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愛麗絲書屋 重口 異獸編年

第2章 【異獸編年·一】 新月海岸

異獸編年 青椒螺絲 30978 2023-11-19 02:48

  ……

   噼啪。

   一聲脆響炸響在耳旁。

  

  

   “!!”小薊猛地睜開眼。

   方才還縈繞在眼前的混沌轉眼便拋在腦後。眼前是一片明亮的藍天。一彎礁石圍住她的身子,粼粼反射著灼眼的天光。

  

   小薊躺在地上,眨了眨眼。這陌生的景象看得她是滿目迷茫。

   礁石、海岸……掌心滿是砂礫粗糙的觸感,但暖烘烘的,並不發燙。側眼瞧去,身下還鋪了一層落葉。不遠處,一團篝火正靜靜燃燒著,周圍掛著幾件紅白色布片,看起來分外眼熟。

   這都是……誰做的?

   她正欲思考,卻忽然覺得鼻根癢癢。

   說來,臉上一直有種毛茸茸的觸感……這是……嗯?尾、尾巴?!

  

   “喔?丫頭,你醒啦?怎麼,咱的尾巴枕著還舒服嗎?”身旁傳來熟悉的鼻音。明明聲調是那麼輕浮,小薊聽著卻無比安心。

   “陽荷大人!”小薊欣喜地扭過頭來,卻迎面撞上張狐狸般魅惑的臉龐。

   陽荷大人就這麼側臥在她身後平坦的礁石上,鼻尖幾乎都要碰上她的下顎。

  

   “噌”!

   小薊滿臉通紅。

   “陽陽陽陽荷大人?!您為何貼這麼近?!”她下意識往後躲去。

   陽荷抖抖耳朵,高高翹起嘴角:“怎麼怎麼,你害羞了?這麼可愛的睡相,不好好欣賞欣賞該有多可惜。只可惜手頭沒有下酒菜,不然……嘖嘖……”

   “又來!您總是開這種玩笑……”小薊不滿地嘟起臉頰。可被陽荷這麼一折騰,腦袋里也沒那麼亂了。南十字號、船長和女孩、忽然出現的異獸、奇妙的大轉移……一幕幕連環畫在她眼前閃過,她的心總算是稍稍放松了些。

  

   但隨之而來的,還有更多疑問。

   “那個,陽荷大人……現在是什麼時候?”

   “喔?終於想起來問這個了。放心吧,剛過中午,氣溫正好轉涼。只可惜你沒再早點起來,不然還能趕得上午飯~”

   “這樣啊……”小薊松了一口氣。但她隨即意識到了什麼,立刻瞪大了眼睛。

   “午、午飯?陽荷大人,您沒弄錯嗎?在船上不是才剛過早上……”

   陽荷回望著她,露出一抹耐人尋味的笑容,看得小薊直發怵。

   “我……我這是睡了有多久……該不會,整整一天……?”

   “不,”陽荷搖搖頭,晃悠悠伸出三根指頭,“是三天。你睡了整整三天。”

  

  

  

   三天……整整三天?!

   小薊難以置信地望著那三根手指。

   自打成為巫女以來,自己就從來沒有懈怠過哪怕半天,連睡覺也絕不超過九個小時……呃,在船上是例外。那都怪航海生活弄亂了生物鍾,是在所難免的事!

   總之,自己常年恪守神主大人的教誨,精益求精,兢兢業業以求得四方安平。三天……三天?自己居然就這麼毫無防備睡了整整三天!要不是陽荷大人在身旁守著,真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

  

   她調整呼吸,試圖喚醒體內的巫力流動。但就像是燃盡的燈火,無論她怎麼努力,都感受不到那熟悉的韻律。

   一只小手拍了拍她的腦袋。小薊抬眼望去,正對上陽荷憐愛的目光。

   “傻丫頭,那麼著急作甚。不吃不喝三天三夜,換個橫綱力士來也餓成了瘦死鬼。來,別想那麼多,先檢查檢查自己的身子。還有哪里不舒服嗎?”

  

   小薊這才想起那半魚半人的怪物在她肚皮上開的口子。說來奇怪,那足有拳頭大小的傷口,這會卻一點也不疼。難怪自己半天都沒想起來。

   她低頭看去,卻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換上一身單衣。再回頭望去,果然!那掛在篝火旁的正是自己的巫女服,連著貼身的胸衣與兜襠布都隨手搭在上面。

  

   下身躥起一片清涼。布料粗糙的質地順著胸前兩抹紅暈穿透脊背。

   女孩立刻彈起身子,雙手護在身前,紅著臉連連質問:“陽……陽荷大人?這這這……是您做的嗎?!您——沒做些多余的事吧?”

   陽荷嘆了口氣:“喂喂,你這也算是對救命恩人的態度嗎?放心吧,我不是那種趁人之危的主!”

   小薊將信將疑,還在謹慎地一點點檢查自己的身體。

   “真是的,我在你眼里到底是個什麼形象……”她不滿地嘟囔著,“比起這個,還是看看傷口吧。要是發炎化了膿,我可不管你!”

  

   小薊這才乖乖掀起衣角。

   還好,那微凸的小肚腩依舊水玉般溫潤可愛,除了微凹的肚臍與淡淡的中线外,看不見一點不規整的痕跡。怪物咬出的傷口已結結實實包上了好幾層紗布;用手輕輕按下,還能感到一絲沁透心脾的涼爽。

   “這是……有人替我上過藥?”小薊眨了眨眼。

   “放心吧,不是我干的。咱可不懂這種精細活。”陽荷扭頭望向一旁,悻悻地說。

   小薊疑惑地抬起頭來:“可是,除了您,還有誰……”

   陽荷正欲開口,忽然注意到了小薊身後。她微微一笑,翹起下巴指指遠方的林子:

   “正巧,她回來了。喏,你自己看吧~”

  

  

   小薊回過頭去,正看見一個人影捧著一大堆柴火,艱難地朝這邊挪著步子。

   那是個陌生的小小身影,看得出是個與小薊差不多年紀的女孩,只是個子要瘦些高些。一頭凌亂的紅發扎成兩束麻花垂在頸後,厚厚的鏡片反射天光,看不清她的臉。和小薊一樣,她同樣穿著一身簡易的單衣,赤條條的腳上粗略綁著兩雙草葉編成的“鞋”。髒兮兮的身子雖然看得出清洗的痕跡,但依然像個難民一樣,風塵仆仆。

   或許這副打扮,反倒更符合現在的處境?小薊搖搖腦袋,甩開那些胡思亂想,眯起眼睛仔細辨認起來。

  

   遠遠看見坐著的小薊,來人猛地一怔。她一把丟下柴火,邁開步子便朝這邊跑來。

   “太、太好了!巫女小姐,您終於……終於醒了——!”女孩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通紅的小臉上滿是可愛的雀斑。小薊這才看清她的臉。加上這耳熟的音色,她不禁捂住嘴巴指著女孩輕聲驚叫起來。

   “啊!你是船上——被抓住的那個女孩?!”

  

   沒等小薊說完,一只小手便撩開劉海,貼在了她的額頭上。

   “太好了,燒也退了!早上的時候您還有些發熱……臉色和眼白……看起來也很正常。對了,肚子呢?肚子上的傷口怎麼樣了?讓我再確認一下——”

   女孩伸手就要去拉小薊的衣擺。小薊連忙摁住她的手,慌張說道:“不、不用了!已經沒問題了——我保證!真的……”

   似乎是被小薊臉上的紅雲弄懵了頭,女孩眨了眨眼,這才回味過來,登時手慢腳亂地連連後退:“不、不是的!我沒有那個意思……我只是想確認一下,所以……啊啊——”

   越是解釋,她的語言中樞便越是混亂,話語完全亂作單字的大雜燴。她索性雙手抱頭一屁股蹲在了地上。

   “……抱、抱歉。是我太僭越了……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請您還不要怪罪我。嗚嗚……”

  

   看著女孩那可憐的身形,反倒是小薊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沒、沒事的,我不會在意啦。倒不如說你幫了我這麼多,我還要感謝你呢……大家都是女孩子,這點小事沒關系的。”小薊連連擺手。

   “咱姑且也算是個‘女孩’耶?”陽荷酸酸地插道。

   “陽荷大人,您那性質可完全不一樣!”

   “是是,反正我早就習慣了~”陽荷一個踮腳,身子竟飄上了半空,“不過,還真是要謝謝這小丫頭。篝火、木柴、晾衣架、你身上搽的藥膏、墊身子用的樹葉,可都是她一個人弄來的喔。”

   小薊驚異地瞪大眼睛,一把牽起女孩的手:“真的嗎?這些都是你一個人做的?”

   女孩的臉熟的像苹果。她似乎被浮在半空的陽荷嚇了一跳,目光躲閃著不敢看過來,卻還是點了點頭。

  

   “好、好厲害!居然一個人就做了這麼多……真不敢想象,要是你不在這兒,現在的我會是什麼樣子……”小薊發自肺腑地感慨道。

   “喂,你們身上的衣服繃帶什麼的,好歹也是我在轉移時順手捎上的……”陽荷忍不住插嘴。

   “陽荷大人的事待會再說……”小薊的注意力全放在了女孩身上,“對了,你叫什麼?受了你這麼多照顧,我卻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女孩不好意思地撓著臉:“咦?啊……涅普塔……我叫涅普塔……”

   “涅普塔……”小薊輕聲念叨,感受舌頭碰撞門齒的精妙觸感,“真是個好名字!你也別再‘巫女大人’地叫我了。我叫小薊,身邊的這位是陽荷大人……啊!”

   小薊這才注意到“陽荷大人”正浮在半空,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窘迫,自稱涅普塔的女孩壯著膽子開了口:“沒、沒事的……我知道的。你們是‘巫師’,確切地說是來自扶桑之地的‘巫女’……既然連那麼可怕的異獸都有辦法消滅,那飛在天上這種事……也是易如反掌吧?”

   不不,我也是前不久才體驗到飛的感覺……雖然小薊很想這麼說,但為了避免麻煩,還是應允地點了點頭。一旁的陽荷也只是抖抖耳朵,沒有說話。

   “沒想到你居然連這些都知道……莫非涅普塔你也會巫術嗎?”小薊還是忍不住問道。

   “咦?啊,不是……我只是有些好奇,偷偷看過一些書……”涅普塔搖搖腦袋,漫不經心地說,“而且,我之所以會上那艘船,也是因為這個……”

   “哦?是為了什麼呢?”小薊追問道。

   “啊——!那個,不……沒、沒什麼。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事,真的……”似乎是意識到自己的失言,涅普塔的聲音逐漸低沉,漸漸沒了動靜。

  

   “是嗎?為了微不足道的目的,就孤身偷渡上了去往南大陸的船?這可說不通啊。”一旁的陽荷忽然開了口,“如果你真的了解過巫術和異獸,就應該知道,在異獸面前,你這種生瓜蛋子根本不堪一擊,就算來了南大陸也是白白送死。那你為什麼還要鋌而走險?而且在船上你也刻意隱瞞了目擊證詞。雖然不管你說不說結果都一樣,但這態度實在可疑……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這尖銳的問題顯然打了涅普塔一個措手不及。她支支吾吾地縮緊身子憋紅了臉,說不出半句話。

  

   小薊有些看不下去,起身護住涅普塔:“夠了,陽荷大人!不管怎麼說,涅普塔她都幫了我們。在船上的時候,她的學識也提供了不少幫助。有秘密是很正常的事。既然她沒有壞心,我覺得眼下就不該這麼針對她!”

   陽荷嘆了口氣:“你還是一如既往的這麼單純呐……算了,反正這個姑娘確實是個巫術白痴。就隨你高興吧~”

   她搖著腦袋背過身子。涅普塔的小小身子這才松軟下來。小薊輕輕拍打她瘦弱的脊背,掌心滿是她咚咚的心音。

  

  

   “說來,涅普塔,你怎麼會在這里?那之後船上都發生了什麼?”小薊繼續問道。

   涅普塔推推眼鏡,這才結巴地開口道:“唔,嗯……我也不太清楚。在船上和巫女大人……呃,和小薊你們分開後,船長就帶我回到了甲板。但甲板上已經在為爭搶木筏而大打出手。就在船長拔槍試圖維持紀律時,那些怪物沿著船舷就爬了上來……

   “可沒等我們反擊,所有人都忽然被一道奇妙的光給包住,似乎還飛上了天……再之後的事,我就記不清了。只感覺意識好像脫離了肉體……等我睜開眼,就看到了這片海灘,以及不遠處的小薊你們了。”

   說著,涅普塔又著急起來:“對、對了!小薊你身上的傷……果然是那時候留下來的嗎?你還有沒有哪里受傷?那些怪物們都怎麼樣了?”

  

   “啊,關於這個……”小薊扭頭看向陽荷。陽荷滿不在乎地抖抖耳朵,那意思是但說無妨。

   小薊這才開口:“關於這個……其實,我們之所以會在這,都是托了陽荷大人的福。當時實在是迫不得已,陽荷大人便施展巫術,將整艘船的人都轉移到了這里。雖然船沒能救下來,但起碼乘客和船員們應該都安全無事……”

   涅普塔眨眨眼睛:“空間轉移……?好厲害,巫術居然連這種事都辦得到?”

   小薊不好意思地撓撓後腦:“不,怎麼說呢……這麼嚇人的術式我也第一次見。別看陽荷大人她個子小小的,說話有時也不那麼中聽,還總喜歡說些下流的玩笑。但她絕對是個超~~厲害的巫師,是救了我們所有人的‘英雄’喔~!”

   “喂,你這前半句可沒少摻偏見呐?”陽荷不滿地甩甩尾巴,語氣里卻隱隱透出幾分得意。

   涅普塔興奮地望向陽荷,似乎早就忘卻了先前的不快,眼里一閃一閃,滿是不可思議。

  

  

   小薊忽然想起了什麼,望向四周。

   眼前是淺金色的沙灘,偶有幾片凸起的礁石,此外便是一望無際的大海。她又回頭望去。淺岸過後便是郁郁蔥蔥的參天密林。高聳的巨木全都是見所未見的古怪樹種,一個個生得筆直,樹干上攀滿藤蔓與棕毛,巨大的樹葉仿佛能睡下兩個人寬。樹冠遮擋住大部分陽光,可還是有灌木雜草穿出落葉頑強生長著。視野里密密麻麻全是綠色,根本望不到盡頭。

   這場景……別說是港口或船只了,連一丁點篝火的痕跡都看不見。身前是大海,身後是密林,腳下是沙灘,頭頂是蒼天。就像是大洋上的一座孤島,只剩下三個形單影只的女孩相依為命。

  

   “所以,涅普塔你還有見過其他人嗎?”小薊問道。

   涅普塔搖了搖頭:“沒有……這幾天我也留意過,但林子里只有些沒見過的野獸,海面上更是什麼都看不見……我也不敢去得太深,但我想,起碼這附近是沒有別人了。”

   這可有些奇怪。小薊忙看向陽荷:“陽荷大人,船上的其他人呢?莫非他們沒和我們一起傳送過來?”

   陽荷聳聳肩,飄在空中直打轉:“誰知道……我可沒工夫再把他們一個個揪出來。”

   誒?小薊眉間一顫,心頭那不妙的想法讓她險些忘記呼吸。

   “那?我們被傳送的地方,您不會也……”

   陽荷懶洋洋地搖晃著尾巴,望向天空。

   “嗯。這鬼地方到底是哪,我也一概不知。”

  

   空氣一瞬間冰冷下來。半晌,小薊才爆出一聲驚呼:“不——不知道?!可是,不是您把我們傳送過來的嗎?”

   “唉,唉!吵死了吵死了!能把那麼多人都平安送出來已經夠我受了,哪還有工夫和巫力一個個精確定位傳送到哪!再說,你我都不知道南大陸在什麼方位,我只能盡量找了片航线附近的陸地,再把所有人一股腦打包全扔過來……至於落到了哪里,那就全看自己的造化了。”陽荷不滿地掏起毛茸茸的大耳朵。

   “唔——!”小薊的目光游離起來。確實,當時的自己所能提供的力量,能救下大家就已經算是奇跡了。就憑自己現在這手無縛雞之力的模樣,實在沒有立場再去苛責陽荷大人。

  

   就在這時,一旁的涅普塔舉起手來,怯生生地問道:“那個……我能插句話嗎?”

   小薊疑惑地望向她。看著她好奇的目光,涅普塔鼓足渾身的勁,這才顫巍巍地開口:

   “我有一個猜想,不知當不當講……雖然沒有十足的把握,但經過這兩天的觀察,我覺得這八成就是事實……首先是漩渦的流向和現在的氣候,說明這里應該是南半球的某處熱帶地區……再加上背後生長在海岸线旁的獨特雨林,以及那些從未見過的古怪生物種類……呃,”

   似乎是意識到自己廢話太多,她咽了口唾沫,又說:“總、總之!我覺得我們現在,就在南大陸上!”

  

  

   “……”小薊怔怔望著涅普塔,半晌才回過神來。那三個大字是如此醒目,教她吃驚地瞪大了雙眼。

   “咦?——咦?!!”

   涅普塔撿起一根樹枝,在沙灘上畫出兩個圓。

   “我們所坐的船,是從沃爾維斯港出發的,”她在右上方圓形的左下角打上一個叉,又牽出一條虛线表示航路,“從這十幾天的順暢航程來看,我們應該已經到了這片海域……”

   小薊望著虛线末端。“可要這麼看的話,離南大陸應該還有不少距離……”

   “不,如果只是這麼點距離的話,我確實可以辦到。”陽荷不知何時已經湊了過來,居高臨下審視著這簡陋的地圖,“喂,別愣著看我了。繼續說。”

  

   “啊!”涅普塔點點頭,又畫了一條長弧线,擦著左下圓形的右上角淺淺切過,“這條线代表的是大洋底下的‘海嶺’——也就是埋在海里的巨大山脈。據書上所說,這條海嶺高聳無比,最高的地方甚至能比海底高出千米往上……”

   千米……這確實是聞所未聞的量級。想想御津神社所在的小山也不過三五百米,自己每次爬上爬下都已經累得半死。這高度實在令她無法想象。

   “啊,這麼看來,我們的船是不是就在海嶺附近失事的?”小薊眨眨眼。

   涅普塔表示應允:“嗯。不過,這不關鍵。重要的是陽荷……陽荷大人剛剛說過的,‘航线附近的陸地’。”

   她豎起枝條,沿著海嶺戳出幾個小點。

   “雖然這是條高聳的海嶺,但還是遠遠比不上大海的深邃。航线附近分布的島嶼,就只有這麼幾個了……”

  

   說到這,涅普塔也整理好了思路,放下樹枝,一臉自信地看向二人。

   “但是,無論哪座島嶼,都不可能有雨林般郁郁蔥蔥的熱帶樹種;也不會有哪座島嶼,能具備如此狹長而望不到邊的漫長海岸线。唯一同時擁有這些特征的‘島嶼’,這附近只有一個。如果陽荷大人沒有弄錯的話,我想,我們現在的位置,只可能是在這里。

   “那是片被前人依其狹長地貌而命名的、唯一在南緯三十度以南還能表現出反常熱帶氣候的獨特沙灘。茂密的參天巨林里,滿是見所未見的怪異物種。第一批登島的冒險之旅,也在怪獸與氣候的圍攻中草草收場。從此再也無人問津……”

   說著,她伸出食指,重重在左下方大圓的正北處摁下一個小坑。

   “那便是南大陸正北面的標志性地貌——‘新月海岸’!”

  

  

   小薊驚得瞠目結舌,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還是陽荷翹起二郎腿幽幽開口道:“雖然咱不識路,但對巫術水平可是有自信的很。放心吧,我的描述,絕對錯不了~”

   “那、那也就是說,其他乘客們也都被送到了南大陸上?”小薊抬頭望去。

   “既然這小姑娘這麼說,那八成就是如此。”陽荷枕著胳膊仰躺下來,“雖然不曉得都被送到了哪里,但他們肯定都和我們踩著同一片土地。”

  

   見小薊的眼神還有些猶豫。陽荷不耐煩地甩甩耳朵:“唉!你在那傷感個什麼勁兒!既然都是上了船的勇士,那肯定一個兩個早就做好了覺悟。要是有人因為找不著北就自暴自棄,那他遲早也會被這片惡土奪去性命!”

   說著,她又指了指小薊的肚皮:“在轉移時我也留意了一下,那里面不乏道行遠在你之上的佼佼者。比起擔心他們,不如先考慮考慮你自己的肚子吧!”

   被她這麼一說,小薊這才覺得肚子里空蕩蕩的,早已飢腸轆轆。也難怪,畢竟自己昏睡了整整三天,還有力氣能蹦躂這麼久,已夠不可思議了。

   “也、也對!”似乎是看出了氣氛的尷尬,涅普塔連忙踩掉地圖,轉身跑向被拋下的柴火,“也差不多到飯點了,我該去生火了!麻煩小薊你再忍忍,要不了一會就能吃上晚飯了!放心吧,絕對比船上的伙食還要美味……大概!”

  

   被女孩這麼一說,小薊肚里的饞蟲登時興奮得滿腹亂蹦。

   早在神社那會,她就經常趁著下山的工夫去各路市集晃蕩;在船上吃糠咽菜了十幾天,她早就想念起攤點上那一道道熱汽騰騰的新鮮美味。

   “陽荷大人,難道你在轉移時還順手捎上了食物嗎?”她咽了咽唾沫,扭頭問道。

   “我哪有那個工夫。她剛剛不是說了嗎,‘絕對比船上的還要美味’。船上吃的那些東西,從骨子里都透出股爛糟糟的霉味……光是聞聞你巫力里殘余的味道,都熏得我快受不了了!”

   “……但是,沒有食材的話,還能做些什麼?”小薊不解地眨眨眼。

  

   陽荷白了她一眼,揮揮袖子,身子便騰空飛了起來。

   “傻瓜,你真以為我就一直守在你身邊傻看著你,什麼都沒做?”

   她的身子飄飄悠悠,竟一路飄轉到一顆巨樹旁。小薊這才注意到,樹底下的沙堆里居然隆起一個土包。陽荷抬手對著它輕吹一口氣,堆積的沙子立刻化作旋風卷起,一個綠葉包裹而成的圓餅登時顯露在她眼前。

   陽荷使了個眼色,托起葉餅輕輕掂了掂。

   “管好你的小饞嘴。這里頭可都是些‘生猛美味’,百分之百的‘原生態’,純天然喔~”

  

   堆疊的樹葉鮮花般一層層綻放在她眼前。小薊拼命含住甘美的唾沫,眼角反射出的全是興奮的青光。

   那包裹在她面前層層舒展,終於,連最後一層也完全平鋪開來——

   映入她眼簾的,是一只乳白色的巨大肉蟲。

   小臂粗細的身軀下,三對肉足正僵硬地蜷曲著。飽滿的身軀見了日光,立刻受熱舒展,整只肉蟲像是活過來一樣,躺在陽荷手心恣意翻滾。核桃狀的腦袋上下搖曳,猙獰的口器看著是那樣觸目驚心,仿佛一張口便能剜下一塊肉來。

  

   笑容立刻凝固在小薊臉上。看著那肥美的肉蟲,她身子一陣搖擺,眼瞅著就朝後倒去。好在陽荷反應及時,袖子一揮,女孩身後便生出一層光罩,輕輕托住了她。

   “啊……謝——”沒等小薊從失神中恢復,那肉蟲又橫在了她眼前。空蕩蕩的胃袋一陣抽搐,酸水立刻反涌上喉頭。她不由得俯身趴在地上,干嘔連連。

   “喂喂,你這丫頭是怎麼回事?這可是特意留給你的喔~”陽荷拋沙包般上下把玩著肉蟲,凝脂樣的表皮下滿是汁水噗撻噗撻的響動,“你聽,這肉質多麼軟和。蔭在沙里能最大程度鎖住食材的汁水,這蟲子還像剛捉住的一樣,鮮嫩得很呐~!”

   小薊的腦海中立刻浮現出木棍攪拌漿糊的景象。她嘔得更厲害了。

   “不行、不不不行!……蟲子、蟲子實在是有點——嘔嘔!”

   “哈?都什麼時候了還挑三揀四。這可是肉,活生生的肉!可比你最愛的苹果糖、蕎麥面什麼的,要補得多了!”

   “但是,但是——肉的選擇還有很多吧?這里不是海邊嗎?魚、蝦……起碼螃蟹、海螺什麼的,能撿著不少吧?”

   “水里我當然找過。但不曉得為什麼連塊貝殼都撿不到,完全就是個鳥不拉屎的鬼地方!”陽荷幽幽地說,“不過相反的,林子里的東西就豐富不少……不光有這個,你要是想改改口,什麼蚯蚓、螞蚱、大甲蟲……保准你吃上一個星期都不重樣呐~”

   小薊已是欲哭無淚。

   “為什麼……為什麼都是蟲子啊?!”

  

   就在這時,一團熱熱的東西趁機塞進了她半張的小嘴。沒等小薊反應過來,飢渴的下巴已下意識叼住了那肥美的軟肉。汁水立刻爆散在唇齒間,甘美的肉汁點綴著果木熏燎的芬芳,充盈她小巧的口腔。飢餓的胃腸再也顧不得挑三揀四,操使嘴巴大口大口便咀嚼起來。

   小薊一邊咀嚼著軟肉緊致的纖維,一邊扭頭望去。肉串那頭是涅普塔羞澀但熱情的笑容,她再也無法抗拒,噙著熱淚接過樹枝,狼吞虎咽地撕扯起來。

   “嘿嘿……因為沒有調料,只能就著炭火與海水熏烤了一下……味道還行嗎?”涅普塔羞澀地搓著手指。

   小薊已經用實際行動作出了回答。她甚至來不及咀嚼,風卷殘雲般三兩下就掃空了那肉條。望著空蕩蕩的樹枝,她意猶未盡地看向涅普塔,紅著臉說:“很、很香!我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肉!那個……還、還有嗎?”

   “嗯,當然!”涅普塔呵呵笑著,變戲法般從身後掏出更多的肉串來。雖然顏色比不上之前的那麼鮮艷,但這一塊塊精心切割的獸肉同樣精致無比,橫切面上幾乎看不見纖維的斷面,汁水裹著熱汽嗞嗞往外直冒。

  

   涅普塔抽出一串,將剩下的伸到小薊跟前。小薊接過一支抱在懷里,顧不上什麼禮節,張開白牙就撕扯起來。白里透紅的獸肉飽蘸汁水,大牙輕輕咬下,全是糖原降解後的甘美風味。

   最頂級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簡單的加工,這不起眼的木簽烤肉,便足以勝過她十幾天來吃過的任何一頓。

   “這個……真的好好吃!”小薊一邊狼吞虎咽,一邊問道,“可是,這是什麼動物的肉?看起來不像是那邊的蟲子……”

   “當然。這是老鼠肉。”

   “啊?”小薊張嘴正准備咬下一口,被這麼一說,立刻直愣愣地扭頭朝陽荷望去。

   陽荷一臉壞笑回望著她,轉過手中的“屍體”,指著蟲腹上一處不起眼的洞口說道:

   “哎呀,我還從來沒有見過大得像柴犬一樣,肚子上還掛著個袋子的長舌頭老鼠呢。你瞧,這蟲兒肚子上的洞就是它留下來的。它剛用舌頭刺穿肉蟲,准備享用美餐,就被我一鍋從樹樁里撈了出來……”說著,她想起了什麼,又補充道,“啊對了,你剛剛吃下去的那串肉,就是它的舌頭喔~上頭沒准還殘存著蟲子的體液呐,嘻嘻~!”

  

   “……”小薊木偶般僵硬地扭過頭,呆呆望著手中的肉串。

   伴隨著嘴角一陣抽搐,她兩眼一黑,又一次昏死了過去。

  

  

  

   但無論她再怎麼抗拒,飢餓的身體還是迫使她乖乖“就范”。不過,一旦習慣了肉的口感,那所謂的“老鼠肉”,也就沒那麼可怕了。

   只是那肉蟲……小薊實在是沒法接受。好在涅普塔說著“別有它用”,就把它拖到一旁處理去了。她這才沒有把吃進嘴的美味全都吐出來。

  

   天色不知不覺間又暗了下來。這南大陸的極北之地在這個季節,白天的長度也並不持久。小薊又往篝火里添了些柴火。悅動的橙色火苗,竟成了大洋之上唯一的星燈。

  

   或許是緊張的神經松懈了下來,又或許是被海風吹得愜意。一不留神,小薊居然打了一個飽嗝。

   “噗呵……”身旁傳來陽荷的嗤笑。小薊紅著臉,嗔怪地望了她一眼,這才注意到,陽荷似乎一直只是看著她吃,自己卻沒有動口。

   “陽荷大人,您……不吃些什麼嗎?”她試探著問。

   “啊,我用不著吃喝,寶貴的食物還是留給你們吧。”陽荷依舊飄在半空,滿不在乎地隨口答道。

   小薊點點頭:“果然,陽荷大人的身體……雖然摸看得見摸得著,但和真正的‘人’,還是有區別的吧……?”

   “當然。再怎麼說用巫術憑空搓出個‘人’來,憑咱也是做不到的……”她輕輕搖曳著,飄落在小薊身旁,“這幅身體是利用你寄放在我這的巫力凝成的‘肉體’,本質上是巫力的聚合物,因此只需要攝入巫力就能維持‘生命’。怎麼樣,方便吧?”

  

   小薊仔細咀嚼著陽荷的話:“可是,那不就意味著……要是巫力用完了,陽荷大人您就……”

   “只是這具身體會消失。我本人還是可以通過銀鏡和你交流的,放心吧。”陽荷露出平和的笑容,“這術式還有個奇妙的地方,只有在第一次發動時會消耗大量的巫力。那之後,只要不亂用別的巫術,像人類一樣正常活動的話,是不會消耗多少巫力的。如果我願意,我還可以隨時回到鏡子里,再重新變出來。想看看嗎?”

   “呃,不、不用了……”那景象想想還挺滲人的,“不過,既然如此,那陽荷大人您為什麼還要特意維持人型?”

   陽荷眼中倒映著火苗,目光卻依舊如海水般深沉。

   “其一嘛……這也算是咱隔了不知多少年才終於有機會出來透透氣,自然要好好珍惜。畢竟這術式對‘巫力’的要求還挺高,哪怕只是一丁點的不協調,都沒法捏出這般活生生的‘軀體’。不愧是咱選中的女孩,咱倆的‘相性’,還真不錯呐~”

   “真是的,都這種關頭了,還要開玩笑!”小薊連忙擋住陽荷不安分的手腳,“那,其二呢?”

   “……其二嘛……”陽荷望著小薊,神色一下子嚴肅起來,“只有變成了人型,我才能像這樣自由地使用巫術。小薊你……巫力應該還沒恢復吧?”

  

   “……”小薊一時也陷入了沉默。她攤開掌心,試著凝聚輝光。但光斑只是閃爍幾下,登時便如燃盡的蠟燭,再也亮不起來。

   “……唉,別露出那種表情。這不是你的問題。”陽荷嘆了口氣,“巫力這東西就像是磁石,越是強大就越容易聚集;相反,越是燈枯油竭,就越是積重難返……你本就消耗了太多力量,又被我強行榨走那麼多……你現在的狀態,比起那邊那個小姑娘,也好不到哪里去啊……”

   小薊不甘心地咬緊下唇:“可是,就沒有什麼辦法了嗎?這樣下去,我甚至連涅普塔那樣做好日常瑣事都辦不到,只會白白成為大家的累贅……”

   陽荷眼中滿滿都是心疼。她欲言又止:“辦法……唉,算了,還不是時候。等到機緣巧合,我自會告訴你。總之,巫術方面的事就暫時交給我吧!放心,憑現在這個身體,哪怕戰上三五個月,都沒有一點問題!”

   “三五個月……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唉、唉!”陽荷不耐煩地用袖子拍起小薊的頭,“你就是想再多也沒有用,不如吃好喝好休息好,別去考慮些有的沒的了!而且,這片陸地上的巫力濃度,似乎比其他地方要高……差異很明顯,我能分辨出來。在這種條件下,巫力自然恢復的效率也會高上不少。你就別哭喪個臉了,多埋汰!”

  

  

   她抬起袖子輕輕擦去小薊眼角的淚痕。就在這時,涅普塔捧著三節粗大的“蔓枝”,出現在礁石後。

   “啊……呃……”似乎是意識到氣氛的尷尬,女孩一時猶豫著不敢上前。小薊連忙拍拍臉蛋,衝她招招手。她這才邁著碎步悄悄挪至二人身旁。

  

   “那個……剛吃完獸肉可能有些口渴。請嘗嘗這個!”她將手中的綠色枝條分給二人。

   “這是啥?”陽荷上下打量著這其貌不揚的東西。它的兩端都明顯有著植株分節的結構,中部則是一團碩大的隆起,掂在手中還頗有些沉手。

   “啊,這是……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樹藤。我猜大概是特化用來儲存水與養分的結構。”涅普塔說,“我在搜集柴火時看見有動物在吃這種藤,想著應該可以食用,就順手采了些……我也嘗過!甜甜的涼涼的,有點像荸薺,很是解口。就算陽荷……陽荷大人您不用吃飯,也可以試試這個。心情總會好些的!……大概。”

  

   “……”陽荷嘴上不說話,卻乖乖接過一節,張嘴拽下一口細細品味起來。

   小薊偷偷望向陽荷,果然,她小小的口中隱約能瞅見兩對鋒利的犬齒,小巧的鼻尖時不時輕輕抽動,樣子像極了後山上常見的狐狸。

   想不到陽荷大人居然長成這副模樣。和傳說里記載的那個高貴端莊的大家巫女完全不一樣嘛……不過小薊自打能聽見陽荷大人那輕浮的聲音開始,多多少少就有了類似的猜想。只是沒想到,真正的她看起來,居然比自己還像個小孩子。

   真不知道神主大人看到她時,會是什麼表情……嘻嘻。

   她不禁捂嘴偷偷笑了起來。暖洋洋的篝火斜照在女孩身上,令她的心神也難得放松下來。她學起陽荷大人的樣子細細咀嚼。果然,一股清甜綻放在唇齒間,先前的煩躁不安轉瞬便煙消雲散。

  

   “唔,味道確實不錯……”

   陽荷轉眼間已經吃掉了手中的“水果”,斜眼望向小薊,似乎對她的舉動已見怪不怪。她抬頭看著月亮,又看了看漫天星空,半晌才遺憾地搖了搖腦袋。

   “唉,異邦的星圖果然看不明白,不僅瞧不見北斗星宮,連月亮的紋路都變了樣……喂,丫頭!”她第一次喚起了涅普塔,把膽小的她嚇了一跳。

   “啊……在!那個,有什麼事嗎?陽荷……大人?”

   狐耳女孩抬手指了指天:“你能看出些什麼名堂來嗎?”

   涅普塔撓了撓臉蛋:“那個,抱歉……我也是第一次來到這麼南的地方,關於星星……我是真的一竅不通……”

  

   “我想也是。”陽荷點點頭,忽然又飄起身子,“算了,時候也不早了。你們倆,收拾收拾就早點休息吧。看這天象,起碼最近幾天都不會下雨。都把身體養好點,明天再議一下今後的安排吧。”

   說著,她手指一劃,堆積在礁石間的落葉便翩翩飛來篝火旁,不多不少將將鋪出三張淺淺的“床”。落葉還帶著夕陽的余溫,干干的暖暖的,滿是獨特的花草芬芳。

  

   小薊和涅普塔互道晚安,各自圍著篝火躺了下來。陽荷依舊背對著她們,望向大海,靜靜地不知在思考些什麼。星夜點點,海水反起淡藍的波光,打在她淡黃色的頭發上,看起來分外清冷。女孩瘦削的肩膀明明是那樣柔弱,卻悄無聲息承載著她們僅存的微薄希望。

   要是出聲喚她,八成也不會有回應的吧……小薊一邊想著,眼皮卻不自覺直往下耷拉。或許是身體還沒完全恢復,又或許是晚飯吃得太多拉高了血糖。總之,女孩很快便闔上雙眼,以天為被,以地為床,沉沉睡了過去。

  

  

  

   一夜無夢。

  

   不知睡了多久,小薊忽然睜開了雙眼。

   喚醒她的不是陽光,更不是陽荷或者涅普塔的呼喚。毫無征兆的,她就這麼從睡鄉跌落,身上滿是硬地帶來的酸痛。

   果然還是適應不了野宿嗎……她甚至有些懷念船上那冰涼的床板。

   夜幕依舊靜靜籠罩,連東方的亮白都看不見。

   看來時候還早,再睡一會吧……小薊正准備翻身換個姿勢,卻忽然發現,自己是怎麼也翻不起身。

  

   怎麼回事……?落葉的觸感依舊順著脊背堅實傳來,自己卻連一根手指也動彈不得,連脖子都像落枕一樣,只能僵硬地扭向左側,望向篝火上飄出的青煙。

   小薊鼓動喉頭,卻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唇齒間仿佛塞滿棉花,只能空洞洞呼出渾濁的廢氣。 篝火不知何時已經熄了。四處靜悄悄的,只聽得見浪花的聲音。蟲鳴、鳥語、呼吸、心跳……萬籟都如死一般寂靜,肅殺在空氣里。

   視野盡頭忽然傳來窸窣的蠕動。原來是睡在對面的涅普塔。

   女孩正以奇怪的姿勢俯身趴臥在沙灘上。和小薊一樣,她似乎也失去了所有力氣,無論怎麼掙扎,身子都一動不動。

   黑暗中只看得見女孩閃爍的雙眼。小薊眯起眼仔細望去,卻怎麼也摸不清女孩眼中那飄忽的含義。

  

   一滴冰涼的液體,輕輕落在她的側臉。

   夜色晴朗,這絕不可能是雨水。

   她掙扎著擰過頭去,僵硬的脖頸終於回應了呼喚。可映入眼簾的巨大陰影,這才讓她明白,涅普塔的眼神究竟意味著什麼——

  

  

   一條細長的螯刺,深深插進她頸邊的沙土。

   那寒針幾乎是貼著脖子擦過,稍一失手都可能貫穿她的喉嚨。針身上看不見一絲肌肉,全部包覆在幽藍色的外骨骼里,閃著淒厲的金屬光澤,如黑夜般潮濕幽冷。

   螯針透過關節擰出詭異的弧度,由近圓形體盤邊緣伸出。那是塊直徑一米有余的巨大體盤,被三道深溝精確分成三瓣,兩瓣朝前,一瓣朝後;每瓣末尾都生出一條碩大的螯肢,分別押在女孩肩旁與腿間,教她動彈不得。

   體盤同樣被堅硬的體甲包覆,只在正中留下一個開口;小口被三瓣扇形骨片緊緊封鎖,兩側成對生出一雙螯牙,輕輕一擰便足以將她攔腰截斷。口器外的部分則星星點點,滿是花蕊狀細密肉足;肉足頂端開滿吸盤,如同無數密麻的肉蟲,掀起陣陣粉浪。

   背部的硬甲則凹凸有致,一路延伸至底板外,將軀體封鎖得嚴嚴實實。沒有腦袋、沒有眼睛、沒有一切肉眼可見的感覺器官……這三瓣對稱的詭異生命看不出一絲動物的特征,反倒更像是個精密的機械。渾身上下那幽冷的淒光更是為它平添幾分無機的異質感。

  

  

   身下的異動還是驚擾了它。這詭異的器械立刻悄無聲息地運作起來。它抬起螯足,撩開女孩凌亂的長發,對准雪白的脖頸便重重扎了下去。

   小薊下意識閉上了眼。但那長足一挑破肌膚,便立刻穩穩停在了皮肉之間。輕微的刺激尚不如蚊蟲叮咬,若不是她親眼瞧見,根本無從覺察。

   怪物的體腔里吹起一陣渾濁,輝光立刻順著螯刺汩汩朝肌肉注去。小薊只覺心頭一涼,登時連舌頭都融爛在唇齒間。

  

   這是……毒?還是某種特殊的巫力?

   麻醉的量恰到好處,足以剝奪人的行動能力,卻不使其昏厥……眼前這怪物,顯然擁有堪比異獸的智能……不,沒准它就是某種“異獸”。可它為什麼沒有攻擊我和涅普塔?它似乎在觀察什麼……

   不行……腦袋里亂糟糟的,好困……根本沒法思考……

  

   螯肢抽出體外,隔著單衣輕輕戳探起小薊的身子。它左敲敲,右按按,弄得小薊一陣酥麻,仿佛綿密的細雨不住敲打起她敏感的神經。

   忽然,那螯足猛地向領口伸去。足尖勾起衣領輕輕一劃,只聽“嗤啦”一聲脆響,整件單衣立刻從中被劈成兩半。

   一股涼意順著下腹直躥心頭。雞皮疙瘩不住順著小薊的毛孔直往外冒。

   換下的衣物還掛在篝火旁,而小薊睡覺時本就習慣無拘無束。這會她渾身上下除了那件單衣外,根本是什麼也沒穿。

   布片滑落,少女纖細的腰身登時一覽無余。一汪淺眼頂在微隆的小腹上起起伏伏,滿是肌膚水潤的痕跡。兩團璞玉被重力所縛癱軟了身形,悄悄掩藏在針腳下顫動不止。白皙的臉蛋上登時飛起兩片紅雲。小薊慌忙想要遮住身子,卻連夾緊自己的雙腿都做不到。

  

   螯足重新架上喉頭。

   顫動的心髒正懸在針尖下瘋狂跳動。小薊緊張得連大氣也不敢出。

   但怪物並沒有刺穿她的喉嚨,而是摁住她的肌膚,沿著鎖骨仔細描畫起來。

   這銳利的長足沒有蟹腳樣的硬毛,滿是外骨骼的堅硬質地。針尖力度控制得恰到好處,在女孩脖頸間畫出一行淡淡的紅线,卻見不得一絲鮮血。越是留心它的動作,那酥麻感覺就越是鮮明。本就敏感的小薊打心底泛起陣陣火燎般的焦躁。

  

   螯足劃過胸口,越過橫膈,一路朝著女孩下身探去。微隆的恥丘下,隱約能瞧見一雙圓貝型的飽滿輪廓。初生嬰孩般稚嫩的下體上生不得一絲毛發,稀薄的色素間滿是血管紅粉色的光澤,泛起滿天晶瑩星光。

   小薊的心緊緊揪起。那地方的意義,即使沒有系統學過,也不言自明。她只能咬緊牙關默默祈禱,希望那怪物只是一時好奇,不會真的作出什麼。

   像是聽到了她的祈願,就在即將劃過恥丘之際,長足的動作居然真的停了下來。高懸的螯肢兜兜轉轉,反而落上了她微隆的小腹。

   怪物很快便注意到了肚皮上的紗布。它似乎對紗布下的部分很是好奇,對著這薄薄的布片又戳又按,卻怎麼也不肯動手將它揭下。長足附在女孩肚上靜默了數秒,那怪物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抖抖身子,竟默默從女孩面前站了起來。

  

   “……它終於要走了嗎?”

   但沒等小薊高興太早,那異獸卻壓低後足,將整個體盤朝她傾斜過來。

   正中的小嘴正對著小薊的眼。洞口處,三瓣鋸片狀的利齒正瘋狂地一張一合,一對骨鉗更是“喀喀”敲出陣陣星火。怪獸的整個身體都痙攣似的顫抖起來,看似完整的背甲忽然拆分成無數細碎的小片,無數肉足從縫隙間探出頭來,衝著女孩一陣張牙舞爪;底板上的肉足也都傾巢而出,花蕊樣的開口朝著小薊的方向一張一合,隔空噬咬起她赤裸的身體。

   正當小薊被那浮夸的動作吸引住時,一陣 “咔嗒咔嗒”的異響又傳入耳中。那圓盤樣的口器一陣撬動,竟“喀嚓”、“喀嚓”,嵌在體盤正中一點一點扭轉起來——一條長舌猛地衝出體腔,頂著一雙螯鉗就朝她飛來;巨鉗甩出一道腥熱的黏液,攔腰握住女孩的腰肢,隨即斷頭台似的重重落了下來。

  

   “!——”

   腰間並沒有被截斷的痛楚。巨鉗只是咬住了小薊的身體,隨即收回體內,連人一起吊掛在了體盤之下。

   致密的肉足立刻蜂擁著吻上女孩的肉體。肉足們一個個都長著葵花般的小口,五瓣星芒狀的觸肢輕輕一握便成了吸盤,立刻嘬起女孩身上的一汪軟肉,直往管子里吸。

   這觸感像極了被指甲掐住,但是要溫柔許多;加上觸肢不住分泌出的黏液,女孩的小腹登時成了一灣水汪汪的沼澤。她不僅不覺得疼,反而有種說不出的奇妙瘙癢。

  

   但肉足的數量實在太多。它們不住地咬緊、松開,四處鑽探,留下一行行過敏般的紅腫。

   女孩的全身重量都壓在了大顎上,只能高高挺起腰身。那潔白的雪原幾乎淪為觸手們狂歡的舞台,更多的肉足則沿著肌膚緩緩爬行,左右嗅探,顯然是在尋找什麼。

   一觸碰到紗布,肉足們的動作便忽然冷靜下來。像是感應到了什麼號召,鮮紅的觸手不再四下亂爬,沿著小腹正中聚集起來,縮成一輪細密的圓,仔細感受起肚臍的律動。

   綿密的吻落上女孩的肌膚。觸手們邁著輕快的舞步,三五成群旋轉踩踏,一輪輪縮緊了 “包圍圈”。很快,它們便齊刷刷停在了紗布正中那初愈的傷口上,立刻興奮得亂舞起來。

  

  

  

   它究竟在做什麼?

   但小薊已來不及思考。怪物忽然站起身來,拽著小薊爛泥般的身體,徑直朝大海走去。

  

   “慢著……這怪物……是想把我拖進水里?!”

   小薊回想起在沃爾維斯港時,曾聽導游說過的話。據說獵豹在捕獲獵物後,會將它們拖到樹杈上再慢慢享用。而她曾經擊敗過的蜘蛛類的異獸,也會將遇害者的遺體懸掛在巢穴里。

   倘若這怪物也有類似習性的話……毫無疑問,自己注定會溺斃在海水里!

   她艱難地扭動腰身,試圖喚醒沉睡的脊椎。但已經太遲了。怪物的長足已踏上潮濕的沙地,她怎麼也動彈不得。

  

   一陣浪潮打來,卷濕了她倒掛的劉海。

   涅普塔……不行,她同樣也中了這異獸的毒。雖然不知異獸為何沒有選上她,但自己不能再增加無謂的犧牲……只有請陽荷大人……

   咦?說來,打剛才開始,就沒看見過陽荷大人?

   小薊掙扎著半張開嘴,但連喉舌也凍在海風里,只能發出空洞的氣聲。血液倒灌向腫脹的額頭,令她愈發昏沉。鼻腔里滿是腥甜的鏽味,還時不時嗆進兩口海水……

   她絕望地閉上雙眼。

   陽荷大人、陽荷大人……您到底去了哪里?拜托了……求您,幫幫我——!

  

  

   “笨蛋,咱哪都沒去,一直和你呆在一起呐。”

   濃厚的鼻音從耳邊響起。

  

   “陽、陽荷大人?!”

   小薊睜開眼。

   映入眼簾的竟是一片純白,那異獸、沙灘、星空、海水,全都被白得不能再白的光幕籠罩。自己依舊仰躺著,但頭頂的也不再是異獸的背甲。取而代之的是陽荷大人倒掛的正臉。那臉蛋全部埋沒在陰影里,幽冷得看不清表情,只有兩彎狐眼閃著黃褐色的輝光,看起來是那樣怪異。

  

   身下傳來大腿堅實的觸感。原來自己正枕在陽荷大人的懷里。雖然身子還是動彈不得,但小薊發現,自己忽然能開口說話了。

   “陽荷大人,這里是哪里?那怪物呢?”

   “這里是‘鏡中世界’……雖然有些不一樣,但你可以理解成我變成人型前一直待著的地方。”陽荷淡淡地說,抬起右手,指指一旁,“至於那怪物,或者說‘異獸’……瞧。”

   小薊順著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空中掛著一彎邊緣清晰的整圓。圓的那頭,怪物依舊踩著淺岸,緩緩抄大海爬去;而它身下還有一個“自己”,正一臉木訥地赤身倒掛著,幾乎浸泡在海水里。她的脖子上,一面銀鏡正飛舞在浪花間,周身滿是混沌的輝光,隱約倒映出自己的臉。

  

   “別擔心,你還死不了。” 陽荷搶在小薊前頭開了口,“之前說過,我隨時可以變回鏡子里。這也算是一種‘應用’,我將你的意識透過鏡子拖了進來。怎麼樣,神奇吧?”

   小薊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又忙說道:“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陽荷大人,拜托你幫幫我!那異獸能分泌麻痹神經的毒素……再這樣下去,我會被它拖進海里淹死的!”

   “唉,不用廢話。外頭的情況我又不是看不到。那三只腳的大螃蟹是怎麼從海里摸上來的,我都看得一清二楚,你就別白費口舌了。”陽荷輕輕捏起小薊的臉, “來,你也好好看看,接下來到底會發生什麼……”

   “您這是什麼意思?……”小薊被她奇怪的反應唬住了。

   “什麼意思……當然是字面意思咯。好好看看,自己的‘身體’上,會發生什麼事情……”

  

   小薊徹底著急起來,聲音顫抖著滿是哭腔:“您、您到底在說什麼呀?!就只是看著?!沒能注意到敵人是我的疏忽,但要是我就這麼被拖進海里的話……神社的事、南大陸的事,還有陽荷大人您的事……雖然我知道不該這麼沒骨氣,但拜托了,求您幫幫我!眼下只有您,才——”

   “不,我拒絕。”

  

   小薊眨了眨眼,難以置信地回頭望向陽荷。陽荷依舊靜靜望著鏡子那頭,話語如寒冰般淒冷。

   “若是我想要幫你,我肯定早就出手了。但現在,我不會出手。”

   “但是——!再這麼下去,我……我真的會死在這里——”

   “唉……”陽荷嘆了口氣,“放心吧,我不會就這麼讓你死掉的。你仔細看看,這怪物的目的,絕不是要殺掉你。不然它干嘛要費那麼多工夫,白白等你醒過來?”

   “唔?”這下輪到小薊滿頭霧水了,“可是,不是要吃掉我的話,它要做什麼……”

   “呵呵……”陽荷微微一笑,神秘兮兮地說,“還記得我之前說的嗎?等時候到了,自會告訴你更快恢復巫力的方法。眼下正是時候,正好它動作不快,來,就讓我跟你好好講講。”

  

  

   小薊還想爭辯什麼,但陽荷捧住她的頭,自顧自就開口說了起來。

   “在這之前,我先問你一個問題。在港口的時候,不知你有沒有觀察過,所有願意去往南大陸的人,除開那些盲信火器的白痴……無論是‘巫女’,還是道士、法師、德魯伊,或者說,所有的‘巫師’里,都是‘女性’的數量占壓倒性的多。你仔細想想,是不是這麼一回事?”

   小薊望著她不容置疑的目光,將信將疑地點了點頭。

   “那,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

   “……”小薊略一思忖,還是搖了搖頭。

  

   陽荷呵呵一笑:“這就要從巫術的原理說起了……所謂巫術,就是利用身體與巫力產生共鳴,從而改變巫力的性質,並通過媒介凝聚成型、釋放出去。雖然個別步驟可能會省略,但整體流程就是如此。”

   說著,她頓了頓,又說:“而所謂‘巫師’,便是最擅長共鳴的佼佼者。他們不僅能與巫力產生共鳴,還能將巫力儲存在體內。內外巫力所產生的共鳴,不僅威力更強,消耗量、可控性等各方各面,都能得到質的飛躍。這也是為什麼你和涅普塔那樣年紀相仿的孩子,巫術水平會有這般天差地別。”

  

   “那麼,又有一個問題,”她看著小薊,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你知不知道,最適合儲存巫力、並與巫力產生共鳴的地方,會是哪里?”

   “……”小薊一臉茫然地搖了搖頭。

   “不是吧,那個老古板,居然連這種常識都沒教過?真虧你能像模像樣把巫術開發到這種地步……”

   她嘆了口氣,伸出小手,輕輕按在了小薊下腹部的傷口上。

   “算了,還是我來告訴你吧。這世上最天然、也是最強大的‘巫’之媒介,正是埋藏在所有女子腹腔之中,那層層隔膜下的小小肉梨——”說著,她隔著紗布,輕輕拍了拍小薊的肚子,“‘胞宮’是也!”

  

   小薊的瞳孔劇烈震顫起來。陽荷咧嘴一笑,繼續說道。

   “回到最開始的問題。正因如此,這世上絕大多數巫師,包括傳說中約七千年前開創了巫術的傳奇巫師,都是女性。雖然也可以用水晶之類的東西替代,但那些終究比不上自己的肉體。最優秀的巫術使用者,自古以來便是像你這樣的女孩。越是天然,就越強大……”

  

  

  

   就在這時,鏡子那頭的異獸忽然站定在潮水間。沒等小薊回過神來,它猛地就抬起 “前足”,鐵餅般的身軀徑直朝後翻轉,“噗通”一聲仰面撞進水里。肉足從背甲下鑽出,用吸盤咬住沙地,海葵般牢牢固定在了潮間帶上。

  

   三只螯足繞至腹部,擒住小薊的身子,三兩下便撕碎單衣,將她翻身面向星海。純淨的肉身赤裸浸泡在海水里,被大鉗攔腰鎖住;稚嫩的面龐依舊木訥,胸脯不住被浪花拍打,漾出陣陣微波,水乳交融。

   “喔,正好。來了來了!”陽荷拍打著懷中“小薊”的臉,“再來說眼前這家伙吧。‘異獸’——它們的力量也同樣來源於‘巫力’。無論是面前這家伙,還是在海上碰到的,包括你所退治過的所有‘妖怪’,其體內的巫力含量都遠遠高於普通人類,甚至是一般水平的巫師。打創生開始,‘異獸’這一存在便與‘巫’緊密結合。它們就像是行走著的巫力結晶,越是凶暴,其體內的巫力就越像是噴泉,根本無從隱藏……”

   說著說著,陽荷忽然話鋒一轉:“當積攢到的巫力到了一定程度時,就需要釋放出來。通常異獸們會主動分割領地,並標記上自己的巫力。一來能夠消耗多余的巫力,二來也是起威懾作用,減少不必要的紛爭……但當體內的巫力超過極限,再也無法承受之時,四溢的巫力便會在本能的驅使下凝結成型,促成新生命的媒介,從而使‘異獸’這一種族,也能以它們的方式傳承下去……”

   說著,她低下頭,直勾勾盯住小薊的眼,近得都快撞上她的額頭。

   “這溢散的巫力是如此龐大,哪怕只是攝入體內,都能無形中增長巫師的修為。要是直接與身體里的巫力碰撞、交融,再愚鈍的原石也會在磁鐵的作用下轉變為磁石。哪怕是近乎枯竭的巫力源泉,也能眨眼間恢復好幾分成色……”

  

   陽荷的話聽得小薊面紅耳赤。新生命的媒介、傳承、交融……雖然陽荷已經極力更換了說法,但懵懂的女孩還是能聽得出她話語背後的含義。

   “那種事……怎麼可能!”話語間滿是顫抖,“神主大人說過,身為神侍,其身心都是獻予了神明的聖物。哪怕是粉身碎骨,也要守得純潔……”

   “啪、啪!”兩聲脆響輕輕落在小薊的臉上。臉頰上立刻升起兩片火辣辣的疼。

   “傻丫頭,你再好好想想。‘身心都是獻予神明的聖物’。那你侍奉的神明,又是誰?”

   “是陽荷大人您……啊!……”

   “這不就對了嗎?”陽荷眯起眼媚笑著,狐眼里滿是黃銅般幽冷淒清的寒光,“身為御津巫女的你,這幅身體早就是‘御津神女’我的東西了。對我說的話,你可沒有權力拒絕!”

  

  

   “……”小薊怔怔望著眼前那張倒懸的臉。那表情如堅冰般幽冷,陌生得教她幾乎都認不出來。

   十幾年的交情里,陽荷大人一直亦師亦友地教導她、指引她。雖然偶爾也會有些小摩擦,漸漸地也會時不時拌個嘴,但哪怕是再危急的關頭,鏡子里的陽荷大人也會尊重她個人的意願,從來不會以“神明”、甚至是“主人”的身份,這樣對她發號施令。

  

   或許是意識到自己的失言,陽荷的表情變臉似的重又柔軟起來。她慈母般捧起小薊的臉,輕輕將她摟在懷中,摩挲起那濃密的黑發。

   “放心吧,這不是什麼可怕的事。雖然大家一開始都會害怕,都會有種本能的抗拒。但只要體會過魔力打通每一寸筋脈的暢快滋味,以及體內前所未有過的高漲力量時……相信我吧,我絕不會讓你去做一件,注定是錯誤的事。”

   “什麼意思……難道陽荷大人你,也有過這種經歷?”

   “呵,你在說什麼胡話。我可是神明喔?……”陽荷大人翹起嘴角,眼神卻深深隱在看不透的迷霧中,“誰知道呢。我的記憶太久遠,太久遠,都記不清了……只有你的事,我……”

  

  

   怪物忽然開始了動作。一只“前足”繞過鎖骨,將小薊緊緊抱住。另一只則撬開她的嘴巴,螯肢帶著外骨骼堅硬彈實的觸感,徑直撥開女孩早已麻痹的喉舌。

   “來不及了,它的動作就要開始了。”陽荷忽然將前額靠上小薊的鼻頭。四目相對,那銅鏡般的圓眼閃爍出小薊從未見識過的曖昧色澤,晃得她頭暈目眩,怎麼也挪不開眼。

   似有無數雙手圍抱住白光里的那副軀殼。纖纖玉指順著她牛奶般順滑的肌膚輕輕游走,一直將綿密的化勁透過骨頭打入她靈魂的脊髓里。“交給我吧”“交給我吧”……溫和的鼻音從四面八方堵塞她的耳孔。陽荷大人正掛起她一如既往的從容微笑,摟住她的心神,直往淨白的天穹一路飛升而去。

  

  

   螯尖一陣涌動。一團肉眼可見的凸起一路撐開骨架,徑直涌向女孩的喉嚨。

   “噼啪”!液塊爆散,腥臭的異味登時溢滿女孩的口腔。

   “咳、咳!”小薊下意識地干嘔起來,反倒將更多液體嗆進氣管。小小的身子難以自抑地劇烈咳嗆著,腥臭的汁水一路滑入胃袋,立刻泛著酸水反涌上來。兩股水流於喉頭激烈對撞,汁水順勢衝上鼻腔,噴出一片水霧,淅淅瀝瀝落滿巨獸的體盤。

   “沒事的,沒事的……”耳語聲輕撫著她。小薊立刻乖乖止住了咳嗽。不知是不是那液體的緣故,她竟覺得身體里隱隱涌現出氣力來。胃袋里如火般焦躁,仿佛那黏液已掛滿了每一寸胃壁,正透過黏膜不住侵蝕她脆弱的神經。

  

   後足如蝦尾般勾卷,趁勢橫插在女孩豐腴的大腿間。它翹在半空一陣晃蕩,立刻便鎖定目標,徑直探向兩彎赤條條的肉唇。

   這顯然是雙未經人事的稚嫩美鮑,通體柔白,隱隱閃著粉紅的輝光。無毛的陰部隆起可愛的弧度,羞澀的豆蔻下便是一线筆直的細秘;明明見不到一點濕潤,卻處處掛滿晶瑩的水光。

   長足無意欣賞這絕美的尤物。它輕輕一撥,掀起一個小眼,立刻淺淺刺入兩瓣蜜唇之間。

  

   “……真的、進來了……?”

   在小薊的概念里,所謂男女之事,向來都是只存在於春宮畫冊里的禁忌。她本就發育得晚,下體至今也如幼童般光滑;雖已來過初潮,也從未出於清潔以外的目的主動踏足這片處女地。

   如今,在這異鄉的土地上,那片花蕊卻被非人的生命輕而易舉便突入進去……但奇怪的是,她腦海里卻沒有一絲不安或悲楚,似乎身心都被白光徹底吞沒,感覺到的只有徘徊在意識深處的祥和。

  

   下身並沒有傳來預想中的痛楚。那長針尚進不到一寸,便停在了穴口處。

   小薊感到,似乎有只 “小手”,正沿著穴口處堆疊的皺褶,不住往里摩挲、試探。不一會,它便攀上了穴口不遠處那層薄膜,輕輕感受著屬於女孩身體的柔韌。

   這動作,顯然與陽荷的愛撫不同,充滿了野獸對未知環境的好奇與摸索。

   小手很快便尋覓到了一處開口,徑直穿了過去。它沿著穴道來回扭轉,如入無人之境,轉眼便來到了最深處的淺窪。幾條觸須般的小枝吻上宮頸,來回騷弄起敏感的肉壁。宮口剛一松開一道小縫,那觸須立刻便鑽探上去,淺淺嵌進了女孩身體最深處的寶殿。

   “居然一口氣,進到這麼深……”

   小薊迷茫望著漫天白霧。胞宮只是輕輕扭動幾下,很快便適應了這似有似無的細長小管。這真的稱得上是“交合”嗎?沒有歡愛、沒有暴力,甚至連沒有一絲交互。這更像是工匠們精心編輯的“程式”,充滿了無機堆積出的僵硬。

  

   忽然,那觸須一陣哆嗦。隨即便有一股黏稠灌注而來,將將掛在空蕩蕩的黏膜上。那東西不是尿,更不是春畫里的“陽精”,反倒像蛛絲般黏滑潮濕,一層一層來回塗抹宮壁,似要將其全部覆蓋。

   “哦?這可真是……稀奇。”陽荷的臉忽然又出現在小薊眼前。她看向鏡子那頭,如同正欣賞著戲台上的表演,津津有味地摩挲起下巴。

   “陽荷……大人……它這是在……做什麼?”小薊囁嚅著開口問道。鏡子那頭的感覺毫無保留傳入女孩的意識,就像是她正切身體會一般。加上陽荷在耳邊不住地摩挲、輕撫,堆疊的觸感令這未經人事的女孩愈發混亂,好容易從朦朧中恢復過來的她半張著嘴,早已香汗淋淋。

   “誰知道,這種事情我也沒見過……”她的聲音無比興奮,難以想象那孩童般稚嫩的臉龐下究竟埋藏著怎樣的過去,“不過毫無疑問,它注入你身體里的東西,都有著極高的巫力濃度……丫頭,機會難得,你就好好用身體感受感受吧!”

  

  

   觸須轉眼便停止了噴灑,立刻沿著原路退回。

   “已經……結束了嗎?”小薊眨了眨眼。但她隨即望見鏡子那頭,自己身下,一團巨大的黑影正按在視野邊緣蠢蠢欲動,不住甩動著它猙獰的緣角。

   那是條粉紅色的巨大肉柱,光是頭部就足有成年男子的腕口粗細。肉柱籠罩在蒸騰的霧氣里,載滿與那冰冷軀殼不相符的熾熱,活像條巨大的肉蟲不住地扭曲、蠕動,淅淅瀝瀝掛滿了黏稠的體液,“滴答、滴答”,一點點沾濕她的肚皮。

   肉柱不由分說便攀上女孩微張的股間。一股熱汽直衝小腹,隨之而來的是觸電般的酥麻,仿佛還伴隨著抽搐不住變幻著形狀,留下一片片火熱的黏濕。

  

   那並不是一條“肉棒”,那是無數肉足凝結成的巨大聚合體。尚不及小指粗細的肉足由底板、由背甲下鑽出,匯集在“尾部”擰成一束,轉眼便快趕上女孩半個腰身。無數花朵般的小口搖曳在表面,令本就鮮活的肉柱看起來更加滲人。

   也無怪乎它竟能柔軟成這幅模樣。由體背翻折過來幾乎一百八十度,還依舊能靈活蠕動,分出無數細枝四下游移。

   陽荷饒有興味盯著那碩大的“肉蟲”,眼角隱隱閃出興奮的光。

   “嚄……這還真是稀奇。我曾聽說蜥蜴的能分叉,沒想到還有這種聚合形的……”

   身下濕熱的觸感熏得小薊面紅耳赤。肉棒分出無數觸手,仔細摩挲女孩飽滿的恥丘。觸手恣意游走在裹滿黏液的皮膚上,留下一連串章魚吸盤狀鮮紅的牙印。

   小薊自是沒體會過這般瘙癢,身子立刻抽搐起來。

   陽荷輕輕揉搓小薊的雙耳,低聲吹道:“怎麼樣,已經有感覺了吧?”

   小薊哽咽著說不出話。雖然她潛意識里依舊抗拒著怪物的 “愛撫”,但肉足的動作卻比流水還要綿密。若是閉上眼仔細享受,一點也感受不到對未知的恐懼。取而代之的則是她從未體驗過的酥麻快意,瘙癢順著肌膚一路傳進心底,讓她怎麼也無法抵抗。

  

   幾只觸手摸出門道,徑直沿著股溝一路游走,很快便搭上了兩瓣飽滿的陰唇。

   肉足貼著陰唇來回摩挲,笨拙的親吻弄得女孩心頭直癢癢;更有幾只淺淺探入肉唇正中的秘縫,順著這緋紅色的深溝輕輕描畫起來。

   這東西飽蘸著水生生物特有的濕滑,黏液轉瞬便浸濕了她干燥的下體。那黏液里含有某種刺激性成分。她急切想要伸手去撓,可身子卻紋絲不動,只能默默忍受千萬只螞蟻密密麻麻游走在敏感的神經末梢,不住朝著她心窩子里鑽去。

  

   “這里,很癢對吧?”

   陽荷忽然松開小薊,徑直飄向她的身下。小薊只覺雙腿被輕輕撥開,登時便有一雙溫潤的手指摁上了她飽滿的紅唇。不等女孩作出反應,肉唇已被陽荷輕輕撥開,一條溫熱的紅肉立刻探入其間,開始順著唇瓣的弧度淺淺剮蹭起來。

   紅舌推開堆疊的肉縫,靈活一鑽,便貼住了躁動的穴肉。舌面帶著片片顆粒狀的凸起,繞著穴口的絨毛一陣摩挲,三兩下便撐開女孩的防线,向著更深處的柔軟奔去。

   異獸的肉棒也終於撬開了女孩緊鎖的大門。幾條肉足鑽入穴內,立刻舒展身體,貼住肉壁輕柔旋轉;花瓣樣的小口帶著一輪輪硬質小齒,像是一條條柔軟的癢癢撓,溫柔刮擦起穴口的秘縫,將每一瓣褶皺都從穴壁上剝下,攬在懷中,小口小口啜飲起絨毛上的甘甜。

  

   舌頭與肉柱的觸感交相堆疊,令小薊怎麼也分不清哪個才是現實。

   更多的觸手鑽入這方溫柔鄉。它們默契地擰成一股繩,開口朝外,旋轉著一圈圈朝深處探去。陽荷也推起女孩的雙腿摟在懷中,整張臉都埋進女孩咸濕的下身,肉舌不住翻卷在狹小的肉壁間,拈起一顆顆干涸的褶粒,用味蕾與唾液帶給她最愜意的快樂。

   萬般觸感傳入小薊的腦海。明明從未有過類似的經歷,意識深處卻感覺不到一絲痛楚,只剩下快意伴著血液直涌上腦門。她不由得揚起腦袋,迷茫望向眼前那一片虛無的純白。小嘴在衝擊下不住擴開,肉舌搭在門齒間輕微搖曳,熱汽焦灼地不住噴吐,在夜色下的大海上形成一片片躁動的霧。

   “呼嗚……哦哦❤……這是、什麼感覺……?”

  

  

   更多肉足從怪物腹部鑽出,圍繞住女孩赤裸的身體,像是胃袋樣將她包裹在里面。

   肉足貪婪地搜刮著女孩的體表。汗液、鹽粒、淚水、香脂……一切雜質都被一張張小口從皮膚上剝離,咽進它貪婪的肚子,只留下被黏液裹滿的美肉,與體表一陣陣針扎般的酥麻。

   一只棘足攀上小薊的臉,強硬地撬開雙顎,重重壓在她麻木的舌頭上;另一只則搭上女孩挺拔的胸脯,輕輕一掃便攀上了那對早已挺立的飽滿紅暈,微微一刺,便將針尖扎進了左胸口那鮮艷的紅莓。

   螯足咔咔作響。更多腥臭的液體猛地灌入女孩口中。乳首同樣被激烈注射著。輕微的反胃立刻被洶涌的快意淹沒,烈火焦燎著她的胸口,在美乳與唇齒間狂舞彌漫;伴隨著觸手的一陣陣飛旋碰撞,直將她懵懂的心神都糟踐成軟泥。

  

   “呼啊……肚子里,好熱❤……胸口也……陽荷大人,幫幫我……好癢,我受不了了❤……”

   女孩珠唇輕啟,無助地哀求著。但回應她的不是陽荷的愛撫,而是觸手們愈發洶涌的暴動。

   肉足們已將肉唇撐開一處穴眼,穴壁上早已掛滿一條條吸盤留下齒印。水晶般的穴肉暴露在冷風中,本能地微微顫抖,大滴大滴的黏稠汩汩淌下,分不清那些是愛液,哪些是怪物留下的足跡。

   似乎是覺察到穴內的躁動,肉足們停下動作,緊緊擰結在一起。不出半秒,觸手們竟縮得像條細長的肉錐。先前的粗獷全部轉化為了長度,尖細得看不出半點肉棒的痕跡。

  

   小薊感覺到身下突如其來的空虛,她迷茫地低頭望去,看見的卻是陽荷大人妖狐般魅惑的臉龐。

   “沒事的,只有一開始會痛一下。來,把身體交給我……”

   冰涼的唇瓣輕輕吻上她的額頭。一絲陽光般溫暖的味道將她緊緊包裹。頭頂傳來她久違的輕柔愛撫,就像是潛意識深處里曾體會過的那般滋味,那早已被她忘卻的親切的滋味……

  

   肉錐繞在穴口,輕輕比劃了兩下,忽然一個挺身,猛地刺向小穴深處。

   “!!”小薊泛白的雙瞳劇烈皺縮起來。失身的痛楚利劍般貫穿了這可憐的孩子。

   但那只是短暫的一瞬,快意立刻掩蓋了撕裂的痛楚。周身綿密的愛撫伴著陽荷沉穩的呼吸,令她的雙瞳又一點點舒緩開來。

  

   女孩眯起眼睛,迷茫地感受著肉足的動作。

   肉錐一路撞上花心,立刻爆裂開來,瞬間恢復了它魁梧的身形。膨脹的肉條一瞬便將處子之穴撐得滿漲;吸盤狀的開口緊緊咬住脆弱的穴壁,立刻飛旋擰轉,直將穴肉擰出幾道螺旋的痕跡。

   初經人事的肉穴來不及被愛液濡染。即便裹滿黏液,肚子里也依舊如火般燎燃。幼童般狹窄的女穴顯然沒做好交合的准備。巨大的肉柱將每一寸上皮都撐得裂開,連骨盆都屈服於魁梧的身形,猙獰地喀喀作響。

   鮮血順著穴壁淺淺滲出,立刻便被肉足們吞進腹里。它們反復揉搓,鑽探著穴壁上每一處褶皺、絨毛,一邊撫慰女孩撕裂的下身,一邊又繼續摧殘、蠕動,直在小腹上留下一道道隱約的痕跡。

  

   快感在刺激與麻痹的交相衝擊下,呈指數級地飛速堆積。熊熊欲火被腥風煽得愈發躁動,連海面上那具無主的空殼,此刻也不覺地挺起腰身,噴出幾道透明的液體。

   “沒關系,這是正常的生理現象……”一只小手摁住女孩挺立的豆籽,劃起了圈。小薊不順著她的指引一步步抬起腰身,好讓快意更順暢地灌往心房。

   怪物更加恣意探索起這溫潤的女穴。觸們手一舉散開,四下貼上每一處弧面,用吸盤將整條肉壺都塞得滿滿當當。不對女孩適應身下怪異的滿脹感,它們立刻毫無規律地交相揮擰起來,在嫩穴里攪出各種怪異模樣,一路高高隆向天際。

  

   小薊望向鏡子那頭小腹上的隆起,仿佛看著的是一幅幅生動而獵奇的紙芝居。她只覺呼吸困難,不由得張開嘴巴,顧不上什麼神侍的矜持,開始不住噴吐出嬌音。

   “啊啊❤……肚子里,咕嚕咕嚕……明明應該是討伐的對象,為什麼我卻覺得……這麼、舒服❤……身體要,化掉了❤……”

   陽荷夾起豆粒,更加用力揉搓起來。

   “都說了,只要邁過開頭那道坎,你肯定會忘不掉這種感覺……來,放輕松。這還只是開始……還有更厲害的,要來咯❤~”

  

  

   安穩沉睡著的子宮,也終於被觸手們弄得松動,夾在細密的空腔里左右蠕動,滑出其原本的淺窩。

   觸手們立刻蜂擁圍住這團肉。宮頸哪承想會碰上這般細小的對手?肉足順著蜜穴深處的縫隙包圍住子宮頸,吸盤齊齊咬住花心輕輕拖拽,將肉梨一點點朝體外拉去。

   腹腔中立刻傳來空氣扭曲的怪異觸感,仿佛整個內髒都被摁在搋子上,被無形吸引著一點點朝恥骨墜去。腸道不安分地四下涌動,時不時拱住子宮彎曲的壺身,黏膜與黏膜窸窣摩擦,又是一陣瘙癢,直撓得小薊雙目一陣賽一陣的昏黑難耐。

  

   肉柱故技重施,又擰起長錐,向著花心發起猛攻。堅實的宮頸顯然給了它不小麻煩,但一輪圓弧還是在推搡中漸漸敗下陣來,松軟地撥開小口,露出一汪暗紅的穴眼。

   肉足們立刻鑽入穴中。長管一觸碰到那潮濕溫暖的空氣,立刻興奮地擴散開來,像是感應到了女孩體內稀薄的巫力,攀在肉壁上四處鑽探。

   一陣陣似水冰涼被觸手們拉扯著,啪啪拍擊著宮腔內膜。怪物注入她體內的,竟是一層膠質薄膜。堆積的黏膜被肉足撕拽,逐漸恢復了延展的態勢,被摁在每一處皺褶上來回塗抹,直到整片宮腔都與它融為一體。

  

   小薊怎麼也無法習慣黏膜濕滑的觸感。它仿佛還帶著意識,貼在宮壁上一起一伏,連帶著整片內膜都蠕動起來。部分黏膜來不及舒展,堆積得就像是石子,硌進敏感的黏膜里來回揉搓,留下一行行瘙癢的紅腫血印。

   更多觸手鑽進這狹窄的空腔,立刻鼓脹身體,很快便將宮口撐得幾乎與穴道一般粗細。女孩吃疼地睜開雙眼,看見的卻是身下醒目的隆起。整條子穴像塊浮雕刻在肚皮上,撐得四周肌膚都綻放開道道血痕;撕裂的痛楚與病態的快樂交相吞沒,讓她愈發混亂,腦海里滿是觸手們騷動的痕跡,怎麼也無法掙扎、逃離。

  

  

   整條花徑已被徹底打通,肉足們不住涌入,終於將女孩的下身都塞得滿滿當當。穴口、G點、宮頸、壺壁、穹頂,甚至是輸卵管的兩處護腕樣的小小開口,都被貪婪的吸盤們緊緊扒住。

   觸手緊緊糾纏,終於攢動身子,開始一點點朝外拔去。穴口處紅腫的軟肉立刻往外翻卷,似有無數雙手牽動起每一團髒器,將空氣、骨骼、血液乃至心神,都從女孩體內往大海里拽去。

   女孩無助地浸泡在海水里,只有雙乳、小腹與麻木的面龐還露在水面上,身體立刻漂浮著朝下滑落。怪物連忙將三條長足刺進女孩的身體,立刻加大力度抽插起來。

  

   腹中的小丘滑過臍眼,蠕動著、躑躅著,宛若一只巨大的蠕蟲。黏液拉出綿密的絲线,滴答糾纏於穴肉與肉柱間,翻起陣陣繁星的輝光,噼啪打上女孩分開的大腿根。

   吸盤咬住每一寸穴肉,一邊吸吮,一邊拖拽,直將穴道里的空氣全部抽干,轉而帶起整條肉壺翻卷在體腔里。肉穴越是掙扎,就越是沉溺在巨大的牽引中兀自蠕動,直到整條蜜穴都變成肉棒的形狀,薄膜般包裹在外,汩汩分泌出黏糊糊的鮮血與愛液來。

   肉柱來不及整個退出體外,便被女孩狹窄的髖骨卡在當中。它立刻改換動作,一個弓身又猛地朝里刺去,好容易空下來的穴道立刻又被暴力塞滿,頂著宮腔直撞上空蕩蕩的胃袋,撞得女孩整個身體都七葷八素地搖曳起來。

  

   抽、插、抽、插,小穴被肉足蹂躪、把玩,時長時短,每一處黏膜都充滿了撞擊帶來的紅腫與血痕。但小薊卻並不覺得痛苦,混沌的小腹里升起的全都是快樂與暖意,轟得她一陣高過一陣的舒適暢快,從內到外都沐浴在無形的洗禮間。

   “喔、喔❤……肚子里的,噗嘰噗嘰……咕嘔❤,連胃袋都,暖乎乎的。這感覺,是什麼……那些觸手們,像是熱水,像是火焰……啊啊❤,這就是,和異獸的‘交合’……居然,是這麼❤……嗯嗯~~~❤”

   “是吧,是吧?”陽荷將手放在意識世界的小薊腹部。明明沒有觸手的抽插,絲絲暖意卻順著小腹上的“傷口”不住溢散,直將她的全身都熏得如紅炭般火熱。

   “除了它的動作,你還有什麼感覺?”陽荷一邊揉搓,一邊問道。

   “是……是❤~~”小薊連口齒都含混起來,“有什麼東西,正順著子宮,回轉流淌……啊啊,那里❤!——好、好棒,就像是,直接衝上了腦袋,亂糟糟的,舒服~❤……”

   “很好,很好~”陽荷眯著眼微笑道,“你要記住這種感覺。那就是復蘇的巫力在你體內引起的奔流……來,試著乘上它,抓住它……讓它成為你的東西,為你所用……”

   “我……不行,做、做不到……”小薊無力地搖著頭,“這感覺,太激烈……連喉嚨,都火辣辣的,嗯唔❤——我、已經不行了❤……來了,有什麼,要來了——嗯嗯、啊啊啊啊❤——!!”

  

   初經人事的女孩,用整條肉壺感受著遠超常態的劇烈刺激,不出半個回合,便徹底敗下陣來。電流從混沌的腦海激發,順著脊柱飛速傳導,精准劈中早已囤積在腰間的快意。快感化作愛液,如潮水般從四處涌下,整條蜜穴立刻擰做一股麻繩,緊緊咬住肉棒,將抽搐、將火熱、將愛液、將毫無保留的全部享受,盡數噴灑在這陌生異種的交合器具上。

   怪物似乎也感應到了浪潮間殘存的些微力量。整副鎧甲飄揚在淺灘上,立刻一陣抖擻,登時便有無數水霧般腥白的渾濁爆散開來,順著條條肉足噴涌、蠕動,一股腦全部灌注進女孩體內。

   紅腫的小腹立刻升起一汪肉眼可見的隆起。怪物依舊哆嗦著、顫抖著,每每抖動身體,那肉丘就又是腫脹幾分。小薊雙目翻白,四肢嵌套在肉棒上僵直地抽搐、痙攣,淫水順著洋流不住揮灑,卻怎麼也消不下腹中的隆起。直到雪白的肚皮都如皮球般鼓起,肉眼可見凸出一顆顆玻璃珠似的肉粒,那異獸才終於停止了抽搐,立刻松開了封鎖女孩的三條長足,整副甲殼都散架似的無力地顫抖起來。

  

  

  

   盛大的噴發終於偃息。

   怪物就像是耗盡了全部力氣,身子一軟,秤砣般擱淺在浪潮里。肉棒散開身形,紛紛從小薊紅腫的下體滑落。一陣油膜樣的虹光漂浮在四周,被浪花卷得稀碎,轉眼便彌散在無邊的大海里。

  

   天邊隱約浮現一抹亮白,斜照在同樣淒白的小腹上。

   小薊就這麼仰面朝天,靜靜漂浮在海面上。即便意識已經回到了身體,快樂還是在軀殼間不住地來回激蕩。那異常巨大的肚腩,腫脹得如同懷胎數月的孕婦,密密麻麻滿是堆疊的顆粒,早已看不出先前的纖細平滑。

   小薊迷茫地伸出手,輕輕撫摸那高聳的肚皮。怪異的觸感令她都沒發覺這自己的身體,激情過後的悔意這才一股腦涌上心頭。本就脆弱的她哪里還控制得住情緒,大眼珠子滴溜溜直轉,立刻漾起一層委屈的淚花。

   “騙人吧,這是什麼……精液還是、卵?不要,不要不要不要——!我可沒聽說,會懷上那種東西……”

   討伐異獸的純潔巫女,不僅將第一次獻給了異獸,還要誕下異獸的孩子……她不敢再想,拼命拍打那小山似的隆起。但腹中的那層薄膜是如此結實,這會吸足了淫水更是又軟又彈。任她怎麼折騰,除了傳出一陣陣“咔嗒”怪響外,什麼也做不到。

  

  

   忽然,四周的海面上涌起一陣陣怪異的泡沫。小薊四下望去,卻驚恐地發現——還有更多同樣的怪異生物,個個邁著三只猙獰的長足,正踏破淺浪緩緩朝她走來。那一根根拖在體下的由觸手擰成的肉棒,無不展示出它們的來意。

   “不要……不要!——”小薊縮緊身子,掙扎著試圖站起身來。但不知是卵袋還是麻痹的作用,她就那麼泡在幽冷的海水里,怎麼也站不起身來。

  

   就在這時,銀鏡忽然爆出一抹混沌的輝光。兩道絲线編出人型,轉瞬間便凝成一個活生生的“人”來。

  

   “抱歉呐,讓你受苦了……”陽荷側首回望小薊,目中隱隱滿是愧意, “不過,放心吧。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力量確實傳了過來,足夠我用上一陣子了。

   說著,她抖抖耳朵,衝小薊露出一抹沉靜的微笑。

   “接下來的事,就交給我吧——!”

  

   女孩身影一閃,轉瞬便消失在水中。不等小薊轉眼,她已從數米開外的海上鑽出身子,渾身上下竟看不到一絲沾水的痕跡。

   方才還在小薊身下耀武揚威的怪物,不知是精疲力竭還是力不從心;那足有數百斤重的沉實身體,竟被她單手高高舉在空中,活像只被翻了面的王八,無論怎麼揮舞長足,都是仰面朝天,無能為力。

   陽荷輕輕一甩,那一米來寬的巨大圓盤就整個飛上了半空。她望著那翻舞的身影,舉起右手,立刻便有一層油膜樣的輝光包覆其上,整只手竟變得像是一枚利劍,直指半空。

   她的指甲不知何時已瘋長得有一指來長。怪物徑直砸向右手,那金屬般的背甲竟化作一灘爛泥,不廢吹灰之力便被她用手一舉洞穿。那異獸吃疼,立刻發瘋似的揮舞螯肢刺向陽荷;可針尖卻被一層看不見的薄膜牢牢鉗住,任它再怎麼鑽探、勾旋,都只能在空氣中留下一團團肉眼可見的扭曲。

  

   陽荷用手在異獸體內恣意摸索起來。

   “喔,有了!”她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右手輕輕一捏。方才還張牙舞爪的巨獸,頃刻間便像是斷了线的木偶僵在她手上;不出片刻,整副體甲散架般松懈下來,卡拉卡拉吊垂在它身下,再也動彈補得半分。

   一股黑氣從它口中飄出。陽荷忙她張嘴對著它一吸,生生將那團穢氣全部吸入身體里。

   “……”她皺起眉頭。這東西似乎並不美味。但隨即,那輕浮的笑又回到臉上。她回身望著從海里不斷浮現的怪物,張嘴又是一吹——輝光摻雜著烏黑的渾濁,朝著怪物們洶洶涌去。被這穢光碰到的怪物登時木雕般僵在原地,任憑海浪再怎麼衝刷,都不曾動彈半分。

  

   “果然,對付這類沒有‘心’的東西,還是這種的管用呐~”她嘻笑著望著海水中的‘木雕’,一如既往露出她妖狐般魅惑的神色。

   不知為何,小薊看著她的笑容,卻忽然覺得無比陌生。那雙眼、那奇怪的術式、那詭異的黑霧、包括她對自己那陰晴不定的態度,都像是陰雲籠罩在她心頭。她怎麼也無法將眼前這個女孩,與十幾年來一直通過鏡子和自己對話的那個聲音,畫上等號。

  

  

   陽荷輕輕一掰,便從手中的怪物身上折下一條棘足。

   “嗯?這東西居然沒有骨頭?肌肉也很是松散,它究竟是怎麼動的?” 她很快便放棄了思考,“算了。要是這東西能說清楚,那就談不上‘異’獸了。不管怎麼說,這爪子倒生得鋒利……”

   她一邊甩著“長劍”,一邊踏著歡快的步伐,踩著浪花朝水中的“雕塑”們走去。一走進怪物身旁,她便將之輕輕摁住,手起針落,那長矛立刻便由上至下貫穿了怪物的身體,毫不拖拉,只留下一具具不再活動、也再也無法活動的屍體。

  

   朝陽打上她的側臉,升起一片血一樣的紅。興許是感受到了陽光,她側頭眯起眼睛,眼中滿是旭日的輝光。

   “又是豐收的一天呐~”

   她面朝朝陽,微微笑著。

  

   身後浪花點點,拍散她模糊的背影。

  

目錄
設置
手機
書架
書頁
簡體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