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與艦娘的哲學通信 第八章
[chapter:八 Rescue 救亡]\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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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條的聲音在耳邊回蕩,古老的黑膠唱片煥發出絕代的光芒,靜靜地小幅搖晃。老人的身心此時已經放松到了極限,亦緊張到了極限。他在享受數十年來他一手設計的龐大程序運轉時發出的悅耳的噪音,等待執行最後的步驟,那更是最初的步驟。\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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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 passed upon the stair, we spoke of was and when♪\r
♪Although I wasn\u0027t there, he said I was his friend♪\r
♪Which came as some surprise I spoke into his eyes♪\r
♪I thought you died alone, a long long time ago♪\r
♪Oh no, not me♪\r
♪I never lost control♪\r
♪You\u0027re face to face♪\r
♪With The Man Who Sold The World♪\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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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來到前线B基地。”面前的中年軍官形容憔悴,他的辛苦寫在新白的鬢角上。他在安排各地抽調而來的新鮮血液,盡量地表現出歡迎的姿態和鼓勵的神情。他當然知道新兵蛋子們將面對著怎樣的怪物,於是不得不在矛盾中掙扎著。淺井則像是剛剛進賬的乞丐朝著身無分文的同僚那般投去同情的眼光。軍官的眼睛沒有什麼神采,只是看著前方,他只是一台高大的無法聚焦的相機。\r
“辛苦了。”淺井發自肺腑的感謝此刻在軍官耳中也並沒有什麼意義。沒有什麼能寬慰麻木的中年軍官,他現在比機械還機械。他指示著面前那滿是傷痕的男人帶著部下前去扎營。看見他身後那群可愛的孩子,他的內心毫無波動,她們終是要死的,死在那群怪物面前。悲劇式的案例積累到一定的數量,就不會再引起感情變化了,所謂“一人之死是一場悲劇,百萬人之死只是一條數據”。\r
“多保重。”同樣回應了一句在他口中沒什麼意義的話語,麻木的軍官繼續工作下去。\r
“那就是,司令官本來會變成的模樣……真是令人痛心。”在隊伍後側的陰森的少女想起了那本紅皮的日記,回頭望了一眼辛勤工作著的死了心的軍官。男人竟然神奇般地抬起了頭,瞥了她一眼。“很美麗的姑娘。”分貝低於人類能聽見的聲音傳進了她的耳朵。早霜試圖回以笑容,想起自己每次拍照時的笑容都顯得詭異,最後只是傾著身子稍稍地擺了擺衣袖。\r
軍官重新看向接機的位置。早霜也轉回頭,看著隊首的司令官,還有緊緊跟在他身後,仿佛不這樣做就會立刻失去他的盟友和對手。她依然是那張不露聲色的撲克臉,但她此時也許——\r
“很擔心呢。”不向誰吐出的話語,順著她的發梢流向寒冷的空氣中。\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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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很古老的一本小說了,一本好像在其他的國家也很有人氣的小說。封皮已經翻得破破爛爛,上面的人影已經看不清了,封底也掉了,從幾處折角的地方來看,這本書的主人是真的喜歡它。\r
“嗯,我走不了,我必須在這里鎮守,一如這座偉大的建築本來的名字那樣鎮守在這里。所以我又有機會看這本書了。”書主人難得地透過屏幕回答著已經出發去執行任務部下的疑問,“雖然非常合理地請了幾天假,但是我卻被不得不待在這地方呢。我若不在這里,哪怕我是他老友的女兒,也應該是會被肅清的吧,畢竟知道的太多了,如果我能像小田親那樣裝瘋賣傻,為舉大計而忍辱負重,我會這麼做;可是我瘋不瘋是一個可以量化的東西,這就沒有余地了。他對你們卻沒有限制,也許‘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不過也好,這地方大修之後,暖氣竟然是管夠的。你們可要注意保暖啊——”\r
“我們是不會生病的,其實魔王大人你也不會。”一本正經的聲音從千里之外傳來,軟糯的聲音透出了十足的堅硬和忠誠。魔王捧著那本小說,一聲嘆息,TK還是那麼正經,簡直有點死心眼。\r
“以我們國家的觀點,這不是一個好笑話。”聽上去堅硬威嚴的聲音,內在反而是如同她新泡的咖啡那般溫暖人心。\r
魔王立刻回以吐槽:“你們國家的笑話書比詞典還厚。”\r
“嗬,我謹代表我國最大最全的笑話書收下了。”齊柏林在強裝正經地說完這句話之後終於笑成個傻子。魔王都想得到她的馬尾在海風吹拂和自己笑聲下顫動的樣子。其他人的笑聲也從通訊器當中傳來,合著波浪的聲音,很是和諧。\r
“玩笑歸玩笑,你們可一定要取得勝利哦。”魔王的語調並沒有像之前誓師時那樣上揚,只是和往常一樣,懶散而堅韌,“反正我閒著也是閒著,讀一段書吧。這書寫得真的非常精妙喲。”\r
“我們會半路睡著的。”披風下的幽靈回以犀利的吐槽。\r
“那當然了,你每次作戰會議都睡。不管了,開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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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あたしの上には太陽なんかなかった。いつも夜。でも暗くはなかった。太陽に代わるものがあったから。太陽ほど明るくはないけれど、あたしには十分だった。あたしはその光によって、夜を晝と思って生きてくることができたの。”\r
(作者注:我覺得現在有能力看到這段文字的人(加上這段話的知名程度)大致是不需要翻譯的。以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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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啊……現在有著太陽的人,請千萬不要讓你的太陽溜走。不是每個人,都能在沒有太陽的天空下找到太陽的替代。本來就沒有太陽的人,就這樣抱住自己的寄托吧。明白了嗎?”魔王通過通訊器看著霞,她扎著白色的頭巾,正在認真地聽著。身旁的TK一言不發,血染的藏青頭巾隨著風擺動著。\r
“啊啊,魔王大人,我會找到那個渣渣的。一定會……”她下意識地握住白鞘的肋差,那是來自追尋太陽的向日葵的囑托。沒有太陽的TK沉默著,繼續盯著前方偵察。\r
“祝諸位好運。”魔王翹著二郎腿坐在皮椅上,就像父親最經常干的那樣。她知道自己也在尋找著太陽的替代,且一時沒有什麼頭緒。她聽著通訊器里熟悉的波濤溫順的聲音,意外地覺得有幾分不安。\r
“放一張唱片吧。”從父親和叔叔共享的黑膠唱片收藏中信手拈出一張,放在留聲機上,輕柔地壓上唱針。\r
忽然她想起了什麼,看向自己的左手,無名指上沒有戒指,也沒有壓痕。果然隨著那具身軀一起消失了。她想了想,決定不去找那枚戒指了,反正配對的那一枚想必也隨著他的身軀一起被火化了。\r
“真拿自己沒辦法。”她仿佛懊悔,又仿佛無所謂。她從大衣的口袋中摸出一條煙,點了起來,“冷靜一下吧。”\r
留聲機只是在淺淺地唱著聽上去很頹廢的歌曲——\r
♪Time takes a cigarette, puts it in your mouth♪\r
♪You pull on your finger, then another finger, then cigaret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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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就是本次作戰本艦隊的任務,一言以蔽之,就是主隊的護衛,堅決不能讓敵人占領這一區域。本艦隊作戰區域內的人員密度有點低,請大家務必當心潛艇和敵軍埋伏。”提督謹慎地琢磨著措辭,試圖給部下盡可能多的提示和信息。\r
“根據先前的戰術安排進行調整:負責反潛的小隊為神風級四人和先前在特勤艦隊訓練過的朝霜與清霜;防空小隊是秋月級三人和早霜秋雲;剩下的人由不知火和朝潮率領,隨機應變,准備應敵。我會全程監督作戰。”\r
“了解!”在臨時搭起的帳篷里,諸位戰士回以軍禮。他也敬禮回應,雖然充滿了不舍,但他在布置任務的時候絕無一絲猶豫。\r
他准備向前往出征的她們說出最後一番話,他的心中也充滿了緊張不安,和他第一次命令她們出征時類似,又更深刻、更令人悚然。小幾秒鍾後,他開了口:“戰場上遇到同伴戰死的情況時,只有新兵才有空去悲傷。老兵們知道,此時不排除自己悲痛的情感,就會成為令其他同伴悲痛的對象。對你們而言這是一次真正的考驗,之前的日常任務,迎擊沒有補給线而靠著有限資源再生的那些苟延殘喘的敵人,在它面前只是過家家般的游戲。對我而言,這同樣是一次考驗。我雖然比你們見過更多殘酷的事物,但還沒有發生過部下離世的事情。”不知皋月已經死去的他繼續說:“所以我希望這次也不要見到。盡力而為吧,祝你們好運。”\r
“還是老樣子,不夠有氣勢呢。就讓本姑娘來教教你!特勤艦隊進修艦朝霜,代號犍陀羅,領命!M島鎮守府後備隊反潛小隊,出發!跟上我!”\r
“防空驅逐艦,秋月,為您效命!防空隊,出擊!”\r
“M島守備隊,旗艦不知火,作戰主隊,出擊!”\r
“我們將帶來勝利!”朝著前方說出她們在私底下准備的言簡意賅的帥氣台詞,她們朝著未知的前方邁進。\r
前一刻還是帶著學生們的老師,後一刻成了望著她們前行的家長。他屏氣靜神,注視著眼前牆壁上的投影,不想錯過任何一個她們在真正的戰場上揮斥方遒的瞬間。不過他有一絲憂慮,在這個區域的兵力雖然不是只有她們一個小隊,但是仍然過少——結合其他作戰區域之前的纏斗情況來看,此海域不可能只有用水雷戰隊就可以擊退的敵人。這個任務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呢?\r
“先師在天之靈保佑,希望我的部下能夠盡可能平安歸港。”\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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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在總部,魔王端著烏龍茶和書,淡然地說出一句:“你那不切實際的願望,我也許能實現哦?”\r
“你呀,還真是把他學進骨子里了。萬一將來我有了足夠的權力,說不定會修訂出這樣的法案。也有可能造出奇妙的科技哦。不過,現在最要考慮的事情是我們能否活過今天,而這取決於你們。”\r
“收到!”\r
她是這麼相信她,既因為她別無選擇,也因為她相信他,而他們本質是一類人——盡管兩個人的性格差異簡直不能再大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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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魔王指定的地點的旅程相當枯燥,而且因為路途遙遠,她們還必須在路過的鎮守府補充一下資源——這個時候找個後備隊是最好的,因為魔王的軍銜足以壓死任何一個後備隊鎮守府提督,他們根本不敢有一句怨言,就會盡力而為為特勤艦隊的諸位提供最好的服務。她們短暫地休息了一下,便繼續進發。\r
在這枯燥的旅途中,如果不說話怕是會很痛苦吧。\r
“一切人際交往的前提都是我,所謂‘信賴’是也。”\r
“我可不會代表祖國收錄這樣的笑話……”\r
“不過事實如此。”來自兩個文化的人同時道出結論。\r
魔王在大後方吐槽道:“像是上個世代的什麼街機游戲,一對好基友的開場。”\r
“街機?那是什麼?”\r
“我三歲還不什麼時候曾經站在一台街機旁邊,剛剛好沒有操作台高。……你們對一般女性人類長到三歲的身高有什麼概念嗎?好像沒有,那很夠嗆。”\r
“這當然是有的。我們沒有那麼不通常識,但是還是遠遠不夠多。”知道自己造物主為誰的木曾,一直對造物主有著敬畏和感恩,但感恩也是有時候會以糾正的形式出現的——糾正玩笑有時也很必要。\r
“人類習慣將無法解釋的容易被歸納的事情視作公理,或者事先將其邏輯化,即所謂‘我們眼里世界顯得符合邏輯是因為我們事先使其邏輯化’,一個瘋子說的話。打個比方,假定人類的平均常識是某個正數的內容,你們正在從某個更小的正數的內容開始積累,說不定能夠跳出我們人類的框架。”\r
“魔王打比方的時候也簡直……能不能用更簡單的語言表述?”霧島因她那副眼鏡看似學富五車,實際上是個一根筋的武斗派。武藏雖然也戴著眼鏡,但一看就不是“知識分子”。\r
“夠簡單了。不過我可以再解釋一會兒,那就要花點時間了,何況網絡信號不允許。”從話里就能讀出一股煙味,父女一脈相承的煙味。\r
這時霧島想起了她們在作戰中心看著魔王從最近的作戰地圖當中選出她們應前往的地方時候,雖然不知道她如何神乎其技地選中了這樣一個地方,但她們內心毫無疑問是信賴魔王的。\r
“雖然不懂……但是只要相信就可以了吧。”\r
“很多事情都是這樣,這算是一種安慰和獎勵。”\r
霧島將話題一轉,打算在最後明確自己的去向:“果然還是想知道,魔王大人是怎麼決定我們要前往的地方的。”\r
“不說確實不好,信賴度不夠。首先,尋找最近的情報,看看有沒有後輩的信息。最後通過的竟然是艦隊編隊才查到的……可以理解為兩種可能,一是人數確實太多,不可能列盡,一年之前也是如此,不過那時軍隊的網絡系統還沒現在這麼發達;二則是元帥正在模糊這個人的身份,從而尋找時機將其消除從而達成目的。”\r
“接著,知道他們前往B基地,也就是我們遇見桔梗的地方……”聽見霞那里吐出來一口短氣,魔王繼續說,“在那里有幾個方面的進軍同時進行,從中尋找最有可能分布水雷戰隊的戰斗區域。”\r
“最關鍵最……惡的一招棋,則是試圖反推……的想法。他最擅長渾水摸魚……為了達成目的,將對方的威脅減到最小,一定會盡可能削弱他手下的戰斗力,然後以敗軍之罪將他帶走……畢竟他這個某……口中的‘渣渣’在這半年的休養後人際關系淡化得厲害……換言之必須觀察我軍……故意留出來的部隊過少的區域。”信號的傳輸開始惡化,看來前方即將抵達無信號的激戰區域。\r
“不要懷著強烈的疑問作戰……我就幫你到這里,Arsonist。”魔王的通信中斷了。取而代之的是兩位副旗艦的截然不同的聲音從兩側同時傳來——\r
“發現敵艦隊!全員作戰准備!”\r
“把我教你的那句話說出來吧,這句話正契合這場景。”北國的氣息下洋溢著尋求戰斗的血,時熱時冷。\r
“什麼呀……”\r
“不要想那麼多。把雜念都丟進風中吧。讓它們隨著波浪流走吧。”\r
“那麼……”“別唱出來。”\r
她們拿出了暴雷,魚雷也在腿上蠢蠢欲動。隊形散開,反潛偵察正式開始。敵人也好,故知也好,友軍也好,怎樣都好,放馬過來,come as you ar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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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主角在等待:至今她們還維持警戒姿態,雷達圖上的亮點伴隨著作戰編號,全部顯示著健康的綠色,沒有人的身體上報黑色的“遇敵反應”。\r
“如果一直是這樣該有多好。但是我有她們隨時可能直接在屏幕上消失的覺悟。”正當他這麼想的時候,屏幕上出現了兩個黑點——秋月和照月發出了遇敵預警。此時她們正在調整角度,校准提前量,使自己的長十炮瞄准正在巡邏的偵察機。如同她們每天所做的那樣,這次她們也成功命中敵人。所有人愈發緊張起來,熱血和冷汗一起涌動,下一秒,下一瞬間,一條魚雷就可能神出鬼沒地出現在陣中,或是從遠方飛來幾發密集的炮彈,然後一切戰場上應發生的事情就有可能發生。\r
“九三式聲呐發現了敵潛艇!反潛准備——”春風溫暖的聲音在隊伍中回蕩,“提防……哈啊!”探知到敵方的位置,她將手中一直緊握的暴雷松開,並不是像清霜那樣有力地投出,只是輕輕地放在它該去的位置。六位戰士一同向不同方向丟出暴雷,封死對面的逃跑路线,將其擊沉。\r
“看來也不是那麼難嘛,前线的敵人什麼的。”一向自信的朝風說出了自己完成首次前线擊殺後的感想。“老姐,這種話千萬不能說的。”松風半調侃半認真地回應。感覺到自己的心怦怦直跳,她很清楚她現在正處於精神最為集中緊張的狀態之下。\r
“第二波反潛攻擊!放!”在神風的指揮下,又一波反潛攻擊開始。\r
對她們而言,最大的一次考驗正在不緊不慢地襲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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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討厭的就是敵人的魚雷。”TK捏著暴雷,她們的反潛任務仍然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在RJ的輔助下,擁有精銳裝備的她們命中率顯然比裝備簡陋的淺井艦隊要高出不少。\r
“為什麼?”雖然她也已達到99級,但霞比起老手們還是欠缺了太多實戰經驗。\r
“在那個時候,只剩上半身或是胸腔及以上部分的士兵,是沒必要去拯救的。”話語中聽不出TK的憐憫和悲哀,但她絕對因此傷心了無數次吧。\r
“戰爭就是這樣的啊。”放出水上觀測機耐心等待偵察結果的餓狼這樣教導自己的後輩——她簡直是把她當作自己女兒來溫柔對待的。那前置的羈絆在此處想必是起到了什麼作用吧。\r
“差勁到了極點,但我們沒得選。”RJ將符咒從袖中拿出,“咱們為此而生,只能服從命令,甚至不能在乎其對錯得失。魔王是戲謔而仁慈的,她可以為咱們的利益著想,其他人又能咋地呢?”\r
“別分心!”武藏雄渾的聲音傳來,“防空作戰預備!”\r
“沒得選呀!”RJ重復一遍自己的話語,將卷軸使勁一抖,魔術般地放出戰斗機組,“為了活著!”\r
“敵方機動部隊迅速接近!准備應敵!”大鳳那里也傳來戰斗的號角聲。\r
“除去已知的機動部隊,還有其他隊伍嗎?”霞擔心著不知身在何處的同胞,向副旗艦發問。\r
“暫無。放寬心,提心吊膽可打不好仗。”\r
“明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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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注:TK的視角必然是殘缺的。)\r
(作者注:此處可有Bgm: Iron - Woodkid)\r
我承認,對面這只精英機動部隊是我短暫的人生中遇到的最難纏的對手之一。\r
戰況激烈。這本來應該是去支援戰場北方的精銳部隊,和我們碰了個正著。我們沒有援軍,人數處於明顯劣勢,約敵人的三十分之一;戰斗力則是對面七成八成左右。完全是硬碰硬的作戰,之前的垃圾潛艇看來不是這支主力艦隊的成員。我們在逐漸接近主力軍尋求支援的同時,也只能硬著頭皮抵抗攻勢。\r
支援始終沒有來,不知戰了多久,我,響,霞和木曾被對方的攻勢與大部隊切割開來。對方的戰術非常成功,除了木曾沒有小破,都已經接近中破线了。\r
現在我們面對的是十幾倍於己身的敵人。我們四人保持正方形站位,被長相丑陋卻已經看習慣的深海生物包圍著。失去一只眼睛的重巡,蒙著眼的輕巡,已經沒有人形的驅逐艦。許許多多這樣的個體,我已經不知殺了多少。後面那個沒有腿的帽子小姐,我也殺了好幾個,甚至還曾經將扇子插在它的眼睛里。現在可沒有對它們處刑的余裕了。\r
時不時有三號炮和51cm的熟悉的炮彈飛來轟爛敵人的肉體,不過她們也被對面的戰艦鉗制住了,一時間是過不來的。我們沒有辦法獲得制空,出手的時候還必須擔心空襲。時間在鮮血中流逝。服裝的破爛代表我們的防御力場越來越弱。我衝得太前,而且左手也不夠適應,現在已經大破了。渾身上下沒有一條整布,身上的傷口也越來越多了。領帶也被截斷了,如果不是右手用鐵扇及時擋下那一擊重炮,我想必已經死了。不過現在左手不好使,右手已無,損傷管制手段也已使用,我也是山窮水盡了。\r
“這……呢。”響輕嘆了一聲,沒有說出來,她中破了。隨之而來的是霞的怒斥和責罵,與我曾經遇到的個體不同,她的聲音帶著哭腔。不知對象為誰,她的情感如何,她也快不行了。\r
記憶在炮火中磨損了。太多殺戮的記憶在一起悲嘆著,分不清彼此:一比三十的兵力,想要突擊也是極為困難的,要殺掉多少人也是難以計算的,不是麼?\r
我們不斷地衝擊著對面的防线力求突圍。有那麼一瞬間,對面開始重整被我們打亂的陣型,暫停了進攻。我們繼續往著本隊的方向突圍,不敢有片刻停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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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最後掩護她們撤退。我傷勢最重,按照慣例,應該是被放棄的對象。一如我過去做的收尾工作那樣,現在終於輪到了我自行斷尾了。她們三個看著我,眼里是不舍呢,還是自私的求生欲呢,我分辨不出來。沒人說話,我們全速航行。\r
對面開始一輪齊射後的裝填了。一年多的經驗告訴我,此時便是決生死之時。\r
於是我開始想,想起過去。\r
明明魔王告訴我們,我們死前是不會有走馬燈的。\r
一個個打上刪除线的代號在眼前浮現,她們的死狀我還沒有忘干淨。然後是她們三個,在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沉沒的情況下被我殺死了。至於我救活的人,送回本部的人,我根本不記得幾個,反正也沒幾個。\r
對不起,若葉,初春。沒能守住你們最後的遺物。我死後怕是無言以對。\r
過去結束了,我又想到了現在。像是龍驤說的那樣,戰斗是為了活著。是這樣吧。\r
史書中豪邁壯麗的戰爭史詩,現實中屍橫遍野的血腥地獄。\r
雙方的殘肢斷臂我已看到麻木,輾轉在血海中只為明天的日出。\r
我並沒有魔王所說的什麼信仰、什麼主義支撐我們戰斗,只是在無條件地執行命令,不可違逆的命令,重復著殺戮和被殺戮,復仇與反復仇。這樣的日子……真的有意義嗎?我們的,我的生存……真的有意義嗎?\r
我還活著嗎?還要去活嗎?\r
好像由不得我回答了,但是有人能回答,於是我向離我最近的,那未熟的桔梗低語著——\r
“我此生或許沒有什麼意義。”\r
“至少我曾經,曾經嘗試過,去拯救很多人。她們的人生本來或許會很有意義。”\r
“雖然殺害的人數遠大於救回的,就連最親密的戰友,都是我親手殺死的。”\r
“但是至少——”\r
“讓我保護你們。活下去,找到意義。”\r
並不在乎她有沒有聽見,只要我的行動有效的話——\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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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間的雨下得很大,熱乎乎亮閃閃的雨在空中翩躚。\r
接踵而至的是彈藥點燃的硝味,燃料的香味,血的腥味,人造的肌肉燒焦的鏽味。\r
還有,誰的眼淚的咸味。\r
我無力去指責扔出最後一枚煙霧彈來掩護我,知其不可而為之來拯救我的霞。她抱著腹腔完全熔穿,全身上下沒一塊好肉的我,哭得像個摔倒在地上的幼兒。無力的,擲地有聲的安慰和救助在身邊形成紫煙,我只是看著天空,天色昏暗,卻越來越亮。\r
“快走……這樣……才保護了你……”\r
無意義的一生,可能會在這時有了那麼一點不值一提的意義。\r
“……怎麼可能丟下你啊!你個笨蛋!”“救不了她的,趕緊走吧!”\r
“給……我……走……”我拿起槍,試圖瞄准來救我的她,但根本做不到。眼前的世界開始模糊。\r
“真是的……不……不要啊——……”聲音漸漸淡出腦海。沉默著的響將她拽走了,我大致推測為此。\r
這下就安心了。\r
我將槍指向太陽穴,解除防御系統。\r
只要你們的人生還有意義的話——\r
砰。\r
憔悴的藤花/松開早已枯死的細木/落在地上作塵土\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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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敵方轟炸異常猛烈!嚴重懷疑敵軍人數!”“我方遭受近失彈及小破人員眾多,與友軍通訊不通暢,需要重新評估作戰方式。”秋月和不知火傳來的報告言簡意賅,而且雖然兩人描述的戰況稍有差池,事態的嚴重卻是可以想象的。作為毫無制空權奪取能力的驅逐艦隊,她們面對轟炸的唯一方式就是不斷在機動回避中用對空機槍反擊,自然是不能保障安全的,更不用提效率了。而敵人可以用轟炸大隊游刃有余地消耗我方有生力量和彈藥,自己卻損不了幾個子兒。\r
可是作為她們的司令官,他卻只能讓她們“等待進夜展開近射程作戰”,在沒有上級的指示之前,她們無論如何不能撤離這個區域。綠色的亮點早已轉為黃色或是橙色,離紅色的點的出現也快了,而驅逐艦們甚至完全不能接近敵人,只能和敵人射程外的轟炸機周旋。\r
“這股敵人的強度遠超之前所有遇見的敵人——甚至可以說是超越了它們的總和。這實在是過於異常。為什麼沒有援軍?”不知火壓低了的聲音依然是那樣有條理,她不想讓其他人知道援軍不會出現的事實,但是語速顯然快了。他看得見她現在渾身是汗又竭力不讓自己顯得慌張的樣子——作為隊里的定海神針,她決不可慌張。\r
“這時我如果和你們在一起就好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沒有援軍。”他手足無措,他向上級發出了無數次求援請求,卻始終沒有回應。只要不是個傻子都應該知道丟了這個區域對主力進攻的影響,但是事實就是如此。主力的進攻勢如破竹,她們不知道是誰在側翼守衛,是誰與對面的援軍酣戰,只顧奮力突進,這也是總命令的一部分。司令官雖然為總體的進展驚喜,卻更擔憂自己的部下戰況如何。\r
但是沒有選擇,他只能這樣說——\r
“M島守備隊旗艦不知火,復述我以下的內容。”\r
“收到。”在守衛區域里的信號總比正面戰場上好。\r
他懷抱著前所未有的決心咆哮著:“我們應該有這樣的決心:遵循第零定律,為了總體的利益,為了我方B基地方面軍機動部隊的攻堅作戰,我們將守住作戰區域,血戰到底!不可後退一步!直至戰死為止!”\r
“……戰死為止!”聽到她的聲音和周圍的回應同樣激昂,他便少了一絲擔憂。\r
“以下內容是我個人對你的話語,你有告訴其他人的權利。”\r
同樣燃起熱血的不知火給予肯定的回復。他頓了一下,壓低了聲音說:\r
“待會兒布置任務時,你可以選擇讓隊伍後撤一點,分散一點,保全有生力量。”\r
“為什麼……”聽到司令與之前豪情萬丈的發言反差如此之大的話,她一頭霧水。\r
“可能你們會用生命阻擋住了敵人的進攻,獲得自己不知道的嘉獎,但這沒有任何意義。如果我們真的被當作棄子,盡可能活著回來。”\r
“司令,我不同意這話。在一場戰役中總有部隊是要被當作棄子的。”\r
“但在我們兵力完全充足的情況下,完全可以給分配這里更多的兵力,我們的西側沒有敵人卻有著比這里還多的駐兵,那又是為什麼?所以這樣的犧牲根本沒有必要!我的求援請求沒有一次被回應,你們也一樣沒有援兵來幫助……究竟為什麼要對我們這麼做!”\r
“我只是不能忍受看著你們再一次被當作毫無價值,毫無意義的棄子!然而我又能做什麼!?”他的聲音愈發高昂,震得她的聲音處理器一陣疼痛。\r
她在支離破碎的通訊畫面中看到那張熟悉的臉,此時竟然如此陌生。他咆哮完自己的真實想法,青筋暴起,緊皺著雙眉,嘴歪向右側,臉上的傷疤在猙獰的面容下顯得極其可怖,傷疤下的血管膨脹得厲害,像是要對獵物發起猛攻的餓狼。她想起了那場噩夢,現在親眼見到了宛若鬼雄的他,她渾身悚然。\r
他近乎咬牙切齒地說道:“不能因為這種沒有意義的戰斗而死。”就連他自己也知道,自己這輩子第一次這麼憤怒而決絕。\r
她看著他的眼睛,她深深著迷的棕色的眼睛。她看見里面迸出了漆黑的光,他的意志正在仇恨中燃燒。一向忠心於軍隊的他,此時完全地展現出了自己的“小我”的欲望。過去的他會這樣嗎?他會默默忍受那樣不公而錯誤的命令嗎?……她不這麼覺得,於是她用自己最熟悉的那一套體系回應:“我們生來就是為了……”\r
“閉嘴!不是那樣的!……至少,不是這麼窩囊地死去。”他一反常態,用了過於嚴厲的口氣,甚至有點嚇到了習慣了他彬彬有禮的言語的不知火。兩人在此時都語塞了,不知如何應對。片刻,他開了口:“執行任務吧!”\r
“我相信司令的判斷。”她給予了最好的回復。\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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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火依照司令的命令指揮著艦隊:“重整陣容,采取分散陣型,適當後退,准備進夜作戰!”副旗艦朝潮也隨之疾呼“重整!分散!後退!”。陣型一次次重組又被空襲打亂,每個人身上的防空機槍和高角炮熱得發燙,但是根本沒有機會讓它們冷卻。\r
“……本來防空組只安排了五個人,現在幾乎整個艦隊都在防空。考慮到提督一向合理的兵力分配,本來的預想當中我們不應該面對的這麼艱苦的戰斗的。”初月一邊執行高角炮的裝填程序,一邊分析現在的情況,她的緊身衣已經濕到透出她的肌膚。到現在還沒有出現人員死亡,三位對空驅逐艦的表現居功至偉。\r
“太不對勁了”,“這實在太累人了”,士兵們紛紛附和,所有人對於支援和作戰難度的質疑已經抵達了頂峰。她們看向在陣型中前方的兩位領隊,心中的疑惑隨著氣溫的下降而逐漸凝結起來,變得堅固。\r
“是,不知為何援軍沒有出現。”汗順著朝潮的雙頰流下,她是對於命令最為忠實的人了,並不是太明白命令為什麼有其不合理之處。\r
時間已然是秋冬的分界,冷風吹涼了她們出征時的熱血,現在她們對於未知的敵人的恐懼愈發深刻了。\r
終於有一個無畏氣氛的人問出了所有人最想問的問題。嵐撐著接近大破线的好友萩風,本來無憂無慮的臉上現在寫滿了疑問和疲勞,她終於忍不下去了,問道:“援軍真的會來嗎?”隨後海面上都是這樣的回響,從離的較近的陽炎級到後側的神風級,不同的個體此時只有一個共同的問題——這援軍可是她們的為數不多的希望啊。\r
石子投下,漣漪蕩起,隨後是不管多短暫也夠折磨人的沉默。每多一毫秒,恐懼便更增一分。\r
“會來的。”不知火決定不告訴戰友們真相,哪怕抱著遺憾戰死也比被絕望吞噬好。身為旗艦,她必須保證戰友們的士氣和決心。周圍的伙伴們基本都有了負傷的跡象,燃料和彈藥也不太能夠支撐一晚上的血戰了。今夜若無援軍,看來就是決生死之時。\r
“我們之中很多人都沒有受傷這麼嚴重過。如果能活著回去,這可是寶貴的經驗呢。”不知火在這個時候只能怪自己腦袋轉不過彎,就是不會用好話安慰人,一點不會說漂亮話。\r
“權當安慰收下了。大家這次如果活著回去,和我一起喝酒喝個暢快吧!不要管司令官瞎說個什麼勁,喝到爛醉好了!”朝霜扎緊頭巾讓自己清醒一點,反潛組的損傷不是很重,在接下來的戰斗中她們必須擔任主力。朝霜在隊伍中穿梭,挨個對隊員們做最後的囑咐。\r
“……這時候也管不了違紀的事情了。總之一定要按照約定活著回去,實現願望!”雖然朝潮一直說著“約定”之類的話語,但是沒有人知道其具體內容。這也許只是一種自我激勵的方式,然而頗為有效。\r
陸陸續續想好了自己如果活著回去該做什麼事,她們又一次面向敵人的方向,等待著旗艦的命令。現在自然不是說“徹底追擊”,或者“沒有更有骨氣的敵人麼”這種在安逸的海域中淡然吐出的帥氣話語的時候。她知道司令會在這時說什麼,她自己該說什麼——\r
“那麼,請諸位為了勝利,為了生命而戰吧!”\r
“噢——!”她們明白,自己一直為之戰斗的東西,其實只有此二者而已。\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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敵人已經乘著夜間的迷霧逼近了,它們以震耳欲聾的低吼宣告進攻。可愛的勇士們只是一言不發,准備趁敵人立足未穩,打一波混戰。\r
突然喧囂的咆哮又歸為沉寂,在場所有人迅速將武器准備好。迷霧後傳來了尖銳而輕蔑的笑聲,隨後尖銳的聲音壓低,她們聽到了那句話——\r
“只有驅逐艦的艦隊……這麼小瞧本人麼?好啊——”\r
“准備攻擊!”雙方的聲音碰撞在一起。戰斗一觸即發。\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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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r
盛著烏龍茶的瓷杯涼了,書仍然攤在桌子上,魔王不見蹤影。\r
書頁此時停留在某一頁,很久之前就被劃线的台詞顯得極為顯眼。\r
“世上有二者不能直視,一是太陽,二是人心。”\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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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是直視了人心……現在才在這個地方。”\r
“而且,又一次……”\r
“Верный-Z報告魔王,初霜-TK,官方通緝代號Team Killer a.k.a. 特勤艦隊代號Tiny Knight在作戰中為了掩護撤退犧牲。光榮地……戰死了。”\r
魔王在和部下失去聯系的時候就決定放棄繼續在總部被監視,而是冒著一切風險來支援部下,不過——\r
“來晚了啊。”\r
響將帽子扯下來,放在身前。魔王趕到戰場後救出了部下們,並且成功率領她們返航至B基地。除去TK,再無減員。上報了出航目的和戰果及損傷後,特勤艦隊此時正在進行補給和高速修理。\r
魔王在簡易的修理船塢里看著部下們,那種不可一世的銳氣已經消磨了,徒留愧疚和遺恨。現在的她可能更接近第一次死亡之前的本來的她。看著這樣勞累憔悴的部下們,她開始懷疑自己和父親的判斷是否正確。雖然有著小田切在療養院里發展忠於軍隊而非元帥個人的下线收集信息一次次佐證他們父女關於叔叔龐大計劃的猜測,但是因為內亂的緣故,情報網斷了一半,很難重整。這想必也是荷魯斯最為可怕的渾水摸魚的運用之一:他究竟是早早利用叛亂清理了大部分非我族類,還是順水推舟,這一點不得而知;唯一可知的是軍內組織元氣大傷,現在正在艱難恢復,荷魯斯現在的最大敵人很有可能就是魔王自己。不過魔王一向在外征戰,沒有黨羽,重要度雖大,可疑度和威脅度卻相對較小……大致如此。\r
“TK是沒有可能復活的。她曾被軍方通緝過,不可能上傳腦部數據。你們現在最好利用一下這個時間來上傳一下數據……如果我能找到合適的‘空檔’和熟練而信得過的操作人員來幫你們隱藏一下,還是有可能再生的。”\r
魔王低著頭,在船塢邊上坐著,她受傷程度不重,沒有選擇入渠。面對著已經習慣高強度作戰的部下們,她布置接下來的任務:“你們已經被使用了高速修復,補給也完畢了。之後休息半小時,准備下一次出擊。”\r
“遵命。”整齊的聲音在特勤艦隊的臨時船塢中回響。\r
為戰友的死而悲傷此時沒什麼用處,只有活著和繼續活著才是一切。活著,亦不是生存,只懂得生存的人已經在剛剛作塵土,懂得生活的人終究生活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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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塢里並不安靜,大家好像都在喋喋不休討論著TK和過去的事情。不過這樣的討論終將會結束的吧,如同之前陣亡的幾位特勤艦隊成員一樣,漸漸淡出這個世界,被回避提及,不被提及,然後被忘卻而迎來真正的死。\r
霞蹲坐在池里看著魔王。她眼眶泛紅,還沒有完全接受TK為了她而犧牲的事實:“魔王大人。TK臨死前讓我‘活下去找到意義’……但是生活的意義究竟是什麼?”\r
兩人沉默了半晌,魔王回答道:“因人而異,同時也隨著人生波動推移。在我還不是現在的我的時候,我曾經以為研究腦科學就是我生存的意義。死後我就迷茫了,失去了長期的、終極的意義。”\r
魔王思考了片刻,繼續說:“依附並研究他人的人生也許是我生活的意義。我自認為自己死後,原本單純的自我已經失去了一些人性的部分,卻沒有任何東西補充這空洞,唯有觀察他人的生活,遂而養成了現在這樣的惡趣。之前只要我動動指頭,就可以調出一位艦娘的腦部情報,雖然不是最新,但也是足以飽餐的美食。不過身邊人的生活就已經足夠精彩了。活到戰後,我可能可以出本回憶錄什麼之類的。”\r
“那麼就我而言,什麼才是生活的意義?”好奇困惑的余哀未銷的孩子追問下去。\r
“為的是來征服這不講理的生命,生命本身就是一場至死為止的丑陋戰斗,也許還要征服其他人的……哈哈,真是個爛玩笑。你們中的大多數人而言,現在的生活的意義也許是‘從戰爭中幸存,迎來自由,開始自己的新生活’;至於後來的意義,那得在自己的體驗之後做出決定。現在,唯有活著,為生命戰斗是生活的意義,說來也是無理,不過就是如此。還是那句話,不要抱著疑問上戰場。”\r
“明白了……謝謝。”\r
足柄從後面溜過來,將霞從水里抱起來,似姐妹又似母女。雖然不是人類,她卻可能是這群戰鬼中心思最細膩的一位。她甩甩自己的頭發,拍著霞的肩膀,說道:“好了,該收拾收拾了,我們要去趕緊見你的同學們。”\r
“足柄前輩,你的生活意義又是什麼?”\r
“你真的要問我嗎?”她晃了晃無名指上的戒指。\r
“好表率。”魔王穿上衣服,掏出煙,想了想又放了回去。她撩開簾子走出去,卻又想起了什麼,抬頭望著天花板,兀自說道:“嗯,確認完畢,這半小時沒白花!我之前做的一個偽裝病毒在行動,不過再之後就聽天命了。即刻出征!”\r
“Ankers Auf!”隨著齊柏林最後一個完成艦裝的整備,特勤艦隊重新投入戰場。\r
煙圈中傳來慵懶的語調:“TK,來生再給我做次便當吧。”\r
丟棄悲傷是為了避免更大的悲傷,軍人們深知這一點。\r
煙頭在海水中熄滅了,仿佛滅掉的香燭。\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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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r
戰爭中,沒有人的死是理所當然,也不是所有人的死都具有意義和價值。現實又不是小說,哪里有可能每一個十字架都能指引劇情該怎麼走?\r
也正是因此他在想,自己應該是可以用暴力一點的手段來實現自己的計劃的。但是考慮到之後那家伙——他並不認為那家伙是人——對自己的重要性,他避免在那家伙的履歷上留下汙點。嘛,一次因為故意的調度安排而導致全軍覆沒的戰敗也不是他的汙點,不是麼?他認為有援軍會出現從天而降幫助那家伙的可能性極低,而這麼做只能證明兩點——其一,他的老友的最後遺產也選擇與他對立,而他將毫不留情將其誅殺;其二,他的計劃被他們父女完全看穿,且她擁有極強的反擊能力,可能會進行輿論反制之所以是反制,是因為隼的動作總歸是更快一點。\r
這兩個個體法理上而言並沒有“人類”的身份,他們兩個個體在人類眼中不是人,一個在人際交往中蒸發(這當然也是計劃的一部分),一個是廣為人知的自治首領,人權的保障也無從談起;而在所有的人形兵器尤其是他們的部下心中,他們又是人類的表率了。\r
他收到魔王出走的消息後絲毫沒有慌張,他知道她們在激烈的戰斗中勢必元氣大傷。掙扎只是徒勞的,他從一開始就緊緊握著勝利的果實,並且將它一次次用力榨成血海。\r
“好了麼?”他優雅地詢問前來報告的高級研究員。\r
“沒有想象當中那麼困難。畢竟有先人留下的基礎。”\r
“很快食古不化的先人就將被徹底抹除……那時候我們的時代就來了。”\r
他一生的伙伴中,沒有人支持他的計劃,而他們也都命歸九泉之下了。他拿著那張五個人的老照片,那曾經的口號和誓言,已然沒有了意義。\r
“最後你們都被戰勝了。我們在這里發誓……為了已經失去的,和將要失去的,更為將要誕生的——嶄新的世界啊。在那里,所有我們一樣的人不必經歷我們所經歷的苦態,而能享用我們的成果。你們可能不會喜歡這樣的世界,但是你們會接受的。”\r
死去的人從不在意生者的痴痴囈語。他騙完自己後,笑了起來,像那個剛剛入伍的,從底層的摸爬滾打中解放的灰頭土臉的男人。\r
他又想起了什麼,笑容瞬間消失(這可是他練了很久的技能),說道:\r
“我死後,哪怕洪水滔天。”\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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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r
“探照燈,照射!索敵注意!”秋雲這次得自己打開探照燈搜尋敵人了。她肩負著整個艦隊唯一一台探照燈,必須保護好它。她在陣型中部環顧四方,敵人在撂下一句狠話之後就藏身潛形,不知道何處去了。\r
在夜戰當中陷入茫然基本是致命的,戰士們深知這一點。在廣闊無垠的寂靜的黑暗中,她們的精神高度警戒,她們此刻忘記了自己姓甚名誰,在哪兒服役,唯一知道的是什麼時候扣動手中的扳機和策動腿側的魚雷。\r
“雷達探測到敵人!”清霜的話語中仍然有著興奮,“第一次遇到會說話的敵人呢!戰艦清霜出擊!”反潛組的六人形成鶴翼之勢,伏擊衝向主隊的敵人。當她們在探照燈並不強烈的光线下看到敵人只是最平常的非人形驅逐艦雜兵時,她們並沒有松了口氣,反而更加緊張:良好的戰術素養告訴她們這只是誘餌。真正的敵人還在研究陣型的漏洞,試圖一擊致命。\r
正當神風級攻擊的時候,海面上像是炸了鍋一般發出巨大的咕嚕聲,極其密集而快速的淺層魚雷網正在向守衛部隊襲來。“這就是宣戰布告!”囂張的聲音從對面傳來,但仍然不知對方真面目。戰士們紛紛采取規避措施,但射速實在太快,這一輪魚雷造成了絕大多數艦娘的側翼區域防護嚴重受損,力場接近耗盡,沒有造成殘肢斷臂已是萬幸。緊接著又是一輪稍稍慢了點的魚雷,是從遠方射來的,她們本來可以規避,但敵人的時間把握極好,她們閃過第一輪之後很難閃過第二輪了,這一波攻擊之後,她們大多只能勉強撐在中破或大破线上了。\r
對面毫無疑問有著極為強力的魚雷艦艇配置,雷達探測到的敵人數目卻意外的少。這讓正副旗艦二人很是疑惑,對面既然是能夠說話的敵人,莫非是特種作戰單兵?但目前的資料中沒有過具有強大魚雷能力的高智能敵人單兵——也就是說面前的敵人是完全陌生的。\r
“來吧!殺個痛快!”大口徑的炮彈傾瀉下來,不知火不得不指揮隊伍左右退避,這是正常操作,但隨後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兩名敵人從煙霧中殺出,將陣勢撕破。她們看到了僅有的兩位敵人,一直壓制著她們的兩位敵人:獰笑著的連帽衫,身上連著張著血盆大口的尾巴;還有深海驅逐樣式的帽子,一言不發扯著手中的緞帶。\r
“真的是……夜晚呢。非常……可怕的哦?”\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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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r
“你們的對手是我……”她摘下帽子,露出本來的容貌。從她的眼里看不出另一名敵人那樣好戰的目光,與其說是哀傷,不如說是悲憫。疲憊的陽炎級和朝潮級,一共八人的隊伍被她一個人斷絕在一側。對方沒有參與前半天的攻擊,但是光從外表上看不出狀態是否良好。\r
“關閉探照燈!”不知火向著沒完全回過神的畫家喊著。秋雲忠實地執行了命令,緊接著戰場一片黑暗。人數優勢是驅逐艦們進行夜戰的重要保障。\r
深海的水鬼握住奇形怪狀的主炮瞄准秋雲,作出擊沉的預告:“……沉沒吧……不再予你們光明。”聽到這話,大潮拉住秋雲就是一個衝刺,將她拖出中彈范圍,不過探照燈被旁邊戰場的流彈擊飛了。\r
“准備煙霧彈。”不知火回頭看了一眼,繼續向水鬼前進。她指示這個半場的戰士:“准備肉搏作戰,要有零距離擊沉敵人和被擊沉的覺悟。戰機很有可能只有一次。”\r
“……只能相信老姐的判斷了。”本來就恐懼夜戰的嵐此時冷汗直流,身上的衣服不知濕了幾次,她還必須扶持著已經基本失去作戰能力的萩風。野分和舞風為她們作掩護,拉開了煙霧彈。不知火和朝潮也引爆了煙霧彈,現在是黑上加黑的場面。對方貌似並沒有裝備電探,攻擊的速度顯然遲緩了。\r
“嵐和萩風,你們在後面用機槍掩護一下。不要正面衝鋒。”不知火也在忠實地執行司令給她的任務。\r
“但是這樣的衝鋒……人數真的夠麼?”萩風仍然在關心著,她並不擔憂不知火姐姐的作戰能力。她也知道自己如果跟上去衝擊,很有可能有去無回。“僅此一途。我們不可能通過正面戰斗贏下這種敵人。戰場越亂越好。是這樣吧,不知火。”野分滿面嚴肅地回復她的親友,而舞風則在一旁時不時用余光看向認真而帥氣的她。她們二人將接在第一波衝鋒的四人後面進行收尾。\r
長音一短音三,短音一長音一。不知火輕輕敲擊著靠近通訊器的主炮,做出微弱的“是”的回復。她們已經很接近敵人了。\r
不知火的眉頭緊皺,呼吸開始急促,她竭力控制自己的呼吸和瞄准的節奏合拍。身旁的朝潮、大潮和秋雲亦是如此。電探在極近距離發現了敵人,電子的信號音在腦中回響。\r
不知火雙手緊握主炮和扳機,默默禱告著:“司令……請給我力量吧!”\r
這時她才留意到一件早就應該留意到的事情——司令很久沒有進行通信了。\r
她分神了那麼一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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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r
不知火倒在水里,身上滿是鮮血。但她很快支起身子一個前傾,用主炮和魚雷進行反擊,隨後她聽到了至少三發魚雷命中的沉悶聲音,想必朝潮她們是得手了。這時她才看到了剛剛替自己擋下幾近致命一擊的秋雲,她也滿面惶恐地看著同樣渾身是血的自己。她的主炮被擊穿,而那富有靈性的雙手在剛才的掩護中嚴重燒傷了。她承受著痛到張不開嘴、流不出眼淚的疼痛,剛才推開不知火的動作,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選擇。\r
她竭力控制自己的發音:“……之後就拜托你們了。”不知火點了點頭,向舞風示意將她拖到嵐那里保護她,而野分則和不知火一起進行第二輪攻擊。\r
在連續的不同方向的火力壓制下,驅逐水鬼不得不轉攻為守。她依然精力充沛,彈藥充足,而她們則無論身心還是油彈都已經快堅持不下去了。\r
驅逐水鬼突然決定進攻,她下定了決心般地發出尖嘯的聲音予以心理衝擊,變戲法般地連續丟出十幾條魚雷,迫使她的四人閃避。趁著這個空隙,她冒著火力網向著傷兵撤退的方向筆直衝去。不知火見狀,立刻命令這個戰場的所有人朝她的前進方向射出魚雷,其他人心領神會,一時間海面上全是泛著白浪的條紋。\r
在場的所有艦娘都以為她們的敵人不會繼續往前,而回掉頭回去繼續和她的人廝殺,但她沒有這麼做。\r
她迎著魚雷不顧一切地加速,卻終究是沒能躲過幾發,在場的所有人看著她身上的護甲一點一點燃燒脫落,看著她的魚雷發射管引發誘爆,看著她的主炮被掀飛,但她無動於衷:這不可理喻的衝鋒,對她而言有著朝聖般的意義。\r
她應該不知道我們在用看傻子或是看聖人的眼神看著她。不知火這麼想,在白浪的後方追了過去。其余三人亦這麼做了。她們眼睜睜看著她的速度越來越慢,護甲越來越薄弱,最後幾近赤身裸體,憑借慣性達到了她的目的地——\r
驅逐水鬼眼里噙滿淚水,她仍然攥著那根不知從哪兒來的藍絲线,直勾勾地看著萩風和守護著親友的嵐。嵐一直握著主炮的扳機,但她沒有扣動,她不覺得眼前的敵人還能造成殺傷。她想要稍稍傾下身子,卻只能直接跪倒,她再也無法站立了。她有千言萬語想說,卻只能說出一句話:“還記得我是誰嗎?我就是你……”\r
“就是你自己啊……”她伸出殘破的艦裝中的雙手,斷開而又縫合起來的腫大的手指顯得無比可怖而丑陋。她想去摸一摸“自己”的臉,做一件她本來輕而易舉就能做到的事情,如今,這事情竟是如此困難。\r
“不要啊——”萩風本能地表現出了對於這雙不屬於自己的沾滿鮮血的醃臢雙手的厭惡,挪著身子往後退。驅逐水鬼的眼睛睜得大大的,血一樣的淚水從眼角流下,她也沒能接受被自己拒絕的這一事實,這時在她臉上反映出來的,正是徹底的困惑和絕望。旁邊的秋雲倒在水里,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她想到了什麼,本能地揮動右手,卻發現右手已經毫無知覺。\r
然而驅逐水鬼沒有再痛苦困惑下去的時間了。嵐將這個試圖撫摸的動作視為純正的敵意,扣動了扳機。猩紅的血色在無光的夜晚依然很明亮,濺在漫天星辰里。她終於徹底地死了。她們並不認識,只是有過一樣的外殼,一樣的性格,一樣的喜怒哀樂罷了。\r
“非作戰單位迅速撤離,有戰斗力的跟我去支援!”沒工夫解答所有人心中的疑惑,剩下的五個人在不知火的命令下盡快奔赴第二戰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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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r
她們背靠背,並沒有分散開來。她們注視著眼前的敵人,等待著下一次的攻擊——那必將是致命的,但她沒有這麼做。\r
“接下來,是行刑的時間。”稍微受了點傷的Re級戰艦和她的艦載機正站在驅逐艦們面前。她們的裝備全部被故意地擊毀了,如果不是三三兩兩背倚著背圍成一圈,也許沒有人還能繼續站立。當她們一個個被連帽衫用迅猛到無法防御的極近距離攻擊打到奄奄一息的時候,她們已經做好了就這樣戰死的覺悟,連遺言和說不出遺言的可能都准備好了,她卻又一個個放過了一擊即可斃命的她們,這在以往是不可能的事情——以前的那些沒有智能的深海棲艦盯上一組目標就絕對不會停止攻擊,直至被擊沉或擊沉她們,而她竟然可以隨意改換攻擊目標。\r
“至於對誰行刑,之後才是你們。你們懂了嗎?哈——讓你們看到自己的伙伴來徒勞無功地救你們,步入死亡的懷抱——真是暢快。”\r
對於其他人而言,這可能只是“一般的”極度絕望,而對於她而言,這一切會讓她崩潰。因為第一個衝過來的,毫無疑問是這個艦隊的旗艦,是她可能從前世開始就在辜負的人,相惜的人。她無論如何也不希望再一次看見那一幕,不希望再一次目睹前來救援將死的她而被擊殺的她最終的模樣。\r
於是她將身軀從朝霜和清霜的血和肉間抽開,去做本能的反抗。雖然親友試圖用力夾住她的後背,喊著“不要去”,她仍然義無反顧地緩緩向不可能戰勝的對手挪動——她伸出已經使不出力氣的雙手,朝著身高相仿的Re級的頭部砸去,當然沒有造成任何傷害。\r
“你小子……還真有反抗的膽量!”Re級顯然沒想到還會有人進行反抗。她攥住早霜的脖子,把她徑直向上提起,甩向遠方的海面。墨色的長發散亂在雙眼之前,她看見對方的笑容愈發猙獰,而且是兩張臉——那有著巨口的尾巴正在她的身邊不停地有力抽動。\r
“我還以為會是那邊那個纏著頭巾的弱雞站出來反抗的。沒想到竟是你這個廢物……送你一程。”Re級將身子轉回繼續饒有興致地看著待宰的羔羊,留下她的尾巴准備處刑。\r
這一生就這樣走到了盡頭。真是滑稽,比起死,我更恐懼目睹別人的死。明明熱衷觀察別人,一生都在寂寞地觀察,卻終究不敢觀察生命的結束。早霜這麼想著,閉上了眼睛,靜靜地等待自己的身軀變得異常輕盈,或是空洞。\r
異常安靜。她聽見細小的螺旋槳在耳邊轉動,熟悉的頻率。\r
“水上偵察機?……夜間的?唔……”疼痛使她難以分辨耳邊的聲音究竟是什麼東西發出的,她疑惑著為什麼對手的攻擊停滯了。\r
然後她聽見了那不可能出現的希望:\r
“擊潰殘敵,突擊——”“……突擊!突擊!”“把你炸個粉碎——”\r
“徹底地擊潰敵人。”“是的呢,這時候就是要徹底擊潰對方!”\r
(作者注:以上台詞分別節選自那智、足柄、北上、不知火、大鳳的夜戰台詞)\r
熟悉的聲音夾雜著,她睜開眼睛。\r
“……一群蠢貨。好了,別死過去了,趕緊把手給我。不能再看著……同伴死去不管了。”\r
她看到了熟悉的身影。\r
不知火和霞在她身前,伸出雙手將她拉了起來。\r
“剩下的交給我們吧!”沒見過的伙伴穿著異國的制服,甲板兩側的副炮嚴陣以待,“夜戰啊……”\r
“我們將迅速帶領M島守備隊撤退。”不知火簡短地回答剛剛結識的戰友,“來,早霜,跟我們走吧。”\r
兩人架起傷痕累累的她,指揮隊友撤離。\r
“這次還真是……運氣不錯呢。援軍真的出現了……”早霜已經到了垂死邊緣,氣若游絲,嘴角也滲出了黑色的積血。但她的內心已經沒有了絕望,而是一分安心。\r
“對了,霞。我還沒有問你現在所屬的艦隊。”不知火側過頭去,看向神兵天降般的霞。雖然不知道所屬,但是她和援軍的出現已經是莫大的驚喜。\r
“……特勤艦隊。”遲疑了一下,她才回答說,“我們這次出擊的任務只有一個。”\r
“確保他……那個渣渣的安全。”她又一次地將稱呼說錯,臉上立刻紅了起來。\r
“安全?司令在作戰本部,怎麼會有安全問題?不過聯絡好像出了點問題。剛剛我們開始與這兩個敵人交火的時候,我與司令失去了聯系。”\r
“什麼?”霞難以置信地拿起通訊器,立刻向另一側的人說了些什麼。聽到回復後,她額頭上的汗珠撲漱漱地往下掉。\r
“那家伙……那個渣渣,失蹤了!大家!立刻全速返回!”\r
“這……究竟怎麼回事?!”\r
“說來話長!先找到他再說!”霞立刻將速度提到全速。雖然剛剛撤退的她們依然疲憊茫然,但她們聽到命令後,立刻跟著霞的指揮全速朝著母港前進。\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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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r
Re級的尾巴被那智和足柄的長距離跨射一瞬間轟飛,之後特勤艦隊開始近距離與Re級戰斗。Re級遭到特勤艦隊的一齊,並沒有什麼還手之力。特勤艦隊面對Re級的經驗也不多,但是在那場惡戰的經驗後,無傷做掉它還是不太難的。\r
“你們可以戰勝我,但是你們不可能戰勝‘我們’!”Re級的尾端流出巨量的墨紅色液體,她勉強站立著,已經沒了之前的囂張氣焰,但她的臉上沒有一絲恐懼。\r
“死到臨頭還嘴硬。”魔王將主炮朝向已經沒法動彈的Re級。\r
“之後見!”Re級並沒有反擊,而用俏皮的言辭表示自己對死亡的不屑,她用猙獰的笑容面對近在咫尺的炮管。下一瞬間她的上半身便不復存在。\r
“作戰成功,即刻回程。”魔王的動作和眼神依然堅定。她無比堅信那並不確定的推論。雖然沒有實證能夠證明父親的推論和現在所發生的一切的關系,但是她願意這麼相信,哪怕可能與全軍為敵。\r
“……那麼現在這幾乎可以確定了。這是異常的行為,一場預謀已久的計劃。”魔王認真地對著通訊器里傳來的聲音說道。\r
“所以威爾她……”足柄這樣問道,語氣當中充滿了不安。\r
“響確認了淺井晃已經失蹤的這一事實。她正在B基地獨自排查可能容納目標對象的地方和容器。……喂,你這效率也太快了。好消息,人和腿都還在。”\r
魔王頓了一頓,接著說:“壞消息是,我們已經徹底違反軍紀了。我又不會像別的人那樣賣掉響。之前我擅自調動特勤艦隊的時候還可以開脫,現在我自己也出擊了,看來我們徹底沒有回頭路可以走啦——啊,真是隨隨便便就讓自己成了眾矢之的。”\r
她收起隨意的句尾,又將語氣變得堅決:“不過,我一定會阻止叔叔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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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發生了什麼?!”淺井自己對於處境一無所知,也和他的部下一樣一頭霧水。面前的銀發艦娘嫻熟地安裝著自己的假肢。他甚至不知道什麼時候它被卸下來了,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在一架尚未起飛的無人飛機上,從在一個內壁極厚的圓筒里被她拖出來。\r
“現在有信號了。電磁信號隔絕……這口‘棺材’可真是為你量身打造的。”響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但他的眼睛卻看著旁邊那一堆被一擊擊昏的四仰八叉的守衛。“告訴我,他們沒有死吧。”他的臉上寫著的是真切的擔憂,他甚至不是很擔心自己的安危。\r
“是的,他們只是和你一樣昏迷了而已。”暗自想著“這就是霞喜歡的人麼”,響搖了搖頭,把通訊器打開聯系魔王。\r
“不先向你的部下報個平安麼?順帶一提,你的部下沒人戰死,頂多有幾個截肢的。運氣真好。我們在來的路上還死了一個,她真的是……太過可憐的孩子。”她的語氣看似很平淡,但想必壓抑住了巨大的感情落差吧。\r
“解釋……”\r
“沒工夫解釋這茬子破事。魔王,‘人贓俱獲’,我得趕緊帶著他跑路。那些把他擊昏帶走的人身上,確實有拘捕命令。”\r
“是啊,糟透了。來,趕緊跟我走。解釋只能等到之後給了。”不管茫然的他究竟如何反應,她拉起他就跑。旁邊的人只道這是“秘書艦”的親熱之舉,並沒有在意剛剛被裝進棺材里的他,也正因此他還沒有被其他人懷疑。\r
“我被拘捕了?我做了什麼違反軍紀的事情?還有我為什麼要跟你行動?命令你如實回答。”淺井壓低了自己的聲音,滿腹狐疑地質問對方。\r
“拘捕令上的罪名是‘延誤戰機和錯誤指揮導致不必要的重大傷亡’,和剛才提到的事實不符喲,不如說截然相反。你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了嗎?你跟我行動的原因是——魔王的一個計劃。這也算是如實回答的一種。失禮。不應該用魔王這個詞,而是……特勤艦隊旗艦北上真央大人。”\r
“還有名字的嗎?如實回答名字的由來。……上級究竟在想什麼?”雖然根本不是吐槽的時候,但他還是不由得提問。\r
“那是她的真名。”響如實回答,收到信息,不給他驚訝的瞬間,直接將通訊器拿到身高差異巨大的兩人之間,示意他收聽。\r
“好久不見,雖然你不認識我是誰了。” 仿佛沒睡醒的聲音從通訊器里傳來。緊接著的畫面是一張沾著油汙的臉,兩側梳著馬尾。她並不像其他艦娘一樣有著較於人類的拔群的容貌,不如說在面容上刻意做得很接近人類。\r
“稱我為什麼好呢……還是老樣子,叫我‘黑木’學姐怎麼樣啊?”\r
“什麼!?……這不可能。我參加了黑木學姐的葬禮,看著她的屍首在棺槨里沉眠……你究竟是誰?我要求你回答——”\r
“以下我所說的全部是事實。”她的語氣變得平緩而有力,決心從話語中涌出,“我的學弟淺井晃,你所面對的是艦娘主要開發者之一,你的老師北上和弘中將之女北上真央,軍隊特立孤兒養成學校代號‘黑木幸’,現為特勤艦隊總旗艦北上-0,軍銜為准將。以上回答基於我的艦娘身份和你的人類身份,不容有誤。”\r
“說了吧。我們將與你們迅速集合,集合地點為……”響流暢地回復魔王。而淺井仍然沒有回過神來,震驚,驚喜,疑慮,恐懼,一切都在他的身體里劇烈地反應著。\r
他們跑到了港口,迎面趕來的是他親愛的部下,她們已然不成樣子。他迅速確認她們的傷勢,指揮她們入渠修理。他能夠接受一切破爛的衣服,流血的傷口,只要這些不會致命,她們都能基本復原如初。可能會更換四肢,更換器官,但意識不會消亡,她們會脫胎換骨,重生在戰場上。\r
“沒有戰死的……真的難以置信。趕快去修復渠吧!”他向著或奔或走的部下們喊著,眼里又一次噙滿了淚水,他只能勉強用左腿撐著自己,而右腿已經在不住地顫抖了。她們也眼含熱淚,紛紛感謝著,祈禱著,安慰著,互相攙扶著走向應去的地方。\r
“感謝上蒼……”無數復雜的感情涌上心頭,他目送著,跪倒在地上。自己的安危和疑問置之度外,此時只有面前的殘缺的完整才是值得占有內心的。\r
月光稍稍被遮擋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