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二卷 聖都初行(5)
五
大體上,龍女自認為是個相當熱衷學習的好學生。
雖然沒有入學什麼教育設施的經驗,也未曾有機會接受任何恩師長輩的指導,甚至連唯一的監護者都是個執行放養政策的懶蛋,但少女還是自學完成了絕大部分幼龍必須接受的通識教育,隨後更進一步,一點點地啃下了不少專業領域的學習資源。如果能夠參加考核,她有自信憑借獲得的學識拿上幾十個學位。
不過,很難說這些學到的東西會有什麼用。供應鏈管理、傳媒學、食品工程、信號控制之類的知識勉強能說會在特定情況下派上用場,但銀龍語、古龍類學這樣的科目,怎麼看都是占據腦容量的無用冗余——畢竟這世界上可不會有第二個能說銀龍語的聊天對象,也不會有人對古代龍類頜骨演化的歷史感興趣。
隨著社會分工的愈發成熟,學習這種行為逐漸擁有了絕對正面的意義。然而少女清楚地知道,她那已經成為了日常的自學並沒有任何高尚的目的在內。況且,比起填充求知欲後得到的快樂,排解獨處的無聊的成分要更多……扯遠了。
總之,少女並不會拒絕接觸新知識。正因為並非出於角色的社會性在求知,也就對此沒有太多實用與否的偏好……只是對於無法苟同的教學方法的排斥,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雙腿繃攏!站直!」
嚴厲的呵斥聲在耳邊響起,舉著托盤的妮芙絲下意識跟著指令調整姿勢。只是她匆忙補救的舉動反而坐實了懈怠,使得面前握著皮鞭的金發精靈臉色變得愈發冷峻。
「——嗚!」
越是刻意關注自己的姿態,就越容易出現差錯。膝蓋只是顫動了一下,少女便立刻遭到了無情的鞭打。劃出破空聲的鞭稍拍打在大腿上,讓她感到了一瞬火辣的刺痛。
「你不要以為和少爺上過床就能夠在我面前驕橫恣肆了。」溫妮冷冽的警告聲響起,「像你這種沒受過教養的丫頭我已經調教過不知道多少個了,只有你這家伙連並攏雙腿直立都做不到。是不是仗著受到了少爺的寵愛在故意和我作對?少爺出去之前已經把訓練你的任務托付給我了,你別想著他能回來偏袒你。」
我沒有在故意逆反……龍女默默地在心中吐槽著。自身並非純粹的人類,龍族的厚重尾巴總是拖在背後,潛移默化中就將最適合平衡的站姿刻在了脊髓中。要像這樣把雙腿繃直像顆樹一樣矗立,只是會感到難以適應。
不過,少女並不准備提出抗議。她知道自己若是隨意出聲,只會像之前一樣受到體罰。倒不是說懼怕鞭打,雖然這個精靈姑娘的態度並不友好,揮鞭時卻手下留情了不少,和那時被精靈統帥鞭笞的體驗比起來就是在撓癢……莫不是嘴硬心軟的性格?
嘛,就這樣忍耐著練習禮儀算了。昨日在斗獸場衝動之下的舉動太過顯眼,可自己定下的計劃就只是進行半年的社會考察,貿然行動只會適得其反。為此,稍微適應一下奴隸身份,學習怎麼融入當地社會也是必要的。
妮芙絲就這樣保持著女仆的恭敬站姿,一遍遍按照溫妮的指令重復枯燥的儀態訓練,學習著身為奴仆該有的舉動。心態隨著適應而放松下來之後,思緒也慢慢發散了出去:昨晚明明都按照那家伙的命令在暖床了,他居然一個人點起油燈開始熬夜。雖然很好奇那些卷宗上到底寫了什麼,只能對話還不能讀寫的半吊子精靈語沒法派上用場,專心起來的伊比斯也根本沒搭理自己。
或許那就是他今早獨自外出的緣由……說起來,這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家伙表露出那般正經的態度,他昨夜上床後也沒有像平時一樣摟著自己就沉默著睡去了。會是什麼讓這家伙嚴肅認真了起來呢?思來想去,也整理不出頭緒來。
這時候,少女才意識到其實並不了解這個強行占有了自己的家伙。即使相處了有一段時間,她仍然不清楚自己名義上的主人到底平時是如何生活的,又有著什麼樣的社交圈子……以及,他以人類的身份在這樣的奴隸制社會中究竟扮演了怎樣的角色呢?
「……好了,就到這里了。」
終於意識到一時半會沒法將這個半蜥蜴的怪女奴松懈的站姿完全矯正過來,暗自在心中嘆氣的溫妮便放棄了繼續訓練的打算。
如果是以前,盡職的女仆長可不會慣著這樣頑劣的奴隸,非得把她抽得皮開肉綻、用身體把儀態記牢不可。但這是少爺自己挑選的女奴,即使被拜托了要進行禮儀教育,也得照顧少爺的面子手下留情。
唉,真不知道少爺怎麼想的,放著家里調教好的美艷女奴不要,看上了這種不知道從哪里找來的粗野姑娘。溫妮冷冷地看著得到了休息許可後提起茶壺痛飲的龍女。真沒有禮貌!這可不是淑女該有的動作,只有庸俗的農婦才會這樣毫無顧忌地舒展肢體!
「接下來我要教你家族中的規矩,你必須牢牢記在心中一點都不能忘。否則,若是將來犯了什麼禁忌的話,少不了會有懲罰在等著你!」
她並沒有得到想要的反應。叫做妮芙絲的半人類只是點了點頭,那平淡的神色簡直像個聆聽著下仆匯報的大小姐。終於有些不耐煩起來的溫妮忍不住空揮皮鞭,本來冷靜的聲音中也帶上了怒意。
「沒教養!難道你在少爺面前也是這幅目中無人的樣子嗎?你的父母沒有教過你要怎麼尊重別人嗎?」
只是被懷疑受教育程度的話,龍女並不會和這位本地的女仆一般見識——平視他人的習慣被認為是不尊重上級,這樣的指責也只能一笑了之。但聽到了牽扯到父母的呵斥後,這份帶著些許自傲的無言輕蔑也無法維持了。
「我的主人是你的少爺,也就是說,我們兩個是平級的。」她難得用上了有些尖酸的語氣回擊道:「怎麼,因為總是要對別人卑躬屈膝,所以只好從我這樣微弱的『底層人』身上找回自尊麼?」
妮芙絲倒是知道自己現在的社會身份只是女奴,算是最底層的階層了。但溫妮卻沒有被這樣的譏諷惹怒,只是冷冷地投來了蔑視的目光。
「把嘴巴放干淨些,小家伙。你是女奴,是奴隸,而我是服侍主家的仆人,是小姐的家人。」
作為英卡納家族遠親庶出的女兒,同樣有著幾分尊貴血統的溫妮從來都不會將自己和那些下賤的奴隸與平民雜役相提並論。盡管名義上是女仆,她在家族中的實際地位就相當於管家,是最親近大小姐的身邊人。
「也就是說,就算作為精靈的我在這里殺掉你,也只需要賠償少爺的財產損失就夠了。這就是我與你之間的天塹鴻溝——你不過是件物品罷了。」
即使並不擅長察言觀色,妮芙絲還是感受到了對方身上不加掩飾的惡意。雖然是最極端的假設,這姑娘也絕對做得出來。少女毫不動搖地對視了回去,眼神中閃動著尖銳的光芒。
「真大膽呢,擅自越過主人作出廢棄女奴的決定。」龍女順著對方的結論反戈一擊,「作為女仆卻毀壞主人的物品,這可是相當失格的事件吧。你畢竟也只是個女仆而已,可不是什麼真正的家人,沒有受到倫理保護。要是被討厭的話,在某天被趕出家門也不會奇怪,對吧。」
溫妮挑起了眉。
這話沒錯。雖然自己被大小姐所倚仗,但在她心中的分量可根本比不上那個身為人類的收養來的少爺。如果真的被那個家伙忌恨上了,最後大小姐一定會傾向她的弟弟,將自己趕出家門這種事也不能說不會發生……
「……你的小算盤打錯了。」
女仆長那萬年不變的冰山臉終於動容了。那是她發自內心的虔誠與狂熱,隨著激動起來的話語浮現在了臉上。
「我並不會在意這種結果。我的人生只會為了大小姐而存在,為此哪怕作出犧牲、受到遷怒也絕不會更改意志。你該不會以為,我不敢動手將家族中的危險要素排除吧?無論是奴隸還是仆人,必須要對主人發自內心地絕對忠誠,任何小心思都絕不該存在。物品一旦有了不該有的想法,那可就必須要更換了。」
妮芙絲很快就品味出了她話中的意思。只有麻木地執行主人意志的奴隸才是安全可靠的,而還沒有泯滅自我意識的就會有背叛的可能。真是冷酷而令人作嘔的奴隸主思考。
「……你不覺得矛盾嗎?一邊強調忠心的必要,一邊又說要忤逆伊比斯的喜好,會考慮把我排除出去。」
「這就是忠誠。」神情坦然的溫妮泰然自若地回答道,「我真正的主人只有瓦妮莎大小姐,對於少爺的忠心實質是對大小姐的忠心。必要的時候,天平當然會產生傾斜。我的忠誠之心天地可鑒——哪怕我再怎麼討厭這位不正經的少爺,也會按照大小姐的吩咐向他獻上處女、為他暖床。只要對大小姐有利,哪怕要上刀山下火海,我也絕對不會退縮逃避。」
討厭伊比斯,可還是心甘情願向他獻上處女?妮芙絲驚愕地看著眼前自豪地昂首撫胸著的溫妮,眉頭緊鎖,片刻之後,隨著嘆氣聲而神情萎靡了下來。
她不可能與這位女仆相互理解,兩人的人生觀有著根本上的不同。對於這位女仆所謂的忠誠,在自己看來卻是毫無自主意識的愚昧……然而繼續僵持下去也沒什麼好處,這時候就只能退讓一步了。
「……我明白了。我會遵守家族的規矩的。」
「你最好那麼做。」
妮芙絲微微垂首,表示出服從的態度。輕哼了一聲的溫妮也沒有繼續為難少女——畢竟女仆長的空閒時間有限,得趕緊把這個女奴調教出基本端正的樣子來。定了定神後,溫妮便開始講述起了奴隸應當遵守的規章制度。
「作為英卡納家族的奴隸,首先要牢記的是家族對你的恩情。家族不會怠慢忠心的仆人,也不會饒恕犯了錯的惡奴……」
如果不是剛剛的短暫交鋒,妮芙絲絕對會當著溫妮的面打哈欠。但她還是壓制了困意,努力忍受著毫無意義的道德說教。
要是在這里的是那家伙,由他來教自己所謂的奴隸的規矩的話,就絕對懶得說那麼多廢話了。只是那個精蟲上腦的家伙肯定會中途動手動腳,這就不好說是哪邊會更讓人尷尬了……
妮芙絲的腦海中仿佛出現了那個人類的身影,正用補充的語氣為對面誦讀著規章的女仆長開脫。
「有不少奴隸是頑劣而麻木的小人,心中毫無任何道德可言。只要沒見到鞭子,他們就不會畏懼劣行的後果,小偷小摸的習性總不會少。雖然你會覺得溫妮說的這些話很煩,但它是震懾那些包藏壞心的家伙的好方法——」
參照他平時的言行,應該會這樣說吧……輕嘆著感傷自己居然能理解那家伙的想法,走神的妮芙絲不經意間的小動作卻被敏銳的女仆長捕捉在了眼中。
於是,又一次的鞭打落下來了。這一次溫妮用上了些真力氣,被抽打了大腿的白發少女便忍不住發出了呲牙聲。
「你在做什麼!你怎麼敢在我訓話時分心的!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那麼頑劣的女奴,簡直不可教化!」
「……你說的規章制度,我都記著呢。」
面對著顯然動了真怒的溫妮,妮芙絲卻沒有顯露出絲毫的羞愧之意。在他人講話時走神是極為不禮貌的表現,這點少女也心知肚明。但她實在不願意讓耳朵被這些垃圾話汙染,況且,從繁雜的文本中提取信息本就是她最擅長的事之一了。
「除了前面說的要對家族忠誠——之後那大段的規矩我都背下來了:偷竊的話,依照財物價值,懲罰從砍手到杖責不等;與外人通奸的話,未孕是鞭笞,懷孕就會被扔進河里淹死;假如懷上了主人的孩子,未經主人許可也不能生下私生子。平時見到主家的主人們要低頭,如果是旁支的成員就只需欠身……」
妮芙絲面色平淡,一絲不漏地將所有的條款都復述了出來。沒想到這個桀驁的女奴只聽了一遍就將規章都記了下來,溫妮的臉色先是變得驚愕,隨後慢慢平復回了冷漠。
「原來是仗著有小聰明呢,我說少爺怎麼會看得上你這種貧乏的小女孩。」事實上,這是溫妮見過最有悟性的奴隸,但她可不是來這里夸人的,「可別以為這樣我就會寬恕你了!認清你自己的身份,女奴!」
「……我沒有不遵守規矩吧。」
確實,如果硬要摳字眼的話,剛剛的規章中只說奴隸們除了要被主人使喚,也須聽從溫妮的指示,倒沒有特意說明面對這位女仆長時要像對待主人一樣唯唯諾諾。話雖如此,這本來就是潛規則的一部分,有點眼力勁的奴隸們都能看得出這位精靈同樣執掌著生殺大權,因而會對她恭敬有加。只是妮芙絲自以為已經足夠放低了姿態,卻沒想到這都還沒能讓溫妮滿意。
就在這當口,一股尷尬的胃鳴聲響了起來。
昨晚累得沒吃多少東西就睡了,結果一早就被拉起來訓練,連早飯都沒吃。但現在還沒到飯點,何況這個姑娘會不會允許自己吃午飯都是問題……暗忖著的妮芙絲有些失落,不自覺地期待著伊比斯趕緊回來,好將這位麻煩的女仆大人送走。
只是,本該繼續生氣的溫妮卻愣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麼一般,收斂起了臉上的怒意。
「是嘛,少爺還沒說會不會回來吃午飯……正好得教你怎麼烘焙……」溫妮思索了一會兒,平靜地對著妮芙絲下達了指令,「算了,這次就放過你。跟我來廚房,我來教你怎麼烤蛋糕——既然你是少爺身邊唯一的女奴,就得學會怎麼照顧好他,明白了嗎?」
……女奴不是暖床和挨肏就行了嗎,怎麼還要當糕點師兼保姆的?
雖然心中還在腹誹著,妮芙絲只是點了點頭,露出了誠懇而好學的姿態。再怎麼說,學習一份新的食譜總比聽她重復無聊的教條要更有意義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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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早出了門的伊比斯並不知道宅院中發生的插曲。
對人類青年而言,自從接到了溫妮帶來的口令之後,享受生活閒暇的余裕就已經結束了。無論什麼時候,老姐的任務都該是第一位的——況且,自從那晚聽她說有可能會用嫁人來換取利益後,縈繞在心中無法散去的焦躁感更是迫使著身體立刻作出行動。
他並不擔憂將溫妮和妮芙絲放在一起會發生什麼事。和這兩人發生的衝突的可能性比起來,此刻更重要的是趕緊先將老姐托付給自己的產業都考察一遍。賬冊中的名單早已記熟,浮現在腦海中的地圖很快就將離散分布在聖都的店鋪串連了起來——如果都要走上一遍,估計會花上個兩三天吧。
按照昨晚規劃好的路线,伊比斯很快就混入了早晨的人流中。
他今天不想把藏在懷里的信物戒指拿出來,而是准備先以旅客的身份參觀。此行的目的是觀察這些產業的經營狀況,如果貿然以所有者或債權人的身份出現,或許無法從店鋪主人那里得到正確的信息……好吧,這個理由或許並不充分,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作為探子的習慣偏好暗中行動,只在擁有十足把握的情況下才會走到台前來。
「前店後坊的榨油鋪子……雖然看起來很寒酸,意外地很受歡迎。貨源應該是聖都外圍村莊種植的大豆,難怪開在靠近外環的地方。除了豆油還磨芝麻香油,不過沒有外賣,應該是代城外的莊園在加工……」
「銀匠。內環的大家族都有自用的金銀工匠,打造的飾品也比這個小鋪子的作品要精美。這家主營的產品因為是面向平民,形制簡陋賣相也不好。匠人用的工具很破舊,而且好像少了幾件……因為銀器保值的緣故,總是有些生意的……似乎還會偷偷熔煉贓物?有趣……」
名單上的產業大多分布在聖都南部中外環的地方,經營的內容也都和選址相合。雖然記述的經營狀況良莠不齊,最差勁的賬冊也能夠做到收支平衡。親眼目睹了部分產業後,眼見的信息愈發證明了賬冊的正確性。那樣的話,這些產業雖然在規模上無法與老姐控制的那些相比,匯總起來也是一股不可小覷的勢力了。
那麼,老姐囑咐自己要擴大經營規模,目的究竟是……
心中的猜想已經初具雛形,偽裝成客人的伊比斯不動聲色地繼續暗訪。很快,他就到達了此行最有興趣的目的地之一,名冊上盈利狀況最好的產業——賭場。
「唔,人真多啊。」
不大的場館里到處都是嘈雜的人聲,狂熱而喪失了理智的人們圍在劣質的木桌前對著滾動的骰子大聲呐喊。究竟最先發明了這種占卜器具的新用途呢?這點尚且不得而知。只是這就是最近才席卷聖都的新風氣,倘若是在十幾年前,聖都絕不會有這樣充盈著赤裸裸的欲望的去處。
一群粗魯而愚蠢的家伙。青年忍不住在心中暗誹。作為探子,他並不介意與下賤或庸俗的人們混在一起,融入底層群體也不是難事。可賭徒們卻是相當不好相處的家伙。為欲望所蒙蔽的這些人固然能夠被輕易地利用,躁狂所導致的喜怒無常也讓這些人的行事難以捉摸,令人頭痛。
都不用進入賭場內,只需要計數來往的賭客就能發現,輸光財物失意離場的人總比盆滿缽滿凱旋而歸的幸運兒要多得多。很少有人能在賭贏的情況下控制住貪念,即使偶有盈余也總想著繼續投入,最終都不免將盈利與本金一道輸光才會黯淡離去。
青年很快就注意到,偶有的幾個成為焦點收獲累累的賭客似乎有些不對勁。悄然跟蹤上其中之一後,這個看起來因為好運而忍不住哼著小調的家伙卻在刻意避開人流往小巷中走。他的腳步輕浮,像是要飛起來一般走得飛快,讓伊比斯忍不住想要加快速度跟上。
但是……不對。這家伙明顯在防備跟蹤,看似放浪的樣子卻是在掩蓋四處張望的事實。如果直接追蹤的話,很難不被他發現。
伊比斯飛快地思索了一會,沒有繼續行動,而是蹲在牆角開啟了「靈視」。世界一下子翻轉了過來,無機的土與牆全部失去了色彩,只余熾熱地默默發光的靈魂在移動。多虧那個惡魔的強化,他能夠隱約感應到這家伙的戒備心。而且,目標的路线看似毫無章法,卻在七拐八拐之後繞向了那個堆積滿了靈魂的建築物……
遠處大量平民聚集的靈魂光華讓伊比斯有些頭腦發燙,已經推測出了些內情的他便立刻關閉能力,動身沿著小路追了上去。最終,出現在蹤跡盡頭的,便是之前那個賭場冷清而緊閉的後門。
「原來如此,是托啊。」
伊比斯算是知道為什麼這家開設在交界處的賭場這麼賺錢了。窮困潦倒的貧民窟里不乏相信能夠一賭翻身的家伙,偶然沾染上賭博的平民也會痴迷不勞而獲的感覺。只需要舉起虛假的榜樣,這棟建築就化身為了巨大的捕網,誘惑著自以為能夠撲向光芒的飛蟲。
他想了一會,取出懷中的信物戴在中指上,便推開後門摸了進去。
與賭場正門大廳處遠遠傳來的喧囂不同,連接後門的走廊安靜了不少,稍微體面一些的人們都在這里游玩。同樣是投骰子的游戲,這里的玩家都有一股從容不迫的意味,仿佛並不在意須臾之間的得失。能有這股涵養的,應當都是些有點身份的客人,如果要找這座賭場的經營者,有大概率會出現在這里陪伴客人。
伊比斯很快就發現了與名單上描述的外貌符合的精靈。黑短發,棕眼,一臉冷漠的死人相,還有總是系在腕邊的手巾。這應該就是賭場的店主德雷克了。
不過,另一個在場者將青年的目光完全吸引了過去。
那是一位有著紫色眼眸的精靈姑娘,天藍色的長發綁成了氣質成熟的雙髻,身上也裹著即使入冬也有些嚴實過分了的長袍。雖然容貌掩蓋在面紗之下,判斷不真切具體年齡,只憑那靈動的眉眼也能推斷出她其實相當年輕。
這個藍發女人現在的處境很微妙——和房間內沉浸在賭博中的其他人不同,看起來有些局促的樣子顯得格格不入,僵硬的肢體動作也彰顯了她心中的不安。但最令人在意的是女人長袍之下的身軀,哪怕寬松的衣袍遮掩住了身材,胸前那一對豐滿的碩果還是撐出了兩團隆起。
巨乳。即使明顯有束縛的痕跡也遮掩不住噴薄欲出之勢的渾圓巨乳。喜愛素食的精靈女士大多身材苗條,同時也會導致胸前貧瘠。而如果是不克制食欲的女孩,雖然會獲得胸部的發育,往往會使身材臃腫走形。而眼前的這兩團蜜瓜般的驚人巨乳剛剛好長在了一位完美的主人身上——即使衣袍寬松,青年也能判斷出女子的身材並不肥胖,最多也只是肚腩上有點贅肉的豐腴體型。
突然想找個巨乳揉一揉蹭一蹭了。貧乳的妮芙絲就是這一點不好啊。
當然,想歸想,伊比斯並沒有要立刻行動的想法。現在要做的姑且是先混進去,裝作賭客試試這座賭場的成色。
「朋友介紹來的。」
注意到德雷克店主發現自己後警惕的視线,伊比斯輕聲說著,同時故作熟絡地向著賭桌擠去。雖然沒有顯露信物,應當是端正體面的衣著暗示了正經身份,店主就沒有繼續為難,比了個入場的手勢後便繼續主持賭局。
這只是微不足道的小插曲而已,沉浸在賭博中的客人們甚至沒有對新入局的玩家產生任何反應。但是——那個年輕的精靈女人卻看了過來。
與那雙紫水晶般的眸子對視的瞬間,伊比斯的心中生起了某種感覺:她在盯著自己,深紫的瞳孔中一閃而過的是某種別樣的情感。他再度確認了一遍——那是如同看見了救命稻草一般,無意識間流露出的求救企望。
因此,青年改變了主意。
「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聽見耳邊的低語聲,她的身體微顫了一下,目光聚焦在了靠近過來的熱心精靈之上。
「小姐,我看你是個有教養的淑女,不像是這種地方的常客。」故作鎮定地取出銀幣向另一邊的客人買了幾個籌碼下注,擠在姑娘身邊的伊比斯目不斜視地低聲提醒,「遇上什麼麻煩了嗎?你看起來很困擾,可以向我尋求幫助。」
或許是在懷疑突然靠近過來的家伙是同伙,雖然眼中閃動著得到回應的驚訝,這位姑娘仍然沒有第一時間采信青年的說辭。但,興許是確實已經別無選擇了,猶豫半晌之後,她還是將身體靠了過來。
「先生,我是被騙進來的。我不知道在這里游玩需要支付錢財,不知不覺就欠下了大筆籌碼……如果您能慷慨解囊的話,出去之後我會都還給您的。」
柔膩的聲线令人沉醉,茉莉花的芳香鑽入伊比斯的鼻中,讓他感到了一陣心曠神怡。有著這樣的身材與妙音,即使面紗之下是張滿布麻子的臉蛋,只要弄到床上去也不會虧。一只毫無防備的可口獵物。打定主意之後,他輕輕點了點頭。
「我去和店主說一說。」
壓上去的籌碼瞬間就輸光了。不以為意的伊比斯隨意地重新下了一注,便起身向著德雷克靠近。他能明顯感覺到賭客中有幾個刻意窺視著這里的家伙,就連店主德雷克也在關注藍發姑娘的方向。對著黑發的精靈男人露出了手指上的寶石戒指後,德雷克果然面色一凜,神態嚴肅地比了個手勢,便悄然離開了房間。
賭場的店主在名單上有著二重標記。第一重標記意味著他是老姐的人,沒有必要虛與委蛇。而第二重標記則說明他是老姐的重要心腹,是不用擔心背叛或欺瞞,完全可以信賴的存在。
避開人群,來到走道上的伊比斯看見了等候著的店主,便露出了習慣性的微笑。
「少爺。」德雷克欠身行了一禮,「沒想到您會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我來看看賭場的情況。」伊比斯點了點頭,「賬冊上寫著你能日進斗金,看來所言不虛。你很有本事,想必之後能夠成為我的助力。」
「您過譽了。在下只是做了分內之事而已。」
嘴上謙虛著,德雷克神情自豪地接受了稱贊。
「不過,你作弊的手法太粗糙了——磁石雖然好用,但是太容易被看破。把它做成扳指套在手上,再練習一下手法,就不怎麼會被發現了。以及那些托,多雇幾個不要重復利用,讓他們天黑之後再回賭場。」
這下店主的神情尷尬了下來。他才想起這位少爺是個厲害角色,便收起了心底的輕視心,認真地點了點頭。
「還有,那個藍發姑娘是怎麼回事?你經營賭場還帶拐騙人口的麼?」
「……不是我們的人做的。」德雷克搖了搖頭,「是依附在賭場周圍的放貸人,把人騙進來之後開張。賭場和放貸的是各取所需,互相利用,畢竟有些事不適合賭場出面,況且這樣賭場還能向高利貸人收一筆錢,也算一份進項。」
「把那些在賭場周圍放貸的都趕走。」伊比斯冷冷地說,「這塊利潤無需和螻蟻分食,賭場得自己吃下。不要怕放低身段,把錢拿出來雇人去做,聖都新來的浪人和打手總是不會缺的。還有,我看賭場里還需要增設典當機構,完全可以收割得更過分一些。」
「可是……」德雷克遲疑了稍許,「在下手上沒有足夠忠誠的手下能分管……」
「不需要忠誠。給做事的人分紅,讓他們按照收益拿錢。二成、三成都可以。」
習慣了用低廉的金錢雇傭員工,聽說要分錢的時候,德雷克下意識地肉痛了一下。但他低下頭,仔細在心中打了算盤後,才發現即使這樣賭場也能比現在賺的更多。
「在下明白了。」
雷厲風行地布置完之後,兩人分別回到了房間中。藍發姑娘緊張地看了伊比斯一眼,想要確認結果如何,便見到了青年令人安心的平和笑容。沒過一會兒,幾個五大三粗的壯碩奴隸衝了進來,架著三四個之前注目著梅奈麗莎的家伙扔了出去。
在場的其他賭客有些驚悚,但聽到了出來安撫的德雷克說明那是放貸的騙子,而且給賭客們都分發了些籌碼壓驚後,便繼續心安理得地繼續賭局。
「先生,您是如何……」
「我們出去再說吧。」
伊比斯自然而然地扣住了姑娘柔弱無骨的小手,牽著她向外面走去。精靈姑娘試著掙了兩下,最終還是沒有抵抗。兩人很快就離開了賭場,疾走幾步之後來到了人流密集些的道路上。
這下子,她心中的石頭終於落了地,隨著伊比斯恰到好處地識趣松手,僵硬的身體也放松了下來。
「我的主人和賭場的老板有些交情——忘了說了,我叫麥賽爾,是沃波爾家的管家。」
一位中等大小家族的青年管家,對於淑女們而言是個絕對無害又能帶來安全感的對象。熟慮至此的伊比斯早就想好了這個偽裝。他能從這位姑娘的衣著細節上看出她養尊處優的事實,無論是繡著家族紋章的披肩還是精致的耳墜,都將這位大小姐的身份暴露無遺。
「……我是梅奈麗莎·迪卡普里奧。您應該聽說過這個姓氏吧。」
當然。一個衰落的舊血脈,已經許久沒出過亞神了,就連領地也丟失了不少,根本無法成為什麼像樣的威脅。伊比斯恍然大悟般地點了點頭。
「哦——您竟然是這樣古老尊貴的血脈的持有者。請恕我剛剛怠慢了……」
「不要緊的。我很感激麥賽爾先生。」梅奈麗莎慌忙擺手,「您是我的恩人,該是我向您表達謝意才對。」
她用無可挑剔的姿態躬身行禮,可惜長袍蓋住了深邃的乳溝,讓伊比斯在心中遺憾無比。
「我記得,迪卡普里奧家族的領地離聖都很遠吧。」這可是幾乎離聖都最遠的家族了,「小姐您這麼千里迢迢趕過來,是來特意瞻仰母樹的嗎?為什麼您的身邊沒有仆人跟著呢?」
說道仆人,梅奈麗莎的眼神黯淡了一瞬,便立刻淹沒在流轉的靈光之中。雖然隔著黑色的面紗,也能感受到她露出了禮貌性的笑容。
「我和他們走散了,才會被欺騙到那種地方去。」她輕嘆了一聲,「我上次來的時候,還是五十多年前,只是個小女孩的我跟著父親一起走遍了聖都的親戚。只是不過五十多年後,聖都的變化就連我也認不出來了……」
雖然五十年對精靈而言只是生命中的一小段,這個年齡差距還是讓伊比斯咂了咂舌。本能地在心中默念「精靈的五十歲就是人類的十六歲」後,色欲又重新占回了上風。
「我這次來呢,是要看望住在聖都的丈夫家的親戚。但他們似乎出門去了,估計要過幾日才會回來……」
居然還是個人妻。伊比斯稍微驚愕了一下。不過,一想到也許能從這對渾圓巨乳中品嘗到香甜的初乳,蠢蠢欲動的色心愈發旺盛起來。
就是別人的老婆才有挖牆腳的價值嘛。伊比斯饒有興趣地注視著這位年輕的少婦。和這位曼妙的尤物比起來,賭場的事都可以暫時放一邊了——其實是之後再以主人的身份過去,接下來就姑且把剩下的店鋪去跑一遍。
考慮再三,這時候就不說什麼把對方送回家去的提議了。還是找些理由將她捆在身邊,好順路進行下一步的行動。
「梅奈麗莎女士……」
梅奈麗莎的眼神震動了一下,用不悅的音調提出了異議。
「稱呼我『小姐』就行了,麥賽爾先生。女士什麼的,聽起來也太老相了。」
「好吧,梅奈麗莎小姐。」更正了稱呼之後,青年用無比正直的眼神作出了邀請,「您說您有五十年沒來過聖都了。在這五十年中,聖都又擴大了一圈,也多了不少新去處。現在天色還早,不知您是否樂意准許我作為向導,帶領您在聖都觀光呢?」
「嘸~紳士熱情的邀請真難令人拒絕呢……」吐出仿佛蜜糖一般甜膩的聲线,梅奈麗莎歪著頭,似乎是在認真權衡的樣子。她猶豫再三,終於還是眨動紫眸輕輕頷首,聲調也隨著燦爛的心情而上揚,「那我就恬不知恥地麻煩您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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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床為目的泡妞的話,有兩種行事的邏輯。
其一,是針對性地研究對方的喜好,找尋情感與心靈的軟肋。技巧、耐心與集中缺一不可,這樣才能最大幅度提高誘騙的成功率。如果是要對任務目標進行感情欺騙的話,伊比斯自有一套以此為基礎的方法論,雖然也會有失手,認真研究得逞的概率要比隨意時高上不少。
其二則是不執著於一個目標,而是廣撒網、多試探。並不是所有女性都有矜持,只要擴大搭訕的范圍,總能找到輕易同意共度魚水之歡的寂寞者。和前者對特定目標的追求不同,這樣行事只能用於一夜的縱欲,萍水相逢既有不受羈絆的優點,也有難以繼續關系的缺陷。
而今天伊比斯對梅奈麗莎的態度屬於後者。他畢竟要把老姐的事項放在第一位,所以對這位年輕的巨乳少婦也並非特別執著。再說,已經接受了邀約的她有不小的可能本身就性格開放,因而更過急促的進攻也足以有價值嘗試。
因此,當青年自然而然地扣住梅奈麗莎的玉手,將其緊緊抓握在掌中時,果然看見身邊的藍發美人面色微紅,也沒有像剛剛那樣試圖掙脫了。
「麥賽爾先生……」
「梅奈麗莎,前面有家賣飴糖的攤販。你想要嘗嘗嗎?」
故意隱去了敬稱,熟絡起來的伊比斯作出了殷勤的提議。聞到了零食的香氣,梅奈麗莎面紗下的唇瓣顫抖了兩下,最終還是沒能抵抗誘惑說出拒絕。
「那就麻煩先生您破費了……唉,我身上的零錢都花光了,正煩惱要去哪里吃午飯呢。」
伊比斯敏銳地捕捉到了她話語中的瑕疵:既然是來探親的,考慮到老貴族們看中血脈而總是締結門當戶對的婚姻,她要探望的親屬怎麼也不可能是沒有仆人的平民——若是有家奴留守,這位大小姐也不至於會流落街頭了。
不過他沒有將其點出,而是默默地思索起來。不管梅奈麗莎是說謊還是另有隱情,自己的目的就只是上她而已。即使最差情況下得罪了迪卡普里奧家,這個假身份也不會對大局產生影響。
況且,只不過是春宵一度而已,按照過去的經驗,絕大部分時候都能好聚好散。
幾枚銅幣落在攤販的籃子里,耷拉著長耳朵的精靈攤主小心地從磚頭一樣大的飴糖上敲下幾塊,交給了付了錢的客人。
面紗下面究竟是一幅怎樣的容顏呢?雖然心里滿是期待,但堅持了道貌岸然人設的伊比斯只是用禮貌的態度注視著梅奈麗莎。但他還是失望了。梅奈麗莎並沒有解下面紗,只是小心地將其掀開一角進食——除了一抹白皙而光滑的下頜肌膚,青年什麼都沒能看見。
「嗯~真美味——麥賽爾先生不吃嗎?」
「我在想,梅奈麗莎你為什麼要帶著這麼厚的面紗呢?輕薄一些的、透感更好的面紗會更適合你的美貌吧。」
不管那副黑紗之下的面貌究竟如何,夸獎女性的容顏總是不會錯的。輕掩著嘴的梅奈麗莎卻微皺起了眉頭——這個友善的提議沒能獲得好感,而像是戳到了她的痛處一般,使原本祥和的約會產生了不愉快的因素。
「女孩子總是會有小秘密的,隨便詢問可不禮貌哦,麥賽爾先生?」
豎起纖細優美的食指作出了噤聲的手勢,甜美的聲线中蘊含的是不容置疑的警告。自討無趣的伊比斯只好回以友善的笑容,將手中瑣碎的飴糖放入口中品嘗。
「對面那家花店栽培的墨蘭開得不錯。」
「是呢~真漂亮,店主一定很用心在對待這些花兒吧。」
「要進去看看嗎?店里面肯定會有其他精美的盆栽植物。如果中意的話,不妨買些回去裝飾房間如何?」
故技重施地伸出手,得到的卻是梅奈麗莎意料之外的排斥。她沒有再將手掌托付出來,而是不動聲色地稍稍後縮,擺出了無可挑剔的淑女姿態。
「那就麻煩您在前面帶路了,麥賽爾先生。」她沒有暴露出絲毫的疏離感,而是用禮貌維持了恰當的距離,「想必您對園藝也頗有造詣吧?我很期待能得到您的指教哦~」
狡猾的女人。
被拒絕牽手之後,略微受挫的伊比斯也沒有感到失落。反正今天還長,就多陪她玩一玩好了。
他裝出受寵若驚的樣子,身先士卒走近了花店。事實上,這才是他此行的目的地之一,也是今天主要的任務。至於身後那個擁有著令人垂涎巨乳的雌性,不過是計劃外的獵獲目標罷了。
花店內部的空間並不大——聖都畢竟是最靠近母樹的地方,即使是中外環之間的地帶也是寸土寸金。映入眼簾的景象讓見多識廣的伊比斯也感到了些驚訝:數量多到令人震驚的植被擠滿了狹小的空間,纏卷在一起的各類藤條一直從屋頂垂落過安放盆栽的花架,正好墜在那些堆積在地面的綠植頂上。
這樣的景觀絕不會是源於自然,而是某人精心照料的結果。他幾乎能預想到在這些植株上傾注了心血的,會是個細心而美麗的精靈姑娘……然後伊比斯看見了一位面色蒼白、長發及臀的半精靈男青年從密不透風的藤條牆中探出了頭。
「什麼事?」
「是店主凱蘭…先生麼?」
對面的半精靈點了點頭,承認他是名冊上那個偏女性化名字的主人。伊比斯有點忍不住想扶額——只看背影的話,還真容易錯會眼前這位長相中性的半精靈的性別。而且,他總覺得能從對方身上嗅出古怪的氣息……大概就是龍陽之癖那種感覺吧。
「我聽朋友說這里的花不錯,所以過來看看。不介意我在這兒轉一轉嗎?」
留下「不要弄壞花卉」的叮囑後,似乎正忙著的凱蘭便又鑽了回去。雖然沒有明說,但伊比斯分明從他身上感受到了失望感——應該是自己偽裝的這幅面孔吸引不了男同的緣故吧。
「總感覺,這位店主的舉動有些怪異呢……見到有客人光顧,不應該表露歡迎麼?為什麼態度會這麼冷淡呢……」
「這個嘛,每個人的想法都不一樣,我也不清楚。」
隨口回應梅奈麗莎的疑惑之後,伊比斯有些躊躇了起來。他本打算直接和店主攀談,但凱蘭身上那股「生人莫近」的氣息太過濃厚,料想也難打開局面。以前也不是沒見過性格乖僻的怪人,撬開嘴巴的手段也並非沒有,但既然有著泡妞的額外目標,就得小心注意行動時給身邊女人留下的觀感……向著身後投去視线,眼前所見的景色又讓青年愣神了一瞬。
——好大。
專心彎腰觀察植物的梅奈麗莎並沒有察覺她胸前那對沉甸甸垂落著的傲人豪乳有多麼吸引男人的視线。真是不得了的胸部,之前藏在長袍後時還估摸不真切,現在的姿勢下簡直像兩枚碩大的甜瓜,累累果實誘人采摘。如果能從後將其握在手中的話……不,這根本不是能掌握得了的大小,手掌只怕會一下子就陷沒在乳肉波濤之中吧。
「呀,這米蘭,就像一顆顆小珍珠一樣,金燦燦的真可愛。爹爹房間里也養著兩盆,可是長得都沒這株好。」
「米蘭並不耐寒。聖都的氣候要更溫暖些,因此它才會長得好。如果要在寒冷的地方飼養,入冬之後就不要多澆水,這樣才能給盆栽保暖。」
「有道理!我下次就寫信給爹爹說一聲,讓他多多注意。」
合掌拍手,梅奈麗莎漂亮的紫眸中閃動著媚光。看來這確實是她感興趣的東西,找到突破口的伊比斯便神情自若地將話題引導了盆栽種植上去。
「栽培米蘭的話,選用林間樹下的土壤會更好。經年腐爛的樹葉堆積在土壤深處,會讓上面的植被長得更加旺盛——」
他躬下身,伸手撥弄起了米蘭花翠色的枝葉,手肘卻在不經意間蹭上了身邊少婦飽滿的雙峰。作出側耳傾聽狀的梅奈麗莎臉紅了一下,也沒有表露出什麼不滿,只是一邊不著痕跡地側身躲避,一邊出言嬌聲稱贊。
「原來如此。麥賽爾先生懂得可真多啊~」
「身為管家,要是連花園都不會收拾,那可不稱職。」伊比斯倒也沒忘記自己的人設,「讓女士們心情愉悅可是紳士的職責,不是嗎?而且,既然有這樣一位美麗的小姐需要我幫助,那我可不能藏私。」
「嘿……哄家族里的小姐時,麥賽爾先生也是這樣油嘴滑舌的吧。」
家族里的小姐……老姐算嗎?是老姐的話,平時的自己可根本不用偽裝著去奉承。倒是她私下里的邋遢樣子都快見慣了,兩人獨處時互相揭老底吐槽的場合也多了去了……
心里雖然亂七八糟地想著,伊比斯的態度仍然彬彬有禮。
「怎麼能叫哄呢?這是我完全的赤誠之心。」他露出了營業性的微笑,「哪怕只是從朋友的情誼上講,這也是我應當做的。」
聽到「朋友」的說辭後,梅奈麗莎終於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
「說是朋友,明明都是我在單方面被麥賽爾先生照顧呢。」她有些羞愧地起身,按住了蓮藕般的手臂俏生生地佇立著,「既然是『朋友』的話——」梅奈麗莎用妖艷的語調咬住了重音,「那就得互相幫助呢。我可不能心安理得地依賴麥賽爾先生……您覺得怎麼樣呢?」
一位古老家族大小姐的友誼,真是令人心動——假如麥賽爾真的是個管家的話。
雖然很想用肉麻的語調說出「只要能讓你高興,我也會感到愉悅」,但理智使伊比斯克服了衝動。和那種隨便勾搭就能上手的平民女子不同,對方是個受過良好教養的大小姐,也並沒有表露出智力上的缺陷,太過直白的欲望或許會引起警惕適得其反。
事到如今,青年的心態已經發生了變化,最初那種隨性而為的隨意感已經消失了。必須要把這個女人弄上床——心中的執念讓伊比斯決心稍微多花些心思來對付梅奈麗莎。為此,哪怕要多花上幾天,迂回而非急功近利也是有必要的。
「那麼,就請開解一下我心中的疑惑吧。」
「麥賽爾先生——」
「我可沒那麼不解風情。」並非是面紗的問題。伊比斯用和善的臉色回應了梅奈麗莎的嗔怪,「我在想,尊夫究竟是怎樣的人呢?能夠成為您這樣美麗的女子的丈夫,想必也是一位優秀而值得結交的才俊吧。」
如果真是哪個門當戶對的貴胄,以管家的身份說出「結交」二字確實有夠奇怪。不過故意用古怪的表現引出對方的反應來觀察正是伊比斯的目的。
接下來的展開並沒有超出他預想的幾種結果太多。
「是呢,怎樣的人呢……」梅奈麗莎露出有些苦惱的神色,微皺著泛出眼波的媚眼也別有風情,「要說的話,應該就是那種常見的家族子弟吧。無論怎麼想,都不太會是讓人省心的性格呢。」
嗅出了嫌隙的氣息,伊比斯的心思立刻活絡了起來。無能的紈絝與不幸的聯姻,類似的案例他也見得多了。看來,這牆角挖起來會比想象中要容易不少。
要說些表面撮合實際火上澆油的勸說嗎?還沒等青年將離間的話語說出口,梅奈麗莎便已經走出了花店。
「有些頭暈呢,我出去透透氣。」
這已經是在明說「不想繼續話題」了。心里默默考慮著將她拐成地下情婦的可能性,伊比斯回頭確認了店主凱蘭並沒有對這里的男女之事有什麼興趣,便連告辭也不做地趕上了梅奈麗莎。
嗯,真是不錯的肉臀,一看就是安產型的好身材。精靈女性多以瘦削苗條為美,據說難產率也比人類女性要高。像這樣健康腴美又不肥膩的肉體已經好久沒見到了。
在接近藍發的精靈美人之前,伊比斯還想著要不要用靈視確認她的心情。然而他須臾間的猶豫很快就被突發事件打斷——為了躲避攤販,側身的梅奈麗莎不小心與兩個吊兒郎當的精靈男人相撞。被嚇了一跳的兩個男人轉過身來,露出了易怒的小混混常有的生氣表情。
「喂,你丫!到底在些搞什麼名堂,走路沒長眼睛的嗎!」
「我很抱歉……」
「呦,你這小妞,把自己包裹得這麼嚴實做什麼?是不是做了什麼虧心事所以才不敢見人?」
即使已經彬彬有禮地微微欠身致歉了,麻煩還是找上了梅奈麗莎。
兩個囂張小混混看起來並不准備善罷甘休,面露凶光地靠近了上來。雖然臉上並沒有太過明顯的淫邪之色,但伊比斯很清楚這種小混混的行事風格——比起什麼色心,這不過是他們隨心所欲地用盛氣凌人的行動來恃強凌弱,從受害者的怯弱中獲得優越感罷了。
於是,他便踏出一步,來到了顯得有些慌亂的梅奈麗莎身邊,熟絡地重新握住了她的手。像是吃了定心丸一般,梅奈麗莎稍稍依靠了些過來,將兩人的距離拉到了更親密的地步。
理所當然地,兩位混混的視线也落到了這個幾乎第一時間出現的不速之客身上。
「他媽的,你是哪個?」
「吔,就是你的妞撞的我們?你怎麼管女人的?」
左邊的家伙看起來腦袋不太好,只是靠著嗓門在提振氣勢。右邊的混混倒是顯得機靈一些,不過智力也有限——否則,他也能注意到梅奈麗莎那與平民有異的氣質,態度也會收斂一些了。
老實說,要趕走這兩個家伙並不麻煩,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報出梅奈麗莎的身份。除非蠢到根本沒有貴族的概念,否則,這種混混是絕對沒膽子惹上這種大小姐的。只是……有沒有別的方法能解決事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