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凱特背著手站在NED勃良第分部監控室內的電子屏幕前,看著影像內那只被稱作66號的灰藍色狼人,厚厚的屈光眼鏡後面那雙棕灰色的眼睛帶著些許不安。
66號的狀況糟糕極了。
一個月之前,這只狼人的自殺未遂似乎嚴重損傷了他自己的神經系統。沒有想到樣本會自殺的基地人員倉促展開了急救,花了整整一個星期才將66號從死亡线上拉回來。之後他仍一直處於重度昏迷之中,直到兩個星期以前......
斯凱特摘下眼鏡,揉了揉發酸的眼睛,盡量不去想他當時聽到的那個聲音。
他戴上眼鏡再看向屏幕里那只灰狼——那只四肢著地,在狹小的空間里像一只真正的野狼一樣咧著尖牙四處爬行著的狼人,那聲音再度回蕩在耳畔。
先是痛徹心扉的號啕大哭,後來,就是那聲詭異之至的低笑。斯凱特仍然記得,那就是66號在新的囚室中醒來後的反應:狼人伸出骨瘦如柴的手,摸了摸地上、牆上為了防止自殘行為而設置的柔軟墊塊,然後蜷縮在地上雙手捂著頭。
像剛出生的嬰兒一樣,他放聲大哭。那悲婉的聲音順著傳聲器到達監控室,讓監控人員和斯凱特都不禁受到了情緒上的感染。大量的淚水將他頭周圍的墊塊都染成了深色。
然而,悲戚的哭聲漸漸變成了尖笑,之後是持續不斷的詭異低笑,那笑聲聽了直讓斯凱特渾身汗毛豎起。
發覺他根本無法掌控自己的生死之後,狼人那如高大的鋼筋混凝土水壩般的意志力徹底崩塌了。隨之而來的洶涌意識流似乎衝毀了他的精神,他開始變得不太正常。
狼人有時安靜地蹲坐在角落里一聲不吭,就像一個乖巧聽話的孩子。有的時候目光呆滯地望著牆壁自言自語,活像一個精神分裂患者。而有的時候,就如同現在這樣四肢著地,像一只怪物、由被詛咒的人類變成的嗜血的狼人,那雙血紅色的眼睛里迸射出駭人的凶光,喉嚨始終發出咕嚕嚕的充滿威脅性的低吼,在囚室內四處爬行著。
但最顯著的一點就是——他怕黑。
當囚室陷入黑暗,狼人總是陷入肌肉痙攣、譫妄發作的狀態,四處破壞著他能夠破壞的一切,牆上和地上的海綿墊快大片大片地被他撕碎,一直到他耗盡體力才能消停下來。
“坦白來說,我覺得他的狀況很不好......還是說66號樣本現在這副樣子也在你的計劃之中?”站在斯凱特身後的年輕人歪著頭瞅著顯示器上瘋癲的狼人,一邊好奇地問道。
“林中尉,你也看到......他現在的精神狀況不太好,六個月的期限實在是短了些。我們有些操之過急了。”
“唉,你和我說這些可沒用,你這話得說給統帥部那幫官老爺們聽才可能有用。不過說實在的,我覺得他們根本不會聽你的話。”
斯凱特轉身愁眉苦臉地看著林中尉,臉上一副胃疼的表情。
“中尉,你畢竟是這一次NED的聯絡專員,你提交的報告他們總會考慮考慮的!”和這個不擺架子的年輕人對話總能讓斯凱特放松一些,還好不是像麥考利夫那樣的大人物......
“當然,我會將情況如實反應給總參謀部,但是你不要抱太大期望。畢竟......現在我們的情況確實不太妙......”
“哦,是嗎?我對戰爭這方面一直沒有太關心。”
“革命陣线的戰斗力驚人地強悍,最開始負責進攻的第一集團軍損失慘重,到了第四年不得不撤下來修整。然後是第三集團軍負責繼續進攻......”中尉努努嘴,接著繼續說下去。
“一直磨到現在,兵力也耗掉了大半。喏,今年最高統帥部一紙調令讓擅長防守的麥考利夫和他的第四集團軍來替換希頓將軍的第三集團軍,明擺著沒法再繼續進攻了。”
說到這里,林中尉嘆了口氣,有意無意地說了些喪氣話:“戰爭打到這個份上,我真的不知道還能有什麼辦法......哈哈,真是有意思。以前那群官老爺還一直認為革命陣线就是一群鄉巴佬,結果現在,鄉巴佬就快要把我們的天靈蓋給掀嘍!”
“中尉......你說這些,合適嗎?”斯凱特擔憂地看著這個年輕的軍官,想起來上一次他詢問上將戰事情況之後被訓斥的場面。
“哈,先生想必不會把這些牢騷報告上去......”
“唉,話是如此......”
“哦對了,我聽說現在負責本地防衛任務的只有霍克將軍和他的第六軍?”
“是的,有什麼不對嗎?”
“麥考利夫那老頭似乎太過自信了些。”林中尉眼睛看著顯示器上四處爬行著的狼人,但思緒卻飄向了別處。
“呃,這麼說是不是不太合適......”
“哈布斯對外政策的兩面三刀可以說是人盡皆知。表面上笑臉相迎,暗地里想著法子捅你幾刀。”中尉仍舊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
“更別說現在聯盟的國力每況愈下,那些家伙就像禿鷹一樣眼巴巴地等著一個好時機對聯盟落井下石呢。這老頭,只留了七萬人在這,真是夠自信的。”
“這......”作為一名純粹的科學家,斯凱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嗐,我說的這些你也別深以為然,終究只是些捕風捉影的擔心罷了。”意識到氣氛有些尷尬,林中尉擺擺手示意換個話題。
“還是回到正題吧,現在那只狼人狀況不佳,你覺得要完成這個項目需要花多長時間?”
“至少得延後一個月吧......現在針對66號的精神馴服行為都完全停止了,之前植入的神經信號放大器也不得不取出來,我們在想辦法對他的精神狀態進行矯正。”
“看看他......”看著那只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皮包骨頭的狼人實驗體,林中尉心里生出了一股莫名的負罪感。
“簡直瘦得似一副骨架。斯凱特,像這樣慘兮兮的實驗體馴服之後能發揮多大的戰斗力呢?”
“這個你不用擔心,他的基因經過層層編輯非常優良,在安裝腦波協調器之後我們會對他進行體質增強。他是專門培養用來進行高危特種任務的......”
正當斯凱特像之前上將視察時那樣滔滔不絕地向林中尉介紹項目計劃的時候,中尉別在腰間的軍用傳呼機發出了急促的滴嘟聲。
利索地拿起傳呼機,機器旁邊的紅色信號燈正閃個不停。中尉皺了皺眉頭,急閃的紅色信號——高級加密的緊急軍事信息。
“抱歉,請稍等一下。”林中尉拿著傳呼機繞過了疑惑的基地負責人,快步走出嘈雜的總控室,順便帶上了門。
斯凱特抓了抓腦袋,在等待中尉時候又瞟了一眼屏幕上那只陷入異常狀態的66號,滿腦子想的都是這個要命的項目,和他本人的前途。
要是這個項目出了什麼岔子,他的前途也會完蛋吧......
不過留給他胡思亂想的時間不多,背後總控室的大門哐當一聲被粗暴地踹開來,所有的談話聲戛然而止。呆在總控室里的職員們都齊刷刷望向制造出這陣響聲的人。
站在門口的林中尉像變了一個人,陰沉著的臉在總控室明亮的燈光下顯得異常嚴肅。環視了一下周圍總控室的人,中尉用中氣十足、帶著軍人威嚴的口吻大聲說道:
“所有的NED管理人員都在這里麼?很好!我需要你們立即執行緊急撤離程序:在十個小時之內,帶上一切必要的文件資料和物品,並按照保密條例銷毀一切敏感資料,在基地上方的一號車站進行撤離!”
但沒有人動......總控室內一片寂靜,所有人都呆呆地望著這名大聲吼叫的視察專員。一名職員不小心碰倒了他的水杯,玻璃碎裂的聲音在這片詭異的靜謐里顯得額外刺耳。
“林.....中尉,我.....我不太明白......”腦子里一片懵的斯凱特如夢游一般望著林中尉,覺得他在開玩笑——今天是愚人節嗎?
“我們親愛的哈布斯鄰居,向我們宣戰了!他們正沿著和霍斯利接壤的國境线發動全面進攻。”這時中尉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滑稽,像是嘲笑斯凱特腦筋轉的太慢。
“......哈?”斯凱特張大嘴巴,瞪大的眼珠子似乎要從厚厚的鏡片里蹦出來。
“女士們先生們!你們要是想活命,那就趕快按著緊急撤離條例撅起你們那該死的屁股墩動起來!”這一次中尉在咆哮。
像是為了印證林中尉的話一樣,一陣沉悶的巨響從頭頂以上數百米的地面傳來,強大的衝擊波撼動著整個龐大的地下建築群,總控室內的燈光不詳地閃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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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來外面發生了有趣的事情呢......”
“閉嘴!”狼人躲在囚室的角落里,面朝著灰黑色的牆壁,惱怒地吼道。
他不想扭頭,因為他知道那個煩人的家伙正斜倚在鐵門旁的牆邊挑釁地看著他的後背。
“別不理我嘛。你看,現在這間屋子里就你我二人,你還能找誰聊天去?”
“你這家伙根本就不存在!”
“呵,不存在?”那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聲音變得冷峻起來,“看看我,我是不是就站在你面前,如此的有形,如此的真實?”
狼人緊緊閉著眼睛捂住耳朵,不去搭理那虛無縹緲的聲音。只不過是幻影而已,不用在意......他心中這麼告訴自己。
“哈嘍?”聲音驀然從他的耳邊幾厘米的地方傳來。
“啊!”狼人被嚇了一跳,轉過身來蜷縮在牆角畏懼地看著那只近在咫尺的,蹲在他面前的灰狼:那只詭異的黃色雙眼與他對視著,帶著無法掩飾的失望和憤怒。
“真是個廢物......”黃眼睛的狼人朝他前方的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接著站起身居高臨下地俯視著畏縮在牆角跟的紅眼睛狼人。
身上沒有多少肉,在囚室內刺眼的燈光下那副薄薄皮肉底下的胸骨清晰可見。啊......他就是我,我就是他......
“聽聽看,外面正警鈴大作呢。唔,說不准這是個機會......”黃眼睛狼人腦袋貼在牆壁上專心地聽著外面的動靜,那雙眼睛卻直盯著他,似乎想要看穿他的靈魂。
“什......什麼機會。”狼人將頭埋在交叉的手臂內躲在牆角,用顫抖的聲音問道。
“蠢貨!逃命的機會!自由的機會!”黃眼睛狼人逼近了他,用著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對他咆哮著。
“唔......嗚.....”他沒有針鋒相對,只是自顧自地嗚咽著,小聲地哭起來,小滴的眼淚啪嗒啪嗒地滴在腳下的海綿墊塊上。
“哦,對了。”
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伴隨著吱呀聲,那扇厚重的鐵門被迅速地拉開,外面傳來刺耳的警報聲瞬間回蕩在這間窄窄的囚室內。
“能不能逃,還是得看你啦......”
他抬頭淚眼模糊地望向門口——是熟悉的士兵,和那只熟悉的、指著他的泰瑟槍。旁邊那只長著他面龐的狼人交叉著雙手站在旁邊,面無表情地望著自己。
熟悉的電流感穿透了他的身體,原本就不清晰的意識也在漸漸消散。
逃命,自由嗎......太累了,不想去思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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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空氣額外冰涼,一輪明月高掛在深沉的夜里,群星在晴空萬里的天上向遼闊的大地投射著璀璨的光芒。燈火璀璨的勃良第就坐落在這片通常都很寧靜的天空之下。
然而在這個晚上,這份和諧與寧靜被打破了,不論是天上還是地上。悠揚的防空警報回蕩在混亂的城市里,飄散到夜空中,和噴氣戰斗機與重型攻擊直升機轟鳴的引擎聲雜糅在一起,再混合著不斷的爆炸而發出的巨響。這個小小的夜世界吵鬧無比。
在勃良第城郊的衛戍司令部內,霍克將軍一只手撐在文件雜亂的桌子上,另一只手舉著傳呼機對著另一頭大聲發布命令。整座結實的鋼筋混凝土建築不時被劇烈的震動搖晃著,細小的裝飾粉塵隨著震動灑滿了室內,霍克頭頂的燈光忽明忽滅。
“有沒有搞清楚對方進攻的規模?集團軍級別的火力......你確定?好吧......堅守陣地,這是你們唯一能做的。”霍克拿著傳呼機的手有些發軟。不妙啊,真的太不妙了.....
緩緩歪過頭,霍克看見自己的參謀正捂著帽子擔憂地望著自己。
“周圍.....城市的情況?”
“從其他相鄰的城市都傳來消息,它們都正在遭受襲擊。將軍,這是全面進攻......”參謀舔了舔發干的嘴唇,在這種緊張的情況下他很想喝幾口水。
“從前线發來的報告,對方有著集團軍級別的炮兵火力,各種重武器裝備配置齊全.....還有數個航空部隊的空中掩護。錯不了,對面的是哈布斯的第一集團軍。”霍克摸了摸青筋暴起的額頭,他的太陽穴血管在咚咚咚跳個不停。
狠狠地把傳呼機摔在橡木桌子上,霍克發作起來。
“他媽的!那群情報處的蠢賊是干什麼吃的?這麼大規模的軍事調動他們連個屁都不放一聲!他們的屁眼子是不是被木桶塞給塞住了?啊?”
這個矮小的將軍一邊踢踹著厚重的橡木桌子,一邊在參謀面前唾沫橫飛地叫罵著:“我們只有七萬人!對面起碼有三十萬人!哈布斯那幫混球可真看得起我,直接把他們最精銳的第一集團軍頂上來懟我!你告訴我,這仗該怎麼打?能怎麼打嘛!”
“將軍......”參謀無奈地看著他的上司在那使勁發作,腦子里一片亂麻。
但霍克很快從剛才的失態里恢復了過來,馬上抓起他砸在桌子上的傳呼機開始呼叫NED聯絡員。他只能盡量爭取時間,而保護NED的研究資料不落入敵方手中是重中之重。
但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的司令部以南數公里處、遠離交火地帶的山區森林上方,三架黑色的哈布斯輕型偵察直升機正借著夜色的掩護緊貼著地面飛行,從哈布斯一側出發繞過了燈光明亮的市區,向著勃良第防區的大後方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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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升機引擎的轟隆聲和槳葉攪動氣流的呼呼聲讓機艙內非常吵鬧。凱金上校坐在敞開的機艙旁,腳搭在起落架上方,一只手抓住旁邊的扶把探出頭觀察著機外的景色。
腳下漆黑的樹林飛快地向後退去,猶如一股黑色的波濤,而頭頂散布著漫天的星辰與那皎潔的明月交相輝映。每當在這種情況下執行任務,凱金總會覺得自己就像在一片深黑色的大海上與巨浪搏斗的水手,那一片片起伏的山巒在夜里就是那狂暴的巨浪。
技術精湛的飛行員透過夜視頭盔,總能讓直升機保持在森林上方五六米的距離上快速向前飛行著,凱金只覺得自己只要往下稍稍伸一伸腳就能碰到那些樹梢。
向遠處望去,遠處那座要塞城市泛著暗淡的光芒。帝國第一集團軍的彈幕不時讓整座城市和上方深黑的夜空亮如白晝,在這里他甚至能看見帶著藍色尾焰的噴氣戰斗機不斷地劃過深空向下方發射出致命的導彈。
凱金仔細回想了上級指派給他的任務——前往勃良第後方,找到聯絡員,截取“貨物”。
耳機里傳來了領航員清晰的聲音:“灰鷹,即將到達指定地點,做好准備。”
“所有人員!檢查你們的武器裝備!還有你們的友軍標識!A小隊,確認起爆裝置和無後坐力炮的狀態。B小隊和C小隊著陸後負責無後坐力炮小組的安全。”凱金將身子收回機艙內,一邊檢查著自己挎在胸前的消音武器,一邊冷靜地向隊員發布指令。
第一集團軍有龐大遼闊的正面戰場,而他們“灰鷹”特種部隊也有屬於自己隱蔽穿插的敵後戰場。
“旅途愉快。”三架直升機精准地懸停在一片空地上方,飛行員發出了機降指令。
“小伙子們,出發!”
凱金按下頭盔上的夜視儀,拋出了機降繩索並熟練地滑落下去。
靴下踩著松軟的泥土,凱金舉起槍透過夜視儀小心地觀察著四周,他的隊員們正一個個從直升機上降落下來迅速組織好陣型。
“六點鍾方向,安全。”
“四點鍾方向,安全。”
“九點鍾方向,安全。”
頭頂強勁的氣流變得微弱,直升機帶著低沉的轟鳴沿著原來的路线漸漸遠去。
“十二點鍾方向......發現可疑目標。”凱金的手指搭在扳機上,槍口對准了前面搖晃著的灌木從,低聲呢喃道。之前從情報部門得到的消息,他們此次的聯絡人是一個獸人類。
周圍的隊員們齊刷刷地將槍口對向那團可疑的灌木,留下幾個人繼續警戒著四周。
兩只“樹杈子”從茂盛的灌木里伸了出來,接著一只粗壯的手臂將遮擋視线的灌木撇開來。來者的身影完全展現在“灰鷹”小隊的面前。
凱金緩緩放下槍口,其他隊員見狀也紛紛放下警惕。
是啊,這人還能是誰?早在凱金聽到接頭暗號的那個時候,他心底就已經有了大概的猜測。
“龍王”——這次行動的接頭暗號。
當今世上最後一只龍,那個駭人的雇傭兵,“最後的龍王”。
那個龍人就站在他們面前。
兩只樹杈子一樣的蜿蜒龍角長在他頭上,肩上披著墨綠色的披風。盡管還是寒冷的二月,龍人只穿著黑色的短裝,關節上纏著白色的布匹,健壯的四肢暴露在寒冷的風中顯得遒勁有力。那雙厚重的腳爪赤裸地踩在草地上,龍人雙手交叉抱在胸前,幽藍的眼睛掃視著灰鷹成員。
龍人那近二米五的魁梧身形讓凱金覺得自己變成了小人國的國民,他和隊員們不得不仰視著那個像座小山一樣高大的聯絡員。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凱金不得不承認,第一次親眼看見這個傳奇一般的雇傭兵龍人,他有些看呆了。
“如果你們不趕時間,那你們大概可以再多看一會兒。”
龍人嘲諷的聲音傳進耳朵里,他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帶我們去目標地點。”回過神來的凱金馬上回答道。
“我得先提醒你們。”龍人頭也不回地向密林深處走去,留給灰鷹小隊一個高大的背影。
“那些東西里我只要一個,其他的都是你們的......”
“既然有過協議,那麼我們會遵守的。”凱金示意其他士兵帶好東西跟上他的步伐。
攜帶著精巧的爆破裝置和無後坐力炮,灰鷹小隊一邊警戒著四周一邊小跑著跟在大踏步走著的淡黃色龍人身後,穿過黑漆漆的樹林向著低地一處列車軌道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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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源看著頭頂星光璀璨的夜空,耳邊回響著淒厲的防空警報。他感覺仍舊有些難以置信,事態竟會惡化地如此迅速......聯盟第四集團軍離開東部邊境僅僅數周,哈布斯就下定決心與聯盟徹底撕破臉,悍然對它的鄰國霍斯利發動全面戰爭。他雖然早已遇見這種可能性,可怎麼也不會想到這場戰爭來的是如此地快、如此地猛烈。
天上藍色的戰斗機尾焰和閃閃發光的星星交叉在一起,帶著一股怪異的美感。哈布斯的空軍在勃良第上空來去自如,如入無人之境。防區部署的防空系統大多數已經在先前的彈道導彈打擊中成了一堆廢鐵。
“斯凱特!你們還需要多久?”
“我們在盡力!但是需要銷毀的東西太多了......哇哦!”臉色蒼白的基地負責人被遠處突然的爆炸和衝天的火光嚇了一跳,周圍急急忙忙搬運著貨物的人們下意識的彎下腰抬頭看向著火的方向。這一次的襲擊離車站非常近,爆炸產生的衝擊波甚至吹飛了一些堆放在列車旁等待裝車的紙質資料,一群人慌張地四處撿拾著散落的文件。
林中尉看著遠處騰起的蘑菇雲,抹了一把臉。
妙極了,又一處防空陣地報銷了。
林源抓住斯凱特的肩膀用力地來回搖晃著,試圖把這個驚魂未定的科學家從呆滯的狀態中拉回來。
“斯凱特?斯凱特!冷靜下來,我需要你們加快速度!大件的帶不走的往里面塞一顆手榴彈,那些文件資料直接用噴火器一股腦燒了!聽見了嗎?我們實在沒有多少時間了!”
“好......好的。”斯凱特眼神空洞地回答道,像是失了心神一般,轉身走進車站的地下基地入口。
黑漆漆的載貨列車靜靜地臥在一號車站里,等待著它的乘客將各種貴重的儀器和機密資料裝上空蕩蕩的車廂,持槍的基地警衛間隔五米排列在列車周圍警戒著。
中尉焦急地繞著列車走來走去,不時看向手腕上的機械表。遠處的爆炸聲仍在繼續著,他不知道哈布斯的軍隊已經推進到了何種地步。
……
“我們最多只能給你爭取十個小時......”
“那將軍你怎麼辦?”
“我?使命結束之後,我會率殘部投降。”
……
這是霍克將軍的原話。而現在......
中尉又看了看表——凌晨三點,已經過去了五個小時,距離天亮還有三個小時。到那時,在大地上疾馳的黑色列車就是哈布斯空軍的靶子。
旁邊傳來刺耳的聲音傳來,林源扭頭看著基地在地面安裝的載貨電梯緩緩打開門,一個四四方方的黑色囚籠被抬了出來,而那只編號66的狼人實驗體就靜靜地躺在里面,只有那兩只灰撲撲的耳朵和後面那條狼尾巴隨著外面雜亂的聲音無意識地抖動著。
林源五味雜陳地看著那個籠子被叉車運到貨箱里。那只狼崽子的未來,大概會更加黑暗吧。
“林中尉,我們大概還需要一個多小時......”一個臉色蒼白的女研究員向林源報告進度,她說話時呼出的霧氣讓眼鏡一片模糊。
“好......盡快吧。”他嘆了口氣。
這群科研人員終日與實驗儀器和樣本打交道,他們對隨時可能到來的戰爭毫無思想上的准備。這種緊張的情況已經讓他們方寸大亂,平常進行的緊急撤離演練沒有起到半分效果。林源沒有再朝他們大吼大叫,只能抬頭望著那一道道劃過天空的流星,默默祈禱著一切順利。
每一道“流星”都代表著一架敵方戰機的尾跡,此時一道道“流星”接連不斷地掠過星辰的間隙,讓林中尉不禁苦笑起來。
這種程度的空襲......對方還真是下了血本呐。
……
讓林源稍稍放下心的是,盡管又花了一個多小時,他們最終還是把必要的東西都裝上了車,完成了撤離程序。
車廂地板傳來一陣顫動,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後傾斜。伴隨著蜂鳴的汽笛聲,腳下的鋼鐵巨獸緩慢地動了,鋼鐵的輪轂由慢到快開始轉動起來,全身漆黑的列車沿著長長的鐵軌轟隆隆地駛出了燈火通明但空無一人的車站,一頭扎進漆黑的山巒之中。
一手扶著座椅背,林源站在漆黑一片的車廂內望著窗外同樣黑乎乎的景色,努力想要去辨別列車行進的速度。
在嚴格的燈火管制下,列車車廂里一片漆黑,所有人都安靜的坐在座位上、地板上,其間只有少量窸窸窣窣的交談聲。令人窒息的安靜籠罩著整趟列車,人們唯恐發出聲響會引來天上致命的空襲。
林中尉擦了擦手心的冷汗,心里的那個疙瘩不僅沒有消失,反而隨著列車遠離戰火紛飛的勃良第市區而愈加讓他不舒服。一直到進入相鄰的漢飛特防區之前,他們都不安全。
哈布斯的空軍似乎有意避開了對車站和鐵路的襲擊,至少巡邏鐵路沿线的機動部隊報告整段鐵路完好無損。
猶豫著,他還是按下傳呼機想要再次和巡邏隊確認线路的安全。但讓他深感意外的是,鐵路巡邏小隊的頻道一片靜默。
“這里是01A,16F報告线路狀況!”
靜默。
“16F?收到請回答!”他感覺不妙,稍稍放大了些聲音。
仍舊是詭異的安靜,他只能聽到聽筒里傳來的微弱電流聲,周圍的人紛紛不安地望著像一尊雕像似的僵在那的中尉。他看看四周,急忙穿過擁擠的車廂走進車頭的控制室,那一道道焦慮的視线讓他難以承受。
但當他進入車頭,他發現列車正在減速。
“怎麼回事?為什麼減速了?”
“長官......前面是彎道。”坐在前面真皮座椅上的司機無奈地說道,一手握著制動器緩緩降低列車速度。
“就不能快一點嗎?”林源抓著座椅後背的手痙攣地抽搐著,語氣帶著懇求。他心里的不安像一塊巨石,越來越重地壓迫著他的精神。
“我們這趟車嚴重超員,不能再快了,要不然有脫軌的危險。”
“唔,前面有東西!”高度緊張之下敏銳的視覺在適應了黑暗之後,他從擋風玻璃後方黑暗的景色中看見了讓他瞬間窒息的東西——一個四四方方的小盒子狀物體嵌在不遠處鐵軌的枕木中,不易察覺的微弱指示燈光即便在這樣深的夜也很難讓人發現——但林源看見了。
曾經在特種部隊服役過的林源很清楚這是個什麼東西。但他的尖叫堵在了喉嚨里,之前的那聲警告讓前面的司機一陣激靈。
“啊?什麼?啥?”司機伸長脖子想要搞清楚中尉說的那個東西是什麼。但那個不詳的小盒子很快被列車越過,鑽進了車底。
林源閉上眼睛,幾秒鍾過後他聽到了身後傳來意料之中的巨響,還有一陣歇斯底里的尖叫和哭喊。車廂劇烈地震動了一下,讓他一陣趔趄差點摔倒。各種零件擠壓發出的吱呀聲傳進耳朵里,猶如野獸受傷後發出的哀嚎。
穩住身形,林中尉盡力壓抑著失控的心跳,試圖重新掌控局面。似乎列車並沒有脫軌,他們還有機會。
“長官!怎麼回事?要停車嗎?”受到驚嚇的司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
“繼續往前開!不要停!”抓住司機的肩膀,中尉低聲說道。然後他轉身離開駕駛室,擠過一片混亂的載客車廂。里面的女人嗚咽哭泣著,男人則抱著頭呆滯地縮在座位上。但這些他都不關心,徑直穿過人群朝後面的中部車廂走去。
刺鼻的金屬线路燃燒氣味彌漫著整個車廂,亮橘色的火光透過連接通道看的清清楚楚。整個列車從中部被爆炸切斷成兩節,那節滿載著武裝護衛人員的車廂脫出了軌道,重重地側翻在鐵軌下方的土地上,生生犁出一片黑色的泥土。後面裝載著機密資料和貴重設備的車廂也跟著脫出軌道側翻在後方,被甩出車廂的警衛散落在周圍生死未卜,只有零散的幸存者從車廂內成功爬了出來。
林中尉站在車廂連接通道的斷口無言地看著那群幸存者勉強組織好陣型,再度與躲藏在路邊叢林中的哈布斯特種部隊展開交火。自己已經無能為力,腳下這斷了半截的列車能順利抵達相鄰的防區都算是謝天謝地了。
“林中尉,停車......”感覺自己的腿被人抱住,林源驚奇地低頭一看。基地負責人緊緊抱住他的腿,像個女人一樣嗚咽著,死死地盯著遠處燃燒起來的傾覆車廂。
“斯凱特,你瘋了?!”林源瞪大眼睛看著這個有些瘋癲的科學家,示意旁邊的警衛把他帶下去。
斯凱特似乎一夜之間蒼老了幾十歲,那些花白的發茬更加顯眼了。他抬起頭眼神可怕地看林源,聲音無比淒慘。
“你們不懂.....你們哪懂什麼!66號還在那節車上!我的心血,我的前途都在那節車上!”斯凱特的聲音漸漸帶上一抹瘋狂。
“其它的資料沒了就沒了!可是那只狼......那只狼人落在了後面,你們究竟知不知道他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
“快......把他帶到安全的地方!你需要冷靜一下。”林源不可能為了那個“66號”而停下列車,況且車上的保衛力量已經所剩無幾,當務之急是確保剩下的人能夠平安轉移。
兩個警衛一左一右挽起科學家的手臂把他從地上拉了起來,試圖把他帶到前面的車廂里。
“你們不明白......”斯凱特眼神空洞地喃喃自語著,像是所有的力氣都被人從身體里抽了出來,癱軟著被警衛拉走。
那些人只是想要NED的文件資料,還是那只狼人實驗體?林源看著後方的殘骸越來越遠,筋疲力盡地掏出一支雪茄含在嘴里,一邊在兜里摸索著打火機。但略微思索他否定了第二個可能性:66號項目保密級別相當高,原本按計劃一旦腦波協調器安裝成功,那只實驗體就要被送往位於聯盟心髒地帶的一級NED實驗基地進行後續訓練。
但不管怎麼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雖然這個計劃徹底泡湯了,他們畢竟還活著......
“喔!先生......冷靜一點!”林源剛要給叼在嘴里的煙點上火,後面的車廂傳來了警衛的驚呼,伴隨一聲清脆的槍響,驚呼變成了混亂的叫喊。林源吐出嘴里還沒來得及點上的上好雪茄,一個箭步衝進身後吵鬧的車廂。
他呆住了:車廂內已經亮起了燈,那名前NED勃良第分部負責人靠在窗邊無人的座椅上,頭發花白的腦袋無力地垂下隨著列車輕輕晃動,頭後面的窗戶上糊滿了一片放射狀的、混合著腦漿和頭骨碎片的血跡,他後腦勺上那個血糊糊的洞口依舊汩汩地往外流著鮮血。斯凱特那雙早已冰涼的手上,握著一支不知道從哪拿來的警衛手槍。
這個滿腦子禁忌知識的科學家,用自殺逃避了他可能受到的懲罰,和他人生的失敗。
而腳下這列傷痕累累的貨車,繼續堅定地沿著長長的、看不到盡頭的鐵軌,駛向遠方漸漸變亮的地平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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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人縮在鐵籠的角落,頭痛欲裂。那個聒噪的幻象站在鐵籠外,戲謔地看著他悲慘的模樣,那個家伙用著他的聲音挖苦著他。
“哎呀呀,看來剛才那下沒有讓你死掉......你覺得後悔嗎?”
他抱著雙手蜷縮著身子,緊閉著眼睛,牙齒咬的咔咔響。在這個黑暗的車廂里,四面八方的列車鐵皮一齊向他壓迫過來。他能呼吸的空氣越來越少,血液流動漸漸停止,肌肉逐漸痙攣。他能看到一個噩夢在身後不停地追逐著他,那團烏漆麻黑的東西一會兒變成手中揮舞著手術器械的白衣人,一會兒變成了身上長滿機械臂的怪異機器,或者是帶著指虎的、凶神惡煞的軍人。
他後悔嗎?後悔剛才沒有在列車脫軌砸向地面的時候放棄求生的欲望,讓自己的腦袋和堅硬的鋼鐵來個親密接觸?
事實上他不知道答案,他只知道眼前有一個機會。雖然這個機會是如此的渺小,如沙漠里的一粒沙。但他就是不想放棄。
“還有希望嘛......聽。”盡管掙扎著與腦子里那片夢魘搏斗,狼人依舊能聽見明顯的響聲——“哐 哐 哐”,是靴子踩在頭頂車廂蒙皮發出來的聲音。
遠處上方的車門被緩緩拉開,皎潔的月光透過打開的縫隙撒在下方昏暗的車廂內,一個帶著頭盔的腦袋往下探了進來,手電的光芒直直照向狼人。他應激性地齜起牙朝光源處咆哮起來,泛紅的眼睛在昏暗下顯得額外瘮人。
“有一只獸人被關在這里!”
人類,又是人類.....
“耐心一些......看來有別的人來了,說不定是個獸人類呢。”那個長著黃色眼睛的幻象出現在籠子里,在他耳邊低語道。但是他怎麼知道?
更為沉重的聲音出現在頭頂,就像是光著腳板踩在鐵皮上面發出的聲音。
“……讓開,我進去。”
那個戴頭盔的人類縮了回去,一個龐大的身影從上面跳了下來,兩只健壯的腳爪踩到蒙皮上瞬間濺起一抔灰,整個車廂都隨之震動起來,然後轉了個身面對威脅性地低吼著的狼人。
他閉上嘴巴,再次蜷縮進陰暗的角落,盡管黑暗讓他的精神感到不適。因為他看清楚了來者的樣貌——一只龍,二米多的身高讓龍人的龍角幾乎頂在了頭頂的鐵皮上,夜色下他甚至能看清龍人身上大塊發達的肌肉。一股壓迫感迎面而來,刻在基因里的畏懼告訴他最好不要挑釁這個危險的生物。
龍人幽藍的眼睛在昏暗中閃爍著,看著畏縮在陰影中的狼人,一時間沒有什麼動作。一龍一狼就在這微妙的氣氛里對視著。但對於狼人來說,遠方的那只龍看著他的眼神遠不同於那些人類——有憤怒,有悔恨,但更多的是悲憫。
“你想多了吧?你那個核桃一樣大的腦袋里到底裝著什麼東西?經歷了這一切你還抱著這種不切實際的幻想!”那個黃眼睛狼人又站在龍人的旁邊,嘲諷起他腦袋里的想法。
“別人給你的憐憫都是一文不值的垃圾!你能相信的只有自己,還有我......”黃眼睛狼人露出了一副詭異的笑臉,鮮血正從他咧開的嘴角緩緩滴落。
狼人沒有理會這陣聒噪,仍舊盯著龍人的一舉一動。讓他屏住呼吸的是,龍人動了,一步一步地向他走來。龍人的腳爪帶著沉重的力量踩過車廂蒙皮,發出一陣陣吱呀聲。
龍人站在鐵籠前,帶著柔和的目光看著他。
“......狼崽子?不要怕,我先把這個礙事的玩意兒弄開......”一邊嘀咕著,龍人抓住合金籠的一邊,手臂上肌肉暴起,然後在狼人震驚的目光下,像撕一張紙一樣把籠子的一側柵欄哐當一聲扯了下來。
“嗚.....嗷嗚!嗷!”狼人的精神處在崩潰的邊緣,身子縮得更緊了,上下顎打著顫嗚咽起來,尾巴害怕地夾在屁股中間。這樣變態的氣力,殺死他就跟捏死一只小雞一樣。
“對不起!”龍人尷尬地放下手中鐵籠的殘片,伸出手表明他沒有惡意。蹲下身子,龍人鑽進籠跪在冰涼的金屬板上,笨拙地朝狼人的頭慢慢伸出手去。
他緊閉著眼,一小滴晶瑩的淚珠從眼皮縫里滲了出來。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預想中的暴力沒有到來。那只熱乎乎的大手揩去了他流下的眼淚,帶著鈍爪的手指輕輕插入到他腦袋上的毛發里撫弄起來。這種奇妙的感覺讓狼人睜開眼睛,疑惑地望著眼前像一座小山似的龍人。他們離得如此近,狼人甚至能看見龍人粗大的喉結上下滾動著,溫暖的鼻息噴灑在他的臉上,帶著一股濃重的雄性荷爾蒙氣息。
龍人靜靜地撥弄著眼前灰狼毛茸茸的腦袋,嘴角浮現起一絲微笑,注視著他滿帶疑惑的紅色眼睛。狼人發現自己喜歡被這樣對待,一時間眯起眼睛享受起龍人的撫摸,緊繃的精神也慢慢松弛下來。
“咬斷他的喉嚨......”那個聒噪的幻象又出現了,他磨著牙低吼著,驅使著灰狼看向他的目標。
龍人粗壯的脖子毫無防備地暴露在他眼前。只要狠狠咬上去,那只龍必定會流血而死。但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為什麼......”
“他一死,你就可以跑出去了!你就自由了!懂嗎?自由!”黃眼睛狼人齜牙咧嘴地慫恿著灰狼付諸行動。
可那只龍卻以為他在對自己說話。
“相信我,那些人再也不會得到你了。”絲毫不管自己的脆弱部位暴露在狼人的利齒下,龍人靠近他低聲說道,低沉的嗓音傳進狼人的耳朵,安撫著他破碎的心靈。
龍人身上那股夾帶著樹葉清香的汗臭撲鼻而來,這股味道並不算好聞,但狼人並不排斥。
他喜歡這只龍的聲音,這只龍的撫摸,這只龍的氣味。他想要去相信......
“滾......”瞪著那個不存在的幻象,狼人低聲咆哮。
“我不會滾......我會帶你出去,遠離這里。”龍人默默脫下身後的斗篷,將其蓋在瘦骨嶙峋的狼人身上,接著輕輕將他樓抱起來。
而那個黃眼睛狼人扭曲著面龐,漸漸消散在空氣中,但他那段虛無的話仍舊飄散著。
“滾?你知道,我就是你......”
“我還會回來的。”那個令人生厭的聲音至此消散。
狼人將頭輕輕靠在龍人寬闊的胸膛,嗅著他的味道,感受著他堅實的臂膀。龍人一個跳躍輕松躍出了黑暗的車廂,來到了繁星滿天的夜空下。
他這才發現,外面的世界是如此地廣闊,如此地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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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長,他怎麼辦?”
凱金看著那個龍人雇傭兵慢慢遠去的背影,被他抱在懷里的身份不明的狼人眼神躲閃地回頭望向他們這群聚集在脫軌列車旁的特種部隊。
“讓他們走。”凱金之前並沒有得到有關不明獸人關押在勃良第基地的報告,他的任務只是截獲這列NED的載貨列車,奪取上面的機密資料和設備。而現在他們已經完美地完成了任務,他只需要向上級報告就可以了。
“呼叫總部,這里是灰鷹。任務完成,聯絡人提供的情報准確無誤。”凱金想了想,繼續說了下去。
“但有一些意料之外的情況......”凱金按住通話器,眯著眼睛看向龍人消失的那片叢林。
………
“你叫什麼名字?”
“我不知道。”
這個回答在他的意料之內,龍人扭頭看著周圍群山環抱的濃密叢林:他們已經離開了勃良第的地界,正沿著起伏的山巒向南方前進。
“岳,叫‘岳’怎麼樣?山岳的岳。抱歉,我不太會起名字。”龍人憨厚地微笑著對抱在懷里的狼人說道。那兩只帶著細軟絨毛的耳朵磨蹭著他的下巴,讓他感覺有些癢。
“嗯。”
“你可以叫我敖戾。”
“奧......里?”
“敖.....戾。”
“唔,敖戾。”
他終於有名字了......
岳不知道以後的日子會是什麼樣,但起碼這只龍人讓他看到了一絲希望。摟住龍人粗壯的脖子,聞著那股讓他安心的體味,岳抬頭看著露出魚肚白的天空。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