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女武神篇·第六章
T於安離開後拉開自己的房門,看見了在門外徘徊的M。她大約是在隔壁的房間偷聽過二人的對話,因此神情相當古怪。
“小A看起來分外平靜。”M苦笑著,“我要是被喜歡的對象給甩了,可做不到她那樣。就這點而言,我很佩服她。”T也不打算對M的小動作說三道四:“用上‘要是’這詞是你謙虛。”棕發女孩顯然被這句話戳到了痛處,頓時惱羞成怒。然而在想起T對安的答復以後,她反倒不知如何是好了。
“話說,你從哪段開始竊聽的?”
“從小A列舉你的‘豐功偉績’時開始。你被人那樣夸是不是很高興?”說著說著,M的語氣里便泛起一股酸味。
T就這麼看著她:“你好像忘記了一件事,我和你……或者說我們這類人對外界的贊許並不感冒。高不高興這種問題根本無所謂。我姑且不去思考你智商變得低下的原因,望你好自為之。”
“……你才是呢!笨蛋!笨蛋!笨蛋!”M再怎麼蠢,如今亦意識到自己說了令自己無比羞恥的話。她一邊小聲地罵著,一邊在T的注視下往甲板的方向逃走了。
“啊呀——仔細一想,我似乎確實是個雙商減半的傻瓜。”
如此嘟噥著的他無奈地笑了起來。
黑船趁著夜色尚未散去,平安無事地停靠在距廢城不遠的岸邊。欄杆對面的廢城是聯邦變亂後的產物,變亂引發的內戰迫使部分聯邦居民移居到這種被廢棄的城市中。而軍閥們忙於內斗,沒有閒工夫理睬這群黑戶。散布在聯邦境內的諸多廢棄城市於是成了傭兵、民團以及地方幫派的天下。
自治州的大軍閥們互相大打出手,而這些小勢力也不乏小打小鬧。黑船隊這樣的精銳武裝集團自然成為各方眼中舉足輕重的力量,誰都不願輕易得罪。在形勢的作用下,黑船隊在幾座廢城都獲得了一些優待。
比方說,那些小勢力會同意在事先預定好的地點和黑船隊進行資源上的交換。
“我錢都准備好了,在約好的地方卻根本看不到他們的人和物資。”伍德沉著臉坐在會議室的尊位上。交易事務一般都是由他這個船長負責,此等異狀讓他隱隱懷疑附近的割據勢力在這幾天是否出了什麼事。
“那就是出事了。”施馬爾直言不諱地指出了伍德擔心的關鍵,“這一帶是聯邦諸軍閥和帝國皆能勉強干涉的地區,這些自治都市不論被哪家吞並都不為怪。”“還有可能是這邊換了新主人,有了新靠山。我們因這種情況而被爽約也不是一次兩次。”法倫補充道。
對於法倫提到的這種情況,黑船隊要麼是跟對方好好講道理,要麼就是用拳頭跟對方好好講道理。這亦是黑船隊能取得優待的一個原因。
伍德斟酌片刻,決定先禮後兵。
“郭、T、施馬爾。”他點了以往負責同地方勢力“講道理”的三個人名,“施馬爾你去和當地的市長談談。談不攏的話,郭就保護施馬爾突圍。如果發現城鎮已被帝國或聯邦自治州接手,你們就直接回來。”
“按老規矩來?”T歪了歪頭。保障逃跑路线的工作基本都是由T來接手的。
黑船隊的領袖回答這疑問的方式是扮鬼臉。
“假使對方不仁,你也可以來一點爆炸性的藝術。”伍德說,“別人問,兄弟你就說是我同意你這麼做的。”
T當然不會帶著爆炸物去。
“伍德鼓舞士氣的法子還是那麼怪。”他看了看郭。
三人正走在通向目標地點的大路上。昨日白晝遺下的痕跡染上了露水,今天凌晨看來便覺很不分明。晨光仍在同睡意角力,夜風吹不散它。路邊的樹木欣欣向榮。他們間或能在樹林中看見房屋,然而沒有一絲的燈火。
風聲、水滴聲、樹葉的響聲、鞋底同地面的摩擦聲,唯獨欠缺人的聲音。
“他要是不怪,就不會領我們出海。”郭並不否認,“不過這麼多年下來,我好歹也能自豪地稱自己是黑船隊的成員了。”“因為你終於不暈船了?”黑船隊的參謀霎時化身聊天鬼才,一句話整得郭氣不打一處來,又不好發作。
T斜眼望向後方的施馬爾:“比我還懂聊天的人可不多,今天的施馬爾算一個。”“我知道郭聽著會不高興,但我得說清楚,不暈船是很重要的事。”施馬爾一臉認真,“暈船的人在海戰時很難發揮正常的戰斗力,盡早克服暈船總比到時候送命來得強。若郭一直克服不了,我會建議郭趕緊下船。他做個山賊也不錯,那身本領當個山大王綽綽有余。只要占個山頭聚集起兵馬,幾個伯爵領的軍隊合起來都不會是他的對手。”
“呃……我其實不是想說你那句發言沒道理,但你剛才那一席話成功令我去幻想郭帶著一群土匪劫壓寨夫人的模樣了。”
突然,郭用聯盟樣式的劍鞘敲了敲T的額頭。
“我覺得吧,阿T那段評價也蠻有道理的。比他還懂聊天的人的確不多。”
通往廢城的這段路不算長。腳步不停的他們一路閒聊下來,現今便能瞧見遠遠處屬於廢城外圍的那幾棟小樓了。天空的暗色沒有盡褪,三人於外圍止步。廢城給他們的第一印象是空落落的,人味早已匱乏到了一定境界。
郭按劍而立,無聊地左右張望著。T則在打呵欠。
T說:“我有種不祥的預感。”郭咂了咂嘴:“真不走運,我也有。雖說非常想了解這座城發生過什麼,但我更想回被窩里。”
用魔術警戒周圍的施馬爾此時發話了:“你們倆是不是曉得沒法調頭回去才這麼說。”
他在出發前就設置探知魔術作為防備手段,結果到入彀時才發覺自己上當:不知是誰將數個大魔術巧妙地組合起來,以近似套箱子的方式把整個廢城乃至黑船停靠的地域全部置於其影響之下。縱然是高明的魔術師,在不接近術者所在位置的情況下亦沒辦法探知到該魔術的存在。而這等規模的復合魔術只會使施馬爾聯想到幾個很不妙的家伙。
自己在五層,對手卻在五十層。這千層餅誰遭得住。
不過,施馬爾沒有因此氣餒。在對其他兩名同伴大致解說過現狀以後,他做出了判斷:“我們必須得處理掉施術者。否則的話,別說我們逃離此地,船都開不走。”“以你的推論,那過會兒恐怕不是我們解決他,而是對方把我們團滅了。”T揉著犯困的眼睛,講的卻是完全沒法一笑置之的話,“我們沒有實力和你描述的那種等級的敵人正面作戰,施馬爾你最好想明白。”郭說:“對方大有可能在廢城里布下埋伏。我們不出奇兵,就根本沒機會。”
“即使這麼說,我們也不見得能突襲對手。更糟的是我連求救訊息都傳不出去。”施馬爾只覺一陣頭痛。
對方不僅能構建出層次分明的空間,還有能力防止自己這批受害者向外求援或轉身逃走。術者既可以做到這般精確的操作,那他沒理由不能確定三人的方位。偷襲明顯不是什麼好主意。
“要不分頭在城外圍轉一圈吧。”
三人最終還是決定先掌握廢城周遭的情況,再做打算。
同施馬爾、郭分別後,T便孤身一人於城外雜草叢生的小徑中彳亍前行。擅長逃跑的他習慣獨自行動,有其他人跟隨反倒會使他施展不開。
天色朦朧。但見林木蒼蒼,薺麥青青。聯邦瓦解的痕跡十不存一,不知情者興許會油然生出戰爭已然遠離這片土地的錯覺。曾為聯邦服役的逃兵見此,心里終究有點感慨。
風聲依舊。T的步伐不曾停歇。途中有時可以看見無人播種的田地。田里的土有被翻新過,說是拋荒難免不合情理。他懷著困惑轉過又一條小道,望見半塌的牆。牆內藏著一座公園,遇上等候多時的她。
白發的女武神安靜地坐在陳舊的長椅上,專心致志地摸著蜷縮在她身旁的貓。貓到底是領地意識極強的動物,在享受少女愛撫的同時還不忘瞪著新來的不速之客。
今日的心情和運勢都很差,T心想。
“早上好。”他握住了刀柄,“沒想到您竟有凌晨外出吹風的癖好。我打擾到您了嗎?”安立時收回了摸貓的手:“才沒有那回事……倒不如說,T先生您來得正是時候。還請允許我重新對您做一次自我介紹。”
少女優雅起身,提起黑色的裙擺向T鞠了一躬。
“我名為安,世人皆稱我為帝國的女武神。”女武神含笑低頭,“眾所周知,您所屬的黑船隊可是給帝國添了不少麻煩,因此我今天受命帶領部下前來剿滅各位。望您勿要對此發表多余的抱怨。”
話音未落,他腰間的刀就已出鞘。聲音有著難以想象是金鐵的平穩。好聽的刀尖直指對面的黑裙少女。
牆外的逃兵明白,少女是他無法匹敵的對手。然而這又何妨,戰斗時需要的是像植物那樣的平靜。男人從未對自己抱有能贏過對方的期待,樹立“要贏過對方”的念頭只不過是出於他自身心態的考量罷了。他如今能做的事情顯而易見。
當然是逃跑。能引走對方是最好。
利用安抬頭動作剛完成的一刹那,T將武器猛然擲向女武神。安雖然徒手接住了擊穿防護罩的刀刃,然而那刀不知為何非常的重。是故傳來的力道大到令她全身發顫。破空聲尚未完全消逝,就又傳來了某物開裂的噪音。
緊接著,少女便看到了現出無數傷口的世界。逃兵不知何時便逃走了。他原先在的位置只剩下一個大坑、血跡和作為傷口起始點的拳印。當安的視线轉移到拳印上時,布滿裂紋的事物於頃刻間崩壞。爆炸聲接連不斷地在耳邊轟鳴。公園的景觀皆為虛幻,困倦的流浪貓被炸成一灘血肉。粉身碎骨之後,就是被蕩滌一空。
她呆呆地立於坍圮的公園之中,手里還抓著才接住的刀。
少女“啊”了一聲。她終於想起了自己從M的回憶和逃兵的過去中探查到的情報:T在跳躍到別的世界以前,曾將M和其他幾個熟識的“能力者”的靈魂裝在自己身上以維系他們的存在。他保留了自身的“憤怒”,用余下的八個罪愆充當和那些靈魂的接點,得到了使用那些人的超能力的權限。當然,那些靈魂反過來也能用T自身的能力,M寄身的刀沒有被毀壞便是一個側證。
她常常會由於自己的強大而忘記這類她不大上心的事。
女武神改持刀柄,凝視著逃兵之前待的地方,隨後輕輕彈了一下手里的長刀。刀身散出清脆的響,與爽朗的笑聲相融。
“T先生,我和M小姐一起來抓你嘍~”
逃兵正躲在某個面粉倉庫里苟延殘喘。
T的軀體不足以支撐他和女武神正面戰斗。而且,他經歷過船上那次搏斗,知道平常手段對安不起作用。於是他選擇了“打帶跑”,先扔出用“傲慢”加持過的武器,再用“自負”創造出空間罩住女武神,接著使用自己的“憤怒”全力打碎那片領域並逃跑。
托短時間連續役使不同超能力的福,他現今尚未從輕重感失衡的狀況緩過來,眼球也炸了一個。“憤怒”在逃跑時那幾乎讓腿腳報廢的反作用力反而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了。
“A……女武神在接近我們這邊。”盡管藏身所落在女武神手里,M也仍然盡己所能地協助逃兵。不曉得是不是故意為之,安似乎沒有毀掉那把日本刀。這點使M得以判斷對方的大體位置。
失血過多的T靠著牆壁,放開身體:“真是對不住。”“不要多說話。”瞄到他眼窟窿的M立刻別過頭去,“所以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她是女武神?另外,你的能力有沒有出問題?傷勢怎麼到現在都沒恢復?”
“……你叫我少說話的。”
“我沒指望你回答。”棕發女孩嘆了口氣。
眼下的局勢可以說是糟糕透頂。承受“憤怒”的全力一擊的女武神完好無損,“傲慢”賦予的重量也不能壓垮她。“怠惰”所帶來的“不死”缺乏進攻性,“自負”直接出局。M得到的是戀人的“貪婪”,她那能放逐他人的力量根本沒法在安身上生效。
T這邊不僅要負擔能力的代價,還被迫在女武神術式的監視下行動。“憤怒”帶來的恢復力貌似也被女武神刻意削弱了,他不可能在倉庫里藏匿太長時間。M則一時沒能消化安於十幾分鍾前公開的事實。
女孩頗感猶豫,卻還是掰手指算了算:“還有四個。你覺得它們能奏效嗎?”“或許能。也有可能努力全部白費。”癱在牆邊的男人“嗤”的一笑。
“色欲”能通過音樂強化身體能力,可再怎麼強化都不可能打過女武神。“悲嘆”能制造出堅固程度與意志力成正相關的武器,在這場合下難堪大用。這麼一排除,那就只剩下兩個選項。
M正在沉思之際,忽然發現自己周邊皆有面粉屑在飛舞。她望向發動“自負”造成這番景況的T:“這能力不是沒用嗎?”
“對女武神沒用而已,又不是對我沒用。我當下只有死去才能恢復原狀。況且,我要來一點藝術報平安……咳咳……”他仿佛是在燃燒生命般,一口氣說完了他此時不應說的許多話。倉庫內遍是面粉涉足之地,令呼吸不暢的T咳得更厲害了。
他的指尖亮起了火光。門口是提著長刀的安。
來到倉庫的女武神對阻止逃兵引爆倉庫興致缺缺。
歸根結底,不論是二次爆炸,還是落下的建築物碎塊,這些皆傷不到她。而被炸成肉末的逃兵嘛……少女知道T早前在維克城救施馬爾依仗的便是“怠惰”這一能力。因此她就靜靜地站在那里,等待著崩落的停止,以及T的“復活”。
隨著沙沙的碎響,他於滾滾煙塵中吃力地爬起。肉身固然徹底變回原樣,可疼痛感還留存在記憶里,繼續經由血管擠壓孱弱的心髒。
“又見面了呢。”女武神笑容滿面地說出了和在三川鎮時一樣的話,“看來您這次連半小時的目標都達不到。”“我可沒有能拖延你半個小時的本事。”逃兵手中多了一根撬棍,他以此為支點勉強維持站姿,“我是逃兵,不是戰士。”死活都不能將刀奪回來的M擔心地看著他,然而愛莫能助。
要與女武神戰斗,需要實力、勇氣和一點點的運氣。最後在死和半死之間做選擇。嚴格說來,很多戰士都不一定能做到這些。
安倒是不介意T的喪氣話:“您可以試試用別的什麼來吸引我的注意力,例如聊天什麼的。”“那……”撬棍飛起,與陡然出現在逃兵身前的刀刃相撞,擦出激烈的火星。
“——當!”揚起的泥屑藏不住遲來的交響。
“那算了。”他說。女武神用她的實際行動親切友好地證明了男人的想法,即聊天除開將自身的破綻暴露給她這一點以外,什麼用都沒有。
雖說撬棍架住了安的斬擊,但T很清楚對方只是渴望像貓一般玩弄自己這只老鼠。他單是接住這一記斬擊,便要同時用上“悲嘆”造出的武器、“嫉妒”模擬出的虛擬作品中的招式和“暴食”為肉體施加的加速。即便如此,撬棍亦險些脫手。
“能格擋住呀,不錯。”安一邊微笑,一邊加重下壓的力度。她拿著的明明是未開刃的刀,可氣場卻比任何一位擁有名劍的大師還有壓迫感。
對於安那明褒實貶的態度,逃兵無動於衷。對方放水,那就接受;對方蔑視自己,自己該打就照常打。為對面的居高臨下感到氣惱實在是不值,只因戰斗絕不能意氣用事。尤其是在對方放海也能碾壓自己的情況下。
逃兵的腕力無法使他與女武神相持太久。力求擺脫現狀的他稍稍移開了一只腳,作勢欲踢。女武神卻預先將攻勢一轉,刀鋒直追他的腰而去。T馬上放棄踢擊的准備。只見一刀斫下,割開他的衣物,帶出一絲血痕。
在逃兵避開這攔腰一刀後,兩件兵器“乒乒乓乓”響作一團。安的隨手一擊都能震得T虎口發麻,而T只有拼命給身體加速方能跟上對方的步調。兩人的交戰快到M根本看不清,刀棍碰撞的聲音亦幾近連成一片。女武神氣定神閒地看著身心俱疲的逃兵。倘若不讀心或者不預判未來的話,她大概會認為在這里就能結束戰斗了。
這時,當初的虛張聲勢發揮了T預計的作用。沒有踢出的那只腳猝然發難,又一次於兩人之間引發了爆炸,為刀上沾著的鮮血摻入新的雜質。待到塵霧散去大半,男人已然倒飛出去。他在戰斗時真的是不把自己當人看,安在心里苦笑。
“好像是叫‘憤怒’來著?這個能力也暫時封掉吧。”
少女從再次升起的煙塵里悠然踱出。廢墟的終點是才和她拉開距離的逃兵。無力憤怒的他跛著腳,咳嗽時斷時續,衣物撕開的口子為血液所濡濕。沉穩如昔的眼神表明他仍在絞盡腦汁思考逃走或者說引開女武神的辦法。銀發的女武神為了欣賞這樣的他,緩步朝他走去。她每向T靠近一步,T的力量就會失去一部分。
最終,弱小而真實的他呈現在少女的面前。
“平常沒什麼,但現在我不准你作弊。”她笑吟吟地舉起了刀。
毫無反抗之力的逃兵不得不動。他用盡氣力,雙手掄起撬棍,想搶在刀落下前打爛安的腦袋。可惜全身的劇痛令他的速度和反應皆遲了不止一线,女武神的刀在M驚駭欲絕的目光中把他的兩條小臂一齊斬下。創口噴出的血濺了他們一身,讓他們看起來有點像夜間出沒的猙獰惡魔。
撬棍絕望地砸落在坑坑窪窪的地上。各式各樣的疼痛聚集在一起,T卻一聲疼都沒喊。
女武神用染血的玉手墊起他的下巴:“您還記得自己是個人嗎?”
“剛剛忘了。”那是盡人事,聽天命的平靜。
“……你只是習慣了。”
刀被丟到一旁。少女渾然不顧男人身上的血汙,溫柔地將他一把抱住。
“我說你啊,現在滿打滿算也該有三十分鍾了。而你此刻沒有能力,沒有武器,體力耗盡,手臂也被斬斷。你已經很努力了。沒有誰會埋怨你的。”安的手仿佛要把T揉碎,“不要打了,不要逃了。好不好?”
白發少女旁若無人地摟著自己的戀人。在親上他的嘴唇,短暫地露出羞澀的表情以後,她隨即便開始了極具侵略性的舌吻。黏膩的聲響可使任何一對戀人臉紅心跳。T還妄想做最後一搏,然而女武神的雙臂早已鎖住他那因透支體力和失血而變得綿軟的軀體,讓他寸步難行。他的氧氣、口水、鐵鏽味以及愛情全部成了安希冀的獎品。如果說M之前觀戰時只覺茫然無措,那麼眼前的景象登時讓棕發女孩面如土色。
在M的呼喊聲中,逃兵的意識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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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在窗邊的女武神遙望著臥在床上的逃兵。
這里是她在聯合境內借用舊部名義購置的別墅。別墅僻處郊外,再加上她對別墅額外做了點手腳,是故無需過分擔心身份暴露的問題。
守望者的視线溫暖而不乏期待。和煦的陽光經由聯合特制的玻璃降臨於屋內的小小世界,為身著黑禮裙的她披上一縷聖潔的面紗。單看此景,任誰都不會想到這名少女正是數小時前令男人身軀變得殘破不堪的罪魁。
而蘇醒過來的T睜眼後看到的便是這幅景象。
少女在朝他微笑,他沒有說什麼。安只給他身上留下最起碼的衣物,佩刀、眼鏡等東西全被她拿走了。他向M以及其他能力持有者發出的呼喚宛如泥牛入海,杳無音信。雖說他自己的能力還能使用,身體亦算完好,但安早已用實力證明他的反抗大概率只是情趣的一種體現方式。
“上午好。”女武神悅耳的聲音並不能消除他的不信任感,“你需要吃東西嗎?”“容我謝絕您的好意,畢竟肚子里現今滿是晦氣。”出於警惕,T盡力挪動身體往少女對面的牆那邊靠。
“你仍舊是那麼不坦率。不過誰讓我連你的這種別扭都喜歡呢。”
安不知何時便已跪坐在床上,正對著T。兩人的距離如斯之近,以至於他們可以感受到對方呼出的氣息。
“簡正在款待M小姐,你不用想歪。至於黑船隊的那批人,他們甩開我的部下逃掉了,算他們有點本事。”她用手按住T分開的兩腿,逃兵頓時失去了對自己身體的控制。所幸他身後就是牆面,上半身沒有因此直接倒在床上。
他僅余開口的氣力:“所以?你要做什麼?”
充當回答的,是她的吻。
不比在戴森城時的綿長和溫柔,安這次的吻有著和廢城那次無二的痴狂。熱烈的感情令男人無法拒絕,又讓他難以呼吸。勇烈的氣勢則仿佛要將T一口吃掉,使得逃兵無處可逃。
“我是知道的。你其實心底有點喜歡我。”這是兩人的唇分開後她的第一句話。
“如果你確實不曾萌生愛情,我自然無怨無悔。”少女舔了舔還沾著那一吻的殘余的唇,“然而你在那天拒絕我就是想要斬斷這一念頭。我不懂。我真的不懂。你既然喜歡我,為什麼要拒絕我?是因為你還愛著M小姐?還是因為你那可憐的‘常識’?”
“另外,你以為我是那種由於無聊的理由被拒絕就會善罷甘休的女人嗎?”
兩情相悅,這就足矣。歸根結底,她也是個人渣。
對少女來說,戀愛和戰爭一樣皆是不擇手段的。她無論如何都希望愛人能正視自己,甚至只看自己。哪怕這只是飛蛾撲火,哪怕這會傷害到自己的朋友,哪怕自己曉得這或許不算是幸福。
笑靨如花的她直起身子,緩緩地撩起禮裙的裙擺。深植於白皙大腿根部的秘密花園隱約透著水光。少女將手一松,裙子在飄落的同時卷起一陣妖嬈的風。女子的幽香撲鼻而來。那是淫水的氣味。
“我為你已然忍耐了將近五年,今天請允許我一次性討回五年份的愛情吧。”
話音未落,女武神便除去了愛人那少得可憐的衣物。而T只能像斷了线的提线木偶般癱坐在那里,任由安那雙躍躍欲試的柔荑撫遍全身。逐漸升騰的欲火和維系“正常”的理性在他的體內不停地交戰,飽受煎熬的逃兵如今再無回避的余地。
溫和的愛撫並沒有持續太長時間。少女不厭其煩地反復輕嚙著男人的脖頸,只為短暫地刻下自己的痕跡。隨著時間的推移,她一點一點地向下開拓著屬於自己的領地。男人的小巧乳頭上滿是她的口水,肚臍一帶被她掠奪一空。逃兵非常順利地為女武神的味道所覆蓋。於是,安再一次遇見了那可愛的陽物。
滾燙的男根有著同主人的身軀不符的活力。少女剛一湊近,它就淘氣地拍打著少女嬌嫩的臉頰。趴在男人胯間的安稍稍仰頭,朝T促狹一笑,旋即張開櫻桃小口輕咬住躁動不安的龜頭,接著把陰莖一氣含到底。男人能清楚地感知到少女嘴唇與陰囊相碰時的觸感,濃烈的雄性氣息則熏得少女情難自制。
“唔嗯、嗯哼……咕啾……咕啾……”撅著小屁股的少女賣力吞吐著肉棒,仿佛颶風中一艘隨波逐流的小船。不知道是不是安故意如此,她在為男人口淫時漏出的水聲聽起來異常的清晰而淫靡。
令女武神雌伏在胯下是無數男人夢寐以求的事情,然而T只覺心頭泛著一股可謂矯情的五味雜陳。她那麼努力、那麼用心地取悅自己,自己卻不能給她滿意的答復。他左右為難,心中因而越發痛苦。
安聆聽著男人的心聲,將自己的愉悅用口交時的各種小動作表現出來。她的貝齒會有意無意地在陰莖上蹭來蹭去,她的舌頭偶爾會盯著尿道口進攻,她的纖手會不時把玩男人的陰囊……而被唾液裹住的陽物敏感度更上一層樓,這使極力克制射精欲望的T有苦難言。
男人試圖放空心思,不去多想。現實卻不盡如人意,他的軀體在經歷戴森城的那次纏綿後便食髓知味。若非逃兵有在盡力對女武神擺出強硬的態度,久曠性事所滋生出的空虛興許早已壓垮他的身心。
少女亦很清楚,愛人精神松動的當下是下手的絕佳時機。她輕車熟路地圍繞著昔日探索出的弱點展開猛攻,逃兵漸漸招架不住。在肉欲浪潮的反復衝擊下,他連發出悲鳴的力量都沒有,就這麼往女武神的小嘴里灌入大量精液。女武神則照單全收。縱然被出乎意料的量給嗆到,她亦甘之如飴。
交媾不會因此結束。這次射精只不過是一次短暫的休戰。
銀白發的少女慢吞吞地在男人兩腿間以內八字的姿勢坐好,碧綠的眼眸似是能看進愛人的靈魂深處。她扳正T的腦袋,輕啟朱唇,向愛人展示著嘴中幾近滿溢而出的白濁,隨後“咕嘟”一聲咽了下去。
安刮了刮T的鼻子:“M小姐至今都沒辦法像這樣滿足你吧?”T唯有默不作聲。他曉得這個問題怎麼回答都不對。承認就意味著背叛,眼前的少女會感到亢奮;否認或者回避就意味著接下來的挑逗將愈發難捱,因為這會激起少女徹底擊潰自己的施虐心。
不拘是前者,還是後者,都是在為稍後的性愛增添樂趣。
女武神的蔥指調皮地在剛射過精的陽物上游走著,指甲輕柔刮過的感覺讓男人心中直癢癢。對面的她則從容地笑著,看起來對愛人的態度並不介懷。正當逃兵以為自己能有喘息的閒暇之時,對他下半身的玩弄戛然而止。
“嘛,不回答也好。”黑色的衣裙遮蔽了多余的動作,卻終究無法掩去少女泛濫的貪欲。安用手略微撥開裙子,然後扶著愛人的男根對准了鮮嫩多汁的膣穴。已然做到這等地步的她沒有立刻接受那根炙熱的愛,而是握著它在蜜唇周邊的草叢中兜圈子。
迫不及待不代表她不會吊人胃口。
“畢竟你背著M小姐做愛時的表情是那麼的可愛。”
她的語氣里盡是對當年在戴森城未嘗看夠的惋惜:“我雖然喜歡你的專一,但你那張在抉擇時才顯露的苦悶的臉同樣頗討我喜歡。”
“我並不專情。”
“你不專情……”
攀附在男人身前的女體陡然一沉,打了T一個措手不及。
“之前都不肯主動碰我,你可真會說笑~”句句淫語拂過他驚惶的耳畔,“要不要在我這個雞巴套子里面射滿濃濃的精液,好證明你的花心呢?”
女武神的膣肉像是經由高溫熬制的蜜糖汁般濕濘而甜蜜,能將理智融化的快感不斷從逃兵的腦髓深處涌出並支配全身。糖漿不但以肉棒為模具,把自身澆注成最適合男人性器官的形狀,還深入細胞間的縫隙,柔軟地把男人的心神拴住。
光是插入肉穴,就使T大感吃不消。不知道這是否該算是幸運,由於禮裙的存在以及身體的無力,他看不到自己和安身下的景象。假使沒有禮裙的話,他絲毫不懷疑自己的腦子會在目睹下身交歡時有變成一片空白的可能性。
對面的少女玉頰染上了一抹酡紅。她款款地擺動著柳腰,貌似不打算追求激烈的性愛。膣內的軟肉如同活物一般,用和腰部相同的節奏嫻熟地蠕動起來。乳頭忽上忽下,在男人的意識上摩擦出情欲的火花。乳球緊貼T的胸膛,將欲火烙在兩人的胸中。在愛液的作用下,黏住陽具的軟肉不再熱得令T難以忍受。不輸按摩的舒適感以龜頭為起點,通過血液侵蝕男人身體的所有部位。
女武神的寬松同時體現在她的拘束上。可能是她沉湎於性交的甜蜜的緣故吧,被摟住的逃兵不知何時感覺自己能夠動彈了,先從左手拇指開始,接著是左手食指、左手剩余三根手指、左掌、左臂……如是擴散到全身。
無論這是不是安的疏忽,T都不能再坐以待斃。
而這正中女武神的圈套。
她是那種認為“強暴拼死抵抗的對象才過癮”的有原則的女人。
逃兵一察覺到自己恢復了力氣,便竭力想要掙脫女武神的束縛。奈何女武神早就死死地抱住了他。他越用力挪開安,依附在他身上的嬌軀就纏得越緊。他越想起身離開,臀肉落下所帶來的衝擊便越強。安宛如一條捕獲獵物卻還要嘲弄獵物的蟒蛇,她的解放不過是在圖謀下一次的歡愉。
兩人的交合因而瘋狂起來。少女套弄的力度亦開始失控,肉棒每回抽插都會濺起一朵小水花。“噗嗤噗嗤”的水聲不絕於耳,“啪啪啪”的拍打聲清晰可聞。兩人緊密相連的下體濕漉漉的,隨時都能演變為沉淪的泥潭。
安不再滿足於肉棒對蜜穴的抽插,而是以要收下男人那一對蛋蛋的架勢挺動腰肢,引導肉棒去侵犯守護子宮的那扇大門。在龜頭研磨花蕊的同時,少女適時地依據男人的掙扎程度來回扭動起腰,以便讓T品嘗她的每一處皺褶。天衣無縫的配合使痛感和快感合流一處,這場風暴迅速席卷少女的周身。她不由得發出了快活而狂亂的嬌喘:“對……對!就是這樣……就是要有勁……被強奸爽不爽?”
聽到安的嬌喘,T內心的羞恥感和罪惡感瞬間被扯開一道裂痕。而她接下來的話直接令逃兵的裂痕進化成難以愈合的傷痕。
“嗯啊……看啊……你就是個想要肏女人的下賤男人……在戀人的友人口中射得滿滿的,被強暴都能委身迎合……嗚咕……”女武神夾雜在甜美呻吟中的奚落對他極具殺傷力,“還說什麼愛M小姐,你就是缺女人哈啊……我之後叫簡和那群女仆當著M小姐的面輪奸你,看你談什麼愛……”
無助的逃兵發現,自己明明是在被羞辱,自己的陰莖反而變得更粗更硬。而這只會帶給在場的男女墮落的快樂。
他被迫撕下漂泊浪子的偽裝,卸去船隊顧問的面具,無聲地流下了淚水。如今的他洗盡鉛華,只是過去的記憶中那名和棕發初戀交心的青澀男孩。他不能像許多男人那樣自我麻痹說被強奸很爽,只因那等同於對自己摯愛的背棄。而心中的苦痛在以一種非常扭曲的形式發泄出來。
由陰精、先走汁混合形成的白漿連同少女的嬌嫩小穴一起被陰莖撕扯也似的攪拌著,T的嘴則狠狠地咬在安雪白的香肩上。如果對方不是女武神的話,那股憎恨足以讓少女的右肩化為齏粉。
女武神為愛人這可以算是正視自己的反饋歡欣不已。纖腰用更加粗暴的方式蹂躪著男根,像是要讓陰莖貫穿自己方才甘心。兩人此時此刻的性愛激起了他們內心深處的共鳴。
逃兵雖說還保持著堅韌的自我,可他實際上已然沒有對自己身軀的使用權。釋出的怒火轉瞬間便被擊潰,連牙痕都不見半分。反抗即降順,他的所作所為皆為取悅女武神而存在。作為回應,蜜穴熱情地吮吸著龜頭流出的汁水,勾引肉棒對花心發動勇猛的衝鋒。香汗的氣味惹得男人血脈僨張,按規律收縮的膣壁則在催促男人繼續給予少女應有的精液。
少女毫不留情地奸淫著自己所愛的人,口中流出陣陣放浪的叫床聲:“啊……偷情的大雞巴……在肏小騷屄喔……哈嗚……”銀白的秀發隨著她上下的起伏而四處飄飛,她的言辭愈發誘人和不堪。男人僅存的理性在不停警告他:這女人是故意這麼做的,一定要忍住。可他整個人在女武神的輪番猛攻下已是搖搖欲墜,象征高潮的淫水更是牽引著通體酥麻的男人一起奔向高峰。在安妖媚的笑容中,濃厚的種子牛奶遵循雄性本能衝垮了最後一道堤防。失聲的逃兵只能聽憑精液對著子宮口肆意噴射。
他用足足一分半鍾的射精時間再度玷汙了他對初戀的愛。
“哈……哈……”陷入虛脫邊緣的男人不停喘息著。對T來說,超乎尋常的射精時間和內射已將他的心智摧毀殆盡。深感內疚的他自覺無顏面對安和M。可惜那樣濃烈的一發射精除了讓兩具不知恥的肉體化作貪得無厭的野獸以外,別無他用。
再者,即便女武神不使用魔術和能力,現在的逃兵也無力逃命了。
因為肉體的相愛沒有就此停止。陰莖未如T所料變回原狀,意猶未盡地在少女的私密處傾瀉著不斷滋長的肉欲。“噗咻噗咻”的聲音顯得無比刺耳。嘗到甜頭的少女則好像有無窮無盡的體力,依舊在從愛人那里榨取自己所能汲取的一切快樂。
會死的,會死的,會死的。逃兵欲哭無淚。
“死不掉”不代表他不敬畏死亡。
看准了這點的她的心靈為愛人所填滿,平坦的小腹亦受精液的填充變得鼓了起來。但少女絕不會為此感到滿足。她想要擁有他,想要占有他的全部,想要獨自支配他。她決意將想法付諸實踐。
“一天算一次,那五年就有至少一千八百次。T,你認為人類能想到的玩法會只有一千八百種麼?”
注視著T那因畏懼而逐漸緊縮起來的瞳孔,她竊笑起來。
當神采奕奕的女武神出現時,被實體化的M正心不在焉地享用著簡獻上的早餐。友人和戀人早前在廢城的戰斗和擁吻令她心亂如麻,更讓她難以理解的是佩刀為何會在自己沒有許可的情況下對T造成了傷害。這樣的她對銀發少女那異樣的紅光滿面非常敏感。
“您看起來精神飽滿,請問是遇上什麼好事了嗎?”知道少女身份的M下意識地在用語上和安保持了一定距離。T還在對方掌控之中,這是她不敢惹怒女武神的最重要的理由。
安和簡互看一眼。女仆長聳了聳肩,表示自己對此無能為力。
“M小姐不用那麼客氣啦,”女武神笑著趨近M坐著的地方,“叫我安就好。你也可以按往常的說法叫我A。”M有些遲疑,可還是向安提出了問題:“我現在曉得A小姐你是帝國的女武神,但我不明白。你為什麼只追著T?他有那麼遭人恨嗎?”
女武神眨了眨眼睛:“T就不會問我這樣的問題。”
“我不是他。”剛才還惴惴不安的棕發馬尾辮女孩當下卻相當沉靜,“我也不奢求什麼。看在談心多年的份上,懇請你告訴我。”
“……帝國到現在都沒有撤銷對黑船隊的通緝。而我向來看心情處理公務。追著T不過是基於跟他的緣分。嘛,盡管說是公務,我也不會抓他去交差的。”
女孩還沒來得及放下心,安之後的發言便令她和簡當場呆住。
“然而我要講清楚,他終究是我的戰利品。”安的笑容是如此的純良無辜,以至於她的話聽來是那麼的讓人不可置信,“我可沒答應說不會對他做什麼,比如……強暴他。”
見棕發女孩愣在那里,她興奮地貼著M的耳朵,以魅惑至極的語調說道。
“我剛剛就試了一下,你老公真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