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無力回天
這邊,葉正儀在去w市的飛機上。他早在十天之前,就得到了關於自己姑父的消息。
他不禁想,世界上那有什麼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如果真有報應,那明遠安早就死了,包括他自己。
葉子月比他提前一天出發。按照葉子月的說法,她今生今世都不想與明遠安有交集。
多年夫妻情分、有血緣關系、是遠房堂姐弟又如何?
她不想再見到自己的丈夫了。
“姑姑,你難道要跟他保持一輩子婚姻關系嗎?”葉正儀問過她,她顯然遲疑了。
在多日的思慮中,葉子月還是踏上了回w市的路,臨走之前,她的淚水四溢。
“那麼多人說我能跟他一輩子互相照顧……當初是太太做的媒,讓他保護我,讓我永遠都開開心心的。”她回憶起來,美眸中充滿了悔恨,“血緣,一輩子的牽掛……一輩子的羈絆,我跟他不止是夫妻,更是姐弟啊!紫楣也是他的親姐姐!”
太太,是她的曾祖母。
葉正儀說:“姑姑,你不用傷懷,因為人都是會變的,我們只需要面對和解決。”
他其實也覺得傷懷。
十一月初的w市,下著綿綿冷雨,等葉正儀轉車到了這家郊區的養老院,幾個人把他引著往里面走。
昨天葉子月太累了,加上時間挺晚的,她沒有來養老院,得知葉正儀下午四點左右到達後,她也選擇了這個時間,是為了讓自己多一些底氣。
所以,站在門口的葉正儀,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明遠安跟多年前一樣,溫潤清雋的長相,端坐在書桌後面,不威自怒。
他自然有他的手段,才能走到今朝。 “小月姐,”他喊著眼前的女子,他的親姐姐,“你恨我、怨我,都無所謂,當初我沒有權勢,怎麼能留住你?”
說到這里,他慢悠悠地站起身:“狼心狗肺——沒錯,就像你說的一樣,你不願為我生第二個孩子的時候,我就開始恨你了。”
葉子月打了他一個耳光,非常重的力道。 明遠安說:“世界上只有永遠的合作伙伴。當時紫楣姐已經死了,根本無力回天,如果我不做,也會有人代替我做!那個情況下,游輪上多少名人政要,你覺得我怎麼處理,才能全身而退?又要為家族謀取前路,又要擔心你的變心,你何曾考慮過我的想法!”
“你當初跪在太太面前發誓,說永遠會愛著我,讓我開心的……”
葉子月淚如雨下。
明遠安太了解自己的妻子了,溫柔天真的女人,看向自己的眼神跟她年輕時沒有區別,澄澈漂亮,讓他多次神魂顛倒。
而她的心卻永遠不在自己身上,就算聽說了自己的花邊新聞,也絕口不提,好像人生中從來沒有自己的參與。
“當時你也在,我的原話是,如果你真的願意接受我,我一定會做到的,小月姐,”明遠安漫不經心地說,“可惜,你愛著別人,收到他的來信後,怎麼都不願意為我生第二個孩子了,你當我不知道?”
“我是個男人,你這樣背叛我,你覺得我能接受麼!在這個家里,什麼時候有過我的地位!你們才是一家人!你要把我當做透明人,任何事都要瞞著我,恨不得帶著正儀和女兒早早出去改嫁,對不對?”
葉子月臉色煞白。
明遠安點燃了煙,他輕飄飄地瞥了眼自己的妻子:“你說我固執、大男子主義,我確實是這樣的人,離婚絕不可能!我已經付出了這麼重的代價,要是連自己的女人都留不住,這輩子算是白活了!”
葉正儀還是推開了門。
他驚訝地說:“姑姑,你已經到了嗎?” 葉子月有些慌亂,她生怕葉正儀發現以前的往事,勉強頷首道:“你們先談。”
她拿起自己的包,情緒過於激動,步伐都有許多不穩,明遠安要去扶她,被她一把推開了。
“滾開!”
明遠安的手在半空中僵住了,他望著女子遠去的身影,去外面吩咐了什麼。
葉正儀站在窗口,看見養老院的工作人員拿了一把傘,准備去追葉子月了。
“你怎麼來了,”明遠安邁動步子,他沒有看正儀一眼,“勸離婚的事別提了。”
葉正儀坐在他對面:“不是,我這次出行,是有其他的事情相談。之前的事情沒有結束,我指的是家族里的人接二連三接受調查,包括我出了一場車禍,姑父你也清楚。”
明遠安很擅長沏茶,最喜歡收集古董和茶具,他有套來自台灣大師的建盞,很獨特的釉色和斑紋,在光线中一映,像人的眼珠打上了點點高光,紅圈黑底,外邊還有類似虹膜的紋路,亮晶晶的。
他一邊清洗茶具,一邊道:“我明白你怎麼想,你放手去做,不用擔心什麼。”
“……好的。”
“你做人做事,就是太遲疑了,經常考慮太多,謹慎是好事,但分秒之間,就是石破天驚的變化,有你遲疑的時間,姑父已經做事了。”
就像明遠安說的,世界上只有永遠的合作伙伴,現在兩人不是以仇人的身份見面,他們不只是自己,更是這個家族的一分子。
“浪花淘盡英雄,”明遠安笑起來,“一群人機關算盡,也沒辦法要了我的命,正儀,姑父最後告訴你——一個人的實力有多大,從來不是取決於於他本身的實力,是取決於他的地位,地位越高,本事越大,自古以來就是如此!先獲得屬於你的位置,就算不擇手段又如何,連大展拳腳的機會都沒有,才屬實可憐!”
葉正儀對他的話不置可否。
他最終離開了養老院,給葉子月打去了電話,得知她在w市的家里,就吩咐司機過去了。
明遠安這個人有點封建迷信,他非要在這里建個宅子,請了風水師傅,說這里是個寶地,背靠著山,下面還有一條河,叫依山傍水金腰帶。
所以這宅子里,也按照他喜愛的風格來建造的。流觴曲水,貫穿南北,牆上是精美的磚雕,翠綠的五針松讓人朦朧地看不真切,步移景異,仿若仙境的園林景色。
這是葉正儀分外熟悉的宅子,他卻記不清在里面的往事,等他走到客廳里,發現葉子月還是失魂落魄的模樣。
“姑姑,你吃晚飯了嗎?”
“啊,正儀你餓了嗎,我不餓的,你想吃什麼,我看能不能給你做一點……”
葉正儀對此很無奈:“不用。”
他打電話吩咐了一下,讓人做些菜送來。 “正儀,讓你操心了。”她有些不好意思。 葉正儀是有別的事情要做的。
他站在自己姑姑不遠處,這是他的親人,更是把自己養育大的恩人。
“我回來,是有一件事想尋求姑姑的意見,”他罕見的感到緊張,“如果……我是說如果,小玉跟我不再是兄妹,姑姑會接受嗎?”
“啊!你們怎麼了!小玉怎麼會討厭你?” “沒有……我的意思是,如果她跟我以男女之情在一起,姑姑會有什麼想法。”
葉子月瞪大了眼睛,繼而欣喜地說:“親上加親呀!又知根知底的,你們在一起,姑姑特別開心的!我們還能一起過年,之前姑姑就很討厭這個習俗,憑什麼出嫁的女兒要在男方家過年嘛!”
葉正儀也露出真心的笑容:“是啊。” “姑姑相信你會很愛她的,”葉子月顯得很激動,“我之前還在擔心,你們兩個都是近視,生出來的小孩怎麼辦呢,看來我的願望沒有落空,雖然你們不能有孩子,但有情人終成眷屬呀!”
聽到葉子月最後一句話,葉正儀沉默了。他已經知道了這場愛戀的結果,相戀簡直是一場夢,過往的記憶是空白的,情感卻在潛意識里騷動,濃烈到叫他無法控制。
“我可能要做錯事了。”葉正儀眼睫煽動著,“姑姑,如果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請看在我們多年的感情中,讓她再原諒我一次吧。”
“啊,正儀你怎麼這樣講?”
“之後再跟姑姑細說吧,我只有一個請求,無論接下來發生什麼,姑姑都不要插手。”
“這……”葉子月顯然有些為難,“你這樣糊里糊塗的,我也不能放心呀。”
葉正儀悵然地答道:“因為我想讓小玉自己做決定,如果她聯系姑姑,姑姑就說自己在忙就好了,畢竟兩個人相戀,都需要真正面對感情,就算不是愛人,也可以做兄妹,請她原諒我的冒失。”
葉正儀說謊,那是臉不紅心不跳的。 他又補充道:“最近不太穩定,我怕她亂跑,所以把她的東西收起來了,我有吩咐身邊的人照顧她,姑姑放心。”
“我肯定放心的!”
畢竟葉子月養了他那麼多年,兩個人感情很深,她自然對葉正儀很放心,有他當自己女婿,那更是放心了,畢竟從小看到大的,再安全不過了。
“對了正儀,我最近就不去陪小玉了。”畢竟要給年輕人創造機會,葉子月還記掛著離婚的事情。
這正中葉正儀下懷。
“好,我會時常來看姑姑的,一定要好好休息,照顧好自己。”
他的笑容很柔和。
(三十八)身無分文
十一月一號,是每年的萬聖節,喜歡湊熱鬧的湯寶華老早就說想去歡樂谷玩了,她說應該早點去,不然檢票都要排隊。
明玉現在身無分文,根本去不了。她平時還喜歡亂花錢,按照她的說法,自己並不是亂花錢,只是在按照自己的心去行動,當然是有什麼就買什麼了。
還好湯寶華沒再提這件事,讓她松了口氣。 而關於目前貧困的情況,明玉認為肯定要采取行動的,她有兩個求助對象。
一個是湯寶華,一個是裴扶卿。
前者就不用說了,大學同學、還是朋友。後者是她從小到大一起長大的女孩子,從讀幼兒園、小學、初中都在一起玩耍,高中的時候,裴扶卿是藝術特長生,所以跟她不在一個高中,後面出國去了。
說起來也很離奇,裴扶卿祖上是宮中的太醫,但不幸被皇帝舉家流放了,有的一路往最南方去,有的在中原建了祠堂。按照裴扶卿的說法,她當初跨省跟著父母去尋親,父母卻嚇得魂飛魄散,原來是祖上有人站錯了隊,逃到台灣去了。
“其實我們原本不姓裴,”她說到一半,又把話咽了下去,“算了,多的話就不說了。”
明玉和裴扶卿上次見面,是在雙方高一的時候,她們去某個寺廟玩耍,因為雞毛蒜皮的事情吵起來了,冷戰許久後,兩個人就很少聯系了。
明玉覺得找裴扶卿借錢很尷尬,畢竟裴扶卿的脾氣她還是知道的,她們當時因為什麼吵架,明玉也記不清了。
好像只能找湯寶華借錢了。
計算機課的課間,明玉猶豫著靠過去,就聽湯寶華對旁邊的女生神神叨叨地說:“窮玩車,富玩表,我是屌絲玩電腦。”
“……”明玉有些汗顏,“那你先玩電腦吧。”
“咋了?你欲言又止的樣子?”
“其實我想找你借錢。”
湯寶華眨了眨眼睛:“十個別墅九個廠,還有一個在香港——在我眼里你的家庭,不是,我沒聽錯吧?好兄弟你會缺錢?今天世界末日了?”
明玉被她的話嚇了一大跳:“哪有這麼夸張,我平時跟流浪漢有什麼區別,怎麼會給你這種錯覺。”
“你就扯吧,你看起來就很貴。”
“你別說這些……我沒開玩笑,我真沒錢,現在連販賣機里的東西都買不起。”
“不會吧?你被家里人制裁了?”
“……是啊,”明玉重重地嘆息,“對了,你能不能讓我打個電話,我現在是一個原始人,連手機都沒有,手機被家里人沒收了。”
湯寶華嘲笑了她叁分鍾,笑得眼淚都出來了。畢竟這個時代了,哪兒還有沒收電子設備的家長,又不是未成年人,怎麼看都很離奇。
“你家長覺得你是小孩吧,還沒收手機。” “能不能放過我?”明玉笑容有些尷尬。 “哎!放過你放過你。”湯寶華為難地說,“可我最近也沒錢,我弟弟闖了個大禍,我父母不幫他,他來求我幾次,我覺得太煩了,拿錢給他填進去了。”
“你弟弟出什麼事了?”
“一提到他我都想破口大罵了,不說了,不說了,”湯寶華很郁悶的樣子,“都想掐死他。”
隨後,湯寶華打開了自己的支付軟件,里面一共有兩百多塊,她拉著明玉的手,幾乎要聲淚俱下:“家人,我們一人一半,以後發達了,不要忘記今天的情意啊!”
明玉啼笑皆非地點頭:“好。”
等到中午吃飯的時候,明玉終於摸到了手機,不過是湯寶華的,她激動的給自己媽媽打了過去。
不過半分鍾,隨著手機鈴聲,對面接通了。 “喂,您好?”
“媽媽!”
“哦!是小玉呀,怎麼了,最近過得怎麼樣?媽媽要過段時間回來哦,最近有事情忙碌。”
“好吧,那媽媽你忙吧,我也不能說過得很好……哥哥他把我的手機拿走了,我所有證件也找不到了,媽媽你不是把那些東西都放在酒櫃里面嗎?”
“正儀跟我說了,你也不要總是玩手機嘛,多跟人說說話呀,至於你的證件,我確實都放在酒櫃里沒有動過,小玉你再找找看吧。”
還有誰能出入這個家的門,不就是他們幾個人。
明玉快氣暈了:“媽媽,你能不能讓哥哥把東西還給我?”
“哎呀,我會跟他說的,媽媽下次再跟你聊天,先去忙啦?”
電話被掛斷了,明玉把手機還給了湯寶華,她靠著椅子,氣若游絲地說:“好想死啊。”
“什麼?你打了個電話回來,怎麼跟丟了魂一樣?”
“我以後都沒有手機玩了,”明玉說到這里,顯得十分淒苦,“這怎麼能活下來?”
“沒事,我把我的電腦借你玩,你隨便玩,想帶回家也沒問題!”
天上掉餡餅了。
於是,明玉多了一台新的電子設備。 雖然湯寶華提到了,她可以把電腦帶回家玩,自己也很想這樣做,但家里現在叁個保姆盯梢,要是被葉正儀發現了,明玉就要從原始人變成囚犯了。
“你今天要不要跟我去白嫖?”湯寶華賊兮兮地說。
“什麼?”
“我有個朋友開派對,我們倆正好去蹭一頓,學校食堂都吃膩了,就當下館子了。”
明玉真的有點心動,她是不想回家的,於是問道:“我倆真的能光手去啊?”
“肯定的,這朋友很仗義的。”湯寶華拍著胸口打包票。
下課之後,明玉看見學校門口的車,只覺得頭皮發麻,她知道今天跟湯寶華出去的計劃泡湯了,不得已又跟湯寶華告別。
明玉隨手關上車門,旁邊是姿態閒適的葉正儀。
葉正儀平日的穿衣風格很簡單,也不喜歡佩戴花里胡哨的裝飾品,有時候甚至領帶都不打,只解開最上方的紐扣。
但他今天穿的特殊,螺青色的緞面襯衫,脖子上系著同質感冷白絲巾,於光线下好似會流動,華貴異常,搭配手腕上工藝復雜的表盤,鮮艷而搶眼。
明玉問:“哥哥,你打扮這麼風流做什麼?” 他面色不改地說:“今天不用工作。” “對了,你以前就是學藝術的。”明玉想了想,他年少的時候確實穿得很漂亮,而且很會穿衣服,他有天生對美質的天賦。
“我以前是學藝術的?”
“不算,你最開始准備學藝術的,設計方向,具體是什麼設計,我忘記了。”明玉說到最後有點心虛了,她怕葉正儀突然應激,趕緊補充道,“哥哥你今天穿得很好看,非常漂亮。”
葉正儀果然沒生氣。
“今天不回家,我們出去玩。”
明玉眼睛一亮:“玩什麼?”
“嗯……到了就知道了。”
明玉往窗外看,車輛順著夜色駛去,兩側是人工打造的河流,到達目的地後,她眨了眨眼睛。
這里是個度假莊園,據說里面有高爾夫球場、會議中心、溫泉、私人博物館等等。
管家在前面領路,逐漸到了一座獨棟別墅前。 葉正儀面對明玉疑惑的目光,解釋道:“之前出差來過,感覺這里很安靜。”
明玉問他:“能玩什麼呢?”
“嗯……”葉正儀有些苦惱,“其實我也不知道哪里好玩。”
明玉趴在沙發上,葉正儀喊她去吃飯她都沒動。
“干嘛呀,真是的。”他一條腿屈膝在地,讓兩人的的距離更加靠近,繼而捏著她軟乎乎的手,“快起來。”
“我想玩手機,這里好無聊。”明玉怏怏地說。
“哥哥手機給你玩,你快起來。”
十分鍾後,明玉抱著新的電子設備樂開了花,她終於可以玩手機了,也打算不吃飯,讓旁邊的葉正儀很無奈。
“你不好好吃飯,待會就別玩手機了。” “馬上吃。”
明玉把手機摁滅了,迅速坐直了身體。 吃完飯,她重新躺在沙發上,由於有點暈碳,整個人都懶洋洋的,幾乎下一秒就要睡著了。
她怕自己睡著了,立馬從沙發上坐起來。 葉正儀看著她紅潤的臉頰,一驚一乍的動作,忍不住笑起來:“小玉,你做什麼?”
“哥哥,好無聊。”
“去泡溫泉吧?過會兒准備睡覺了。” 明玉聞言,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按說正常親兄妹之間,不會有這種危機感。
她仰頭望著葉正儀的臉,也沒看出來什麼不對勁。
葉正儀是屈著腿跟她說話的。
這樣近的距離下,他眼睛里泛著瀲灩的水光,攝人心魄,只是一眼,就叫人在美麗中迷失。
旁邊花瓶里艷色的花枝延了出來,由於明玉有嚴重的復視,她的視野是分裂破碎的,會混亂的拼湊在一起,稠紅的花瓣在腦海里漂泊,像是他的痣、血痕、蛇的信子。
極度的美麗、極度的危險。
明玉發現,他脖頸處的絲巾被取下來了,雪白的皮膚好像泛著詭異的香氣,魂魄都隨著飄去了,見他身體緩慢地側動,螺青順著肩頭流下來,紅紅綠綠一片,艷俗的交織著。
明玉認為自己出幻覺了,她撐著手肘坐起來,盯著他看了半晌。
葉正儀又靠近了一點。
此時此刻的葉正儀,還有抱有僥幸心理。 他覺得憑借自己的手腕,一定能讓自己的妹妹回心轉意。畢竟如果懷著玉石俱焚的態度,就再也沒有轉圜的余地,只有至死方休的將來了。
那天晚上,他收走了她的部分自由,是深思熟慮的考量,他不想讓明玉討厭自己。
而然知曉這一切,跟親身經歷完全不同。 葉正儀知道他們曾經相戀,而然更多的時間是空白的,他被迫接受潛意識里情感帶來的影響,等他真正想起來前十幾年的情意,那些自己的切身體會,他才知道這場感情意味著什麼。
他不會像現在這樣做,他只會抱著一種態度。 尋常人面對自己的愛人離心,都會有傷心欲絕的感覺,這是徹頭徹尾的背叛,對曾經情感的欺騙。
而且站在之前葉正儀的視角里,他開始沒想跟自己妹妹有什麼糾纏,甚至是抵觸的,如果明玉沒有對他表達出愛情,多次動搖他的心,他跟她根本不可能走到如今。
但葉正儀目前不知道這一切,他還是正常的。 明玉被稀里糊塗地拉去換衣服了。
她換衣服比葉正儀快,雖然她也不知道為什麼,等葉正儀出來的時候,她一點表情也沒有。
“小玉,你怎麼了?”
明玉冷淡地說:“沒什麼,很討厭失控的感覺而已。”
“難道為哥哥失控,是不可以的事情嗎?” 葉正儀看著她側過臉去,一副不想多談的模樣。
他又生出了惡劣的心思,故意逗弄她:“你剛剛一直看著哥哥,哥哥都有種被你愛著的錯覺。”
“……”
明玉有時候跟他真的無話可說。
葉正儀每次看她這個表情就想笑:“好了,走吧,站在這里會冷的。”
終於結束了對話的折磨,明玉跟他是分開泡的,四面是木質的屏風,溫泉池子旁邊擺著幾個花籃、幾個裝飾燈,花籃里是不知名的橙色花束,旁邊有香薰蠟燭、水果和點心,木質的托盤上,還頗有情調的放了兩杯酒。
她出來的時候,葉正儀已經坐在了桌子前面。 按說這已經快十點了,明玉在想他怎麼還沒睡。
“你不休息嗎,哥哥?”
葉正儀說:“過一會兒,你是不是困了?去睡覺吧。”
明玉就真的去睡覺了,按說在陌生的環境里,人會睡的不安穩,但她太疲倦了,等到葉正儀過來喊她的時候,她半天才轉醒。
“待會發生什麼,你都不要出門。” 明玉一下子清醒了:“哥哥你什麼意思?” (三十九)愛情願望
葉正儀會告訴明玉發生了什麼嗎?
顯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這也是他們這家人的問題,總覺得要保護心愛的人,一而再、再而叁的掩蓋事實,即使對方再怎麼擔心,他們都有說服自己的邏輯。
葉子月的教育模式肯定有些問題的,她本人喜歡淡化矛盾,對子女是完全放養的模式,基本上不會對子女有其他的方面的教導,譬如為人處世、轉圜之道。
她更關心的,是孩子們今天是否覺得冷? 曾經葉子月會對明玉抱怨:“媽媽不喜歡你選的這個專業。”
至少明玉聽見她的話,是有點心灰意冷的,她很多時候,無法得到媽媽精神上的支持,他們無疑是在意自己的,但不會理解、甚至不會尊重自己的選擇。
“不用擔心,你乖乖留在這里。”葉正儀說著,把她的被子往上掖。
明玉抓住了他冰冷的手,最後一次詢問他: “我很擔心你,哥哥,能告訴我一點嗎?” 她此時關心則亂,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也明白不能輕舉妄動,各種想法交織在一起,讓大腦里一團亂麻。
室內的氛圍有些冷寂。
她見葉正儀不語,松開了他的手。
“好吧,你抓緊時間去處理吧,有什麼事情再談。”
葉正儀輕輕“嗯”了一聲。
明玉看了一眼時間,現在是兩點十五分,大概半小時後,她發覺葉正儀走進來了。
由於這里隔音效果太好,她根本不知道外界發生了什麼,耳邊過於寂靜,出現了奇怪的嗡鳴聲,如果要心驚膽戰的面對這一切,不如平靜的接受。
她聞到了很淡的血腥氣。
“小玉,哥哥影響你休息了,不好意思,”他看上去有些愧色,“沒事的,你不用擔心。”
明玉一點也不意外他的態度:“哥哥,你身上有血的腥氣,如果你想瞞著我,我建議你瞞好一點。”
葉正儀的神色有些愕然:“……哥哥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保護你。”
明玉對他的話沒什麼反應。
“知道了。”
也是讓人唏噓不已,曾經那麼熱烈相戀的兩個人,情感是以十年為單位的,居然會走到無話可說的地步,明明在這個私密的空間里,他們伸出手就能觸碰到對方。
站在兩人的立場上,他們各自有各自的想法,並且想法也算合理。葉正儀是認為自己能夠保護她,他不想讓自己的妹妹擔心,想讓她擁有天真快樂的一生。看更多好書就到:j ile di a n .co m
但明玉想對他說:“你的所作所為,並不能讓我放下心來,只會在無限的擔憂和焦慮里,消磨曾經的熱情。”
但她並沒有說出來。
十一月叁號,是個非常黯淡的陰雨天,明玉除了能在學校里玩會電腦,其他的時間都沒有電子設備,周圍除了安保就是保姆,今天她剛剛收拾好東西,准備邁出家門,就被安保給攔下來了。
“你們什麼意思?”
“大小姐,”安保公事公辦地說,“葉先生給您請了一段時間的假期。”
“我的病情沒有加重,為什麼請假?” 這件事的重點,是她根本沒有選擇的余地,雖然被人稱呼大小姐,但自己實際上是沒有任何權利的。
明玉認為,別人代替自己做選擇,就是把生命的權利交給別人。
作為一個獨立的人,她為什麼不能決定自己的人生?
“他沒有跟我商量,直接讓我接受嗎?” 這是她和葉正儀最大的矛盾,她是個獨立的、有人格的生命,並且從小到大的成長環境,造就了她要強的性格,她做不到為了愛去放棄自己。
但葉正儀不需要她如此。他希望明玉完全活在自己的掌控下,徹底放棄自我和尊嚴,來滿足自己貪婪、陰暗的愛情願望,一生都依附他而活著。
明玉出不去自己家的門,也無法求救,她不知道葉子月什麼時候回來,只能盯著電視屏幕發呆。
保姆把空調打高了許多,問她想吃什麼。 “哥哥什麼時候回來?”
保姆面帶歉疚,表示她也不清楚。
等到葉正儀回來,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明玉正在沙發上等他,一直沒有去休息的想法,旁邊的保姆看她魂游天外的樣子,幾次欲言又止。
保姆拿來做的一些點心放在茶幾上,明玉也沒吃一口,她看到葉正儀回來,剛想跟起身跟葉正儀吵架,就聽他說:
“姑外婆病重,我們可能要回去一趟。” 明玉猛地愣住了。
“肺癌,姑外婆以為得罪了哪路神仙,寧可看風水先生,在道館里燒紙也不去醫院,喝了一些中藥,也不見好,這才病重了。”葉正儀說到這里,又問她,“你是學藥物制劑的,說到中醫,小玉是怎麼看待的?”
“……朱砂有毒,也要入藥,藥方迷信,也要傳承,我們也有研究中藥,我認為中醫可以維穩和鞏固,急症必須去醫院看,如果真的有華佗轉世,那也是我沒見過,我只拿我見過的來講。”
“其實哥哥是想問你,為什麼不看中醫呢?” 明玉回答:“不可能,免疫系統疾病重症的情況下,只使用中藥就是找死。姑外婆現在怎麼樣了,我們是不是明天就要出發?”
“對,明天出發。”
“那你為什麼不讓我今天去上課?” 葉正儀接下來的話,讓明玉十分震撼。 “小玉,以你的身份,根本不需要做這些,你也覺得累吧?比起費心費力,最後學出來也只是微薄的薪水,不如早點回家修養,哥哥會照顧你、保護你一輩子的。”
葉正儀坐在了沙發上,面對明玉投下來冰冷的目光,他平靜地說,“一針特效藥是二十五萬,你一個月要打四針,如果離開這個家,你是活不下去的,小玉。”
“正常家庭,都承受不了你的藥費,別說你脆弱的身體了,恰好,哥哥並沒有生育的想法,也願意抽時間照顧你、愛著你,哥哥確實不懂,你為什麼總是做無用功?”
明玉無法訴說自己的傷心和失望,葉正儀說的是事實,她的身體一年就需要上千萬的治療費,嚴重時無法工作、學習、社交,甚至會癱瘓和失明,這是讓世界上絕大部分人都無法接受的。
可她為什麼要別人接受自己的病情,因為別人要和自己結婚嗎?她也不需要婚姻,她只想實現自己夢想,研究出能治療自身免疫系統疾病的藥物。
醫者不自醫,這確實是夢想,因為能研究出這類藥物,簡直難如登天,說不定都能獲得諾貝爾醫學獎了,她也不是天才中的天才,只能說在學習上頗有天賦。
而然維持內心的妄念,是人的精神信仰。 她不知道,葉正儀怎麼能平靜的說出這些話的。
“……我感覺我不再愛你,有一個很大的原因,是因為你跟媽媽一樣,不會考慮我的想法,覺得自己能為我看到未來的路,當初你跟爸爸一起接受調查,卻什麼都不願意告訴我,要我為你擔驚受怕,你們什麼時候考慮過我的想法?”
“小玉,我就算告訴了你,你能做什麼呢,而且哥哥對你說的都是真的,你自己也察覺到了吧?”葉正儀的模樣那麼溫柔,話語卻十分殘忍,“我只是不想讓你活在夢里,你離開這個家,離開哥哥,去繼續你的學業,你能讓自己幸福一輩子麼?”
“哥哥不在的時候,你無法反抗柳元貞,被他綁架,別說輪渡上的事情了——”
“不要說了。”明玉的眼尾有些紅潤。 “沒有那昂貴的藥物,你都無法行走吧?”葉正儀嘆了口氣,“哥哥對你說這些,只希望你能好好休息,如果你很在意文憑的事情,這也是小問題,哥哥會為你解決的。”
軟硬兼施,他要她為現實屈服。
“在哥哥眼里,我的人生應該是什麼樣子的?留在這個家里,什麼都做不了,所有的事情交給你選擇嗎?”
“你留在這個家里,有什麼不好呢?衣食無憂的一生,大家都愛著你,希望你幸福,沒有任何危險,也沒有任何風雨。”葉正儀不懂她的固執。
除了這一方面,葉正儀也有自己的私心。 他發現,明玉並沒有跟自己更進一步的想法,這種發現讓他的內心十分不安,情感劇烈的翻騰著,促使他說出這些話、做出這件事。
他覺得把自己的妹妹養起來,讓她接觸不到外界,就不會再有欺騙自己的機會,只要她的世界里只有自己,他就能獲得她全部的專注,不再恐慌。
葉正儀認為,自己的手段已經足夠寬和了。 但他的妹妹哭得很傷心。
(四十)化為烏有
多年感情,怎麼會化為烏有?
曾幾何時,葉正儀和明玉都天真的認為,兩人的感情能走到最後。
風雨同舟,一路相隨。
她那麼想離他近一些,把他當做此生的目標,試圖跟隨他試圖走到更高的地方,那為什麼不能再貼近對方的心,要為了所謂的倫理道德,所謂的血緣讓步?
明玉覺得,不能再讓錯誤重復了,她也不能跟過去一樣,認為葉正儀是無所不能的男子。
可說出口的誓言,到底是否做數?明玉也不知道了,如果讓眼前的情況繼續惡化下去,兩人余恨綿綿,愛是有結局的,但恨很難有結局,走到兩敗俱傷的地步,只會留下痛苦。
血緣,糾纏不清的愛恨。
明玉無法把愛情當做人生里必不可缺的東西,她始終有自己的想法,也討厭別人幫自己選擇道路,如果再給她一次機會,她還會在年少時愛慕葉正儀嗎,她不知道。
這天晚上,明玉始終無法入睡,翻到以前寫的日記本,里面亂七八糟的青春,她只是猶豫了瞬間,就把日記本扔到了垃圾桶里。
“不要停在這里。”她對自己說。
多少次日夜顛倒,多少次嘔心瀝血,終於換來學業上的曙光,為此留級兩次再參加高考,不惜損耗生命換來的成績,自己怎麼能放棄呢?
如果說之前她對葉正儀的感情是朦朧的,把少女時代的期盼進行美化,合並幻想,對於強者的仰慕,扭曲了原本愛戀的意思,那麼她終於知道,自己終其一生要追求的東西了。
就像葉正儀說的,每個人都是自己世界的主角,這句話也可以理解為:自每個人出生起,就是獨一無二的主角,應該讓地球為自己旋轉。
她重新想起了葉正儀的話,很久都沒有動身。 十一月四號,窗外居然有暖融融的陽光,明玉隨著葉正儀前往w市,兩人之間的氣氛是凝固的,他們都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讓周圍的安保頻頻側目。
葉正儀先開了口,他表示葉子月昨天已經去過,姑外婆目前在住院,情況不算好。
等兩人到了醫院,正是下午四點左右,明玉始終一言不發,她已經無法說話了,甚至行走間都在搖晃,在這個關口,如果讓葉正儀再抽心神照顧自己,這場看望就變了味道。
隨著腿部力量不足,她無奈地攔住了葉正儀。 “哥哥。”她發出的聲音,自己都嚇了一跳。 葉正儀也發現,明玉跟不上自己的步子了,盡管他已經走得很慢了。
“不舒服嗎,”他迅速扶住明玉的身體,“哥哥帶你去休息,姑外婆那邊我到時候會照顧的,不用擔心。”
於是明玉跟她的外婆一樣,躺在醫院里接受著親戚們熱情的問候,亂七八糟的水果和補品堆在了旁邊的櫃子上,葉正儀怕她無聊,還拿了電子設備給她玩。
這個時候,門外面進來一個年輕女子,明玉不知道怎麼稱呼她,反正是自己的長輩,她的親戚太多了,在沒有計劃生育的年代,父親那邊她的同輩都有十幾個,因為家里也不缺錢,她的伯伯們平均一個人就有三個子女。
年輕女人說自己有腱鞘炎,想拜托葉正儀幫自己照顧年幼的子女。
葉正儀同意了。
葉子月之前就來過,醫院里病重的老人說,葉子月帶了很多水果,她自己吃不完,也吃不下,讓明玉幫她吃。
明玉肯定沒這個心情,還是勉強吃了兩口,畢竟長輩太熱情,她也不知道怎麼拒絕對方的好意。
水果吃到嘴里,也沒有怪味,明玉還是想吐,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迎著長輩混濁的目光,她越來越難受,像是在吃人的血肉一樣。
年輕的女人走入病房。
“小玉,長大了很多。”女人勉強笑道,她似乎無法社交了,心力交瘁的模樣。
明玉想說,只是幾年過去,你怎麼會如此痛苦?
如果過得不幸福,那就快點離開這里吧。 但以她的身份說出這種話,不算合適,她正在猶豫的時候,女人說:“小珩,我的兒子,你也看到了吧,他太難帶了。”
葉正儀抱著孩子走過來,他顯然太不熟練,姿勢十分僵硬。
明玉這才發現,這個孩子的手腳是畸形的,呼出的氣也是悶聲,像是被勒住了脖頸,硬生生吐出一口,把臉漲得發紫。
孩子五官從皮肉中凸起,口涎滴滴答答落下,他根本不像嬰兒的神色,眼距非常奇怪,甚至不在一條齊平线上,很像人為制作的宗教物品,說不出的恐怖與惡毒。
基因病,近親結合導致的基因病,讓人毛骨悚然。
這一切的錯誤,都來自於近親生子,到底要什麼樣的血淚史,才能給後人警醒?
子孫後代要怎樣的犧牲自己,才能讓長輩意識到近親結合的代價?
明玉是幸運的,她不是天生的痴呆兒,不是上天欽定的精神病患者,但這個家族到底怎樣才能停止錯誤,難道也讓她向先輩一樣,精神錯亂地走入長江,直到溺亡?
於空無一人的病房里淚水四溢,她覺得十分迷惘,無法痛恨自己出生於這樣的家族,無法痛恨自己無能為力。
有人走進來時,她還是往日里的鎮靜,看不出什麼異常。
一生都在病痛中反復折磨,她終身無法跑步、無法唱完一整首歌曲,就算曾經多麼美麗璀璨,也像夢境一般。
由於病痛失去健康、容顏、身材、以至於聲音,誰能想到,她和葉正儀是親兄妹呢?
明玉會嫉妒葉正儀,上天什麼把所有的東西都給予了他,讓他這樣走向輝煌的前路。
學校老師教育的仁義道德,不過是最正統的思想,她也是人,怎麼能從過往的經驗里脫身?
上天無疑是不公的,回顧前半生,她已經做到了問心無愧、盡心竭力,無論是關於夏薇的誣陷事件,還是關於柳元貞的綁架案,誰能說她有罪?
陰司地獄報應,不過是人給自己的道德枷鎖。 她再也回不到曾經的心境。
曾經的戀情就像一場泡沫,如果要以生命與前路做抵押,她甘願犧牲自己畢生的感情,換得一生不完美的成就。
聖人做蠢事,聖人說蠢話,前半生最好的寫照。
到底怎麼才能活到五百歲,她怎麼才能逆轉自己的命運?
明玉不想今生今世,都活在他人的掌控之下。 成敗、功過只有後人來說,無人代替她此刻的心境,無數次在生死邊緣徘徊,明玉發誓,她就算出賣自己的靈魂、肉體、精神,也要獲得世俗上的成功。
血淚鑄就的長路,醫學不能讓她看見未來,一年數千萬的花費,只是為了給自己續命,而自己能做的一切,就是成為不完美的人,走上荊棘遍地的前路。
再次望見葉正儀的面容,她竟心如死灰,為了活下去,平靜安然的活下去,她必須與他一刀兩斷。
刻骨銘心的愛戀,漸漸在記憶里流逝。 可當她白發蒼蒼,再次憶起曾經痛徹心扉的感情,是否也會後悔?後悔自己的純真被淹沒?
初戀或許是人一輩子難忘的記憶,她也不例外,明明能走到感情盡頭的兩個人,最終要分道揚鑣,曾經的諾言真的不做數嗎?為何自己要這麼絕望?
知道你是如此愛著我,知道這個世界里我們才是最般配,卻要為了自己的想法,一意孤行,維持著一生的絕對理性,成就現實意義上的善終。
她無法表達自己的痛苦,只是看著他靠在自己床頭困倦的睡去。
清醒的活下去,是作為人最難的地方。 明玉想摸摸他的發梢,獲得片刻的安慰,卻膽怯,退縮了。
眼前是此生摯愛,才會猶豫,才會躊躇。 妄想成全你我的完美,讓你走向我認為的前路,為此,我到底要如何流淚,才能犧牲這一生的愛恨,把所有情感都埋葬?
愛可以是掠奪,可以是成全,唯獨不能合二為一。
明玉不敢讓葉正儀發覺自己的眼淚。 她回憶起曾經看過的影視劇,那些少女雜志上的情節,往往女主人公的成全,都帶著血腥味的,然而男主的成全,往往是女主人公委婉的同意,即使她們已經付出了不可逆轉的代價,也要被迫接受。
她自己算哪一種,如何嘔心瀝血,才能換得兩人平靜的幸福?
或許明玉的選擇是錯誤的,但她不會後悔,比起在錯誤里沉淪到底,還是清醒著絕望更讓她有活著的感覺吧。
兄妹之情,還是男女之情,在這段感情里已經不重要,他們確實是各自人生中,獨一無二的人。
(四十一)留有情面
如果明玉和葉正儀的人生就像他們的表盤,其實是非常有意思的一件事。
他們都有一塊墨綠色的石英表。
假設明玉是秒針,這場追尋是循環的,秒針永遠比分針走得快,兩人順著時間滴答旋轉,於空間里不斷追尋,妄圖趕上對方獲得瞬間的重合。
滴答聲也是魔咒,秒針如果停滯,那麼分針如何轉動?
站在失控表盤上的兩人,隨著日月輪替,不會停止這場追逐,只是地位逆轉。
葉正儀幾年前的想法,其實和自己妹妹非常相似,覺得近親結合是錯誤的,既然他已經知道了是錯誤的,竟然還要為此沉淪——顯然,他沒有明玉一樣的決心。
醫生告訴明玉:“激素之前不是減量了嗎,現在可以停止使用了,切記按時用藥。”
“好的。”
醫生仔細打量著她的神色,感覺有些不對勁。 醫生清楚,多發性硬化會改變人的情感、認知、意識等等,畢竟是人體免疫攻擊大腦和髓鞘,造成的傷害也是不可逆轉的。
但這個話醫生會選擇告訴家屬,如果選擇告訴病人,病人可能當局者迷,沒辦法清楚的意識到。
快有兩個月的時間里,明玉就像被軟禁了一樣,她根本出不了家門,身邊只有保姆在喋喋不休,葉子月也是心大,這種情況了還沒有察覺到不對勁,她實在是太相信自己的一對兒女了。
明玉已經快一個月沒見過葉正儀了,她根本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在家里看電視,她也不愛看現在的泡沫劇,只能看電視里的紀錄片。
今天她又問保姆:“他什麼時候回來?” 保姆自然知道明玉說的是誰,也左右為難:“…這,我會試著聯系的,先生也忙著吧……”
其實保姆也快哭暈了,她按照以前的經驗照顧明玉,營養肯定跟得上的,家里的櫥櫃里塞滿了補品,而且她經常端來各種藥膳,但大小姐怎麼跟之前相比,消瘦了那麼多,簡直像變了個人。
如果作為雇主的葉正儀回家,一看自己的妹妹好像瘦了四五十斤,似乎是受盡了非人的虐待,為此要問責保姆,那保姆真的要暈倒了。
別說明玉天天怏怏的,也不愛動彈,她半躺在沙發上,眼睛無神,一副魂游天外的樣子,就給保姆嚇得魂飛魄散。
“你怎麼了,阿姨?”明玉詫異地問。 “……沒、沒事,大小姐,您還想吃點什麼嗎?我看您瘦了那麼多,很擔心您……”
“我剛剛吃完中午飯,不用再吃什麼,你跟她們一起去休息吧,”明玉摸了摸自己的臉,“真的瘦了很多嗎?好像是有點。”
她跟保姆解釋了自己使用了糖皮質激素的事情,目前已經停藥了,所以消瘦得比較快。
看見保姆露出安心的神色,她也走到洗手間里,端詳著自己的模樣。
“咦?”
跟年少時期相比,她的面容更有衝擊性,肌膚豐潤,眉眼穠艷,還是清麗派的長相,卻叫人覺得十分華貴。
如果說有人會中基因彩票,那麼明玉顯然是其中之一,父母五官的優點,她全部占了,而且她的瞳仁比尋常人要大,基本上看不見眼白,讓她的眼睛有種詭異的美感,像是能把人的靈魂吸進去。
保姆說:“洋娃娃一樣哦,真的很可愛、很漂亮的。”
這種美麗顯然是不出世的,過度的美麗。 保姆一直盯著她的臉看,無數次感慨人居然會長得這麼漂亮,居然沒有任何瑕疵,只是掃過來一眼,就叫人神思不屬。
明玉臉上的激素痘也淡去了,往日里發腫的面頰也恢復了一些,但絕不是她容顏的巔峰時期。
她其實已經習慣了發胖的自己,現在恢復了五六分的模樣,還叫她有些不適應。
保姆覺得她實在是長得太可愛了,這張臉的骨相太完美,甚至不顯年紀,說不定叁十年後,她還是這個模樣,讓旁人艷羨著。
不知不覺間,一月十六號到了。葉正儀的生日。
明玉和他已經快兩個月沒見面了,她也終於能出門了,被安保圍著邁出家門,她高興的差點跳起來。
不過在家里也沒辦法准備生日禮物,明玉干脆從衣櫃里找出了一條嶄新的圍巾,准備這樣意思一下,她原本自己用的,現在也沒辦法了,她想以後找個好點的機會再給葉正儀補禮物。
去飯店吃飯的路上,明玉在車里左顧右盼的,原始人終於能接觸到外界了,這種感覺讓她差點喜極而泣。
不過她顯然忘記了一件事情。
葉正儀過生日,既然在酒店里,不是在家里,那肯定不是家宴,是用來社交的宴席,所以酒店里有很多人,明玉剛剛一踏進宴會廳,就被里面的人閃瞎了眼睛。
說起來也很離奇,芳雲夫人也來了。 芳雲容顏依舊,嬌艷欲滴的女子。她穿著修身的深色長裙,細長的尖頭高跟鞋,行走之間,似乎有馥郁的香氣蔓延。
成熟女子的風韻在她身上展現的淋漓盡致,就像盛開著稠紅的玫瑰。
她於宴會廳里站立,紅唇勾起,一只手正自然地搭在腰上,另一只手正指著人,雪白的指尖晃動著,那副樣子,不像是挑釁,更像是調情。
明玉心底真的很想笑,是笑葉正儀有那麼多風流債。
其實在明玉心里,芳雲都跟葉正儀認識那麼多年了,如果夫人願意為了葉正儀離婚,他們倆人在一起,明玉也不會反對。
葉正儀說:“不好意思。”
芳雲最恨他無動於衷的樣子:“失憶了連我這個老情人都忘記了?真是絕情。”
葉正儀本來就很不耐煩,當他看見明玉笑眯眯走過來的時候,覺得不是煩躁了,是有點生氣了,明玉肯定聽到了他們的對話,但她居然是這個反應。
“夫人,好久不見。”明玉當然沒發現葉正儀生氣了,她想撮合他們,“哥哥,你們站著說話不累嗎,去旁邊休息會兒吧?”
“啊!大小姐!”芳雲瞪大了眼睛,“你看起來長好了許多,明太太廚藝太好了呀!”
“是啊,媽媽今天也來了吧?”
葉正儀平靜地說:“是的,她需要晚點到。” 明玉還想繼續她的撮合大計:“你們好久沒見面了,如果要敘舊,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葉正儀面無表情地側過身,“小玉,我有話對你說,你晚一點來找我。”
明玉這才發現他心情不好,不過她也不明白為什麼。
“呀,正儀你干嘛這麼嚴肅,像是要馬上教訓妹妹一樣,有這麼可愛的妹妹,你還不滿足嗎?”芳雲也很疑惑。
葉正儀對芳雲說:“你看她的意思,是准備做什麼?”
這話一出,明玉和芳雲夫人都嚇了一跳。葉正儀的語氣也不激烈,但其中的含義讓她們有點毛骨悚然的。
明玉的小心思被看透了,還被哥哥戳穿,她一時間頭暈眼花的。
芳雲是沒明白,葉正儀為什麼要把這件事說出來,按照他的性格,他根本不會這樣做。
葉正儀露出了笑容,眼神卻十分銳利:“沒錯,她作為我的妹妹,完全可以站在我們旁邊,試圖改善我們的氣氛,讓我們繼續發展你口中的舊情人關系。”
明玉有種大難臨頭的感覺,她想讓葉正儀別說了,也不敢開口,怕局面更加混亂。
連旁邊的芳雲都察覺到了不妙,她的聲音變了調:“正儀!”
葉正儀聲音不算很大,但他們周圍的人都能聽見,他是今天的主角,是壽星,更是將來的秘書長,無數目光是明亮的聚光燈,這里就是舞台的中心。
他冷睨著自己的妹妹,美麗的臉龐顯得格外絕情。
“明玉是我的親妹妹,她這樣做,我絕不能責怪她。”
“所以我愛的人,要把我推向別的女人的懷抱。”
悠揚的樂曲仍在播放,眾人卻神色各異。 這就像當場扔下一個炸彈,讓所有人都懷疑自己聽錯了,畢竟這也太離奇了。
明玉差點窒息了,她不敢置信地退後了兩步。 葉正儀真的瘋了。
他這番話說的曖昧不清,兩人還是親兄妹,就算舊貴族喜歡近親結婚,但世俗就是不允許的,在場這麼多人,兩人的關系再也撇不開了。
芳雲駭然不已:“正儀?”她左右掃視著這對親兄妹,怎麼都無法回神。
葉正儀悠然地說:“小玉,你還希望我說點什麼嗎?”
赤裸裸的威脅。
明玉還不能發脾氣,他倆曾經是真有感情的。 她只能滿頭大汗地說:“不用了……我希望哥哥早點結婚,我知道哥哥很在意我,但是成家立業也要提上日程吧……”
葉正儀頷首道:“好,既然你要這樣,我也不用給你留有情面。”
(四十二)對牛彈琴
“……”
明玉是有點驚惶的。
她從來沒見到葉正儀如此決絕的樣子。 她不知道,葉正儀特意抽出了大量時間,通過特殊醫療手段恢復了部分記憶,隨著時間的推移,當他想起越多,那些他親身經歷的過往,痛苦和失望就會越濃重。
因為這種治療時間非常久,長達數個月,葉正儀手上的事情正在節點,他沒辦法在這種情況下去恢復記憶,等所有的事情塵埃落定後,真正坐上秘書長的位子,他才去做了一系列的康復。
此時此刻,他多想問明玉——你口中的愛到底是什麼,如果愛戀只是瞬間,你為什麼要給我機會,讓我在你給的情感中沉淪,再也無法脫身。
曾經有多麼愛你,多麼在乎你,就有多麼恨你。
周圍的人好似變得朦朧,在這場感情的博弈里,燈光傾瀉,投下晦暗的、扭曲的陰影,順著兩人的衣角往上攀爬,像一道道看不見的枷鎖。
玻璃牆面反射出冷光,倒映著他們破碎的面容。
倆人的面容已經有些相似了。
遠處的葉子月趕過來,正巧見到這一幕,她恍然之間,只覺得他們是鏡像雙生。
“小玉。”
葉正儀撥開了明玉的一些碎發,慢慢撫上了她的面容,這種過於親昵的舉動,叫周圍的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哥哥不想殺了你。”
眾人還以為是多麼柔情蜜意的話,但葉正儀眼底不是愛了,已經是扭曲的殺意了。
明玉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她立馬推開了葉正儀,連連後退之下,險些摔倒。
葉正儀站直了身體,柔光落在他的眉眼處,太妃糖色的眼睛里,沒有任何波動。
“干嘛呀,你們吵架了?”葉子月扶住了自己女兒,她趕緊上下打量著明玉,發覺她沒有什麼傷痕,才嗔怪道。
芳雲也不是傻子,她笑眯眯的打了圓場:“明夫人,我看正儀像是有什麼心事,你和大小姐先去休息會吧?”
“不用你們來說。”葉正儀像是真的神志不清了,他擋住了明玉的腳步,似乎一定要在大庭廣眾之下,讓明玉拿出應有的態度。
比如他的下一句話,就讓所有人都大腦空白。 “兩年前你問哥哥,如果走到結婚那一步,應該怎麼規避未來的風險。”
葉正儀露出笑容,他好似真的回憶起了曾經的柔情,眼尾都是紅潤的:“現在哥哥想問你,你說的是真的嗎?”
葉子月大驚失色:“什麼?你們還說過這種話?”
“哎呦!都是一個祖宗啊,”旁邊有個親戚看不下去了,著急忙慌地拉著葉正儀,“你干嘛這樣問你的妹妹,感情不都是你情我願的,你這樣做,跟逼她有什麼區別!”
每次葉正儀想要落淚,明玉也是如此。 她勉強回答道:“是真的,生日快樂,哥哥。”
“你到現在還要騙我。”
堪稱混亂的場面,葉正儀想,自己的生日就像潮濕的雨,水寒骨痛,他再也走不出曾經的陰影。
這個時候,混亂的場面之外,有兩個人正在對話。
唐敬霄利落地轉身,旁邊融入陰影的是真夜,他倆沒有收到葉正儀的生日邀請函,但是他們也不會放棄,自然有手段走進宴會廳。
唐敬霄神色譏諷,白皙的面容好若冰雪。 “親兄妹居然會談到結婚,真是惡心。” 真夜掀起眼皮,面容暴露在光线之下。 唐敬霄對他的神色十分震驚:“怎麼了?還是忘不了她?葉正儀妹妹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你都快被葉正儀弄死了,忘記他前些日子拿著槍衝進醫院,把槍頂在你的腦門上了?”
要不是葉正儀老師攔著,真夜早就死了。 但他居然會說:“大小姐看起來很傷心。” 唐敬霄瞬間無言以對,他感覺自己在對牛彈琴,真夜也瘋了。
“其實我早就應該知道了,她那麼在乎葉正儀,怎麼可能單純的出於親情,舊貴族喜歡近親通婚……”真夜說到中途,突然啞聲。
如果葉正儀和明玉真的結婚,他們是沒有任何機會的。
“他們是亂倫!什麼近親通婚,說的好像是合法合理的事情一樣!”
真夜恢復了平靜,他毫不猶豫地說:“我們合作吧,我不會讓大小姐和他在一起。”
說起來,這對兄妹不能幸福的原因,眼前這兩個人都逃不了干系,一個給明玉注射奇怪的藥物,把她扔入長江,一個要在這種情況下強奸,導致明玉感染後高燒,爆發重症疾病。
如果明玉沒有患病,沒有遇到這一系列的悲劇,她可能會與葉正儀走到最後,是少女雜志里得到善終的主角,擁有快樂、幸福的一生。
但他們不這樣做,他們的結局會是什麼樣子呢?
真夜當時已經對她有好感了,他或許只能看著心愛的女人步入婚姻的殿堂,自己孤寂一生。
可唐敬霄在這個世界里,到底是什麼角色? 遠處的明亮的燈光下,發生了新的變故。 葉正儀有個習慣,就是把所有事情分開處理,簡單來說就是公私分明,常人可能也有這個習慣,但絕對沒有他這樣極端,居然工作的時候不會看家人的任何消息。
因為他是很容易被外界影響的人,如果葉子月告訴他,明玉今天逃課啦、不好好寫作業、在外面玩耍這個點還沒回家,他就無法集中注意力,到了心亂如麻的地步。
他是很容易被情感左右的人,也容易做出極端的事情。
譬如現在,明明是自己的生日宴會,還是自己的升職宴,用來邀請各方來賓的場合,他被明玉的話刺激之後,竟然要當場問責自己的妹妹。
他就是想這場底下的戀情浮於水面,讓所有人都知道,兩人有過愛戀。
明玉被葉子月拉到一個單獨的房間里了,她臨走之前,又見到他朦朧的淚水。
“小玉……”葉子月猶豫著,“你想跟你哥哥結婚嗎?還是說,你以前有過這樣的想法呢?”
“媽媽,我不想說這些了,想你體諒我。” “好吧,那你待在這里,媽媽叫服務生給你送點東西吃,先不要出去了,我怕正儀又情緒激動……哎。”
明玉點了點頭,她目送葉子月離開了房間。 服務生叁十分鍾後就過來了,桌子上的食物她也沒吃,就在房間里睡了過去,明玉本身就很容易累,她的身體無法跟常人相比,情緒大起大落,自然覺得疲倦。
當明玉再次醒來時,根本不知道是幾點,窗簾被拉住了,她剛剛起身兩步,旁邊冷不丁傳來熟悉的聲音。
“哥哥有話對你說。”
明玉嚇得不輕:“什麼?”
葉正儀坐在旁邊的沙發上,他放下撐著額頭的手,面如霜雪。
接下來的這場對話,成為情感崩盤的節點。 “你沒有否認過曾經的愛,那麼我再問你一次,你還愛我嗎?”
這種問題明玉還是能回答的:“是的。” “好。”葉正儀站了起來,他身量太高了,讓明玉有很強的壓迫感。
“我說的,是讓你把我當做你的丈夫一樣愛著,你做得到麼?”
“……”明玉大腦宕機了。
葉正儀摸了摸她的臉,很親昵的舉動,直到摸到她的唇瓣。
“你要我重新做你的哥哥,做你的親人,”他這樣說著,居然露出了一縷輕蔑,“我對你是太溫柔了,讓你有不切實際的幻想,覺得辜負了哥哥,也不用付出代價,是不是?”
明玉趕緊解釋道:“不是!我之所以這樣選擇,全是為了我們有更好的結局而已!”
“你的選擇是放棄吧,你還是沒有我愛的多。”
明玉根本說不過他,直到葉正儀的手箍上她的脖子,她都沒有反應過來。
“哥哥……”她的瞳孔緊縮了。
“哥哥恨你,想殺了你,你對感情不負責任。”
“如果你真的離去,哥哥不會獨活。” 葉正儀的手一點點收緊,冰冷的手貼著明玉的肌膚,他並沒有很用力,但明玉已經呼吸困難了。
明玉拼命掰著他的手,感覺自己在生死中多次徘徊,剛得到喘息的余地,他突然吻了住了自己的唇瓣。
相似的眼珠被黑暗淹沒,明玉被他帶著接吻,她的唇瓣被吮吸著,吐息交融,直到被按倒在沙發上,她還在纏綿中無法回神。
肌膚觸到沙發的布料,明玉才發覺,原來自己不是在酒店的房間里,而是在一個未知的地方。
她本身對酒店也不熟悉,這里光线灰暗,所以她到現在才發現。
(四十三)成癮性
屋子里的暖氣開得很足,讓明玉的頭有些發暈,身上的T恤過於寬大,掙扎之間,她的脖頸處露出了大片雪白的肌膚。
明玉消瘦了太多,這件T恤她已經不能穿了,像小孩子穿大人的衣裳一樣,不算合適的穿搭。
由於葉正儀剛剛掐了她的脖子,強烈的窒息感下,她的眼睫沾著淚水。
正常情況下,葉正儀差點掐死自己的妹妹,必然是悔恨的、無力的,但他看見明玉紅潤的眼睛,由於痛苦溢出的眼淚,他竟有種詭異的快慰。
葉正儀往日里也見過她的眼淚,他覺得明玉落淚的時候很可愛,加上她此刻脆弱的模樣,讓葉正儀內心的暴虐感陡然迸發。
想讓她為自己而痛苦、為自己而迷亂,特別是這張臉的主人,是自己的親妹妹,讓她露出極度失態的模樣,是什麼都比不過的精神刺激。
淤青布滿明玉的脖頸,按說葉正儀應該憐惜她,但他在內心里暗罵了自己。
生理反應不會欺騙自己,他勃起了。 明玉咳嗽著,還不死心地說:“哥哥,你不用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你放我走,我不會來打擾你的——”
葉正儀內心各種欲望夾雜,一方面是倫理道德,一方面是身體給出的反應,他把自己扔進了油鍋里。
葉正儀想,明玉還是太傻了,他此刻並不想放她走,見她唇瓣張合的樣子,他腦海里全是下流情色的場面,想讓她也跟自己一樣,在情欲海里沉迷。
葉正儀確實不算好人,比如他現在把明玉推到在沙發上,還露出勉強妥協的模樣:“好吧,那你幫幫哥哥,哥哥就讓你回家。”
明玉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什麼?” 葉正儀見她呆滯的樣子,心底有些發笑。 他帶著明玉的手摸到自己的皮帶扣,又往下帶了一些,讓她的手蹭到勃起的性器,隔著一層布料,都能感到滾燙的溫度。
明玉嚇得臉都變了:“哥哥……你還是自己解決吧。”
“咔噠”一聲,葉正儀解開了自己的皮帶扣,他半跪在明玉腰側,碎發擋住了他的眉眼。一只手就要掀開明玉的T恤,兩人肌膚相觸,相似的血液在涌動,明玉打了個哆嗦。
隨著葉正儀俯下身去,這場博弈他也贏了。 “哥哥!”明玉快暈厥了,“我幫你,我幫你。”
她硬著頭皮往下摸,又被葉正儀抓著手,五指摸上男子濕潤的陰莖,十分滾燙的溫度,指尖還能感受到其上蜿蜒的青筋。
“你對哥哥太好了,”葉正儀這樣說著,又去親她的唇瓣,“愛你。”
明玉被他一套連招下來,都忘記原本要做什麼了。
她顯然是不熟練的,在給男人手淫這方面,而且身上親自己的是哥哥,她這種不熟練就成了僵硬,只感覺自己手心濕淋淋的。
被他帶著上下擼動著雞巴,或許都有幾百下了,明玉的手腕十分酸澀,可他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反應。
“嗯……這樣我沒感覺呢。”
明玉瞬間崩潰了:“哥哥你還是自己來吧。” “不然,小玉你把衣服脫了吧?”葉正儀呼吸頗為紊亂,重新坐直了身體,“嗯……你不用擔心什麼,我只是想快點射出來。”
“如果我不脫衣服,哥哥你要怎樣?” “那我們就這樣耗著吧,小玉你辛苦了。”葉正儀的臉有些紅潤,說出這個話的時候,倒是十分平靜。
明玉想來想去,就把自己的T恤脫了,她里面就是一件米色的裹胸,只是下半身的褲子沒動,她給自己催眠,就當小時候跟哥哥出去游泳得了。
葉正儀顯然跟她的想法不在一條线上,他摟著明玉的腰,把她固定在自己身上,還解開了明玉的胸衣卡扣。
“哥哥!”明玉快嚇暈了。
“噓,你如果要這樣大喊,哥哥會把你的嘴堵住哦。”
明玉覺得他真的會這樣做。
胸口的軟肉被含住了,她迫不得已咬住自己唇瓣,不讓自己喊出聲。
濕潤的口腔裹著奶尖,滾燙不已,隨著酥麻感傳遍全身,她只能攥著他的頭發,纏綿的水聲響起,她被重新推到了沙發上,小腿都在空中亂踢著。
胸口的軟肉變得艷紅,奶尖凸了出來,隨著男子舌尖的勾動,全身的快感好若火燒。
“這個時候不叫嗎?”葉正儀嘆息道,“哥哥沒讓你舒服啊。”
他湊上去跟自己妹妹接吻,在她意亂情迷的時候,把她的衣裳全脫完了。
葉正儀分開了她的腿,往下摸去,柔軟的縫隙里都是水,大腿內側的肉都在抖,自己妹妹顯然是有感覺的。
“你真的很不喜歡叫啊,”對此,葉正儀非常不滿意,“那我們玩點別的。”
“哥哥,放過我吧……”
“啊,你還能清醒的說話嗎?”
明玉覺得,如果要上床,葉正儀話也太多了。 她干脆准備裝死,自暴自棄的躺在沙發上,但葉正儀顯然不會放過她。
又是一次纏綿的吻,他用舌尖勾勒她的軟齶,涎水交融中,葉正儀摸到了濕潤的軟肉。
嬌嫩的逼口很小,沒有他半個手掌大,葉正儀摸上去的時候,除了血氣上涌的感覺,詭異的興奮感也充斥著他整個大腦。
兩人唇瓣分離,淫靡的絲线在晃動,隨著動作,明玉被迫躺在了葉正儀懷里。
“唔——”她下意識地掙扎著。
黑暗之中,帶著水聲的巴掌聲傳來,接二連叁,除了火辣辣的痛感,嬌嫩的皮肉紅腫了一些,還有被摩擦到的陰蒂,在每次虐待之中,傳來激烈的快感,讓她全身像過了電似的。
“哥哥……哥哥,求求你——”
明玉抓著他的衣裳,眼睛掉出眼淚,又很快松開了手,五指不自然地扭曲著。
男子溫熱的手心包住肉阜,在巴掌過後,就開始曖昧揉動,淫靡的汁液淌了他一手,被他揉著整個肉逼,快感是綿長而緩慢的。
正在明玉緩和的瞬間,巴掌又落了下來,隨著巴掌聲,還有她的哀求聲,陰唇包裹著陰蒂,帶來的性刺激並不完全,不然就是更恐怖的折磨了。
“哥哥——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她哭得很慘,眼淚打濕了發絲。
“真的嗎?”
葉正儀的指尖分開了黏膩的縫隙,劃過每寸艷紅的嫩肉,淫水不斷從逼口涌出,速度越來越快,連身下的沙發都濡濕了。
“你沒有做錯什麼。”葉正儀從茶幾上拿起自己的領帶,一頭綁在了她的脖子處,一頭攥在了自己手里。
在窒息之中,明玉的腦袋里一團亂麻。 她的腿被葉正儀壓住了,皮肉拍打的聲音還未停止,整個縫隙都在發燙,汁液四濺,再怎麼求饒都沒用,隨時面臨窒息的風險,讓她的精神高度緊繃著,細微的熱潮都能放大無數倍。
敏感的陰蒂頭被扇倒了,又被指尖劃過,穴口溢出的黏膩水液,成了巴掌最好的潤滑液,她的小腿都抽筋了,在極度的快感中無法脫身。
她不想在情欲中失控,只能求饒道。 “哥哥……等一下……”
“可是,你馬上要高潮了吧?整個身體都在抖呢。”他這樣說著,真的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然後葉正儀就把手上的水擦到她的胸口,看著她在情欲中反復掙扎,神色都是迷惘的,畢竟臨門一腳就到達了巔峰,被自己這樣對待,肯定是十分難受的。
確實,明玉感覺到了恐怖的空虛感,她快被折磨死了,差一點,就差一點——
“想不想要哥哥幫你?”
明玉差點就同意,但她又反應過來,自己不能向他屈服。
葉正儀都快氣笑了,他干脆俯下身,在自己妹妹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用舌尖慢慢劃過縫隙,下一瞬間,鋒利的牙尖咬住了陰蒂,含在口腔里不斷摩擦。
好像看到了天堂的白光,逐漸積累的情潮一下子爆發出來。洶涌襲來的快感,讓明玉整個人都神志不清了,在小聲的哭叫中,她四肢都開始痙攣起來。
“啊……!”
齒關還在摩擦著軟肉,延長了這場絕頂的高潮,她含不住口中的涎水,任由它們落在下巴,每一寸肌膚都泛著情欲的粉紅。
穴口溢出的大量水液,打濕了葉正儀的眉眼。 他慢悠悠坐起身來,欣賞著她的失態。 “都這麼舒服了,也不感謝哥哥。” 葉正儀把她抱在懷里,一邊親她的臉,一邊道:“總這麼不聽話,哥哥也總是慣著你。”
明玉累得不行,根本不想回復他的話。 葉正儀不喜歡她不說話,而在情欲之中,明玉也不喜歡喊出來,她寧可咬破自己的唇瓣。
為此,葉正儀是有個想法的,他需要一點時間。
“好了,是不是很累?”葉正儀自己也不是重欲的人,也不在乎自己的情欲了,他怕明玉太累了。
明玉趴在他肩頭“嗯”了一聲。
“我們去洗澡吧?”
“……”明玉怏怏地說,“我自己一個人洗澡吧。”
“你還能走路嗎?別說糊塗話了。” 十五分鍾後,明玉就被他放到了浴缸里,面對旁邊擺弄洗浴用品的葉正儀,她突然很想睡過去,但現實肯定不允許的,她只能在浴室明亮的燈光下,讓他給自己洗澡。
比起明玉的焉頭巴腦,葉正儀倒是很自在,他還有心情問:“你喜歡什麼味道的?”
這倆雖然是親兄妹,但這種情況還是第一次,反正明玉能做到完全無視他。
葉正儀是個成年男子,她也很少跟男人有接觸,自然會覺得不自在,但葉正儀這個人就很惡劣,能用各種方式打破她的思維。
葉正儀最討厭她恢復冷靜的模樣,像之前的纏綿不存在了,只是他的一場幻想。
“小玉,”他慢悠悠地說,“你很討厭失控吧?”
明玉沒理會他。
葉正儀看她油鹽不進的樣子,再次確定了內心的想法,他親了親她的唇瓣,輕聲道:“失控不可怕,成癮才可怕呢。”
(四十四)噩夢頻發
明玉又把葉正儀當透明人了,這是她的一項天賦,她能完美的無視一個人。
葉正儀也沒再計較什麼,他把自己妹妹放在床上,就去旁邊看文件了,他好像一直很累,包括生日的夜晚。
明玉也睡不著,她走過去看葉正儀寫字。 “不累嗎?都這麼晚了。”
“這話應該我對你說。”明玉回答。 葉正儀示意她做到自己身邊,也沒再讓她回去睡覺了。
明玉知道,葉正儀寫得一手好字,遒勁有力,凜然有風骨,她忍不住盯著看了一會兒。
葉正儀當然注意到了她的目光。
“寫字不添字,添字打板子——書法老師告訴我的,我是受了不少板子,因為我寫字總喜歡塗塗改改。”
明玉有些驚訝。
“看不出來嗎?”葉正儀釋然地笑起來,“其實哥哥年少的時候,是非常優柔寡斷的,雖然我自己認為是謹慎和小心,但姑父總會給出不一樣的評價。”
“包括我寫字也是一樣,我總覺得自己寫得不夠好,總是想在原基礎上修改,添一筆、兩筆,後來做事也是這樣,我現在已經改掉了這個習慣。”
“這很難做到吧,這是關乎人的性格。”明玉回答。
“你也知道,哥哥不是激進的人,至少對外界事物來說,處理工作上的事情,在我二十多歲的時候,總是懷有不忍,”葉正儀說到這里,顯然猶豫了,“後來,我知道我不是一個人在活著,就不會有這種幼稚的想法了。”
明玉沒太明白:“為什麼你會這樣說?” “因為如果我是獨身一個人活著,就算被罵優柔寡斷也無所謂,但是我還有你們,小玉。”葉正儀垂下眼簾,“想著要保護自己身邊的人,就不會有其他的想法了。”
“我見過太多失敗者的下場,沒有任何人得到善終,我必須對自己起誓,絕不會讓這個家淪落到這種地步,然而人要獲得什麼,就必須犧牲什麼,就算是看不見的時間。”
葉正儀被情感左右一生,也能隔離其他的情感,為了所愛之人的幸福,他不得不摒棄自己的猶豫,畢竟其他人跟自己的家人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
於幾年前被帶走調查的前夕,明遠安跟葉正儀有一場對話。比起葉正儀的萬千思緒,明遠安出奇的鎮定,還有心情整理書房里十幾個保險櫃,他一腳踹開旁邊的沙發,仔細一看,原來底下全是一捆捆現金,都是手底下的人送的。
“一個箱子只能裝幾百萬現金,你給她們的太少了。”
葉正儀說:“姑父,這樣遲早會出問題的。” 明遠安看待一件事情,總是過於相信自己,而葉正儀看待一件事情,總是過於謹慎,這讓他們經常不歡而散。
而葉正儀之所以有這樣的危機感,全是來自於他看到的東西,他過於細膩的性格,能讓他察覺到一些微妙的變化。
當初在度假山莊,葉正儀的下屬急忙趕來,說有東西轉交,原來是幾月前家族後輩失手打死了人,那母親砍下孩子的手,帶著殘肢將要上訪。
現在下屬急忙趕來,是已經攔不住了,只好把其母親強行帶走,葉正儀原本打算親口問問來龍去脈,卻沒想到,他走到轎車的後備箱附近,只看到了流淌的血。
殺人滅口,殺人凶手是自己的親人,他殺了一對母子。
葉正儀只覺得頭痛欲裂,那小輩驚慌失措,手里還攥著刀,就要尋求葉正儀庇護,但葉正儀自然不會讓他進這個家門。
再說幾日後,葉正儀與明玉去往w市,兩人有段時間是分開的,在明玉去看望病重的長輩時,他正在處理一場荒誕的鬧劇。
家族里的小輩在醫院和護士產生了糾紛,一問,叫人怒火中燒,原來是神志不清的小輩貪淫戀色,再一查,說是氣打多了,葉正儀還沒回過神,旁邊的女子就哭喊,說又吸什麼笑氣,原本發誓要戒掉雲雲。
從口袋里掉出七八個綠色的小瓶子,原來是笑氣瓶子,這長輩病重之下,小輩也不知道在做什麼,葉正儀問那女子,平時男子在做什麼,女子更是情緒崩盤。
“拿著那杯子,像是奶茶杯子,誰知道在吸毒啊!”
如果讓明遠安想著怎麼處理,他先罵罵咧咧一頓,然後用雷霆手段把所有痕跡消除,連帶著幾個不成器的小孩全部打包出國,換個身份去生活,眼不見心不煩多好。
但葉正儀跟他想法不同,他認為這種人死了也好,免得帶來更多的麻煩,為什麼還要盡心竭力為他們謀劃,那不是自找苦吃。
曾經盛大的家族,早已被白蟻啃噬。 就像明遠安說的,他們是一條船上的人,葉正儀再怎麼不虞,也只能為家族里的小輩殿後。
這兩件事過去,葉正儀的危機感在不斷加重,但以他的性格,他不會把其中任何一件事告訴明玉。
他們只要出生在這個家族,就不可能獨善其身,無論是每一分金錢、每一分權利、還是每一滴血液,都與家人們脫不了干系,他們只能為自己謀劃。
比如明遠安有個非常恐怖的操作,他把別人送給他的煙、酒、古玩、還有金條,全部扔到了地下室里,結果一個市的地下室不夠,還要去隔壁市建一個,他到了這個位置,也是肆無忌憚起來,做事高調到讓人咂舌。
所以葉正儀根本無法入睡,他必須要為自己愛的人謀劃。
明玉看出來了,他此刻很擔憂。
“現在祝哥哥生日快樂,還來得及嗎?”想讓他寬心一些,明玉猶豫著說。
按照他們家過生日的習慣,生日寧可早過,也不能延遲過、晚過,目前,明玉不知道現在是不是一月十六號,她有些遲疑了。
“謝謝,同樂。”
葉正儀是不知道如何回復的,這個回復顯得比較客氣,更像是禮節性回復,但他只會說這個,一番思索之後,他也不想讓明玉覺得疏離,於是補充道:“小玉天天開心,哥哥最大的願望。”
明玉看見他柔和的眼波,一時間啞然了。 如果這是葉正儀的生日願望,他是否點蠟燭了呢?
明玉聽說,許願望的時候不可以把願望說出來,不然願望就不靈了。
但明玉相信,葉正儀會自己實現這個願望,而不是依靠上天。
懷抱著這種想法,明玉說話的語氣都柔軟許多:“哥哥,你要是真的很忙,讓我走吧,你不可能關著我一輩子的。”
葉正儀對此沒什麼反應,他淡定地說:“你不用對我說這些,我不想讓你傷心。”
可是,明玉還有學業要完成,她不想留在這里,這樣她什麼都做不了。
“哥哥,你不是漢武帝,我也不是陳阿嬌,不需要你金屋藏嬌。”
話音剛落,葉正儀笑了起來。
歷史上近親通婚的,漢朝算是一個例子了,那關系簡直剪不斷,理還亂,漢武帝和陳阿嬌是表姐弟通婚,青梅竹馬,陳皇後最後卻幽居長門宮,也是令人唏噓。
“小玉,哥哥脾氣真的算很好了。”他注視著明玉的面容,又道,“這里也不是什麼金屋,我也不是漢武帝,如果你今天晚上真的睡不著,就在這里陪著哥哥吧。”
於是明玉就在他旁邊躺著了,她原本是准備在葉正儀耳邊碎碎念,讓他放自己離開,可是在筆尖沙沙的書寫中,還有兩人輕淺的呼吸聲里,她最終緩緩闔上了眼睛,進入了十分甜蜜的夢鄉。
葉正儀調整了一下燈光,安靜地坐在她旁邊。 一片靜謐之中,他波動的心也罕見的安寧下來,或許這就是他所期盼的東西,幸福與平靜。
為摯愛擋去風雨,在自己身旁安睡。 他的一生都是因為情感活著,這種堪稱燃燒生命力的行為,葉正儀卻沒有痛苦過,他已經把這些當成了自己的畢生所求。
他總是想保護心愛的人,那麼在意明玉感情的點滴,也是害怕真情錯付。
電腦屏幕上,來自各方同僚的問候,他恍惚著想,如果真的能和她走入婚姻,自己著一生的付出,是不是換得了回報,得到了眾人的祝福?
明玉忘記了,葉正儀還沒有忘記。
明玉幾歲時,總喜歡抓著積木亂晃,長大後,她想要搭建出兩個人的世界。
為此,葉正儀大學准備學習建築設計,未來做建築設計師,成全年少時的夢,甚至多次考慮過轉專業,跨專業考研,讓周圍的人十分不理解。
在這場情感的背後,到底要付出多少心血,才能逆轉?
他想著想著,也睡著了,睡夢之中,卻噩夢頻發,美夢無法成真。
(四十五)流行感冒
1月20號,第叁次流行感冒頻發。 新聞頻道正在滾動這一則消息。
其實明玉的計算有點問題,她總以為自己有十幾個平輩,那是她沒算家族旁支,而且遺忘了一些人,如果讓葉正儀來算,他會說,兩人的平輩大概有四十多個人。
人越多,就越容易出問題。
明玉不知道外界的變化,她正在床上發呆,剛剛試圖打開臥室的門,卻被人從外面反鎖了,屋子里十分寂靜,想找點事情做,也不知道做什麼。
不過葉正儀把她囚禁起來,其實也算讓她休息了,至少在這幾個月里,她的身體恢復了許多,病情逐漸步入平穩期,不會出現嚴重的復視和說話困難了。
保姆過來送水果的時候,門被打開了,明玉拔腿就想走,沒想到被人壓到了床上。
“小玉,你去哪里?”葉正儀把她按在床上,在保姆驚恐的目光里吩咐道,“去把東西拿過來。”
明玉發現了,妄想跟葉正儀講道理,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葉正儀把她抱在懷里,從旁邊的箱子里拿出了什麼東西,金屬物品碰撞的聲音,接著,明玉被他戴上了皮革制成的手銬。
鎖鏈從手腕處一直拖到地上,最後定死於床頭櫃,鎖鏈的長度明顯是不夠,她甚至都不能自己去洗手間。
“……”
葉正儀做完這一切,十分淡定地說:“你有什麼不舒服嗎?”
明玉沒理會他。
接下來,明玉看見他拿出自己的戶口本、身份證、銀行卡、醫保卡、出生證明、學生證……一系列文件。
明玉真的崩潰了:“你到底要做什麼。” “你要為自己說的話負責,跟哥哥結婚。” 明玉感覺他真的瘋了:“我不願意……我怎麼可能和你結婚?我還沒有大學畢業,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啊。”
葉正儀此時沒有體諒她的心情:“你所追求的東西,沒有你想象的那麼重要。”
“哥哥,如果你真的讓我補償你,我有一千、一萬種方式,就算這輩子只為你而活,我也做得到,而不是像你這樣,讓我永遠活在你給的世界里。”
葉正儀沉默了半晌。
上天如此厚愛這對兄妹,讓他們的容顏極為美麗,正常人在面對他們的傷懷時,總會不斷動搖,而然兩人看見對方的面容,只有相對泣血的感覺了。
葉正儀臉色不算好,他反復平復著自己的情緒,最後說出來的話,叫明玉無法回神。
“哥哥心里,愛情就是跟生命化等號的,”他在明玉面前,總是容易被自己的情緒帶動,止不住地流淚,“你輕易走出去了,你有沒有想過,哥哥該如何自處呢?”
“之前哥哥那麼果決的拒絕你,你還要這樣愛著……等我終於走出這一步,你竟然要告訴我,這一切都是泡影。”
明玉看到他的傷懷,自己也傷懷起來了。 “再吵個你死我活,也沒有意義,我多次想問你,問你為什麼要拒絕,到底是因為血緣讓你止步,還是你根本就沒有愛過我,或者我對愛情的理解有錯誤,左思右想下,我發現這些都不重要,你只是不愛了而已……”
葉正儀倦怠地闔上眼睛。
明玉的內心是空洞的,她不知道如何回應他的話,他的情感。
她好像成為了一個機器,無法理解他人的情感、情緒,只能跟隨著曾經的經驗行走。
很多人都覺得愛的反義詞是恨,當然,這是有道理的,但葉正儀從來不覺得是恨,他認為是不在乎,譬如現在,他如此痛苦的情況下,明玉竟然無動於衷。
明玉說:“哥哥,對不起。”
葉正儀又問她:“真的不跟哥哥結婚嗎?” 到底什麼樣的結局,才不算一場辜負? 明玉看見他出去了一趟,隨後進來,手里多了一個盒子,甫一打開,滿室華光,是一顆阿蓋爾粉鑽,稀世粉鑽,兩側各鑲一顆梯形無色鑽石。
很多女孩子都喜歡的款式和顏色,開在手指上的櫻花。
一個跟自己愛欲糾纏的男子,在這種場合下,送自己這麼名貴的禮物,含義也不言而喻了。
這顯然是象征著求婚的戒指,但很少有人求婚選擇粉鑽,因為男方也要戴戒指,女方選擇櫻花粉色,難道男方也要戴這個顏色嗎,明玉不明白。
葉正儀把她抱在自己懷里,接著執起她的手,吻了吻她的手指,很珍愛的模樣。
明玉能聽見他激烈的心跳聲,咚、咚、咚。 成年男子的胸膛緊實而寬闊,她也覺得暈眩,她發覺葉正儀正慢慢垂首,在她帶著手銬的時候,還是把戒指推上了她的無名指。
“以生命和永恒許諾,永遠保護你、愛著你、照顧你,你是我這一生中,最重要、最愛的人。”
為何你此刻的許諾,要用淚水作證。 明玉仰頭看著他,發覺他焦糖色的眼睛里,落下一些淚來,順著下巴滑下來,甚至砸到了自己的面容上。
明玉想,葉正儀是在她面前哭過最多的男人了,他或許真是月色下的長江,一生奔涌向遙遠的東方,始終不會停止腳步。如果他們沒有遭受過曾經的悲慘,自己是否能為他擦去淚水?
明玉手腕上還戴著枷鎖,但困住的不是她,是深愛自己的男子。
在葉正儀吻上她的唇瓣是,她嘗到了眼淚的苦澀,舌尖相觸,火熱的氣息交融著,兩人倒在了床上,鎖鏈在空中嘩啦作響。
葉正儀的領口扣子解開了,露出大片猙獰的傷痕,明玉覺得有些刺眼。
葉正儀卻說:“這是哥哥成功的證明。” 明玉忍不住抱緊他的身體。
衣衫盡數褪去,屋里的氣溫節節升高。 葉正儀很喜歡接吻,但他的技術顯得十分青澀,他特地放慢了動作,每次接吻都很纏綿,人面紅耳赤的水聲不絕於耳,隨著兩人唇瓣分離,帶出了一條淫靡的絲线。
明玉看著他拿出避孕套,深藍色的包裝,他的臉上覆著一層吸汗,隨著撕拉一聲,他愣住了。
“你怎麼了?”
“……”葉正儀不會告訴她,其實他分不清避孕套的正反,他最開始都不知道避孕套有正反面,是挑選的時候看見有人評論了,好巧不巧,他選了一個包裝上沒分正反面的。
所以他把避孕套扔了,從床頭櫃拿了個奇怪的夾子,純黑色的夾子,在明玉雪白的肌膚上,顯得格外刺眼。
“……哥哥,這是什麼?”
葉正儀親了親她的臉:“你馬上就知道了。” 明玉的手被壓到了頭頂。
葉正儀給她手腕上的軟綢打了個結。 很快,明玉就知道這個夾子是做什麼用的了。 葉正儀俯下身時,空氣里傳來淺淡的白花香氣,濕潤的縫隙被指尖分開,水液順著男子的動作,逐漸黏膩起來。
嫩紅的陰蒂剛探出頭來,被夾子狠狠地咬住了,隨著開關被打開,堪稱恐怖的震動頻率,瘋狂地折磨著最敏感的部位。
“啊——”
非常嬌嫩的軟肉,明玉忍不住叫了出來,疼痛混雜著快慰,她的腿緊繃著,眼睛里逐漸蓄滿了淚,所有的感覺都集中於一點,腦袋里一片空白。
密密麻麻的吻落在了明玉的脖頸處,葉正儀慢慢親著她,又把自己的指尖肏進了甬道里,軟肉層層迭迭包裹著手指,他往里面按壓,水也淌了他一手,有些蜿蜒到手腕了。
葉正儀觀察著她的反應,發現了讓自己妹妹舒服的地方後,一下下往那塊敏感點按過去,陰道里又濕又熱,好像能把他的手指融化。
隨著又一次情潮來臨,她的四肢都在顫抖。 “哥哥……哥哥……太快了——”
“這才開了一檔。”
整個縫隙濕淋淋的,艷紅色的陰唇被推到一邊,黑色的夾子上都沾著水,紅黑交錯,顯得十分下流,隨著明玉的聲音越來越迷亂,葉正儀毫不猶豫地把夾子取下來了。
這個動作中,疼痛多了一些,卻更刺激人的神經,但距離高潮就差一點,享受過那麼激烈的快感,現在怎麼忍得住?
在臨界點被人阻止,明玉忍不住抓住他的手哀求。
“哥哥……給我…給我…”
葉正儀拍了拍她的臉,顯得有些輕浮了:“你就這樣求哥哥嗎?”
顯然,葉正儀非常擅長情欲的折磨,接下來的時間里,明玉身下的床單都濡濕了,他笑吟吟地看著自己妹妹,由於渴求高潮多次向他求饒。
他的手掌貼到艷紅的逼口上,曖昧地揉動著,把整個陰部當做了面團似的,這塊軟肉的溫度越來越高,他把水液擦到自己妹妹腿上,重新用夾子夾住了紅腫的陰蒂。
“唔啊……哥哥……!好快……我受不了啊啊——”
看著她在情欲中失神,葉正儀把夾子又開高了一檔,見她的眼睛逐漸翻白,像是被瀕死的快感影響,整個人神志不清了一樣。
“沒允許你去吧?”
被葉正儀這樣玩弄,她會得性癮是很正常的事情,如果不聽葉正儀的話,就得不到絕頂的高潮,只能在熾熱的情欲里反復掙扎。
最後她甚至聽到他的聲音,就會下意識哆嗦。 “不要……不要……真的忍不住了——哥哥……”
夾子停止了顫動,甬道里的空虛感越來越強,她不敢多貪圖一瞬間的快慰,因為每次違反命令,當高潮過後,葉正儀就會用這種方式反復折磨她。
即使她整個身體都發紅、滾燙著,含不住涎水了,眼睛渙散,也要在哥哥溫柔的命令下,不得不終止自己的欲望。
理智和感官的刺激持續撕扯著,熱潮通通轉換成了痛苦折磨,她只能摒棄自己的理智,在他身下不停哀求。
“好可愛,”葉正儀親了親她的唇瓣,“來,噴到哥哥手上。”
“嗚……嗯——”
終於得到赦免,隨著他的指尖與夾子雙重動作,自己也不用壓抑著情潮,完全放松下來的瞬間,小腹起伏著,蠕動著的逼口吐出一股一股淫水,徹底淋濕了男子整個手。
在之後的日夜里,明玉沒有任何時間是清醒的,她感覺自己隨著情欲起伏,只是聽到葉正儀的聲音,都會想起自己受到的折磨,疼痛混雜著快感,不會停休。
曾經陰唇還能裹住小小的陰蒂,裹住這塊嬌嫩的器官,現在紅腫不已的陰蒂,徹底探出了頭,隨著布料的摩擦,都讓她更加崩潰,反復不停高潮,直到甬道里溢不出水液。
而這個時候,他壓住了明玉的腿,滾燙的性器擦著被玩爛的穴口,慢慢肏了進去。
陰道里是分泌不出水的,葉正儀自己也不好受,隨著軟肉一陣收縮,即使再怎麼安撫她,兩人接吻了許久,性器才進了一個頭。
“痛……好痛……”明玉的臉也濕淋淋的。 葉正儀本來是沒准備用潤滑液的,見她這樣說,就開了一只潤滑液來。
明玉氣若游絲地問他:“避孕套呢?” “地上。”葉正儀說:“如果我們有孩子的話,會不會願意和我結婚?”
明玉非常想罵葉正儀,但她不擅長罵人:“能不能清醒一點?”
“你的病情穩定,是可以生育的,醫生告訴我。”葉正儀顯然在考慮了。
明玉是很難說服葉正儀的。
(四十六)永不分離
1月21號到1月28號,是一個星期的時間。
流行感冒讓許多人生病了,醫院門口大排長龍,趕不上號的人太多了,包括藥店里的貨架子,也是空蕩蕩的,一旁路過的行人都戴著口罩,說要去特殊渠道買試紙。
1月19號的時候,葉子月上門拜訪過,她每次給葉正儀通電話,得到的消息總是不如人意,她確實是粗心的母親,但從16號那場心驚膽戰的宴會之後,她無法放心的女兒。
兩人在客廳里落座,葉子月這是第一次把對方當做獨立的男子來看待,而不是自己的親人,這樣她才能真正審視對方,不帶感情的審視。
“你把小玉帶走了,為什麼不讓她回學校呢,她不願意和你一起,你也不能……不能這樣逼她啊!”
“我沒有逼迫她。”
葉正儀有說服自己的一套邏輯,譬如,他只是在給自己妹妹一個選擇的機會,他的所有所作所為,都是出於保護。
葉子月攥緊了自己的包:“正儀,你我叁十多年的母子情分,我還不了解你嗎!你不能永遠活在自己的理想世界里!固然,你是愛著她的,但不能是以這種方式愛著。”
葉正儀顯然不會聽自己姑姑的話。
“我知道,當初她有喜歡過你,畢竟小孩子的喜歡總是藏不住的,你怎麼能把小孩子的話當真——”
“那我到底算什麼?”葉正儀像是被一桶冷水潑到了身上,“我難道沒有給過她機會嗎?姑姑,沒有這樣輕飄飄的話。”
葉子月沒辦法回答他了,她的手機響起來,去一旁聽電話了,電話內容大概就是,有對新人將要結婚,正好給家里病重的長輩衝衝喜氣,兩人是奉子成婚的,同樣出身於舊貴族家庭。
葉正儀等她電話聽完了。
這是他未來的岳母,更是他的親姑姑。 “我能跟小玉結婚嗎?”
葉子月是這樣回答的:“正儀,你需要獲得她的同意,我不是包辦婚姻的家長。”
葉正儀恍惚地想,如果接下來他得不到同意,該如何處理自己覆水難收的人生?
旁邊的葉子月又在打電話恭喜,祝賀新人百年好合,接著關心起新娘的孩子來。
葉正儀是知道他們的情況的,鬧得天翻地覆的兩個人,居然能因為孩子走入婚姻的殿堂,難道說,締結出新的生命來,就能改變這一切?
葉子月把手機放回包里,陡然見到他的神色,只覺得內心毛骨悚然的。
“正儀?”她斟酌著說,“不要執迷不悟了,本來你們都好好的,你們要什麼得不到呢?讓小玉回姑姑家吧,你往日里也累。”
葉正儀卻突然站起身。
座椅發出刺耳的拖拉聲。
無論身後的葉子月怎麼呼喚他,他都沒有回首。
如果今生得不到所愛,連留住她的機會都沒有,那自己到底算什麼呢?
葉正儀的記憶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他清楚,他就是有玉石俱焚的想法,就算情況再差,也不會比這更差了,如果要以此殉情,他也不會在乎。
當醫生告訴他,自己妹妹病情穩定的時候,是可以生育的,他不顧醫生難堪的臉色,又問起了另一件事情:“所以子女有遺傳風險嗎?”
“是的……肯定不建議你們生育啊!多發性硬化使用麻藥就是高風險!往常病人拔智齒打麻藥醫生都要猶豫,葉先生,你這太……”
太極端了。
葉正儀不在乎孩子的死活,在他眼里,子女始終是捆綁所愛的工具,他只是在想,如果明玉生育出現風險,自己也不會獨活。
醫生已經崩潰了:“葉先生,你先冷靜一下,現在都什麼時代了,怎麼還追求生育的,丁克的家庭也不少啊,你這樣……”
醫生再見到他的神色,覺得他此刻惶然的樣子,像極了影視劇里試圖殉情的角色,似乎下一秒就要驗證,頓時也不敢說話了,只覺得他流淌的生命之中,雙方都是悲劇。
沒辦法,她只能絕望地囑咐道:“除去以上要素,生育會讓病人病情加重。”
那麼就是二十號的事情了,葉正儀既然已經抱著這種想法,接下來的事情也不言而喻。
明玉說:“我不是你滿足理想愛情的工具。” 她說這個話的時候,是被綁在床上,不分日夜的交合下,她的臉慘白到嚇人,雙腿都有些扭曲了,重點倒不是這個,她的腿間,有淫靡的白在流動。
青青紫紫的吻痕遍布全身,明玉不知道葉正儀為何要這樣做,曾經兩人都說過,絕不會有生育的想法,那為什麼,究竟是為什麼呢?
明玉已經告訴過他,他卻徹底迷亂了,只想著失去的痛苦,不想顧及自己的身體了。
如果往她的小腹按壓,更多的精液會溢出,無數場情事里,無論她再怎麼反抗他,他給自己的永遠是無動於衷。
“我擔心……我再也留不住你。”
明玉撕心裂肺的哭喊起來:“所以你要這樣對我,我到底是不是人,你為了滿足你的愛情願望,要我冒著生命危險為你生育,你不要忘記,我們是親兄妹啊!”
葉正儀很像一個死去的人。
他比起明玉激烈的情緒,似乎早就預料到了自己的死亡,畢竟這種事情做完,就再也沒有回頭路了,他確實是自私的人,為了自己幻想的幸福,造成了這麼慘烈的現實。
明玉扇了他一個耳光。
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其實葉正儀更像她的長輩,她一生都仰慕的男子,他卻在愛戀之中無法脫身,為此要葬送兩人多年的感情。
“你為了愛,徹底神志不清了,葉正儀,如果你覺得愛情要與生命化等號,我今天就把這條命還給你。”
明玉說著,就拿起自己藏起來的刀,那是保姆送水果時不小心遺落的,兩人已經不可能善終,只有至死方休的未來了。
她不小心把刀劃傷了手指,血液飛濺到粉鑽戒指上,葉正儀已經回過神來,他很輕易地握住她的手,帶著她的手,把刀放在自己的胸口處。
“你先殺了哥哥吧。”
明玉發覺他的力道好若鐵鏈,兩人溫熱的肌膚相觸,世界顛倒,居然沒有一個人維持著清醒。
愛欲讓他們的腦子都是混沌的,不久前還在抵死纏綿,床上還有交合的體液,現在卻要為了所謂的愛情一死方休。
葉正儀沒辦法在維持理智,他在感情里,始終有著極端的想法。
像他這樣把愛情當做生命的人,把情感付出染上血腥味的人,怎麼去面對赤裸裸的現實?
“還是不能見到你死去……”他說著說著,自己還崩潰了,最後眼淚滴下來的時候,他握著明玉的手,硬是讓刀刃穿透了他的胸口。
耳邊響起明玉撕心裂肺的尖叫聲,兩人相似的血液慢慢融合,明玉仰頭看向他慘白的臉,只覺得內心的痛恨和愛交織著,一時間像丟了魂魄。
同時倒在血泊里,葉正儀還不想讓她摔在地上,他讓明玉趴在自己懷里,胸口泛著冷光的水果刀更深了一些,他的神色卻不是痛苦的。
“你不能為愛這樣做!你不能為愛像個瘋子一樣——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啊!為什麼當初要給你希望……”
明玉淚流滿面,捂著他噴涌而出的血。 她的面容、手上、脖頸和衣裳,都是他滾燙濕潤的血,到處都是刺目的紅,極度的精神刺激下,她險些暈厥。
“小玉,你走吧。”他露出非常美麗的笑容,像是在血色中綻放的花,十分美艷,“永遠不要回來了,不要讓哥哥再死一次。”
事實證明,葉正儀的想法是真的,明玉現在恨透了他,今生今世都無法走出情感的陰霾。
“你要走上你人生的道路,哥哥也是。”葉正的淚淌到眼角,他卻十分平靜地說,“下一輩子,再與你永不分離。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就當這場戀情里,哥哥已經死去了。”
過去,回去,叫你不能團聚。
明玉也算個唯物主義者,聽到他口中的“下一輩子”,也陷入了光怪陸離的世界。
葉正儀必須脫離感情的束縛,才能像一個正常人一樣工作、生活、社交,不然他只能被情感左右。
或許兩個人分開才最合適,葉正儀能展現他的聰慧,他的傾世芳華。
是從容鎮定的秘書長,出身世家、修養良好的貴公子,這個家族里不可缺少的核心人物,他會走上繁華高歌的前路,讓明玉時常回憶著他的風姿。
而刻骨的糾纏,已經成為了血液里的東西。 現在是1月26號,距離他生日過去了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