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望。
向左,向右,前方,背後,上面,下面。
白。
只有白,但白的卻毫不刺眼。找不到光源。
“歡迎。”我看見他了。就站在,或者飄在不遠處。
嗯,源石腦袋。
敞開懷抱,一股子迎接的架勢。那是攤手嗎?還是只是袍子的兩邊浮了起來。
“你就是‘神’?”應該是,和我在夢中看到的一樣。
“請坐吧。”所問非所答。聲音倒是也一樣。
“坐哪?”我咄咄逼人。
“坐在你想坐的地方。”
神經病。
坐,向後一靠。倒真的坐上了一把椅子——透明的椅子。
“嚯。”小小地感嘆了一句。
回頭看一看,身下空無一物,卻好像被什麼東西托著。
“在施展源石技藝的同時,把高純度源石插入體內,很有創意的想法。”它開始說些什麼。是想解釋解釋我能見到它的原因嗎?“恭喜你,你成功站在了我的面……”
“這就是神的世界嘍。”我打斷了它。
非常沒有禮貌,不過又有什麼關系。
“你們源石之神,給我們源石技藝和礦石病,為的是控制我們的欲望。所以這里是欲望的神域,而你說白了就是欲望之神嘍?”
“不過看你怎麼比我患病的時候還性冷淡呢。”
它沒有反應。
不過我覺得我猜得恐怕八九不離十。
虛無而寬闊無邊的欲望,也極具可塑性。
身下的椅子開始顯形,與辦公室里那台一模一樣,還有一只睡眼惺忪的貓頭鷹的靠枕。
伸手,支撐。
桌子也出來了。
繼續操作,對著空無一物的桌面。
燒水,清洗茶具,泡茶。
慢慢的,茶壺,茶杯也都一一顯現。
“坐。”我也不想老是把神晾在一邊。
我的對面——神的腳邊也出現了一把木椅。
它倒是也不客氣,直直地就坐了下去。
“好,”我伸展了一下,“你有什麼事嗎?”我問。面帶微笑。
反客為主。
給自己倒上茶,放一個茶杯在它那邊。
“呵呵,你果真有趣。”它這樣說。
“過獎。”我給它倒茶,加得很滿很滿,滿得差點溢出來。
“迄今為止,所有找到我們的人,都是有求於我們,不過你好像不一樣。”它用袍子端起茶杯,一滴都沒灑。
“那是,我當時只是單純想尋死,誰知道你給我帶過來了。”我也端起茶抿了一口。和辦公室里的那副一個味道。
“在我們面前,說謊可是沒有意義的。”我都不知道它是怎麼喝的茶。
我聳聳肩。
行吧,多少還是有點好奇。
“不過正常來說,用那種方式是見不到你們的吧。”
“沒錯,不過我們對你很感興趣。”它說。
“我們作為欲望的本體,向那片被你們命名為泰拉的大陸播種源石,就是為了觀察,觀察理智與欲望所結合會有什麼表現,結果也很令我們滿意,絕大多數試驗品,欲望都勝過了理智。”
“而你,就是那個例外。源石在你身上,反而代表著理智。也因此,你本應該在收服那位名叫塔露拉的女性後立刻死亡才對。”
“但我不僅活了下來,而且還活的很長。”我補充。
“沒錯,因為我們想看看,你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不過我想問問你。”它向前傾了傾。
“你殺死那個叫伊芙利特的女性時,是出於理性還是感性。”
……
這真是什麼混蛋問題。
“自己琢磨去。”我說。“反正我說謊你也看得出來,那這種問題還需要問嗎。”
“我倒是要問問你,”放下茶杯。“既然我這麼重要,那奧利維亞與你交換時,你怎麼還會同意呢?”
“畢竟,雖然是一名換一命,不過你還是吃虧啊不是嗎。”
“兩個。”它說。
“什麼意思?”我皺起了眉。
“兩命,”它的話里帶上了笑意。“一大,一小,除了那只小鳥之外,我們還收了一點小利息。”
……
一大一小?
指的是……伊芙?不,應該不是。
我的額頭的血管在抽搐,眼睛充血得厲害。
回憶一下……
奧利維亞她最後……
羽翼的手護著腹部……
仰起頭,抱著手,又猛地低下來,瘋狂抖腿。
“你,”牙縫里擠出一句話。“你真他媽是個混蛋。”
源石的頭沒有表情,但我覺得它臉上的那輛細長的裂縫好像眯起的眼睛,不斷地嘲笑著我,嘲笑著我們。
“現在我回答最初的問題,”它又說。“我們把你帶來,是為了給你一件禮物。”
“不用。”我站起身。“怎麼,可憐我?還是想繼續戲弄我?你們神都那麼隨性的嗎?”
“我們可是欲望之神。”發出了笑聲。
我站起身,推倒了茶杯,水流向它那邊。
在這里,我做不到憤怒。
“隨你吧,禮物。你是神仙,我就地上一只小小的黎博利,哪里違抗得了你。”
把我送進地獄?受盡折磨?還是把我丟回去,給我錢?永生?
怎麼想都談不上是禮物。
隨便了。
“你不好奇禮物是什麼嗎?”
“好奇,不過也僅僅只是好奇。”
“不想再見見她們嗎?”身後的聲音讓我楞了一下。
猛地轉過身。
“你說什麼?”
“不想見見她們嗎?”它也站了起來。“赫默,和伊芙利特。”
我像看妖怪一樣看著他。
“嘁哈!”笑。
然後大笑,笑得拍桌子,笑得直不起腰。
“你還想侮辱她們嗎?”怒不可遏。
有東西在拉我。身後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一個圓形的空洞。
我向前爬,想要贏過那些黑色的手。痛罵,用上我所知道的所有肮髒的詞匯,我罵著神。
“希望你喜歡這個禮物。”這是我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而我在最後給它留下了一個中指。
世界重歸純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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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鬧。
樓下傳來吵鬧聲,把我從夢里叫了起來。
緩緩坐起身,眼睛還有些睜不開。頭很疼,昨晚熬夜了嗎?
空氣中彌散著木頭腐敗的清嗅。
不對!
翻身下床。我在哪?
木質結構的閣樓,普通的雙人床,縫補痕跡明顯的被褥。
床的對面是一扇矮矮的窗。
打開它,陽光明媚。
風車,小溪,千里沃野。
一時間難以接受,就像我的身體剛被換回來時一樣,我一度懷疑這里是夢境。
還是說,那混賬神給我的禮物就是普通的田園生活?至少這里不可能會是泰拉,我也不覺得是羅德。
這是哪?留到之後再考慮吧。
上下打量一番自己,普通的睡衣,上面沾著幾點棉絮。
過於真實。
應該不是回到了羅德,泰拉更不是。
這是哪?
女聲隔著薄薄的地板傳了上來,這也是打擾我睡覺的罪魁禍首。
豎起耳朵仔細聽。
……!?
沒有換衣服,三步並作兩步跑下了樓。因為我聽見了那兩個名字,以及說話人的聲音是那樣熟悉。
二十階的樓梯居然會如此長,我真想馬上飛下去。
最終停在了樓梯口。
“赫默!明明說好有辣椒干的呢?”
“那是零食,伊芙,先把早餐吃完,好嗎,吃完我再給你。”
褐色短發,圓眼鏡,金黃的瞳孔,兩蔟耳羽映著晨光;帶著焦褐感的雙馬尾,橙黃色的頭繩,握著刀叉的手略顯笨拙。
是她們。
我不知所措。
“啊,漢威爾先生,早上好。”“早上好!!”
她們看見我了。
我張著嘴,嘴唇顫抖,不知道該說什麼。
是她們……
“來吃飯吧。”利索地擺好了我的那一份餐具,好像每日如此。
我仍然愣在原地。
啪嗒一聲,兩聲。
是淚。我毫無知覺,一點也不受控制地靜靜流淌著。
兩人看著我,眸子里滿是驚嚇與擔憂。
伊芙半撿起的荷包蛋落回了盤中。
我踉蹌了半步,靠著牆。
“我……”意識到自己在哭泣,胡亂的擦掉眼淚 。“抱歉,我,我有點……”語無倫次。
“怎麼了嗎?”她快速地在圍裙上把手擦干。“不舒服嗎?”走了上來,摸著我的額頭。“要是不舒服可就糟糕了。”
……
啊……啊……啊……
她的手撫在我的額前,還是那溫暖而熟悉的觸感。
抬起胳膊,摸她的手背。握住,放在臉側輕吻。
“那個……唔誒?”
我抱住了她。用盡全力。
“誒?漢威爾?怎麼……”她有些驚慌。
“奧利維亞,”我說。
“誒,怎麼了?”
“我愛你。”
……
“誒!?誒??你……不是……你當著伊芙的面說什麼呢!”
“咿~~大早上起來你們就搞這個。”
可我只是把她抱得更緊。
淚水止不住地涌了出來。
什麼都不管,什麼都不顧,我只是一遍遍地喊著她的名字。
她從最初的驚慌中也冷靜了下來,慢慢也將手搭上了我的後背。
就像安撫一只失寵受驚的野狗,她輕撫著。
“沒事了……沒事了……”她說。
“奧利維亞。”我又喊了她。
“誒,我在。”帶著笑。
……
我為什麼會這樣痛哭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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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一日 晴
從今天起我正式開始寫日記。
八月十七日 陰
又到了一年收租的日子,今天並沒有艷陽高照,地里的活干起來應該也會輕松一些。視情況而定我可以允許個別租戶減少糧食繳納量。不過今年收成不錯,萊娜家的菜園里產出了破紀錄的白菜,最大那顆足足有十五公斤重。
八月二十日 晴
雪雉家的地今年產量最多,獎勵二十斤麥子,希望下一季度繼續努力。
八月二十二日 晴
格拉尼做早間匯報時告訴我說後面山頭的水果熟了。組織大家去果園采摘。回來釀成果酒,到時候可以請鄉親們喝一杯。
八月二十三日 晴
貿易車隊來了,恩希歐迪斯我的老朋友,今年又給我們帶來了不少北方的特產。以及探望了他在我們醫院治病的小妹,他給恩希亞帶來了姐姐恩雅的手信。
隨行的牙卡老弟在晚上收攤後就去了鐵匠鋪,異地戀確實不好受。
八月二十四日 小雨
我喜歡雨天,特別是這種小雨的日子。每到這個時候,我都會與奧利維亞一起制作苹果派送去鎮上的教堂,分給那些患病的孩子們。莫斯提馬修女總是會微笑著幫我們禱告。
注:苹果派要額外多做一份,留給能天使修女。
在神父身邊我看見了紅雲,小姑娘難得這樣文靜。
以及離教堂不遠的安心院,也要順便拜訪一下安潔莉娜。
八月二十五日 小雨
工作原因,我們去了一趟醫院。凱爾希院長並不那麼熱情得熱情地接待了我。
順便找到奧黛麗聊了幾句,她已經有段時間沒回來吃飯了。我轉告她,她的姐姐——奧利維亞希望她不要太過勞累。
我很喜歡她的冷笑話。
九月四日 晴
今早陳警官找到了我,說看見一個鬼鬼祟祟的人總在我家附近徘徊,讓我多加注意。
希望她指的不是藏在糧倉里的暗索。
九月十日 晴
伊芙今天邀請朋友回家做客。那個叫阿米婭的孩子我見過幾次,她的小提琴拉得非常動聽。伊芙堅持要給自己的朋友們露一手,雖然廚房燒掉了一半,但不得不說,她做菜的手藝確實還是蠻好的。
九月十二日 陰
塞雷婭女士來了。伊芙利特很高興,奧利維亞也很高興。
但我不是很高興,雖然塞雷婭女士同樣是我非常尊敬的人。
九月十三日 晴
嚴格意義上來說,我與奧利維亞她們並沒有什麼特別明確的關系,或許所有人都將我們已經視作了夫妻,不過……是的,至少婚禮還沒有舉行。
九月十四日 多雲
我毫無疑問是愛她的,我也敢確定她同樣喜歡我。在房東與租戶之上,起碼也應該達到男女伴侶的水准了。
九月十五日 晴
奧利維亞在鎮上的學校教書。我有幸聽過幾堂她講的課。
雖然很失禮,但……令人昏昏欲睡。(這段不能讓她看見)
伊芙的同桌是一個叫紅的孩子,與伊芙截然相反,那孩子非常安靜,安靜得有些不像話。但一定也是個好孩子,起碼伊芙和她在一起時總是笑著。
九月三十日 中雨
暗索還是被陳警官帶走了。
十月六日 雨
奧黛麗的生日,晚餐是她最愛的禽羽烙餅。希望她能喜歡我送她的那套《針灸全解》。
十月十日 晴
同學校的艾雅法拉老師今天請我過去了一趟。雖然她說得很委婉,但伊芙果然還是闖禍了。
但看在她道歉態度誠懇的份上,也就沒有過多追究。
十月十七日 大風
烏薩斯中學的孩子們每次路過我們家門前時,都格外的吵鬧。
山上起火了,幸虧守林人、巡林者和流星他們處理及時,才能把損失控制在最小。
天干物燥,要注意防火了。
感謝肖警官。
十月二十九日 大風
差不多該翻修一下院子了,不過等風停下吧。
十月三十日 陰
翻修用的石材非常重。幸虧遇到了企鵝鏢局的可頌小姐,不然我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把這些東西運回家中。
十一月十一日 晴
奧利維亞的手藝堪稱一流。雖然說過很多次了,但我覺得有必有重復感嘆。斯卡蒂送來的魚也很新鮮。
十一月二十一日 陰
我總覺得自己忘記了一些重要的事。
十一月二十二日 小雪
下雪了,今年的第一場雪。
奧利維亞、伊芙與奧黛麗為我准備了生日禮物。
伊芙送了我一幅畫,我要把它表在床頭。
奧黛麗送了我一個石膏的足部模型……如果在我拆禮物的時候她沒有避開視线就更好了。
奧利維亞,一個吻。
十二月八日 雪
雪越積越多,該鏟鏟了。
接到了德克薩斯的電話,說有一個我的包裹和一封信。是我以前在西邊結識的朋友——因陀羅寄來的。
“呦,漢威爾,最近怎麼樣?這封信本來應該由維娜寫給你的,不過她不好意思,只好由我代勞了。應該不會有錯別字吧,摩根和高文幫我檢查了好幾遍。簡而言之,我們的老大結婚了,另一邊你應該也認識,恩希歐迪斯,這小子可真是積了八輩子福分。可惜路途遙遠,沒能邀請你來參加。不過弟兄們把老大的照片拍下來了,全世界僅此一張嘍,嘛,其余的都被她撕掉了。盒子里是照片和兄弟們的禮物,記得回信啊!還有,你和你女伴也要抓緊時間啊!差不多就這樣了,高文喊我了。”
包裹里裝著幾十種不同品牌的香煙和三根綠色的棒棒糖。
還有那張照片,上面的維娜很美,笑得很甜。
十二月十三日 多雲
我給伊芙利特請了假,我有種不好的預感,我要看好她。
十二月二十三日 雨
同十天前一樣,今天我莫名感到心慌,但對象並非伊芙,而是對奧利維亞我的愛。直覺告訴我必須陪在她身邊,不能離開半步。
幸好學校已經放假了,不然我可能得拿個椅子在教室後方聽課,也不知道杜賓校長能不能同意。
十二月二十四日 雪
教堂舉辦晚會,全鎮的人都聚集在廣場上跳了一支舞。
一月一日 雪
新的一年。
伊芙的成績單慘不忍睹。是不是該請高年級的米格魯或是芬她們來幫幫她。
一月十日 晴
在鎮上碰見了詩懷雅警官,盛情難卻,受邀吃了一頓飯。時不時來這種高級餐廳吃一頓感覺也不錯。
一月二十九日 陰
隔壁小鎮的鄉紳送他的女兒來這邊學習。
錫蘭小姐和黑女士,要快些記住她們的名字。
二月二日 晴
陳警官的姐姐來鎮上探望她。
叫上赫拉格大哥,我相信博卓卡斯替二哥也隨著塔露拉女士一並來了。上次同我們約好這次見面時會將女兒一起帶來,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叫葉蓮娜來著。真不像二哥這個粗人能取出來的名字。
本想說今晚不醉不歸,但還是收斂一下,以免嚇到我的侄女。
也就只有我處於未婚無子的狀態了。赫拉格大哥的女兒已經在醫院當了護士長好些年。
我是不是該加把勁?
三月十九日 晴
今日無事。天很藍,雲很白。
三月二十五日 晴
最近天氣都很不錯。我決定翻一翻後院的土地。奧利維亞打算給伊芙種些辣椒。奧黛麗難得休息,就不勞煩她幫忙了。
四月七日 雨
食鐵獸的新片上映了,但過於大賣,我只能去可露希爾或是可頌那里淘幾張黃牛票。
不得不說,非常好看。
四月三十日 雨
書桌前的椅子上一直掛著一件衣服。黑色的禮服,大概是可以用在婚禮上的那種款式。我確信那是我的,但每次靠近時,我都覺得有股力量在阻止我。(難道我在逃避什麼嗎?)
好像里面有什麼不能被揭開的秘密。
索性也就不管了,我現在活得很幸福。
五月十八日 晴
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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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床。天際线蒙蒙亮,就是差不多這個時間。
用最輕的動作換衣,打開房門。
我的房間在二樓最深處,往前還有兩間。
奧黛麗昨天很晚才回來,醫院檔案管理工作真的很辛苦。
第二間房門半掩著。輕輕推門,不用擔心發出響聲,我每天都在給螺栓上著潤滑油。
雙人床上只剩下睡得四仰八叉的伊芙。
其實不需要進屋確認,剛出門時我就已經聞見了稀粥的米香味。
伊芙的嘴大張著,睡得很香,時不時用手抓一抓露出來的肚子。
天氣逐漸熱起來了,但是睡覺還是得蓋好被子。
進屋拎起一角,給她搭上。
下樓,同樣躡手躡腳。
“嗒嗒”切菜聲,液體沸騰聲,哼唱聲。
她總是起這麼大早。
輕輕往前,不過要稍微露出一點馬腳。起碼等會不至於嚇到她。
放慢腳步,但落腳時踩出一些聲響;挪一下椅子;擺動擺弄桌上的餐具。
切菜聲頓了一下,她發現我了。
最後立在她背後,慢慢抱了上去。
“早安。”她說。
“早。”輕吻她的頭頂。
她停下手頭的操作,舉起一片切得透明的胡蘿卜,向上遞。
回頭尋找我的位置,我彎下了腰,接受了她的禮物。
“你的潛伏技術還有待提高呦。”笑。
“怪只怪奧利維亞大人太明察秋毫吧。”蘿卜很甜。
“哼,貧嘴。”
其實我是想回答她“只怪你太敏感”,然後順勢捏一下她的腰的。但考慮到她另一只手上拿著菜刀,我最好還是收斂一點。
“嗒嗒”聲又響。
“今天怎麼這麼早呀?”她問我。“不會,只是想抱我吧?”
“這當然是其中一個原因。”下巴抵在了她的肩上。
“生日快樂。”我輕吻她的臉頰。
她耳朵紅紅的。
也沒有過分羞澀,甚至有些主動。
隨意地在圍裙上擦了擦手,撫上我的臉。
側過頭來,不算綿長的一吻,但足夠甜蜜。
分離後,對著笑了。
樓上開始出現響動,她們起了。
“幫我拿碗。”
“誒。”
四只小碗,盛四份稀粥。三雙筷子,一只勺。把辣椒醬放在離樓梯最近的座位旁,鄰座放一塊熱毛巾。
奧利維亞為沙拉滴上了橄欖油。
隔上兩塊毛巾,將鍋也移至桌上,沙拉放在中心。她轉身再烙上五份雞蛋餅——是的,我胃口要稍微好一些。
“奧黛麗!!起床啦!!!”伊芙今天很精神。平時她總是還要賴床一段時間才會睡眼惺忪地爬起來,不過今天畢竟日子特殊。
腳步聲,奔跑聲。
“你看好了!本大爺絕對是今天第一個祝赫默‘生日快樂’的人!”
我倆相視一笑。我已經讓她的計劃泡湯了。
大踏步地下樓,拉住扶手猛地轉身,一臉春光燦爛。
“赫默!生日快……”
哎呀,春光不那麼燦爛了。
“伊芙,早安。”赫默憋著笑。
“早啊。”我也看著她笑。
她的臉嘟起來了,很可愛。
“啊,說起來,”我說,“我都忘記今天是你生日了。”看向我的愛人,她已經有些憋不住了。
“那,奧利維亞,生日……”眼睛瞟著站在樓梯口的伊芙,她肉眼可見地又高興起來了。我故意拖緩了語調。
“誒!等等等等!我來說!我要第一個說!!”
阻止我。
奧利維亞捂著嘴渾身顫抖。
“嘿誒~~但我也想做第一個說的怎麼辦呢?”
“噗嗤……”身後傳來小小的忍俊不禁的聲音。
“那,那就……”她在思考。
“那,等奧黛麗下來,我們一起說怎麼樣。”好孩子,好孩子。
又是腳步聲。
白發女性半眯著眼睛,搖搖晃晃走了下來。
正常來說,我們是允許她睡到中午自然醒的,不過既然她願意起來,那說明她今天有事要做。
我們都一樣,而且是同一件事。
“早/早安。”問候。
“唔……早……”睡眼惺忪。
“伊芙,來。”我把桌上的熱毛巾丟給了離她最近的伊芙。
穩穩地接住,轉身給奧黛麗擦了把臉。
好吧或許不止“一把”。
“唔……嗯……伊芙……行了……”
用力擦,使勁擦。
等她把伊芙推開時,算是徹底清醒了。
“呼……我覺得我又白了一圈。”是,我很喜歡她的冷笑話。
但我總覺得她以前說話不是這樣的,印象中應該更加……機械?或者電子?
錯覺吧。
我繞過桌子,同她們兩人站在一邊。
面對著奧利維亞。
“來吧?”我說。
“哦!我來起頭!”伊芙很激動。
“來啥?”奧黛麗悄悄問我。
“祝她生日快樂。”悄悄地答。
“哦~~~”心領神會,點點頭。
“一!二!三!”開始了。
“赫默!!”
“生日快樂。!”
我們都笑著,對面的美人也笑著。
“謝謝大家。”
……
一下就不知道該干什麼了。
“是不是還有一輪‘一二三,木頭人’的隱藏節目。”奧黛麗說。一句話把四人都逗笑了。
“好,”我說。總這樣站著肯定不行。“吃飯,各就各位。”
拍手。眾人落座。
新的一天從一頓完美的早餐開始。
————————————
“奧利維亞,胡椒遞給我一下,謝謝。”
“好的。”
“伊芙,多吃點菜,多吃菜才能長高。”
“誒~~我都已經比赫默高了!”
“那下一步的目標是不是應該是我了?”我問。
“不不不,不是每個女孩子都可以變成星熊警官的。”奧黛麗如是說。
眾人笑笑。
雖然不情願,但我們還是以塞雷婭作為目標,讓她吃完了屬於她的那份沙拉。
“呀!你咋還搶我餅呢!?”
“哎呀~白面鴞你都這麼胖了,少吃點少吃點。”這是奧黛麗在醫院的外號。
“姐!!!你看看她!!”
兩個孩子。
工作中的奧黛麗據我所知是絕對可靠的,但回家之後……
嗯,我覺得奧利維亞其實有兩個養女。
每到這時,我倆也只是看著兩個“小姑娘”的拌嘴相視一笑。
“好好好,追加兩份雞蛋餅,我知道了。”她站起身,回到了灶台前。
看著她重新系上圍裙的背影,起鍋燒油。
往前挪了挪椅子,貼近桌面。
抬起手指點點她們。兩人也靠近了些。
“鬼機靈。”我說。
呵呵一笑。
“好,重復一遍今天的計劃。”三人對著點頭。
“你們倆帶著奧利維亞去鎮上。”
“然後是書店!那里有赫默一直想要的一本書,我的錢剛好攢夠。之後中午燒烤店,本大爺……呃,我會親自幫她做頓飯。”
“其實我不覺得燒烤有什麼烹飪難度。”感受到了伊芙銳利的目光,奧黛麗沒有繼續說下去,趕緊話鋒一轉。“之後就是我帶她去藍毒小姐的服裝店,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帶回來。”
“而我,”到我了。“在家准備一場驚喜。”
相互豎起大拇指。
“話說,你這驚喜什麼內容,連我們都不能知道嗎?”
“哈哈。”輕笑。回頭瞥了一眼,奧利維亞聳著肩,匆匆忙忙避開了我的目光,她一直都能聽見我們的“密謀”。
“下午回來就知道了。”
“哼,小氣。”
“雞蛋餅出爐嘍,哪位淑女想要一份?”
“我!!”異口同聲。
兩個姑娘狼吞虎咽。她飄然坐回我的身邊。
往這邊靠了靠。
“我很期待你的驚喜。”笑。
我也咧著嘴,握上她的手微微晃了晃。
明察秋毫,不是嗎。
吃完飯後,兩人搶著洗碗,奧黛麗贏了。
“哎呀哈哈哈!你別在我洗盤子的時候撓我啊!”
“略略略,讓你和我搶!”
“嘿哈哈哈,小妮子你逼我的!”
“嗚呀!!對不起對不起!呀哈哈哈哈!”
變成了廚房中的撓癢大戰。
都好,只要別受傷就行。
跌跌撞撞收拾好了廚房,奧利維亞也正好換完了衣服。
站在院門前揮手暫別三位姑娘,擼起袖子,我要開始我的“工作”了。
首先第一要務,掏出一個大紅色的請柬。
在桌旁坐好,胸前口袋掏出鋼筆,打開筆帽後在舌尖舔舐兩下——這是個壞習慣。
但我喜歡這種微臭的墨水味。
提筆落字。
敬 奧利維亞·赫默女士:
誠邀,本人將在不久的將來於羅德小鎮拉特蘭教堂舉行結婚典禮敬啟喜宴,屆時希望赫默女士賞臉參加。
男方:漢威爾·陳
女方:
(空行)
不過粗心的新郎貌似把他的新娘弄丟了,能請你幫幫這個迷糊的男人,把新娘的名字填上請帖嗎?
漢威爾·陳 親啟
簡潔又不失浪漫的求婚。是的,這就是我的驚喜。
我的字不算好看,但筆鋒蒼勁有力,真情實感入木三分。
可寫個請帖,或說情書根本用不上一天時間。
我還有東西要布置。
請梅爾幫我定做的水晶球,打眼後懸掛在天花板的正中,固定點拉一條綁帶到發電機的旋轉軸上,經過數十個滑輪的調節,讓它以慢速進行旋轉。
出到正門外,在正對水晶球的位置開一個可開關的小孔。需要精確測量。下午臨近夕陽西下之時,落日的余暉將會正好照在水晶球上。屆時,屋內會有雪花般飄落的光點。
順便給正門重新刷一遍漆,把刷子丟回油漆桶時,從萊娜那里訂購的玫瑰花也到了。
不算多,也就足夠鋪滿一樓地板的程度。
不過在鋪之前要先把屋子打掃干淨,之前的活落了不少灰。
香水我覺得應該不需要了,有這些花瓣應該是足夠了。
一樓布置完畢。二樓雖然不至於這樣復雜,但起碼也是需要打掃一遍衛生。
拖地,墩布浸濕,擰到半干,從最內部——我的房間開始。
順著木質地板的紋路,左右用力下壓拖拉。
後退過程中,我撞到了那把椅子。
那把掛著黑色禮服的椅子。
停下了家務。
……
突然間的發呆,看著那件衣服。
墩布放到一邊,伸手。
有有些糾結,到底應不應該觸碰它。
【到時候婚禮上也要穿……姑且先試試合不合身吧。】這樣想。能節儉的地方還是盡量節儉。
但我還是有些難以下定決心。
好像伸出的手無論怎麼向前伸,椅子都在逃離我的手。它越來越遠。
我流下了冷汗。
為什麼我會突然如此緊張。\t
深呼吸,冷靜。這只是一件衣服而已。
猛地一抓,抓住了它。
什麼都沒有發生。我到底在恐懼什麼?
嘆口氣,我可能有些奇怪。禮服恐懼症什麼的,改天去找凱爾希院長問問。
雪白的襯衫,板正的吊帶西褲,白手套,亮黑的燕尾外衣。
量身定做,合身非常。
是件能參加婚禮的好衣服。
鏡子前左右轉身看看,很不錯。
拉著衣襟,想把扣子扣上。
胸口咯了一下,內口袋有東西。
掏,一個米黃色的硬質恐龍玩具,看著它不知道為什麼讓我想起了伊芙利特。
為什麼我的口袋里會有這東西?難道是伊芙偷偷放進來的?確實它看起來是伊芙喜歡的款式。
拿在手上把玩一陣,翻覆著看看。
?
焦糊感,燒焦的痕跡?
!!!
血。
頭部像突然受到了什麼重擊,眼前一黑。
慌亂地將玩具丟在桌上,猛地後退幾步跌坐在床邊。
空氣,我覺得喘不上氣。
“當啷”一聲,從床底傳來。
金屬?石頭?
我不敢看,但我的心告訴我必須去看。
像卡殼的機械一樣緩慢移動,趴在地上。我不怕弄髒衣服,我剛剛才打掃過。
伸手,摸到了那根粗細不勻的棒狀物體。
一把……漆黑的手杖。
杖尾……很尖……
捻一下,有血。
我的血。
握杖的手越發用力,我想起了什麼?
不,不可能,那怎麼可能是真的。
礦石病……泰拉大陸……羅德島……渡海……建國……雪山上的日出……
都是……真的?
奧利維亞和伊芙……已經死了!?
我不信。
一定是假的……我……
我原來一直活在神施舍給我的幻境中嗎?
假的,這一定是假的。
猛地站起身,把這該死的黑棒子,和桌上那沾著血的玩具一並裝在袋子里。衝出家門。
後院不行,我永遠都不想再見到這蠱惑人心的鬼東西。
山上。
瘋也似的狂奔。
【啊哈~~它會先讓你開心,讓你覺得這輩子都沒有這樣幸福過。】拉普蘭德?是她的聲音。
在……拷問室時。
【取悅你,就像一個曠世美夢,從來沒有這麼好過。】住口!
【快樂、幸福……所有的所有,它都會滿足你。】不……
【之後,在你最最快樂的時候,奪走你的一切。】不!
這不是……真的……
我沒有帶工具,用手刨的坑不會很深。
把它們丟進去,希望泥土里的臭蟲們能吃掉它們。
吃到連渣都不剩。
用腳把土踢回去,我甚至忘記了穿鞋。
甚至想啐一口唾沫,但當我抬頭看見落日的余暉時……
得趕緊回去,奧利維亞他們應該回來了。
不能因為這些該死的幻覺影響我的求婚。
再次狂奔回家,在後院清洗指甲里和褲腳邊的泥土。
希望趕得上。
站在後門前整理一下領口,調整呼吸。
呼吸,深呼吸。
開門。
我看見她們三位了。同樣正打開家門。
奧利維亞戴上了新的發卡,南瓜袖的短上衣別在棕色長裙里。
三人不約而同地揚著嘴角,看著四周。和計劃中一樣,滿天雪花般的光點,和鮮紅的玫瑰地毯。
“哈哈哈,哇哦。”伊芙也很吃驚。
奧利維亞看向我,微笑著。
我往前走。她也向里。
“其實重新刷過漆的大門我就已經很驚喜了,”她說。“沒想到,里面居然也還有內容。”笑。我們相距兩步的距離。
我也看著她笑笑,從口袋里掏出那封請帖。
她臉色變了一下。
“我要結婚了。”我說。我想逗逗她。
但是為了防止她轉身跑開,我打開了請帖,里面的內容對著她。
略帶疑惑的瞟了我一眼,目光落在請帖上。
隨著閱讀的向下,笑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臉上。嗤笑,手背捂著嘴,鏡片後淚眼晶瑩。
“奧利維亞,”我握住了她的手。“你願意,嫁……”
……
我,突然說不出那句話。
張著嘴,嘴唇止不住的顫抖,喉結上下挪移。
一切的准備都已經做足了,我絕不是臨陣害怕……
面前的人,真的是奧利維亞嗎?
不是夢,是真的她嗎……
我……
它……又會再一次奪走她嗎?
我並沒能糾結很長時間。因為我沒來得及真正說出這句話,她就已經吻了上來。
舌面有些賴,舌底很滑。抹茶冰淇淋味。
她踮著腳,我彎下腰。
“我願意。”她說。
臉貼的很近,我能感受到她吐出的氣息。
又是一吻,這次是我主動。
比上一個更加綿長。
“誒,奧黛麗,別捂著我眼睛啊,發生了什麼呀!?”
“簡單來說,你要有干爹了。”
她們的對話我們聽得一清二楚。
大家都笑了,我也跟著笑了。
但我……卻一點都沒有開心的感覺。
————————————
那夜我沒能睡著。
閉上左眼,是衝天的烈焰,二十七號病房的牌子被燎燒到融化,鬼哭神嚎的火獄;閉上右眼,我就聽見狂風呼嘯,鐵雲,酸雨。那只艦橋,和我那在月光下消散的愛人。
可怕,可怕。
【它會奪走你的一切,在你最為幸福與快樂的時候。】
我不敢信,但我不得不信。
但是,那烈焰,那月光,到底是過去,還是將來。
我怕,我怕那是將來,神又一次將我的摯愛奪去。但我更怕那是過去,因為……這將會否定現在的一切。
躺在床上,看著傾斜的屋頂。我甚至不知道我在想什麼,我該想什麼。
安靜,窗外沒有半點聲響,蛐蛐也安靜了,風也停了,好像連月亮的清輝透過百葉砸上桌面都會打擾這個世界。
但總有人不解風情。
“嗒嗒嗒”三下輕叩,這肯定不是月光做的好事。
響聲來自門外。
敲後,門開了一條縫。我也從床上坐起。
“漢威爾……睡了嗎?”是她。
“沒。”簡短的回答。
們還是沒被完全打開,那條縫隙也僅夠瘦小的她側身擠過。
肩披的輕紗搖曳。雪白的內衣,同她的肌膚一樣,簡直融為一體,
重新把門掩上,我知道她會來。
今晚她讓奧黛麗和伊芙一起睡時,我就知道了。
低著頭,微紅的臉頰,嘴唇也輕抿,一手護著胸口,一手拉著紗裙下擺,企圖用這透明的布遮擋住什麼。
我看著站在門口的她,笑。
挪了挪地方,在身邊給她留出一個空位,伸手拍拍空出的床鋪。
她閉上眼,下了決心似的,碎步小跑而來。
凌波微步,羅襪生塵。
不,她赤著腳,落在地上的聲音悅耳動聽。
沒有直接坐下,而是在那空位前站定。
我低頭看著她的腳面,有些緊張的搖晃,腳趾抓著地。
再抬頭,她仍舊低著頭,目光躲閃。
笑著拉住了她的手,帶她坐到我的身邊。
十指相交,她把另一只手也搭了上來。微笑起來,頭靠到我的臂上。
“我很高興,真的。”她說,頭轉動著蹭蹭。
我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表情。
淚水在眼眶中打轉,我究竟是否該接受她。
她是奧利維亞,毫無疑問。但,我會不會害了她。
即使曾經……她真的化作了星星,但她現在回來了,就在我的面前,我的身邊。
【最幸福……奪走……】還是那句話。
抽出了相扣的那只手,改為摟抱,挽著她的腰,又一次低頭輕吻她的耳羽。
腰上的手並未搭上,只是隔著那層輕紗緩慢撫摸。
“嘻嘻~呵……”她往我懷里鑽了鑽,輕笑出聲。
弄癢她了。
“討厭。”嬌嗔。
我看著她笑了笑,托起她的下巴。
吻。
順勢倒在了床上。
她笑著,摟著我的脖子。在真正開始時,她總是會主動得令我意外。
腿蜷縮起來,用膝蓋抵住我。
她還在笑,我並未呵癢,手只是撐在床上而已。
“你是要踢我走?還是想拉我來?”我問。
她也還是笑,腿蹬了凳,手卻不肯放松。
那我索性吻了下去,不過這一吻不大太平。
手伸進了她的腋下,美人一下就把手縮了回去。
“嗯……嗯啾~別嘻嘻……嘿嘿……嗯嗯……啾……”
推我,蹬我,這次是明確地想趕我走。
那我就直起身吧,摸著她蜷縮的腿,順著小腿向下,握住了她的一只腳踝。
剛剛的親吻的過程或許有些激烈,我們的呼吸都亂了。
她躺在那,胸口起伏。我望著她,舐掉嘴角的雲津。
我向後挪,讓她能把腿伸直,將那只小腳捧在懷中。
撫摸她的膝蓋,腿肚,她輕笑。
從一旁拉過來一只枕頭,抱在胸前,半遮著臉。
“第一次?”我問,手停留在她的膝蓋窩里,指肚輕輕摸著。
“嗯。”她眼睛眯著,抱著枕頭的手在用勁,真條腿都在顫抖,腳趾都全部翹起。
“巧了,我也是。”這次,我騙了她。
兩手一並握上了她的那只腳。
腳踝,不再有源石。
在這個世界上,也本就不存在礦石病……
就留在這吧,就讓我留在這里吧……
沒有病痛,沒有戰爭,沒有大國間的爾虞我詐……有她,有她們。
她們活著……就活在這里。
活在……這里!
“唔嗯!”沒有注意力度,我對著她的腳底按了下去。弄疼她了,我的錯。
“抱歉,抱歉。”趕忙道歉。
腳底,搓揉,摸著,幫她緩解痛感。
腳很涼,腳底有灰。看來我打掃的本事還有待提高。
用大拇指的指腹摸著,游走著。
指肚的摩擦,灰塵被帶動的微微剮蹭,令她吃癢。
腳趾張著,腿想抽回去。
我沒有強迫她,但她雖然掙扎,但也僅止於小幅。
大拇指的指肚,改成了食指的指間,剪得整齊的指甲順著腳底的紋路輕劃。
笑聲流出來了。
當我到達指跟時,她悶叫了一聲,腳趾猛地曲張,顫抖得不能自已。
放慢,再放慢;放輕,再放輕。
直到她不再喘息,不再顫抖。
食指橫著放在了指跟前,她又張了張,但馬上就倒了下來,貼住了我的手指。
冰涼,卻有些汗濕。
低頭看著懷中的尤物。一手的指頭被她夾住,另一只手搭在側面,大指撫著足弓。
我又發起呆來了。
抬頭看她的眼睛,眼鏡早已被她取下,金黃的眸子里帶著羞澀,透著柔情,略顯嗔怪。
我又笑了笑。是啊,我在擔心什麼,沒有什麼可擔心的。
把她的腳捧了起來,臉貼著。就如那天一樣。
“唔……呼呼……”我粗糙的胡茬弄癢她了。
“誒!別……別舔……呵呵……嘻嘻……很髒……呵呵……”
“別……腳趾……呼呀~~嘻呀哈~~”
含住它們,吮吸,舔舐。尤物在我口中扭動,腳趾與舌頭相互挑逗。
冰激凌,滑,甜。
同樣的步驟,同樣的順序,我開始向上。
小腿,大腿……一路輕吻,獻上我的所有。
輕薄的紗衣擋不住我,潔白的綢緞擋不住我。
枕頭被丟向一邊,她又握住了我的妹妹,就像當時……一樣。
臉上濕了,不僅是她的原因,里面混著我的眼淚。
重新抱住她,把她壓在身下,吻著她的脖頸。
今天,是初夜。不久的將來,我們將會去到教堂,在神父的祝福下,在鎮上眾人的注視下結為連理。我們會有孩子,伊芙會有弟弟,或是妹妹……我們一定會幸福。
一定會……幸福?
【失手打破油燈,滾燙的烈焰,灼燒房里的孩子,把女孩燒得屍骨無存。】
【她對你失望透頂,帶著你們的孩子永遠離開,被強盜殺死在野外。】
這是……什麼?
我看見了……什麼!?
燃燒瓦礫下的焦炭……曝屍荒野的母子……
伊芙……奧利維亞?不,為什麼……
“不!!”我喊出聲
滾下了床,像是為了躲避什麼,尋找一切能躲藏的角落,把自己六尺有余的身體塞進去,藏進去。
“漢……漢威爾!?”她被我嚇到了。
但我只是蹲在角落,抱著頭。
“它會奪走我的一切……”我……
它會奪走我的一切。
“漢威爾……”她下床,朝著我。
“別過來!”我衝她喊。
“別過來……”我求她。
把臉藏住,我不敢看她。伸出一只手,我要推開她。
可她,過來時,未停下一步。
握住我的手,指背摸上我的臉。
“不……”我想鑽得更深,我想避開她。可……她的柔情,她的愛,又令我移不開視线,讓我抬起頭,讓我看向她。
看向那張我無比熟悉的臉,我的愛人——奧利維亞·赫默的臉。
“漢威爾,”她說。“其實,我全都知道的。”
晴天霹靂。
睜大了眼睛,我瞪著她,難以置信。
“你……知道……”她知道什麼?她能知道什麼!?
她笑了。“神。”
她真的知道。
“我們所有人……都是為了配合你,讓你幸福而存在,這是它賜予我們的任務。”
她低著頭,卻帶著微笑,說著這些超出理解的話。
“它讓我在你身邊,讓你愛上我,最終殺死我,只為了觀察你的一舉一動。這個世界里的所有人都在演戲,包括我,我也只是其中的一具人偶而已。”
“但人偶……棋子……卻,”她也哭了。
“漢威爾,我真的……好愛你,真的真的……喜歡你,愛你……”
抓住我肩膀的手在顫抖,她頭埋得更低,她不敢直視我,淚珠不斷滴下。
“奧利維亞……”我喊她,撫摸她的臉龐。
她始終沒有抬頭看我。
緊緊攥住我的手,我的肩,哽咽聲難以停下。
“我……不是……”她說。“我……不是你的奧利維亞……”她哭著,我也同樣。
“可以的話,我真的不想離開你……我想和你永遠在一起……和伊芙、奧黛麗、我們的孩子……”
“奧利維亞·赫默,這是我的名字,可我卻從不是你的奧利維亞……”
“但你,一直只是我的‘漢威爾’。”
抬頭,她的眼睛,那就是她的眼睛。不會錯。
“我也一樣……”我說。
她卻只是搖搖頭,轉過身從椅背上又拿起了禮服。
站了起來,我也跟著她,立在她身後。
“穿上,再給我看看吧。”遞給我,笑著。
我照做了。
我妝容筆挺,她卻僅披一身輕紗。
她看著我笑,拿起桌上的橡筋,把本就不長的短發束到腦後。
百葉里透過風,白裙翻飛,宛如婚紗一般。
為我整理衣襟,我站的筆直。
拉直,撫平,扣上紐扣……
最後,在前袋里,幫我掏出了那只我一直未曾發現的褐色羽毛;和那副半邊黑框的圓眼鏡。
我看著它們,我終於明白了一切,想起的一切。
她把羽毛遞給了我,自己帶上了眼鏡。
歪頭,笑。雙手懷抱在胸前,好像捧著花束的新娘。
淚劃過了她的臉頰。
“我像她嗎?”她問我。話里只有笑,雖然眼淚流淌。
心有被撕碎的感覺。
“奧利維亞……”我喊她。
“不,我不配……”我搖頭。
“奧利維亞。”我堅持這樣喊她。
我已經錯過了太多次的吐露內心的機會,我已經不能繼續了。
說出來,把我想說的說出來。
“嫁給我吧。”握著她的手。她就是她,人偶也好,傀儡也好。我的愛人,我的妻子。“你願意,成為我漢威爾·陳的妻子嗎?”
她震驚,望著我。
笑著,笑著笑著,揚起的嘴角就再也無法堅持,只剩慟哭。
點頭,抹掉眼淚。哭聲絲毫不怕影響睡夢中的其他兩人。
我最後一次地將她擁入懷中,最後一次地接吻。
抱住我的臉,幫我拭淨淚痕。
“你該……走了。”還是這句話。
是的,她說得對。
最後一次抵住她的額頭,感受她的溫暖。
我走向了門。
同樣的在門口停留,同樣的背對著她。
“奧利維亞,”同樣地,喊她的名字。
但這次,我轉過了身,我看著她,看著我的新娘。
“我愛你。”沒有再讓她等我回來。我只是捂住胸口,捂著那片羽毛,像是起誓的鐵衛,效忠的騎士。
“永別了。”向山的方向離去。
————————————
我又回到了那個白色的地方。
看見它之後,沒有等它說一句話,我大踏步地走了上去。
幾乎是貼著它,揪起了他的領口。
“我如果揍你,你會疼嗎?”我問。
“你可以試……”一拳,打在他的石頭腦袋上。
我把它騎在身下。
一拳,兩拳……每一拳都用上我的全力。
打石頭永遠不會是明智的選擇,我的手即刻血肉模糊。
但不行,我要掰斷它的角,打裂它的眼,把這可惡的腦袋粉碎。
錘,砸,啃咬,跺。
……
累了。
站起身,看著倒在地上的石頭渣子,啐一口唾沫。
“歡迎回來。”聲音從身後響起。
毫不驚訝,我也能猜到他們就這德性。
隨意地往後一坐,旋轉辦公椅再次面對它。
“疼嗎?”我問。
“當然。不過正好滿足了我們一直以來想要感受疼痛的欲望。”又是那笑聲。
“那你是不是該表示一點感謝。”
“你想要什麼呢?”
“要你死。”對著笑了。我放聲大笑。
“就這點好處,恐怕不夠換我一條命吧?”
“難得滿足你們那些惡心的欲望一次,你就表演一下給我看看唄。說不定你也有死亡的欲望呢?”
“你是在和我們談條件嗎?”
“哈!”我搖晃椅子,又站立起來。
往它的方向走。
“我這輩子,經歷了無數次談判,還未嘗敗績。”
“不過,我今天可不是來談判的。”接近它。
站定不動,我頓了一下。沒有一絲顧慮與擔憂地,說出了這句話。
“我只是想殺了你們。”又是那個距離,我平視著它。
“或許不是今天。”我又說,身後有東西在拉我。
又是那個空洞,我不知道這次它將把我帶到何方。可這已然都不再重要。
“但總有一天,我會重新站在你的面前,詛咒你,殺死你。”
“無論我在哪,無論你再對我動任何手腳。神,”伸手指著他。
“你等好了。”
世界重歸純白。
————————————
“這是第一個不靠外力從幻境中脫出的實驗體,很有意思。”
“由於身體的結晶化與高濃度源石的共鳴,導致接觸手杖時達到了記憶外部儲蓄嗎,這可真是有趣的發現。”
“恢復肉體之後沒有了源石的束縛他也成為了欲望的集合體,本以為從此以後他就會變成普通的淫棍來著,真是意想不到,甚至短暫觸碰到了我們的領域。”
“呀……這次調查報告可有得寫了。”
“鴞型黎博利的男性原來會更偏愛赫默嗎,我還下注賭的是白面鴞呢。”
“得了吧,我賭的可是開後宮路线,這老鳥是怎麼做到這麼專一的。”
“不過這次實驗體性格威脅太大了,下次換一個性格,雖然我不覺得他還能再回來,也不會有能殺死我們的方法,不過保險起見還是把性格調整一下吧。”
“話說撓癢癢這個癖好是誰給他加上的?”
“我!”
“有點意思,下次可以繼續保留。”
“好,所有種族的幾乎都試驗過了,那麼下一次的種族……”
“誒,玩刺激一點,人類怎麼樣?”
“好主意啊!!我喜歡!而且人類會對哪個種族的人出手我也很感興趣!”
“好,那就人類,外貌年齡重新設定,失憶原因之類的也調整一下,找一個全新的劇本吧。”
“阿米婭呢?”
“這次這個實驗體教了她不少東西,干脆保留,讓她最初就作為實質領袖存在,你們怎麼想。”
“沒有意見!”
“好,泰拉歷1097年,地點切爾諾伯格,第五百八十三萬七千二百一十一次試驗開始,投放實驗體。希望這次他能給我們帶來更多樂子。”
————————————
“哦,是你。”
“距離我們上一次見面,已經過去了很久。這段時間里……你一直徘徊在懸崖的邊緣。你可能已經忘記了你的身份,但你還記得那個名字,這就夠了。——好了別在這里逗留太久。”
“畢竟,你既不是我的客人,也不應該出現在這里。”
“她需要你。”
“十二月二十三號,你可能記不清這一天對你來說,究竟意味著什麼。這會讓你陷入十分危險的處境。”
“……不,”
“你必須想起來。”
……
……
……
“博士!拉住我的手!”
輪回篇 完
三章後記
“阿米婭!一會兒!就一會兒!!”
“博士,您還有許多事情需要處理。現在還不能休息哦。”
“啊啊啊啊!!你這可惡的小驢子!”
“您,說,什,麼?”
“哇啊啊啊啊啊啊!!!”
啊……奇美拉,可惡的阿米婭。一下都不讓人休息,等我理智見底,別讓我逮著你!
“博士,今天有新干員報道,是曾經屬於萊茵生命的兩位小姐,您准備准備,她們馬上就到。”
“萊茵生命?就是那個哥倫比亞的萊茵生命?和我們羅德島搶生意的那個藥廠?”
“……您這麼理解倒是也沒錯。”
“哦呵呵呵呵,來吧來吧,讓她們來,競爭對手那里跳槽過來的,有必要好好招待一下。啊,說不定是派來打聽我們公司情報的間諜呢!是不是該拷問一下……咔!!”
裝滿紙的文件袋側面真的很硬,特別是砸在腦袋上的時候。
“博士,請您稍微正緊一點。”
“啊,克洛絲在天上飛……”
【下手好像重了一點……】阿米婭這樣想。
敲門聲響起。
“喂!博士!人家來了!”趕緊拉我。
“啊?哦哦哦,來了,我准備好了。請進!”在外人面前,我還是有必要保證博~士的威嚴的。
讓我先看看檔案……
嗯……
這兩人……好熟悉啊,是不是以前在哪里見過?而且……
莫名有點心疼,以及……高興?
有趣。
她們進來了。
“奧利維亞·赫默,萊茵生命醫學研究所的源石研究者。清除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礦石病,這是我的願望,即使為此面臨生命的危險也不會改變。”
“本大爺就是伊芙利特!赫默說羅德島是個好地方,但我不喜歡你們這些穿白大衣的家伙……除了赫默之外!”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