不住盾牌,掉到了地上。王德偌是一氣呵成,他手臂上一股股的肌肉暴漲,順手將左手繳到的長槍立刻向刀盾手刺出!
就在這時,後面的明軍將領張弓搭箭,對准了王德偌,尖尖的箭簇在陽光下泛著寒光,猶如死神的冷笑。
第七折 率土之濱 段四四 風頭
雙方話不投機,信王這邊的人眼看要穿幫,朱由檢的老師陳益友一聲令下,雙方便兵戈相見,廝殺起來。
太監王承恩的干兒子、外表黑糙的肌肉男王德偌正跳在空中,一槍刺向右邊的刀盾手。就在這時,他看見了泛著寒光的箭簇前面那個明軍將領張弓搭箭,眼看就要射自己了!
噗哧!王德偌一槍刺進了刀盾手的鎖骨,於此同時,明軍將領的右手也放開了弓弦,砰地一聲弦響,箭羽對著王德偌的額頭疾飛而來。
在千鈞一發關頭,長槍在刀盾手的身體上有了借力的地方,王德偌趁機一掙,腦袋向右一甩他感覺到一股勁風中仿佛有一把利刃刮著自己的臉皮飛過,臉上頓時一竄火辣辣的疼。
鮮血點點飛濺到空中,王德偌的下巴癢絲絲的,就像天熱的時候汗水流在下巴上一樣,但現在不是汗水,而是血水。
那明軍將領大吃一驚,他完全沒有料到王德偌可以躲開這麼近距離的一箭!在電光火石之間,空中的王德偌借著長槍的力一個側翻,果斷地放棄了長槍,右手的柴刀隨著他在空中的側翻劃出了一個完美的弧线。
咔!
那明軍將領最大的失誤就是震驚之後慌了神。瞬息之間,他手上拿得是弓,沒有時間去權衡和思考,他便舉起長弓去格擋。
在生死廝殺之際,失誤就是死亡;人並不是所有時候都有機會去總結改正自己的錯誤。
一柄弓怎麼擋得住猛烈的一刀?那柄砍柴刀直接鑲嵌進了明軍將領的顱骨,那樣子就像柴刀陷進了樹干。片刻之後,紅的血和白的腦花擠壓出來,流了一面。
這個將領被殺之後,其他的兵丁皂隸本來就是臨時拉來拼湊的人馬,他們見狀,哪里還有戰心,便急著向路上逃跑。
之前陳益友早有安排,安排了一個姓魏的將官在開殺之際就只管對付留的騎兵。這時路上的騎兵在措手不及之下,已經被殺了個精光;姓魏的還在帶著人砍殺那些馬匹。
留的馬匹或死或傷,有受傷未重的馬匹驚嚇之下,揚腿就跑於是那些逃跑的兵丁和皂隸上了土路之後,已經找不到馬了。
信王的侍衛追殺上來,一路追殺,有的人撿到了弓箭,邊射邊殺。不出兩炷香功夫,巡檢路面的這十幾個人已被殺了個干淨。
朱由檢從蒙著黑布的馬車里走了出來,看著七零八落血肉模糊的屍體,他的臉色更加蒼白他經歷過無數的危險,但是真正的血腥還是很少看見,畢竟他是王爺。
敵兵沒有人逃跑吧?朱由檢問道。
王德偌跪倒在地,說道:回王爺,這些人已被全部斬殺,無一漏網。
朱由檢見王德偌半邊臉全是血,便摸出自己的手帕遞過去,關切地問道:要緊麼?
王德偌見王爺對自己如此關心,心下一陣感動,忙道:不要緊!
太監王承恩見狀,也為自己的干兒子高興,便笑道:只是以後臉上要留下一道傷疤。
大丈夫留下傷疤有什麼關系?王德偌拍拍胸膛高興地說道,只要王爺一聲令下,別說留個傷疤,就是刀山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