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應是絕無可能之事。

　　 麥斯現在正捧著一杯茶坐在一座營帳當中。這座營帳是一座半永久的建築，內部空間很大，足以容納十余人圍坐。帳內裝飾華麗但不濃艷，內壁與地面上鋪著厚厚的植纖維毛毯，全都裝飾著繁復的異域紋樣，頂端開著一個天窗，似乎以魔法封閉以阻隔風沙與雨雪，並且一天到晚都可以發出穩定的光线。室內的家具是木制或礦物材質，其樣式卻與常見的家具有著許多微妙的差別，同樣飾有紋樣，並按照某些規則擺放得整整齊齊，使得營帳顯出一種高貴的氣息。

　　 房間當中是一張小幾，現在麥斯正坐在幾邊，環視著房間四周——這營帳麥斯已來過幾次，但每次都會被其中繁復而奇異的裝飾吸引。他現在正看著房間北側正首的一把大椅子——顯然由營帳的主人擁有，具有特殊的彎角與月牙形狀的木制構造，並以顏料與打磨後的礦物裝飾。初次來到這營帳的時候，他便注意到這里的物件大多具有魔法雕琢、塑形與加固的痕跡，例如那幾乎不會沾上灰塵的地毯；而且，幾乎沒有什麼物件的材料取自任何一種魔物。

　　 “久等了。”

　　 回過神來，麥斯回頭看向正從門邊走來的身影。那個人身材修長，披著一件紫色的繁復長袍，正端著一壺剛沏的茶走向麥斯。營帳的門邊擺放著各種物資，包括茶葉、酒、綢緞，還有大堆大堆的書。

　　 那人走到天窗下，光线灑落，麥斯便可以看清他的儀表——他絕對可以稱得上英俊，皮膚白皙，五官勻稱，劍眉方鼻，精致的圓框眼鏡後面有一對深邃睿智的紫色眼眸，同是紫色的長發披散在身後，顯得極為優雅高貴，面孔上的青色綠松石紋更顯得神秘，配合上一雙修長的尖耳，麥斯覺得他可以稱為自己所見到的最接近精靈的男性——而唯一的區別，則是這位男性額頭上有一枚修長如獨角獸那般的螺旋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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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角人族——這是一支極為神秘的智慧種族，有關他們的傳說總是與精靈族相提並論：他們同樣是天生擁有強大法力與漫長壽命的種族，而有角人族相較精靈而言更為神秘與罕見。據傳說，這一支古老的神秘種族人丁已經極為稀少，相比較依然可以在一些王城等地見到的精靈族，有角人族的事跡幾乎已經只在傳說中可見。除此之外，有關有角人族的另一個傳說或許可以說明他們人丁凋敝與行蹤難覓的部分原因：據說這一族的大多數人均極度仇視人類。

　　 是的。

　　 身處在有角人族的一處營帳中，受到一位在有角人族群中顯然身份也頗為高貴的人的接待，或許並非絕無可能之事；真正的不可思議之處，在於麥斯並非以人類之軀會面這位有角人長老。

　　 現在在任何人眼中，麥斯都是一只魔獸，一只莫可莫可。如果花店的女孩希雅在場，她一定會立刻認出，這便是她曾在暴風雨中“認錯”的那只金色莫可莫可。

　　 這種聳人聽聞的能力來自於麥斯自身。數個月前，他受東雲所托在普利貝拉森林深處找尋並趕走了偷盜財物的魔物浣熊後，在森林的盡頭找到一處祭壇，供奉著一枚符文凝聚的球體。出於好奇觸摸之後，他驚喜地發現自己取回了一小段失去的記憶。

　　 僅僅數小時的記憶已經足以讓麥斯被無比的驚駭、欣喜與懷念幾乎壓垮。他取回的記憶中包含著父母的樣貌：其一是人，其二是擁有等同智慧與人格的魔物。他是魔物與人的孩子。

　　 這一真相已經足以毀滅無數脆弱之人的心境。即使懷念的感覺讓他明白這是自己曾無比了解與熟悉的真實記憶，麥斯還是用了數個小時才適應這一事實。接著，記憶的剩余部分使麥斯了解到自己身為半魔物之體的特殊之處：他體內的符文力量將極度強大同時極不穩定，這種特質使得他足以借助特殊的咒文，以強大的符文將體內不穩定的符文構成再次組合，使身軀能夠在人類與提供自身血統的魔物——即莫可莫可——之間轉換。

　　 很快，他便掌握了這一變身符文。變身後的莫可莫可因為特殊的體質而擁有金色毛發，而且經過短暫的訓練，便可以利用莫可莫可的嗓音交談。

　　 同時，麥斯意料到了許多事情。他明白希雅蓮斯小鎮中，雖說絕大多數人並不會將魔物視為死敵，甚至對於莫可莫可一類溫順可愛又可以產出物資的魔物抱有好感，但在他們眼中，魔物依然是牲畜、食物與敵人，何況絕大多數野生的魔物均是具有攻擊性的，因此鎮上可能沒有一個人願意與魔獸在鎮里平等共處。若是知道一位鎮民擁有魔物的血統與變為魔物的能力，他們是否會像看待偽裝的狼人一樣，擔心自己夜里被變身的麥斯偷襲？又是否會認為他的血統踐踏了人倫綱常，而將其當作畸形的怪物驅逐、捕殺？

　　 無論如何，麥斯的血統與能力必須被當作最深的秘密隱藏。此後，除了在魔獸原野的深處為了練習以魔獸之軀使用的戰斗方式等，他絕不能輕易變身，尤其是在其他人在場的情況下。

　　 當然，麥斯明白這絕非長久之計，他所思考的，是能否在身份暴露之前，找到自處的方式——自己應當如何看待人類與魔物，甚至其他種族的關系？自己要如何看待父母以及自己的特殊身份？應當承認自己人獸混血的怪物身份，逃離村莊與魔獸同穴而眠，或是堅信自己身為人類而非魔物，繼續如同往常捕殺、奴役魔物，還是承認人類與魔物存在建立親密關系的可能性？

　　 這件事困擾了麥斯很久，而另一件事使得他除了疑惑甚至感到脊背發涼：自己的一部分記憶被人封入符文球藏在森林深處。在此之前，他一直認為自己不過是一位尋常的冒險者，可能因生計原因或者冒險需要學習過務農、鍛造、制藥甚至魔法的能力，並在某一次冒險之中與冒險團失聯迷路，在暴風雨中受了衝擊，剛找到這個小鎮便昏迷失憶，才被好心的鎮民收留；但自己失去的記憶被人封存藏匿，便已足以說明自己的失憶事件背後有某個強大的意志進行推動。顯然，自己的記憶並非意外喪失而是被人以莫大法力提取，這個意志隨後把自己投放到希雅蓮斯小鎮，還將自己的部分記憶以魔物考驗的方式返還……麥斯想不出這背後的原因，但他猜想既然第一部分返還的記憶與血統和變身能力有關，那麼想必自己被操控的關鍵必定是自己半魔物的特殊身份。

　　 那麼，既然自己必須設法找回記憶，也必須想清楚身為半魔物的自覺，麥斯唯一能做的，便是設法充分利用這一身份，繼續尋找有關自己記憶的线索了。

　　 出乎麥斯意料的是，自己隨後不久便找到了某個可能的线索，在一次幾乎使自己喪命的冒險之中。

　　 在陪伴索菲雅姐妹進入河谷冒險時，為了獵殺火狼，麥斯獨自闖入暴風雪，並嘗試變身為莫可莫可來吸引火狼捕殺。他所未料到之事是，當自己展示了變身能力後，狼群似乎被阻止了；隨後，自己遇到了火狼的首領，一只不知年歲幾何的龐大火狼，因為吸收大量火屬性符文而擁有龐大的身軀與漫長的壽命，而且似乎擁有些許低微的智能。火狼首領似乎以某種魔物之間粗淺交流的方式，向自己達成了某些約定：以火屬性結晶與死去同族的毛皮，加上送三人離開山谷作為條件，要求麥斯絕不主動傷害自己族群的成員。

　　 這次遭遇使麥斯意識到在某些情況下，魔物可以擁有一定程度的智能，並切實與人類建立相對平等的關系。因此，他開始嘗試研究這些現象產生的原因，並開始找讓鎮民對其接受的辦法。為此，麥斯首先開始向鎮民搜集與魔物共處的信息。

　　 令他驚喜之處在於，當他向伽基打聽他過往的經歷時，伽基告訴他托娜——與表象完全不符地——意外擅長與魔物相處。他相信托娜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與魔物交友，並表示自己曾搭建過適合魔物的木屋。如果麥斯同樣希望與魔物成為摯友，他最好向托娜打聽方法，而他可以幫忙在希雅蓮斯之樹下建造足以容納魔物的堅固建築。

　　 托娜依然是面無表情地答應了（麥斯開始覺得托娜其實是個老好人，雖然一直面無表情但對任何人的請求都很上心），她教給麥斯一些簡單的技巧，例如魔物的基本准則是弱肉強食，想要讓魔獸尊重就必須比它們強大；如何選擇魔物所喜愛的食物，並以此向他們示好；如果魔物願意親近你，如何將他們帶回村莊照料、梳洗、喂養，進一步培養親密的關系……不過，她認為要與魔獸的關系達到互為摯友可能是一件較為困難的事，這不僅意味著自己以平等的方式看待魔物，還需要魔物自身成長出一定程度的智能，可以理解與自己的關系。對此，托娜也表示不能保證。

　　 在這之後，托娜陪著麥斯在小鎮西側的索魯提拉諾沙漠進行練習，托娜認為這里的魔物實力較為適宜。索魯提拉諾沙漠終年炎熱，擁有許多礦脈，托娜很喜歡來這里尋找結晶；然而，沙漠深處似乎分布著許多特殊而強大的魔力遺跡，封鎖了其中的許多區域，再加上沙漠頻發的沙暴與塌方，小鎮居民能夠探索的只是其中很小的部分。

　　 在某一次訓練中，麥斯與托娜被一次沙暴分開。誤入沙漠深處的麥斯偶然發現有許多各種的魔物生存在一片喇叭口山谷中，而且似乎並不怕人。但當他嘗試接近，卻立刻被某種強大的法力彈開，隱約夾雜著一句無聲的警告：

　　 “人類嚴禁進入。”

　　 出於好奇，麥斯鬼使神差地使用了魔獸化的咒文，出乎意料的進入了谷中。他隨即發現，谷口的魔力兼具視覺阻礙效果：谷內實際上分布著數個半永久營帳，儼然一個小型聚落，許多不懼人的弱小魔物似乎將其作為庇護所，在此處自由生活著。

　　 這里便是兩位有角人與一位矮人共同居住的微型部落。麥斯的到來很快引起兩位有角人的注意，最初他們認為麥斯只是特殊的莫可莫可個體，但當他們意識到麥斯擁有智能與言語能力之後，吃驚之余均表示了對其的重視，並不將麥斯作為一般的、受他們保護的魔物，而是視作可以交流的友人對待，甚至希望勸說麥斯留在部落中以“防止粗淺而沒有眼力的人類將他當作稀有的牲畜捕殺”。

　　 麥斯很快明白與這個部落的交流絕對對自己尋回記憶與使命具有重要意義，但考慮到他們對於人類極度的敵視而不能在其面前顯露人身，只好假作一個生活在魔物原野中的流浪魔物而拒絕了定居。此後，麥斯數次借魔物與人類之身往來於小鎮與部落之間，很快熟悉了部落中每一個人。尤其是當麥斯與有角人聯手解決了前來進攻部落的骨骸魔龍之後，麥斯便幾乎被視為部落的英雄看待。

　　 “這是我們故鄉所產的茶葉，你一定會喜歡的。”有角人男性正將一杯濃茶傾入麥斯面前的茶杯中。

　　 歐德魯法相當樂意接待並與麥斯聊天，正如現在他所做的一樣。有角人與魔物的種族差異似乎絲毫沒有對兩人的關系產生影響，據歐德魯法所言，他自己“幾乎是個書呆子”，除了身為族長的助手與顧問以外，平時便是一頭栽進典籍里研讀。因此，除去勞心費力的族長與那個幾乎只在乎打架的矮人，數十年來他第一次遇到願意與他交流典籍的人，自然無比高興。

　　 麥斯也很高興能從歐德魯法那里獲得幾乎無窮無盡的知識。他曾經記憶喪失，現在更是對一切未知都求之若渴。從歐德魯法那里，他了解到了有角人族在漫長的歲月中所積累的大量魔法知識，大陸地理與習俗，以及最重要的，他們對於魔物與各個種族的研究。

　　 不久之前，麥斯問過歐德魯法為何他的部落收容魔物，他又為何願意與魔物相談。歐德魯法解釋道，對他自己而言只要能與擁有智慧，能夠辨談之人交流，都是具有樂趣之事，而無關乎任何種族；同時，有研究表明有角人這一支種族的祖先便是源自一支擁有極強魔力的魔物種族。在遠古時期，這一族依靠強大的魔力以保護自己而獲得漫長的壽命，而當族群存在得足夠久，他們在魔力或其他條件的作用下逐漸獲得了智慧。在此之後，依靠自然選擇與主動使用魔力進行改造，他們逐漸進化成為擁有魔力的有角人一族。因此，他們對於任何魔物種族都不會排斥。

　　 這些知識大幅幫助了麥斯，他了解到了魔物與智慧種族，以及智慧種族之間都很可能存在久遠的聯系，以及建立關系的可能。另外，魔物也可以擁有智慧，成為智慧種族，與人類或有角人平等相交，這讓麥斯逐漸認清了自身的定位：他並非是人獸畸形的產物，他是智慧生物相聯的紐帶，也是魔物可以轉化為智慧生物、智慧生物間可以相連的證明。

　　 從這里開始，麥斯思考起他可以為此做些什麼——很自然的，麥斯便問到為何人類被有角人一族如此排斥。歐德魯法想了想，再次起身到了書堆邊，找到一本落滿灰塵的書，但卻可以看出並非裝幀而成，而是一部歷史久遠的手札。

　　 “對於大多數魔物或者人類這些壽命較短的種族，我們有角人所親歷的事，可能已經是他們的歷史；麥斯，對於你過去所接觸的人類而言，與有角人決裂的漫長過程可能只存在於歷史記載之中，或者有些耄耋的老人可以記得事件的結束部分；但對我與庫露露法而言，這些都是曾經親眼見證的真實。其中的一部分，被當時的我記錄在這部手札之中，之後它們就與我的記憶一同積灰了五十年之久。麥斯，如果願意，我將為你講述一段相當久遠，但又歷歷在目的故事。”

　　 ~歐德魯法的講述~

　　 麥斯，為了讓你習慣，我們從那位我們都異常熟悉的女子，我的摯友與族長，庫露露法開始講起。不久前我告訴過你，你可以隨意與我交談，也可以同澤澤，我們好戰又好表現的矮人任意切磋，唯獨庫露露法，請小心地與她交流，避免陷她於過度勞累或情緒激動之中。這不僅是因為她身為族長的禮節，也不僅因為她為了維持部落的物資、經濟與魔法防御已經殫精竭慮，更是因為她的身軀比起她外在那個強大、堅韌、優雅的形象來說已經過於脆弱，可能隨時會讓她不得不倒下……然而，數十年前她並非如此。

　　 或許你也疑惑過，為什麼這個只有三人的小地方可以自稱為部落，而且還包含一位族長。這些事情都應該從很久之前開始講起。

　　 事實上，大約在兩百年多前，有角人族Univir與人類種族依然處於良好的關系。有角人與人類的交流在漫長的過去就已開始，在此之前，人類絕大多數依靠農耕畜牧生存，他們並沒有使用魔法的天賦，壽命也不長，但是他們具有極強的繁殖能力與冒險精神。很快，大陸上就遍布了人族，他們開辟出商路，建立起聚落，之後是城市與王國。隨著他們的開拓，那些居住於大陸的其他智慧種族開始進入他們的視野。

　　 生活在大山中，在無盡的挖掘與勘探中渡過漫長一生的矮人族最先與人類展開接觸。他們數量也很多，在連綿的大山下建立了龐大的建築物。他們的面貌與人類接近，性格淳朴好客，他們的探礦與鍛造技術給予了人類許多幫助，因此人類很早便與他們建立了友善的關系，現在兩個種族休戚與共，幾乎無法分離。

　　 隨後是精靈族，他們教會了人類魔法的原理以及對付魔物的方法。他們壽命漫長，有著獨特的習俗，生活方式和尊嚴，其中許多精靈還有著特殊的怪癖——你笑什麼，麥斯？——然而，他們的智慧與經驗幫助了人類，並且也看到了人類種族的潛力，因此願意與他們交流通商。許多地方，精靈會被尊為地位高貴的客人，擔任人類社會的重要職位。

　　 魚人族依然是神秘的種族，他們生活的大海尚未被人類完全探索，他們的文明水平也參差不齊，但在一些沿海的區域，魚人族掌握了文明並與人類展開積極的交流。他們帶來的海洋物資是人類所夢寐以求的。

　　 還有大陸上最為古老與強大的那些種族，例如龍族，也開始與人類進行接觸。我們眾所周知的四幻龍——據說曾經是四大元素的創造與守護者——據說在漫長的歷史中也曾數次化身在人類文明之中。

　　 最後，有角人族與人類展開交流的時間最短。我們一族最早被認為是精靈的一支，但實際上，我們的祖先，正如之前所說，是一種魔物。因此，我們一族天生傾向於將自身看作自然的一部分，看作一種獲得智慧的魔物；而並非如大多數種族那樣，因擁有智力而將自身與其他動物區分開來。這使得我們傾向於回避與其他智慧種族的接觸。

　　 然而，我們一些部落的長老看到了與其他種族交流的好處，開始嘗試接觸人類、矮人與精靈。然而，許多部族依然對此持有反對意見，而且其他種族雖然願意展開交流，甚至像對待精靈一樣將我們置於值得尊敬的位置；但是由於他們已經習慣了利用、奴役和傷害魔物，因此對我們尊重、愛護魔物的傾向極為不解，甚至因我們自稱魔物的後人，一些人會對我們產生歧視，甚至嘲弄（摸了摸額頭上的長角）我們的外貌。

　　 總之，有角人與其他智慧生命種族，尤其是人類種族，事實上在很長時間內均沒有建立足夠平等與相互尊重的關系。當然，其中許多部落在這個過程中還是得到了好處，並希望依靠時間來消弭隔閡；另一些部落則依然與人類保持距離。

　　 我與庫露露法，便是在約一百年前出生於一個與人類保持友好的部落中。那時，我們所駐扎的地方便是在這片索魯提拉諾沙漠之中。當然，那時我們的部落規模還要更為龐大，大約百余人，位於沙漠更深的大型綠洲之中。庫露露法自幼展現出了優秀的天賦，因此被作為部落族長的候補之一培養。

　　 與我們保持友好關系的，便是那時希雅蓮斯小鎮的居民。當然，那時存在的人現在已經全部離世，不過我依然可以回憶起那時的情景：那時希雅蓮斯小鎮比現在的規模還要巨大，小鎮秉持著非常開放的交流環境，一年四季都有種族與部落交流祭召開，隨時都有各個種族的人在此往來居住、會面貿易，了解各自的風土人情……這種融洽的環境讓小鎮成為海陸商貿的樞紐地帶。那個時候的人們都記得各族的居民圍繞著小鎮中心無比龐大的希雅蓮斯之樹慶祝節日，據說她滿樹的花朵如極光般照亮夜空，將整個小鎮籠罩在庇護之下……

　　 但這一切是在某一年突然結束的。據說，當時強烈的魔獸暴動襲擊了大陸上的人類王國，因此有一種觀點流行起來，認為大量且無限制地利用魔法擾亂了大地的符文平衡，滋生了魔物。因此，王國開始打壓一些魔法的使用，這造成了許多商路與小鎮因為缺乏魔法保護而衰落。更糟糕的是，在一些傳聞之中，能夠使用魔法的種族被誤解為魔物的幫凶。你應該可以理解，擅長魔法，樣貌“奇異”又以魔物後人自居的有角人族，在這個過程中與人類發生了極大的矛盾。在許多地方，有角人被居民驅逐，他們的部落四分五裂，藏身到了魔物原野的深處，挾著對人類的巨大冤屈與仇恨。

　　 不幸的是，雖然當時希雅蓮斯小鎮具有開放的風俗，但其領導者過於相信流言。我們的部族立即因“使用魔法”的理由受到了驅逐，不忿的族人發起了反抗，這引發了許多不必要的衝突與傷害，甚至造成了年邁的部落族長不幸遇難。

　　 庫露露法在關鍵時期臨危受命擔任族長，她的第一個命令便是力排眾議要求部落結束與人類的衝突，撤離到沙漠深處。這無疑是減少損失最有效的方案，但部族的其他首領們對人類的恨意全未消弭，僅是出於服從命令而撤離。

　　 但是，直到此時，身為族長的庫露露法也未曾對人類完全失去信心，她相信誤會總可以消弭，因此在撤離之後，便開始另尋機會謀求與人類對話。然而，部落中其他掌權者沒有選擇給庫露露法這個機會。在與人類發生了嚴重衝突，並被迫離開了有利於生存的肥沃綠洲之後，部落對於人類的信任已經降至冰點，而庫露露法的決定則被看作瞻前顧後、罔顧族群利益的，毫無經驗智慧與領導魄力的行為。部落對於人類的仇視被發泄在了這位新任的女族長身上，因此，極為糟糕的事情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