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弦從來沒有想象過死亡是什麼樣的感覺,也同樣沒有想象過征伐西溟萬一失敗又是什麼後果。
凡事自然而然,事成當死則死。
就算正極盟敗了以後也會有其他的什麼盟繼往開來,就算自己死了也會有人前赴繼。
沒人能擋得住四季輪換,也不會有人能抵御天道自然。
只是還是有點遺憾……
素弦感覺自己身輕如風,神念一動一瞬千里,“視野”里的世界不斷的變換,萬里山河“眨眼”而過。
有農夫在田畝抬起頭來擦著額角的汗水,有孩童蹦跳著快樂玩耍,也有文生觀天地萬象落筆於紙上,也有寺廟和尚念誦經文渡世間苦厄,更有天子高坐群臣叩拜,也有封疆大將帳前下令。
隨著“目光”更往深處看去,天地靈氣氤氳之間,有宗門立於山上,雲蒸霞蔚,蔚為壯觀,修士迎紫霞吐納,又有儒家夫子廟,聖言慷慨激昂,更有佛門主持羅漢揮舞禪杖。
於人間秋毫無犯。
這樣便極好!
中洲已過,隨風向北,熟悉的雪山壁立千仞,隨念而行,風雪中一碑立於墳塋之前,素弦微微拂過,碑上的銘文記錄著他的人間親念。
“父親,母親,兒此番……不愧於心。”
仿佛把百年的心酸傾數翻出,最後又自豪的在父母面前揚起笑臉,等待著稱贊。
只是目光回轉,東瀚洲的群峰之中那洞天所在,素弦環視滿牆的劍痕,回望看著自己的師傅此刻的模樣心中劇痛,英氣的眉眼此刻頗為虛弱,因為痛苦長長的睫毛微微的顫抖。
此刻無關師徒名分,只有生人與陰魂兩隔,素弦也不需要掩飾了,一往情深的目光中將師傅的模樣刻在記憶里,仿佛往事流轉。
群山深林之中。
“師傅這般絕代天驕,可否有心有所屬之人?”
“小小年紀胡說八道!”師傅瞥了自己一眼繼續往前走去。
“嘿嘿嘿,修道也不妨礙男女之天地至理。”
“哪本書!”沐雲清柳眉倒豎,言簡意賅。
“《注玄內經》”素弦微微縮了縮脖子。
隨即素弦眼前就如同北境飛雪一般,一本書被萬千劍光斬的粉碎。
“這等書不必在看,於修行無益!”
望著師傅的背影,些許的失落後自己又想起了什麼,於是仰頭再度問道。
“那師傅眼中何種人物可稱英雄?”
師傅頓了頓身形,思索了片刻,一邊繼續往前走著,很快便豁然開朗,只見一處突出的崖璧正好用於觀景。
看著雲霧之中的群山萬壑,天邊白日與浩瀚天地之間有鶴在空中遙遙而起。
“須為世間萬千奮不顧身,須為人間正道死不旋踵!”
沐雲清的眉眼間滿是英朗,豪氣干雲……
素弦很高興,自己做到了師傅口中的英雄二字,就是有點偷偷的走了捷徑,畢竟自己死都死了,師傅知道了應該也不會怪罪吧。
想到這里,素弦微微伸出手想擦去師傅唇邊血跡……
可是動作瞬間戛然而止,一種玄之又玄的感覺定住魂身,素弦目光滿是遺憾,最後看了一眼師傅不由得嘆息。
最後還是來不及嗎……
“視野”轉瞬遁入黑暗,又仿佛不知過了多久,一點亮光出現,轉瞬擴大充斥整個感知。
“看”著周圍陌生的景色,素弦無比好奇的四處觀察,仿佛正處於一條大江之上,小船無風自動,無人自行,只是那眼角的紅紗吸引住了目光,緊接著熟悉的面孔出現在眼前。
“柳……紅昭姑娘?”素弦吃驚的問道。
“呦!睡美人終於醒啦!”
柳紅昭雙腿交疊的坐在椅子上,渾然不在乎自己修長如玉的雙腿盡數暴露在外,紅紗輕疊,蔥白纖長的指尖中,薄瓷小杯中酒液搖晃,隨著紅唇湊近,酒液盡數傾入之中,粉嫩舌尖輕舔香唇感受酒香余韻。
“你怎麼在這兒?我……我不是死了嗎?時間過去多久了?戰事如何了?白芷月和劍翁他們可還好?師傅可否來了訊息?”
素弦一連串的疑問說出,柳紅昭輕笑一聲倒是白了他一眼。
“還以為你心存死志便不想這世間之事了,結果看樣子仍是塵緣未了嘛。”柳紅昭語氣輕佻。
素弦微微張口,不由得還是苦笑,看了看自己周身,半透明的魂身一覽無余,看來自己真成了陰魂了,只是不知道柳紅昭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這就是你對救命恩人的態度嘛?”柳紅昭自顧自的斟了一杯酒,語氣幽怨。
“感謝紅昭姑娘存我殘魂。”素弦正了正身,拱手一禮。
尤記得當時見面叫了一聲柳姨之後被柳紅昭著實收拾的挺慘。
“少來,你素弦理事的恩情我可擔不起,說不得就要被你糊弄過去到你盟下打西溟去了。”柳紅昭擺了擺手。
素弦微微的尷尬,對於柳紅昭的調侃他是真沒有一點辦法,傳聞她乃風塵女子,容貌超絕,後被一陰陽雙修之道的修士看中,伴行左右。
陰陽雙修之功法雖然不為邪道,但也有悖人倫,為正道不喜,且雙修即分主次,陰元陽元交互,於兩人之身流轉不止,其間若是陽元旺盛則會采補更多的陰元,長此已久女方自會在歡愉之中香消玉殞。
可是不知為何柳紅昭反而將那男修榨取干淨,從此便如同一鶴衝天一般,境界增長極快,當時師傅和自己還調查過她,結果發現她只是天賦超絕,居然在原本雙修功法之上增添了一些其他法門,使雙修事半功倍,並不曾采補害人。
可當時師傅眼里揉不得沙子,哪管這些,追索了她數年,最後柳紅昭以有情之道對師傅無情之道,反而各有裨益,此事便不了了之。
只是素弦自己那幾年被這個風塵妖女調戲的夠嗆,險些道心不穩,雖無肢體相親,但那偶爾神念的輕佻觸碰更為勾人,那時躲在師傅身後的素弦面紅耳赤,惹得柳紅昭哈哈大笑,最後只能在師傅無奈的目光下回去抄書《太上清心經》。
後來創了正極盟想要邀請她前來一會,她回書推脫風塵之人,怕汙了正極盟的名聲,此後便少了聯系,誰知今日又見。
“那還請紅昭姑娘解我之惑。”素弦躬身詢問道。
“戰事已停一月有余了,劍翁自領西關鎮守,白芷月坐鎮中宵洲和洛天雲打理盟中上下事物,一切安好,蒸蒸日上,欣欣向榮啊!”柳紅昭輕笑一聲
“出了什麼事?”素弦聞聲知雅意,不由得詢問道。
“正極盟的審核一寬在寬,什麼妖魔鬼怪都能來入盟,入盟之後作威作福,但是這個正極盟威名正盛,身份又極難處理,現在傳言正極盟成了金字招牌了,只要入了盟便天地無拘隨心所欲了。”
素弦看著柳紅昭把手一翻。正極盟的身牌出現在自己的面前,而且身份居然是客卿!
“這可是我花了一千枚神仙錢辦的哩。”柳紅昭仿佛覺得不夠刺激,反而拎起身牌在素弦的眼前晃了晃。
“你死之時,可曾想到今天?”柳紅昭再問。
素弦只沉默不語又抬頭問道:“芷月呢?”
“分明留你三魂的是我,結果你還老惦記你的芷月芷月,唉,早知如此當時何必救你……”頓時柳紅昭表現出一副為情所傷的幽怨的模樣,讓素弦不知所措。
“不是……我…只是問問她……為什麼不阻止這件事。”
“那誰知道,你們盟里的決策不都靠表決的嘛。”柳紅昭翻了個白眼。
素弦頓時心中一突,當時強敵在外,表決制度可以收攏人心,如今強敵已去,必然派系相互侵壓,看來白芷月已經失了勢了。
“反正現在一切跟你一個小小陰魂沒半點關系了。”柳紅昭微微戳了戳素弦半透明的魂身。
素弦頓時被觸電一般的酥麻嚇得回了神。
“呦,還是那麼敏感。”柳紅昭調笑道。
“紅昭姑娘莫鬧!”
素弦暗中思索解決之道,結果神念之中一種莫名的感覺傳遞而來,弄得自己神魂酥麻險些不穩。
“我都說了你一個小小陰魂,還以為自己是素弦理事呢!”柳紅昭有些不悅了。
“那我還有最後一問,我師傅可有消息?”
“沒有!沒有!沒有!”柳紅昭氣呼呼的,小女生姿態卻沒有絲毫做作,在這誘人的軀體下顯的別具風情。
“好吧,那感謝紅昭姑娘了,我已無憾,我此陰魂或是煉制法器或是煉制魂身,都如你所願。”素弦無奈的苦笑一聲。
“如果只是煉制法器和魂身何必存你七魄。”柳紅昭嘆了口氣繼續說道:“倒是有一事還得需要你幫我一幫。”
“但說無妨!”素弦擺手豪氣干雲。
“和我結為道侶!”柳紅昭說道。
“呃……”素弦險些魂飛魄散。
“什麼意思!是你說但說無妨的!”柳紅昭柳眉倒豎,風情萬種的臉上布滿寒霜。
“還是說介意我風塵之身怕汙了你清白?”
“絕無此意!一縷殘魂而已何談清白!”素弦連忙認錯,又繼續說道:“只是這……有點太過意外。”
“哼,要不是這世間男子也就你能入眼,我才不這麼勞心費力的為你做到如此!”柳紅昭雙手抱懷。
素弦默默的感受了下自身,只見三魂之中精血為牽引,七魄之中玉簪存續,整個陰身又被一上古陰玉所保護,更重要的是神念之中,靈氣順著柳紅昭和自己的聯系將陰身護得周全才可現於晴天白日之下,也就是柳紅昭正在用她的修行和珍寶支撐著自己的存續。
“我何德何能能讓你做到這般!”素弦哪怕再怎麼鐵石心腸也不由得動容了。
“這麼說你便是答應了?”柳紅昭轉怒為喜。
“反正前身已死,世間於我在無牽掛,便依了姑娘便是。”
“哪怕是你此時也是鬼話連篇,說這話的時候不還是想到了正極盟和白芷月……嗯?居然還想到你師傅了?”柳紅昭仿佛發現了什麼秘密一般,捂嘴笑的意味深長。
“你……你怎麼能窺探我神念!”素弦頓時大驚!
“什麼叫窺探,如今你我神念相連,你也可以看我的嘛!”柳紅昭反倒目光灼灼的看著素弦。
素弦見狀微微沉魂,果然順著神念看到了此事柳紅昭所想之事,一瞬千念緊接著隨即大驚失色。
“此事如何可行!這等法門有悖人倫!”
“如何不行嘛,現在我哪有那麼多修為支撐你一個合道神魂長期留存,境界每況日下,如今一月過去已經跌到合道境初階,一月之後便難留此境了。”
“那我寧可一死了之!”
“素弦!”柳紅昭怒喝一聲。
“別以為你一死了之便可以棄人於不顧!我不是沐雲清,我也不是白芷月!你若敢死,那我就去西關殺了劍翁那個老頭自領西溟洲!我到要看看現在的正極盟還能否擋得住我!”
“我給你和沐雲清幾分面子,你們活著不參合你們的事,如今你已經死了,你師傅又生死不知,等你如此之久!如果不依我,我就以秘法囚你魂魄,讓你親眼看看你和你師傅的心血是如何在我手里變得生靈塗炭的!”
柳紅昭已是怒極,紗衣無風自動,不斷翻騰,小船被驟然而起的風浪拍打不斷搖晃著。
素弦默然,最後只剩嘆息。
“此事萬萬不可……何必遷怒無辜之人。”
“我能感覺到紅昭姑娘你的拳拳心意,只是……”
柳紅昭怒火也漸漸平息最後也只剩神色落寞。
“我也不單單是為你,我如今走的塵緣之路少不得七情六欲,若想入聖這是唯一的機會了。”
“我……我先研習一番功法,你先稍安勿躁,我並非不願為你道侶,只是不願你如此自賤。”
柳紅昭並不回話,只是把素弦的陰身收回陰玉,來到船頭,看著平靜的湖水驟起漣漪。
————
中宵洲,正極盟。
“我的意思是殺!”白芷月冷聲道,自從一月前幾乎道心生礙,經過一段時間的調息後重新領正極盟法務,可是卻發現愈發掣肘。
“芷月不要操之過急,如今正極盟之勢不可擋之,四洲如此之大,想要治理還需上下一心。”洛天雲搖了搖扇子說道。
“罪證皆在,如何不明正典刑?莫不是有意私通?”白芷月目光平淡,恍若天人,月華之下容不得汙穢。
卷宗之上,一丹宗修士的籍貫宗門修為境界歷歷在目,連帶著上面的罪狀也一清二楚。
些許的中飽私囊便不說了,竟然暗中和凡間王朝有私,挑選凡間重刑之人,取精血為引煉制血丹,凡人服用可力大無窮補純陽之氣,修道之人用之則可活經熱脈,加以自身靈氣通其經絡,通脈之時可更為順利。
而這血丹的來源有了,去向也一清二楚,各大宗門幾乎都用神仙錢購買了一些,如今百廢待興,只要是個修士有點實力,大則領一方之地,小也有一郡可棲身,更別提山川湖海等鍾敏靈秀之地更是讓修士趨之若鶩。
別的宗門用了丹,修士多了占的就多虧的就少,自己不用占的少虧的就多,以至今天之勢。
“都是些凡間的重犯,即便不拿來煉丹又如何逃得過之後的問斬?不如留此精血助我正極盟添補修士,素弦理事不也說了用之以正,憂之以反,觀之以跡,不問其心。”
當時素弦是在處置一些犯了錯誤的修士,當時也分成兩派互相爭論不休,最後還是自己告訴盟中長老客卿用人要以看他的所作所為是否為正道,但也要擔心他們的行事是否偏激,人皆有私心,何必多問。
最後處置了一批恣意妄為的修士,借著正極盟的名號行的卻是損人利己之事。
而眼下血丹之爭確實難以抉擇,而且犯了盟法的還是正極盟內丹修的老資歷,可以說若無他一開始領著自己親友入盟,那麼當時理清東瀚洲絕對要多上許多的傷亡。
而他此事所為也只是用死刑犯的精血造丹,賣給同盟宗門也只是稍高於成本價,本心也只是為了正極盟的壯大,甚至根本談不上錯。
只是他私下所為和凡間王朝私自做了此事,和正極盟的立盟之本產生了衝突。
就是以修仙之身份未經盟里表決,私自干預了凡間之事。
“如今正是人才短缺之時,三百年之爭多少宗門零落,傳承幾乎要斷絕,你也不忍心讓這些宗門香火無人相持吧。”洛天雲合上扇子。
白芷月沉默不語,若說問自己本心何嘗不是為了這些宗門凋敝而急切,洛天雲說的也有道理,但是心中總覺得有些不對勁的地方,讓澄澈道心又生漣漪。
此刻她無比後悔這一百年為了衝擊合道中境沒有跟隨素弦理事處置宗門事務,本意是想著提高一點實力好在征伐西溟洲之時有所助力,可如今空有境界,卻發現萬般事務根本無法處理,甚至對自己的理念都產生了懷疑。
所謂天生月華,降澤於身的修道聖體在這理念之爭中毫無用處,甚至這勢力都成了爭辯中的劣勢,反而坐實了洛天雲爭的乃是理念而非境界為正理。
就如同素弦常說的,所做之事無非讓這世間強者有所忌憚,弱者有所申辯,倘若人人皆如此,那麼世間再無倚強凌弱之苦。
白芷月內心之苦甚至無法言說,沉思之間記錄官已然要求投票了……
毫無懸念的又輸了。
甚至比上次放寬入盟門檻的時候輸得更慘。
“我也知道芷月你也是一番好意,但世事境遷,所求無非變換這天地,好讓正道存乎於心,而要做到沒有四洲修士鎮守引領是很難做到的。”洛天雲走了過來,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風度翩翩。
白芷月理也不理洛天雲,起身便乘風離開了正極盟,來到之前偶爾會和素弦相伴而游的濟水邊。
看著奔騰的河水回想著和洛天雲今天的爭辯,雖然他句句不離素弦的理論,但都是為了駁斥自己,而要伸張自己的道理時,素弦所說的話便絕口不提。
難道……真的如他所言?
所謂時過境遷?
白芷月心亂如麻,不由得再度回想起素弦的“遺言”……
————
“功法研習的如何了?”
柳紅昭搖曳於南虛洲的一處小鎮之中,雖然隔著面紗,但是紅衣之下窈窕身軀還是無比的勾人目光。
那些凡夫俗子的目光熱切,在柳紅昭的上下流連,那欲念甚至連以陰魂之身的素弦都有些不適。
“下次或許你應該換上一件衣服出門。”
“怎麼?成為我的道侶就可以對我指手畫腳了?小小的化神境居然敢要求合道境了?你在教我做事啊?”柳紅昭調笑著說道。
“還是說……你吃醋了?”
“才!才沒有!只是你這有傷風化!”素弦奮力辯解。
柳紅昭感覺到神念傳來的些許酸澀感受,只是揶揄的笑著看著素弦,迎著那風情萬種的眼眸,素弦最後還是敗下陣來,移開了眼睛。
“咳咳,還是聊正事吧!”
“這功法確實別出心裁另辟蹊徑,和流傳至今的正心清欲之道相對,如果說正心清欲走的是天道之九九,那麼此功法可以說正是遁去的其一,乃世間紅塵之道。”
“以七情六欲作為驅動,正所謂情欲不絕,一念難止,愈發純粹愈是意真,越到深處越有些無拘的味道在里面,若說尋常功法乃是從紅塵中堪破關礙,那麼此功法便是在紅塵中修得真意,倒也有些殊途同歸的意味。”
素弦沉思其間,仿佛還在品味這功法的玄妙。
“我哪里問的是這個!”
柳紅昭頓時感覺究竟是自己的問題還是素弦的問題,說的話根本沒在同一個話題上。
“功法好壞還用你說!我問的是你找到修行的關隘了沒!”
柳紅昭氣的神念微動,頓時素弦感覺神魂一麻,熟悉又陌生的感覺讓陰身都有些顫抖。
素弦只覺得這是柳紅昭學的什麼神魂之法,專門用來對付陰身殘魂,連忙繼續說道:“有了有了,這個功法哪怕無需雙修也可以練之。”
“我看看啊……這里需要神念互通,以靈覺為橋,借陽元於身,以陰元合之,抱實守虛,運轉周天,借靈覺通神念,陰陽流轉,須知孤陰不長孤陽不生,以陽為天陰為地,流轉之中變化自生。”
“若以七情六欲佐之,則有陰陽相合之功效,以修補魂念暗傷,亦可塑陰陽之道體……”
念到這里素弦微微一愣,便看向柳紅昭,她也迎著目光看向自己,一瞬間仿佛天地驟然遠去,喧囂都變得無比靜謐。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心存死志?”素弦沉默了片刻後問道。
“哈!別以為你的那點小九九我看不出來,沐雲清閉關後你那心神亂的一塌糊塗,百年不得寸進,白芷月鍾情於你兩百年,更是冒著危險衝擊合道中境,你依舊不為所動,跟個臭石頭一樣,哪怕是個臭石頭兩百年也得有點溫度了不是?除非你把自己當成一個死人了,不願意拖累她,倒是白芷月那個傻女人身在此山中,怕是想也沒想過。”柳紅昭白眼一翻嘲諷說道。
“那你這……”素弦神念巨震。
“我怎麼了?我一個風塵女子在乎這個?一個妖女又哪里會理會其他?正好借你還算有點用的本事幫我走這一道罷了。”
看著柳紅昭此刻的模樣,素弦神念一動頓時探聽了她的真實想法,不由得笑著說道:“某人倒是鬼話連篇,也就是之前不知此法,反倒是讓你以天下蒼生騙了過去。”
柳紅昭頓時紅了臉頰,神念一動,素弦感覺陰魂酥麻不已,連忙叫道:“又來?快停下!”
“哼!”柳紅昭理了理鬢角的亂發歸於耳邊。
“那你作何打算?”素弦詢問道。
“反正你都知道,你要是練我也心甘情願,你若不願意練,那我拼了這身修為便陪你從這南虛洲走到北霜洲,讓你也算落葉歸根。”柳紅昭說道。
“我何德何能,讓你為我做到如此……”素弦目光微微閃躲。
柳紅昭回想起自己那嗜賭如命的生父,將自己和娘親輸給了別人,娘親不堪受辱,最終投井自盡,自己又不敢去死,備受折磨之後被賣到了妓院,好在自己當時瘦瘦小小,便成了花魁身邊隨侍的丫鬟。
得知了她的身世,那花魁也是感嘆一聲命苦,不知是為自己還是為了眼前的小丫鬟,對她更是時常照顧。
可惜那花魁被一修士贖走,當了鼎爐,最後得知消息的小丫鬟便存了復仇之志,待到年方雙十,更是清麗可人,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不負眾望再度等到了那個修士……
若是素弦和沐雲清早點存了那絕仙凡之志,或許自己和那花魁的命運就會改寫,自己直到今日也不會如此折磨。
“如果……這世道早點有你這樣的人就好了。”柳紅昭幽幽一嘆。
素弦感覺到神念中傳來的哀痛之意,自己秉君子之心並未趁機偷偷查探。
“無礙!反正這人間玩了一遍也沒什麼意思!修仙之道更是營營苟且,還不如人間,這人間起碼還有王朝律法作為約束,就算你不願修煉,我也不想在看這世間了,我又沒你和沐雲清這樣的本事換這世間,看的越多就越發的覺得令人作嘔。”柳紅昭深吸一口氣,故作輕松的說道。
“那還是繼續說這功法……嗯……最好是需要找一純陽之體來當做……呃……鼎爐?修煉起來事半功倍!”素弦也不知道該怎麼稱呼這個陽元的提供者,只能蕭規曹隨女子為鼎爐男子便不能為了?
“噗,哈哈哈。”柳紅昭則被這個稱呼笑個不停。
“別笑了,可純陽之體哪里那麼好找,有也是在宗門之中,難不成真要去闖正極盟的仙門?”素弦一腦門子黑线。
“這個……對於這個功法而言,普通人的陽元雖然效果不夠好,起碼勉強能用,修士的當然更好,當然最拔尖的還得是純陽之體。”
“不是這個的事兒!我的意思是……”素弦剛要說話突然聽到一聲撲通的落水聲。
南虛洲多水脈,眼下便有一條小溪穿小鎮而過,此刻不知何人落水引得眾人驚呼探尋。
這時素弦只覺得身邊跑過一人,陰魂之身都幾乎要被這純陽之氣衝的不穩,頓時愣住。
“喏!你要的純陽之體來了……”柳紅昭目光幽幽。
只見一個十五六的少年從橋上飛身而下落入水中,奮力的游向那個溺水的人。
“你信冥冥天道嗎?”柳紅昭看著這一切突然開口問道。
“……”素弦一時不知如何應對。
看著少年將溺水的人拖回岸邊,只見他痴痴的笑著,微微痴傻,目光不甚靈動,但鎮上人們不介意的替他擦了擦嘴角,有好心人還給他塞了兩個饃饃。
“謝……啊……謝……”少年磕磕巴巴的說道。
素弦頓時面色凝重,這等純陽之體竟是一個痴兒?難怪沒有被宗門所召去。
只見少年再度從二人旁邊擦身而過,到剛才之地背上自己的背簍,只見里面有新鮮的竹筍,蘑菇等山貨,還有一些深山草藥,以素弦的眼光來看都是些尋常之物,但極為新鮮,眼下正午不到,這一筐山貨怕是這個少年天不亮出門才能在此時摘的回來。
二人跟著少年,看著他還沒走到市集便被酒樓的采買將竹筍和蘑菇等山貨挑著買走,少年收了錢然後繼續往街上走去。
“跟上看看?”柳紅昭詢問道。
“嗯!”
柳紅昭頓時捏住法決,周身靈力蒸騰,等到靈力平息之時,已然隱去身形,簡單的潛行之法罷了,至於素弦此刻陰魂之身,又有合道境遮掩,沒有化神的境界又有誰能看出門道。
少年找到一個空地,歪斜著腦袋看著今兒一上午掙得的百十個銅錢,一顆顆的數過,又拿出了一個褡褳,從里面翻出更多,又重新數了一遍,好似終於湊夠了錢一般咧嘴笑了,口水順著嘴角流下。
隨手用袖子擦了擦,將銅錢重新裝好,背起竹簍,少年居然來到了一家藥店。
百草堂
素弦對這藥商也有所耳聞,乃是一丹宗產業,不僅售賣藥材丹藥,偶爾還能收買到一些天材地寶。
畢竟這方世界如此之大,天材地寶自己去尋如何好找?到不如派遣宗內外門弟子各洲置辦產業,能有所獲。
柳紅昭和素弦跟隨著少年來到百草堂,只見少年從背簍里的布包中取出一張折痕很深的藥方來,想必已經用了很久了,有的折痕已經破出痕損痕跡。
“你這傻子又來了。”
百草堂的伙計嘴角勾起輕蔑的笑,隨意翻了翻少年竹簍里的草藥。
“年份不行,藥效不行,品相又差,作計兩錢銀子吧。”
黑!真的黑!
少年背簍里的草藥哪有伙計嘴里說的那麼差,不說什麼精品,但也是精挑細選過的,伙計這麼結賬,在賬簿中里外差不多三錢銀子就到手了。
“還……還要……抓藥……”少年沒有在乎本該自己得的錢被黑心的店家收了去。
伙計都不看藥方,從幾個藥盒中抓取一些草藥,素弦仔細看去,對於丹藥之道素弦雖然不是很擅長,但也微微了解過,只見伙計都抓了一些藥效溫和有安神之功效的草藥。
素弦又看了看藥方,確認了下確實沒抓錯,但是隨即目光又古怪起來,藥方沒錯,藥也沒錯,就是斤兩和年份錯了。
這個方子要想藥效足夠,需要的玉凝花要八十年往上的才行,伙計抓了一把五十年的,而紫蘇果更是需要一百年左右的,伙計抓了一把七十年的,其他的藥年份也是缺了一些,斤兩也不夠,這秤不對!
素弦和柳紅昭對視一眼,並未吭聲,等少年痴傻的笑著拎著兩副藥擦身而過之時,柳紅昭冷笑著已然把藥方取回手中。
“堂堂百草堂也來欺負痴兒?”柳紅昭看向素弦。
“且進入一觀!”
柳紅昭並指為劍掃過身體,隱身之法消失,來到百草堂內里輕聲嬌喊。
“掌櫃!抓藥!”
伙計一看眼前的柳紅昭風情綽約,輕紗帷幔,周身彌漫著甜香的味道,那眉眼仿佛無時無刻都帶著勾人魂魄的春意,唇齒間更是誘人,若是能一親芳澤怕是少活多少年都行。
“誒!這位姑娘可算找對地方了,我們這百草堂啊可是有正極盟的背書,童叟無欺啊!”掌櫃聞聲連忙從後面繞了出來,湊上前討好著說道。
殊不知剛才的情景已被柳紅昭看的一清二楚。
“好一個童叟無欺啊!你這兒的藥~保真嗎?”
“這話說的,我百草堂還能賣你假藥不成?”掌櫃陪著笑可目光在柳紅昭的身上不斷的掃視著。
柳紅昭渾然不覺咯咯笑著,伸出玉指夾出藥方來,一節粉白手臂白的晃眼。
“那就按這個方子抓藥吧。”
老板和伙計一看這紙頓時心里一突,連忙上前奉上茶水,堆起笑容。
“姑娘和那痴兒~”
“我不認識那痴兒。”柳紅昭在廳堂找了把椅子坐下,圓潤臀肉擠壓之下頓時變得愈發豐潤。
“那姑娘要幾副藥啊。”
“有多少要多少,而且,剛才那個少年的藥你們多少錢買的?”
“呃……二錢……”伙計囁喏著說。
“我全收了,裝藥吧。”
柳紅昭接過掌櫃的茶品了一口隨即紅唇輕啟,吐了出去。
“什麼破茶也敢丟人現眼!”
眼見此事怕是沒法善了,頓時伙計和掌櫃也收了笑意,冷聲說道。
“我這百草堂背後可有正極盟的高師坐鎮,我勸你不要不識好歹!得罪了正極盟你這小娘子怕是要吃不了……兜著走!”
柳紅昭聞言目光流轉,頓時裝作一副害怕的模樣,楚楚可憐的用眸子望著老板和伙計。
渾身的媚香不在壓制,頓時百草堂仿佛胭脂花柳之地,藥香都遮掩不住這惑人媚香。
“呀!居然是正極盟下的店面,可惜我小女子無依無靠,若是得罪了這正極盟可該如何是好啊~”
媚香之下靈智盡失,頓時老板和伙計對視一眼,內心頓時火熱起來,原來是無所依靠的小娘們啊,還這般天資絕色,嘴角勾起微微搓了搓手。
“既然如此,小娘子何不依我,來我這兒百草堂門下當一賬房先生,每月例銀按時發放,逢年過節還有個獎賞啥的,如此這般豈不美哉?”
“誒呀~那我可就要好好謝謝二位哥哥肯收留我呢~”柳紅昭聲音帶著蠱惑,將這兩個人哄得團團轉,那淫媚的氣息在這小小的空間彌漫。
“那小妹妹要怎麼感謝呢?”掌櫃淫笑著蹲在柳紅昭側下方,伸手拉住她的粉嫩小手,用寬厚手掌不斷的摩挲。
“那不知哥哥想要人家怎麼感謝呢~”柳紅昭也不惱,只是白了掌櫃一眼,交疊玉腿,白嫩的雙腿幾乎晃花了二人的眼睛,根本移不開視线,尤其是輕紗遮掩不住的些許白嫩臀肉更是喜人。
“還不快把門栓上!”掌櫃連忙催促伙計說道。
“噢噢噢!”伙計腿間撐著帳篷連忙把店門關上,惹來眾人疑惑。
等回來之時發現掌櫃已經把臉貼在那白玉一般的美腿上了,一雙大手不斷的撫摸著,頓時慌急起來,連忙抱住柳紅昭的另一只玉腿,看著紅色團花掐絲繡鞋那里安耐得住,伸手脫下這巴掌大的繡鞋,那玉足溫軟,帶著香氣,足背雪白,腳趾秀氣更是如玉一般,紅粉白嫩的足底微微的弓著,弧度更是美若天成。
看著掌櫃已經開始吐出舌頭舔著那如玉一般的美腿了,伙計也不落下風,抱著那玉足開始舔舐起來,口感細膩,帶著細細的香汗,更是妙不可言。
“你這……”
素弦無奈扶額,看著掌櫃舔著椅子的支腿,伙計舔著椅子的扶手,場面無比滑稽。
“這小法也就逗逗這些凡人,你想不想看看他們的視角?”柳紅昭臉上的魅惑之色哪怕身為魂身都有些抵擋不住。
“我不……”
素弦的想字還沒說出口眼前風景就突然變化,只見柳紅昭坐在椅子上,眉眼滿是風情,一雙玉腿被伙計和掌櫃各自捧著,白皙修長的腿上肌膚到處都是口水印,柳柳紅昭眉眼中鎖著春情,紅唇微張,淺淺低吟,身姿扭動著,仿佛難以抵擋這情欲。
“哈哈,好娘子,讓我嘗嘗你的玉門仙戶是不是也這麼的鮮美!”掌櫃淫賤的笑著撲到柳紅昭的腿間,將其掰開,頓時香氣更甚,窄小的布料居然如紅紗般半透,帶著水意,肥美的玉戶將內里軟肉盡數包裹,掌櫃見此舌尖隔著窄小的布料頂進那門戶之中,引來一聲嬌啼。
而那伙計也起身攬過柳紅昭的臉,把自己的嘴唇扣在那紅潤香唇之上,舌頭頂開牙齒挑逗著那口中香舌,津液四溢,手更是沒閒著,伸進胸衣里抓著那乳肉不斷的揉捏著。
陣陣的吮吸聲還有輕吟聲不斷回蕩交織,隱約靈力流轉,素弦不知是何法門,頓時覺得心神微微不穩,不敢再看,這時耳邊居然又傳來聲音。
“看的這麼開心何必避嫌呢,而且“鏡花水月”的花樣還不止於此,這主角還可以換呢。”柳紅昭笑著施法,頓時椅子上的主角變化模樣。
一身雪白長衣,肌膚瑩白,白色長發如同天上雪,眉眼如同新月,薄唇不施粉黛,此刻正雙腮緋紅,靠著椅子,微微細喘,纖長勻稱的雙腿褻褲已然脫到一旁,腿間的玉壺被掌櫃舔的嘖嘖有聲,淫靡的媚香變成清麗蘭香,那玉足的腳趾更是被伙計挨個吮吸到水色瀲灩。
此刻白嫩雙手更是抓著伙計腿間汙物不斷搖晃,舌尖輕吐,喘息濕熱,盡管如此依舊難掩那出塵之態,但是以這仙人之姿竟被如此褻玩反而更加的……刺激
這眼前之人不是白芷月還能是誰?
“不滿意?還可以再換~”
緊接著畫面再度變換,主角的瑩白逐漸褪去,模糊之間一英氣女子驟然清晰起來,頭戴高冠,一身黑衣玄重,眉眼如出鞘之劍,但眸子中隱約水霧,貝齒緊咬嘴唇,黑色劍袍下擺間隱約能看到掌櫃人頭在腿間蛄蛹著,間隙能看到那黑衣之下更顯雪白的肌膚,尤其是這遮掩之下更加勾人心神。
而那黑色長靴被脫至一旁,些許清瘦的腳丫泛著熱氣,伙計從足尖親到紅唇之上,緊接著起身唇瓣之間拉出銀絲,而更褻瀆的是伙計居然把自己的汙物擺到她的臉前,而一臉痴媚模樣反而紅唇輕啟湊了過去。
素弦哪里受得了這些幾乎神魂不穩,即使明知是幻境也不能讓師傅受這種屈辱,正要怒喝制止可耳邊卻陡然傳來柳紅昭的聲音。
“快,現在運轉功法!”
隨著柳紅昭功法運轉周天,素弦也不由自主的被帶動起來,陰元在神魂中以玄妙的軌跡織成經脈。
還不等素弦反應過來,只見掌櫃和伙計一聲滿足的呻吟,腿間長袍盡數濕透,居然在這幻境之中就泄了陽氣!
緊接著那絲絲縷縷的陽元被柳紅昭拖拽著到體內,隨著陰元陽元交互,自行運轉大周天,然後順著神念覺橋渡進素弦體內,頓時陰陽相合,素弦的三魂七魄被著玄之又玄的道法不斷的溫養著,被強行收攏的三魂逐漸修復,七魄也受到滋養,原本的陰身半身如今幾近完全。
等素弦回過神來的時候眼前的景象已經煙消雲散,只剩下滿是口水的椅子和不斷喘著粗氣姿態狼狽的掌櫃和伙計。
“你!你這個妖女!”
“我要去正極盟舉報你!”
柳紅昭理也不理,感受著修為恢復了些許,但是那神魂靈台的溫養更為喜人,而且素弦神念中的激蕩讓柳紅昭不由得勾起嘴角。
那兩分憤怒,兩分恥辱,兩分苦澀,兩分悲痛……而那額外的兩分欲望反而讓柳紅昭十分驚喜。
“如何?”柳紅昭看向素弦,並未挑明。
“此……此功法……倒……倒是奇異……”素弦背過身去不敢看她。
柳紅昭反倒捂嘴輕笑,回頭看著狼狽的掌櫃伙計,手里一翻,正極盟的長老腰牌露給掌櫃和伙計看了看。
掌櫃伙計頓時睜大了眼睛,不顧身下狼藉,連忙跪在地上不斷磕著頭。
“這大水衝了龍王廟,我眼拙該死,衝撞了上仙,還望上仙贖罪!”
“求求上仙繞過我們!”
看著不斷祈求的二人柳紅昭則覺得沒勁,反而還是剛才的威脅更有趣些,但是眼下卻失了興致。
“起來裝藥吧!順便說說那個少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