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碧劍丹心
(一)
連月來在閩地流竄的一隊賊軍闖入了連江邊上的和平村落,肆意燒殺劫掠,青年們放下手中的活計匆忙組織抵抗。戰斗很快蔓延到相鄰村鎮,方圓數十里的土地在人聲和金屬聲中顫動呻吟著。
一道年輕銳氣的白色閃電正穿梭在敵陣中,所到之處賊兵紛紛倒下潰散,無論動作身形都快的難以看清。只有在戰线暫時脫開時,人們才可以看到這是一個束發白衣、神清骨秀的少年,有著白皙清澈的臉頰和纖細的脖頸。少年此時正提著長劍,靜若處子地觀察和捕捉著下一個出動的時機。
少年名叫長風,具體而言是16歲的少女,她卻不是本地人,自年少時起便四方游歷研學武藝,大半年前方來到此處。這個村落名叫琯竹村,位於青芝山腳下,鰲江江畔。青芝山又名百洞山,岩洞眾多,盛產青色靈芝,蓮花峰頂可以遠眺大海,無疑是適合潛心養性的所在。山中又有一位武林俠士名叫雲邱,自號“青洞道長”,昔日也是威名顯赫,如今有名下弟子數十人,但除此之外還松散教習遠近青年,來者不拒,人人都能學上一些拳腳刀棍和健體強身、打通基礎內力的功法要訣。長風本來一個地方最多待上二三月,但她喜歡這樣的氛圍,也喜歡這里的鄉鄰,才呆了大半年都不想離開。此刻,山上山下都有不少門內門外的兄弟,一起幫襯著對抗賊軍。
現在普通的敵人都躲閃著她,但是她不斷衝進戰斗最危急處,終於迫使對方動用最精銳的團伙來對付她。少女於是被十名身負武功的高手形成圍攻局面,她邊走邊打,將他們引向遠處。等到了開闊無人的地帶,她才全力施展所學,劍鋒上攜帶著吐納流轉自年青身體的真氣,爆開一層層氣浪圈,如同這里每年夏天都會遭遇的,來自海上的風暴一般純淨而一往無前。
雙方都沒有發現,還有另一名少年正在不遠處觀察著這風暴中心。
當長風看到已經牽制了對方足夠長的時間後,也就不打算再戀戰,但敵人依然團團圍住她,一時也脫不開身。突然她捕捉到東南方向的敵陣缺口,以劍支地飛身彈出,鞭腿將一個敵人掃飛,移動中卻發現身側的氣浪一滯,她不由一陣心煩,將長劍劃開一道大范圍的弧线,帶上十分內力——
她砍中的不是敵人。傷者從右肩到肋下都被生生削去,血肉模糊,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嚎。長風分辨出這是她認識的少年時已經來不及補救了,賊兵重新向她追過來,她被裹挾著跑開,越來越遠,甚至不再有機會回頭看一眼。
(二)
提著鋼刀的少年瞪視著賊軍,看到家鄉成了一片狼藉的戰場,怒意漸漸戰勝了恐懼。
他正是青洞道長的15歲獨子雲環。他打小武學天資一般,興趣愛好倒是不少,喜歡醫藥、下棋、詩書小說,還喜歡觀察天氣,山上山下每年得雨水幾尺幾寸都記的明明白白。父親對他疼愛有加,各方面也不加強迫,任由他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少年心中有一個理想的世界,琯竹村山清水秀,福州城繁花似錦,姑娘們明麗動人,紋枰方寸間深不可測。而現在這理想世界正在崩潰,家園在眼皮底下被毀,他不由感到心口疼痛,看一部分賊兵飢餒的樣子也難過疑惑,今年氣象年景正好,為什麼還有人吃不飽?
到底還是怪這幫強盜游手好閒,無惡不作!雲環惱極了,他衝入陣中,幾乎是沒頭沒腦地開始對著四周的敵人猛砍,如果世界不是應有的樣子,活著又有什麼意思?
然而當一陣刺痛襲來,他看到左臂皮膚被砍出一道傷口時,就又一下子清醒了不少,覺得只要能活下去,世界還是會好的。正在胡思亂想時,一道白色身影閃過,一個溫暖的少女聲音簡短地對他表示關切,他也簡單地答謝,瞬間又來了精神。
他認識她,遠游來此的長風姑娘在青芝山一呆就是大半年,和她輩分相當的青洞弟子們連她一根毫毛也比不上,按說總有一種打上山門的意味。不過她不打架的時候還挺隨和,加上是真的天資奇絕,人們也就都眾星捧月地喜歡著她。雲環對這名少女也是充滿好奇和崇敬,不由自主地跟隨著她的行動。看到她和十名敵陣高手對決,少年在心中贊嘆著,暗暗將披荊斬棘的少女比作海上的風暴。
但是這種風暴在陸地上其實是脆弱的。雲環也觀察到少女算不上占據多少上風,以他不夠高明的經驗判斷甚至頗有險象環生之意,漸漸地,少年又產生了另一種綺思。他仿佛看到了少女失手,身子如斷了线的風箏一般軟倒下去,各處創口不斷噴血。被圍捕殺害的獵物衣衫剝落,露出雪臀,不再動彈地任人蹂躪……
平日里父親對他的醫學興趣也是著力支持,經常能有各種江湖上被打殺的屍體被撿送過來給他分割剖解,也許這一回……?
快停下,他在想些什麼啊!自己已經距離戰場如此之近,於情於理都應該幫她一把,再說如果救了對方難道不可能有更便宜的好事嗎?可是自己的本領的確要差上許多,去搭救她也很有風險。
不然還是各人生死有命吧?
終於在經歷了一番思想斗爭後,少年決定還是救人要緊,一跺腳就往激戰的方向衝。高手對抗的地盤仿佛有種結界,從未經歷過的強大氣浪吹得他難以站穩,他緊握鋼刀勉強保持平衡,全力運功對抗,才終於將這結界衝開一個小口。
然而還沒等他反應過來,緊接著就傳來了一股洶涌的力的激流,伴隨著壓倒性的、毀滅一切的劇痛。男孩發出野獸一般的慘嚎,世界在天旋地轉中陷入黑暗……
雲環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被孤零零地甩落,方才的戰場上空無一人。
男孩知道自己活不長了,在被長劍削去小半個身體之外,他還被長風加在劍尖上的內力震出了嚴重的內傷。
而對方甚至沒有回頭來看他一眼,這個世界的色彩將再也與他無緣,他現在心中只有無盡的恨意……
遠處好像終於有人來了,是父親!父親大人,對不起,兒子不孝,請一定為我報仇……
(三)
長風被敵人趕到了江邊,和煦的江風難掩她不安焦急的神色。
一路邊跑邊打過來,她各個擊破,已經干掉了七個敵人,但剩下的三個人無疑功夫更加凶狠過硬,她一時想不出能如何解決。她方才犯下大錯,不太願意就這樣收手,少女意識到這可能將是她短暫的生命中打的最後一場了。
即使是在這樣的情形下,她的理性最終依然占據了上風。長風決定還是先撤到江對岸去,再早點繞回村子看看那個男孩的狀況。少女一咬牙將內外衣衫盡除,只留一件系在腰臀間,接著就跳入水中。
必須說色誘對手這種事絕非長風的本意,更不是她的風格,此時卻意外地發揮了作用。少女的裸體亭亭玉立,骨肉勻稱,如夏花一般燦爛,看得三個強盜眼睛都直了,不顧對這邊的水性毫不熟悉,硬是哇哇叫著要追。
可在水里他們哪里還是風暴少女的對手呢?就這樣,對決變得意外的簡單,長風甚至都沒有動用多少內力,只是捏著精妙的劍訣就三兩下干淨利落地讓他們接連一劍斃命。
戰斗終於結束了。長風在游回岸邊後全身的疼痛才襲來,她幾乎是以劍支地,硬撐著向來路移動……
她回來的不早不晚,剛剛好聽到雲環對跪在身側,含著眼淚不斷點頭的父親說完遺言,之後就頭一歪離開了人世。她急提一口氣飛奔過去,又身下一軟跪倒在地,再也說不出半句話來。
那男孩的遺言聽上去已經完全是惡鬼的詛咒。
“父親大人……請……把她……開膛破肚,割乳挖陰來祭孩兒,方能瞑目。”
(四)
七天後的一個晴日。
琯竹村雖是沿海小村,但背後隔著幾重山就是福州城,而青芝山也是一方名山,故而並非偏僻之所在。大家都聽說了青洞道長雲邱的獨子在一場戰斗中被少年游俠長風失手殺害的事件,想來看看江湖中是非公斷的熱鬧,各路人馬將村子圍的里三層外三層,遠近武林名士也都趕了過來。
白衣少年裝束的長風跪在村口,頭上簡單插著一根玉簪,這是村民們贈送的禮物,為了感謝她對抗賊軍。少女的眼睛有些紅腫,明顯是落淚過。她的前方是一個祭祀用的香案長桌,安放著雲環的靈位,香爐之外不知為何還有多個木盆木桶,就像張開的血盆大口准備吞噬少女。
待到各路武林前輩基本到齊,村中的黃姓族老便示意大家安靜。長風低垂著頭顱,緩慢卻堅定地讀著一段自己寫好的陳詞:
“文登……林女長風犯下大錯 無可彌補 定擔此責 長風願意 受道長三掌處死 並……任由處置屍體………開膛刳心……割……乳挖陰 以祭雲環小兄弟”她有些不安地雙腿夾緊,把後面的那些字說的極輕極輕,但還是足夠人們聽見。一些看熱鬧的人之前並不知道長風是女子,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人群中響起一片夾雜著興奮的嘩然和唏噓。
太姥山的林森真人有點看不下去了,大步向前,直接就推了正如木雕般呆立的雲邱一下:“懲戒復仇皆無話可說,逼著一個小姑娘說出如此虎狼的自瀆言辭,這可算怎麼回事,武林中人豈可如此行事?”
泉州冷蛟王秋直也說:“戰場上刀劍無眼,情有可原,少俠此番亦立有奇功,罪不當誅。如此年輕聰穎又有擔當,太可惜了。”
可是在失去了孩子的父親面前,他們也無法再多說什麼。雲邱似乎也有些動搖,面露痛苦神色,竟似要暈倒,眾人連忙攙扶,再不敢多言。
這時長風已經起身過來,又重新雙膝下跪,依然低著頭,真誠地說:“血親復仇天經地義,長風心含嗔意不知進退輕重,因而闖下大禍,身死並不足惜,道長請動手吧。”
但雲邱扭頭不願看她,林森真人攔在他們中間。
良久,青洞道長終於轉過身來,慢慢開口:“既是復仇,就按江湖復仇的規矩,允你和我對打,老夫相機將你了斷。”漸漸提高聲量,讓在場人們都聽到。
足足年長三十三歲,雙方修為當然遠不是同一級別,正常來講是欺負小娃娃,但既雲復仇,就算承認雙方是堂堂正正的恩怨,是給情面了。
而在形式上的生死相搏中手刃仇敵的征服快意卻又是無可比擬的。
沒想到長風姑娘霍地站起身來。
“前輩,這樣是不行的。”
接下來的場景讓現場所有人印象無比深刻。少女雙腿輕輕一蹬,身體在眾人驚呼聲中像離弦的箭一樣徑直彈了出去,瞬間飛出數丈之外,借勢就將長劍飛拋出去,只聽不絕於耳的破空聲後,遠處的青芝山麓竟有山石碎裂,數個岩洞即被堵絕。
泉州冷蛟王大聲鼓掌:“好!!!”
原來長風姑娘將真力無比集中地匯聚灌注在正前方,如一道光束,雖然劍身本體離山口還有很遠,但鋒銳真氣所至,足以開山裂石。
“若不限場地,前輩不一定能打過我。和人對打,長風一定不會讓,前輩萬一無法復仇,豈不是有負環兒,遺恨終身。”這樣說著的時候,人們終於可以感覺到少女劍客的驕傲恣意。
“不過這不是一把好劍,方才那一下應該已盡粉碎了。”少女重又低頭苦笑。
“你……”
長風卻正色道:“前輩,這不是理不清的江湖仇怨,長風身負的是天理難容的罪責。這些天我反復回想事發的那一瞬間,我不是在警覺地自保,我感覺到的是不受控制的心煩和怒意,如果我不能控制它,未來的我就與魔鬼無二。請前輩處死我吧。”
她接著又說:“青芝山水與我秉性相合,學生多半年來亦將之采入劍意,受益良多,心存感激。雲環兄弟有一次曾稱之為颶風劍法,還真是頗為合適,我卻不可能再用此名字了。”
“他是個純淨敏銳的人,又懷著救我之心,定是被我的無根嗔意傷上加傷,痛絕之下才會下此虎狼報復之語,長風絕不願余生背負這般愧疚和詛咒,請老師成全。”接著少女就仰起腦袋對著天空,挺著胸脯,平舉雙臂,表示不做任何內力防護,道長也終於沉重地點了點頭,眾人紛紛讓出空地,天空飄來一朵下著細雨的雲。
(五)
於是道長也微閉雙目。他排除雜亂心緒的干擾,回想著環兒的音容笑貌和臨死前充滿了痛苦、憤怒、絕望和極度不甘的眼神,當熾熱的悲憤怒意積攢到頂點時,倏地就雙掌齊出,向少女當胸打去!
江湖上聞風喪膽的雲氏斷魂掌,三掌連擊!
在場的幾乎每一個人都感到呼吸一窒,接著就聽到了清晰的骨骼碎裂的聲音,可憐的少女只來得及發出一聲低低的、沉悶的哀叫,雙臂亂晃了兩下就毫無懸念地倒了下去,修長纖美的雙腿又象征性地掙扎蹬踢了幾下後就一動不動了。
人群無比安靜,直聽得到隱約的水聲⋯⋯
道長吐出長長的一口氣,彎腰檢查翻看剛剛被打死的少女身子。
癱軟在地的、斷了氣的少女被拎著衣領,不自然地倒垂著脖頸,蓬亂的發絲映襯著慘白的臉頰,口耳滲出一絲鮮血,眼神空洞而渙散,顯見已被奪去年輕的生命。雲邱嘆口氣,替她合上雙眼,又隔著衣物摸了摸被打裂的胸骨,分開她無力地蜷曲著的手指,脫去她的鞋子捏了捏腳心,接著就呆呆地蹲坐了好一會兒。少女的屍體陪著他靜靜地攤開平放著,襠部深深濕了一片,晾著無辜的兩只腳丫。
現場另外做著一些血祭的准備,等一切就緒,他才重新起身,將長風的玉簪拔下來,黑發披散,衣衫褲襪干淨利落地盡皆除去,並拎起她的雙腳將她倒吊在由木棍組成的架子上。看到少女嬌若夏花的肉身白晃晃地暴露在眼前,一些剛來的,或者遲鈍到始終還以為長風是男子的人們再一次倒吸了一口冷氣。雲氏斷魂掌綿力非常,少女雖然被打死,外表卻毫發無傷,連淤青也不見,只有經驗豐富的醫者或武者,才可以在少女嬌俏挺拔的雙乳之間察覺到一絲輪廓變形的異常。
道長操起長刀,先是用刀背在少女的肉身上前前後後重重拍打了幾下,在屁股、肚子、前胸和後背分別發出不同的回音,接著又用刀尖撥開其沾滿露水的私處,再向上從陰阜直至胸骨、鎖骨、喉頭比劃了一個來回,運足一口氣,准備正式下刀。四周的空氣有些悶熱,積雲在天空中堆積,隱隱的雷聲隆隆作響,道長感到一陣恍惚……
刀口在少女的身軀正中劃過一道血线,一切都發生的飛快,道長猛地一掀,雙乳隨即分開,腸肚也暴露出來,這時人們才看清少女生前所受到的傷害,紅白相間的胸板肋條遍布著被斷魂掌震裂的紋路。道長運足力氣再一掀,將她的胸板生生扳開,只見少女粉嫩的心髒和雙肺也充斥著暗青色的淤血痕跡,三根手指粗細的心脈被撕開了一個大口子。
道長動作熟稔而飛快,像是強迫自己摒除雜念。他一只手拎著她的氣道,一只手拎著腸頭,用力一扯就將少女的全套內髒干淨利落地連著舌頭拔了出來,並精准地拋到木桶中。被扯斷的血管經脈流出大量血水,道長又在少女脖頸上頗有技巧性地開一小口,以霸道內力灌注吸附,令血管和屍腔中剩余的血液也流出放淨,一同收集到另一只木桶里。
做完了這些,道長就一刀砍下長風姑娘的頭顱,又接連數刀下去將她徹底肢解,並把她被分斷的頭顱、四肢、臀部、雙乳和軀干分別拎到水桶中清洗,脖頸的斷口尤其洗的仔細。接著,它們就連同少女的內髒和血水一起,或是裝桶裝盆,或是直接地,被擺放到了供桌之上。
幾個時辰前跪立於前的少女現在就這樣成了供桌上的一堆帶著余溫的肉塊。長風被干干淨淨地剖開的體腔映襯著一塊塊雪白的少女椎骨,以及經絡寸斷之後各枝伸出半截的神經束。嬌小但渾圓挺翹的屁股被高高撐起,醒目地暴露著健康天然的陰毛和被竹棍扒開的私處,和被割下的雙乳擺在一起,水靈粉嫩的肉縫失去了血色,和乳尖一樣在極淡的紅中略顯灰白。被洗淨的內髒按心肺肝脾、肚腸腎胞的順序整齊地保持著體內原有的相對位置,連著發青的舌頭,暗淡的色澤仿佛是還在呻吟。極富彈性的雙臂和雙腿攤開堆放著,切合著關節的斷面探出纖細的長骨。這個身體曾經蘊含的驚人力量隨著生命的逝去煙消雲散。
青洞道長喃喃自語:“環兒,你可以瞑目了……”
他最終沒有再單獨挖去少女的性器,不過他考慮的還要更多一些。
在和黃姓族老商量過後,他意識到應該把祭品弄熟,環兒才可能收得到,這樣一來,也免得孩子在地下孤單。於是,一大口鍋被抬了上來,少女的肉塊錯落有致地堆疊其中,隱約仍呈現出跪趴姿勢。
落日將盡,被完全蒸熟的豆蔻少女肉塊散發出濃郁清幽的肉香,如同曾經通達玄妙的奇經八絡被炙熱凝結的印記,細嫩多汁的筋肉被輕輕一撕就剝落下來,露出纖纖玉骨,道長不由感到一陣迷醉……
“林姓長風,無門無派,來自寧海州文登,自幼游歷四方,還請道長前輩不吝指點。”提著長劍、自報家門的清秀少年帶著自信的笑意,清澈的嗓音如一口清泉。
“若不限場地,前輩不一定能打過我。”
“不過這不是一把好劍,方才那一下應該已盡粉碎了。”
道長揉揉眼睛,天空再次飄來濃密的積雲,雷聲再次炸響……
(六)
道長再次睜開眼睛時,發現日頭還高掛在正空,積雲在天空中堆積,隱隱的雷聲隆隆作響,而自己手里正提著刀,面前少女的屍身依然完好無損,還在隨著微風輕輕晃動著。
這麼說剛才他只是做了一個夢?不過這個夢也過分真切了,看來一定是上天在指引我該怎麼做。道長定定神,重新運一口氣,提起鋒利的斬骨刀……
“啊啊……!”
可是,就在這一刀剛剛劃過胸口肌膚的時候,倒吊著的少女突然發出了短促而痛苦的尖叫,接著就劇烈抖動了起來。
原來,奇跡般的,長風姑娘還沒有徹底死去,少女的身體一息生機尚存,在強烈的刺激下一口氣又醒轉過來。
道長愣了幾下,動作的慣性讓他還想繼續下刀,卻只聽砰的一聲,林森真人飛起一顆石子,長刀脫手飛去。
“卻道那長風根骨清奇天資聰穎,年紀輕輕就顯露出是位不世出的武學奇才,因為一個無心過錯就要這樣斷送,長輩們本就極度惋惜,只是她本人一心領死才沒有辦法。那雲氏斷魂掌威力何其恐怖,毫無防護接其三掌而不死,那不只是奇跡更是天意,如何還能逆天行事?道長回過神來,也深知奇才難遇,便轉而和眾人一齊施救,旬月之內少女漸漸恢復元氣不提。
“長風逃過一死,卻深感過意不去,便和道長約定,每年此刻依然硬接對方全力三掌,僅加以最底層的內力保護。後來那道長有感於長風聰穎和俠女胸襟,竟是對她愈加喜愛,視同自己女兒一般,將所知武學毫無保留地傳授,那長風生性自由,也不認師承,僅作為博采眾長之一,武功漸入全新境界。惟每年那三掌,雲邱要對得起對死去的親生兒子的承諾,必全力施為,只是對長風能造成的傷害也一年比一年小,漸漸的也只是例行公事了。長風和整個武林的命運變數,還要很多年後才會到來。”
許多年後的說書人,這樣介紹這一段頗為重要的武林歷史。
(七)
“水……水……”
傳來少女迷迷糊糊的夢囈般的聲音。
“姑娘醒了?”
道長親自端來一大碗水,少女咕咚咕咚兩口喝完,目光漸漸聚焦,眨著一雙大大的眼睛,憔悴中有種別樣的神彩。
“你為什麼……不先給我砍了腦袋放血啊?!”
這句話語氣極其可愛,道長手里捧著的第二碗水應聲全灑在了地上。
他覺得這一句話倒是能讓自己噴血一天一夜,直到全部流光。
少女定定神,正色道:“請前輩告訴我……長風不能輕言偷生。”
“因為只有犯了官府之法的人,才會被斬首處死。先將內髒和舌頭一體取出,便可昭示其人死於堂堂正正的武林恩怨。”
未假思索地,竟將心底這點奇怪的執念和盤托出了。
“之前從未想過會有空接我的斷魂掌而不死的人,上天注定要安排你完成了不起的事業的,姑娘好好活下去吧!”
“前輩對不起......”
……
當晚月明。少女蜷著身子坐在房門口的台階前,靜靜地掩面沉思,不時有珠淚輕輕滾落,月光透過指縫映照著她恢復了少許血色的臉頰。
道長拍拍她的肩膀:“都過去了。”
“不……長風在想很多事……前輩說的對,還有好多好多事等著我去做呢!”
--碧劍丹心(冰劍蕩魔·前傳)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