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愛麗絲書屋 純愛 霓虹聖誕夜

第1章 霓虹聖誕夜

霓虹聖誕夜 希刺克厲夫 21553 2023-11-17 18:58

  走進這家閃爍廉價粉紅霓虹燈光的店鋪前,我還是心存猶豫。

  

   可想到我受的侮辱,想到那些不眠不休、心煩意亂的夜晚,伴隨我許久的狂躁衝動添油加醋,批判庸俗事物的反常快感吹響號角,我一狠下心,就將纖細的高跟鞋跟踏進花哨可笑的店門。

  

   冷氣開得過頭了,我穿著剪裁合體的露肩黑裙, 雪白肌膚迅速立起一片汗毛。

  

   盯著店門口擺的大穿衣鏡——我的胸脯雖然稍顯貧弱,但纖韌緊實的腰、曲线漂亮的長腿還是補足了一些分數,然而這點加上的分數也被烏黑的頭發拉平了,只有金發才不扣分。從以前性別政治的角度,這屬於無可救藥的自我物化,然而在這個不再無條件保障生命權、任何公民年滿十八歲就能搖號申請一條龍安樂死、自殺販賣機隨處可見的後現代社會,女性的肉體是的和物質利益嚴絲合縫掛鈎。乳房的大小、手感,私處的形狀,腰肢大腿的脂肪含量和曲线,最細枝末節的東西都有明碼標價的評判標准。覆蓋各個階層審美趣味的賞玩雜志層出不窮,上流社會女孩獻身的新聞更能連篇累牘占據各個頭版。實際上,鏡中除了我的倒影,我背後的貨架就整整齊齊碼著一套肉品——連著卵巢子宮整切下來的陰部,一對乳肉,加上經過特殊藥物處理和細致化妝顯得非常平靜美麗的女性頭顱,肉品的價牌別出心裁地掛在指向天花板的粉紅乳頭上,還附有一張女孩生前的小像,毛衣背心裙的打扮似乎是她的高中畢業相片。

  

   這是一間專門服務女性的屠宰店,而店主是我的老相識。

  

   ——嚴格來說,他是我未婚夫的親弟弟。

  

   我們上上個聖誕節是全家一起過的,他那時執意要從大學輟學逐夢演藝圈,和他的哥哥吵了一架,但總體來說,我們相處得還算不賴。他帶來之前女朋友的邊角料當佐菜,醃過的乳腺和足心肉美味極了,我們吃得精光。他那個女友還是個小有名氣的足球寶貝?記不太清楚了,那些金發碧眼的啦啦隊員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噢——?什麼風把你吹來啦?”

  

   我被冷氣凍得哆嗦,甚至想打道回府了,他才從工作室單間——其實就是一個收拾出來的五金庫房猛躥出來,剛衝淨血汙的手指懶散撥弄一頭鬈密金發,圓睜的眼睛又大又藍。

  

   他毫不害羞的目光單刀直入,把我從頭到腳,又從腳到頭打量兩遍,刻意嘲弄似的夸張點頭。

  

   “真行,真夠漂亮的。怎麼?老哥使喚你親自過來買肉?”

  

   我點了點頭。他咧嘴笑起來,兩顆雪白的尖牙格外顯眼,甩著殘留少許血塊的指甲,展示玩具似的介紹起貨架擺的肉品。

  

   “那你可算找對人了。擺在貨架上的都是這周新宰的女孩——都是啥來著,噢,有個不咋紅的雜志模特,想自己寫劇本拍戲,結果搞得破產了,付不出違約金啥的——還有一個剛成年的色情明星,到處接不到活干,居然還是處女呢,被我開苞的時候叫得跟宰豬一樣,特別好玩。你慢慢挑吧,可別講價啊?本來就沒啥賺頭了,不能一塊錢都不留給這幫姑娘吧。”

  

   他發現我盯著正對鏡子那排貨架的女孩價牌看,又開始喋喋不休補充。

  

   “——求你別講價!這已經是大放血啦!放得比一刀攮進頸動脈還多!比馬沙華萊士挨鄉巴佬的操還狠!那句話怎麼說來著——”

  

   他晃著靴帶松開的機車皮靴,把地板踢蹬得咣鐺響,想得抓耳撓腮。

  

   “I\u0027mma get medieval on your ass!這麼彈手,這麼好的臀排!殺價就太過分啦!附帶一句,肉價不包含她們的視頻和圖片。處刑視頻都是私人定制、一次性買斷的,不對外出售。”

  

   我不耐煩地點點頭,想說早知道這些不成文的行業規矩,不勞他多費口舌。只和他聊了這麼一小會兒,我的頭就像被丟進教堂嘹亮的晨鍾里,震得分不清東南西北了。我用手抱住胳膊肘,木然盯著被凍得發粉的肩頭,想著更開門見山些會不會比較好。

  

   然而他卻不願意停下嘴,見我似乎盯著對面貨架的一個女孩的頭,他開心地跨步過去,像和老朋友打照面似的擠眉弄眼,理了理她綁著長長雙馬尾的發梢。

  

   “要這位嗎?這周三宰的,肉水潤著呢!臉蛋是有點孩子氣,但胸脯的肉足份足量!陰戶從里到外比一分熟的小豬仔還粉嫩!她是干啥的來著…噢!E-Girl!自從出了那個給比爾克林頓頒獎的瘋子小鬼,現在游戲展覽會的票都不好搞啦,我給她免費當了一周陪玩上分才被邀請。這一周我多少次氣得快中風了,只能從她身上上分找補回來——”

  

   我看了看那對白花花、圓潤肥滿的豐乳,和乳頭上掛著的,少女穿著橄欖球衣比出中指的小像,打斷了他追憶歡樂時光。

  

   “你知道,他喜歡吃更有嚼勁的。”

  

   “確實。老哥那個怪人!你瞧他蒼白得跟個鬼一樣,走起路來腳都不挨地,卻像好漢似的喜歡大吃大嚼,我給你找些鍛煉得更好的肉,不過具體的肌肉脂肪含量,得去工作室查屍檢報告,你等等我——”

  

   “不必了!”

  

   我到底還是說出口了,卻說了上句沒下句,只是拿指甲難堪地抓著胳膊。

  

   空氣安靜下來,他撓了撓後腦勺,站得稍微直了些。

  

   “怎麼了……出了什麼事嗎?”

  

   “我沒有通過學校的終身職位考核,聘期只到這個學期結束。”

  

   剩下的就無需多說了。

  

   過了足有半分鍾,他才緩過神來,淺色睫毛神經質地眨動,發出一聲干癟又悲涼的短嘆。

  

   我沒有挪開腳步,也沒有開口,就這樣繃緊踩進淺口高跟鞋的足弓,幾乎是冷若冰霜地望著他。

  

   他猜不透我的意思,把殘留血跡的手掌藏到身後,又恢復撒潑打趣的亢奮音調,但藍眼珠里沒有絲毫笑意。

  

   “可惜——真可惜!你那麼有天賦!我看過你寫的書,雖然看不大懂。看看我那老哥,才智平庸,就會往圍巾上灑香水捯飭自己,屁股坐穩高職也不嫌害臊!安心啦,你很快就能找到下一份工作。”

  

   “但願吧。”

  

   我們都知道這話是騙人的,以我現在的情況,連最渺茫的可能都沒有。

  

   看我還是沒挪地方,也沒再打量貨架上的肉,他轉過身一揚下巴,示意我跟過去。

  

   細鞋跟清脆的噠噠聲,到了水泥地面的工作室就戛然而止。這間庫房正如預料那樣,擺滿各種文件、稀奇古怪的工具電线,但總體來說還算干淨,他為我找來一把椅子,自己坐到漏出彈簧海綿的舊沙發上。

  

   “你就在這里……處理送過來的女孩嗎?”

  

   我猶豫著措辭。他愣了一下,明白我在指什麼就笑了。

  

   “不是的。用來販賣的肉品都是在肉業公司專門的操作間處理的,我這里沒有屠宰的衛生許可,送過來的都是切割好的成品。 ”

  

   我點了點頭。為了不讓話題斷掉,我們又追憶起共同度過的上上個聖誕節,特別是他和他哥哥鬧翻天的那次。

  

   “——我干了半個月的兼職屠夫,算是全看明白了——要我說,你們這幫姑娘都是死腦筋!干嘛要去上大學呢?干嘛非想要當律師牙醫呢?這些名貴的頭銜是唾手可得的嗎?現在什麼活都讓機器干了,大家只要做做樣子的家伙罷了!欠下那麼多還不上的學貸,傳統娛樂產業又早就飽和了,失業的漂亮模特滿大街都是,去那些不上檔次的俱樂部當應召女郎都得擠破頭,為什麼不選擇輕松的方式,為什麼不去享樂呢?”

  

   他大睜著眼睛,和他哥哥如出一轍的純淨藍色,然而比起那雙虛偽冷漠的眼睛,他的就直白易懂多了。

  

   “女性處境的問題,和你非要輟學當演員有什麼聯系嗎?”

  

   雖然不合時宜,我還是忍不住吐槽他有趣的邏輯。

  

   “因為我想讓我喜歡、也喜歡我的女人快樂。我對她們的身體了如指掌,這份能力演戲需要,做屠夫也需要。你沒見過那些女孩子窒息潮噴的樣子,爽得能把一條撬棍吞進去。我打賭我哥哥沒讓你真正高潮過。”

  

   我咬住下唇,拼命忽視下腹躥上的一股酥麻。他意識到話說得隨便了,手指揉起發紅的耳根。

  

   “——可惜,我的星路不順。不過,去年還是接到一個小角色——小丑回魂10里一個受害的學生,叫得我嗓子都啞了,你看了嗎?”

  

   我誠實地搖頭。

  

   “唉!確實!沒有成本,劇情也狗屁不通的爛片子,午夜院线都排不上號,怎麼可能看過呢。”

  

   “不過你說了,我會去看的。”

  

   我看著他的眼睛,這句當然也是謊話。

  

   他看起來很高興,心滿意足地翹起二郎腿,靴跟隨著不存在的音樂打節拍,又過了一刻鍾。

  

   “——和你聊天很開心,但我必須得回去看店了。”

  

   我跟著站起身,他走了沒兩步,就轉過紅成一片的臉,將我扯到庫房的牆上,拿膝頭壓著。剛剛那近乎引誘的長久凝視早讓他明白了。

  

   “如果你想作弄我……現在可不是好時機,饒了我吧。”

  

   他沙啞的低聲哀求,與我肌膚的恬淡香水味交融的貪婪呼吸 ,這種單純又直接的熱情,讓我被最近巨大壓力折磨得變形的身心得到一絲快慰,不由隨波逐流吐出心中最重的包袱。

  

   “我和他…我們之間已經玩完了。他不再把我放在眼里,偷偷和別的女人來往。”

  

   他嗤出一聲冷哼,“的確猜得到。”

  

   我們重新拉開距離,這時的他表情完全不同了,眼睛閃著灼灼的熱情,又有點說不出的急躁輕慢,他是在以看女人的目光看待我。

  

   “所以呢?想到我這里尋求安慰?我七點鍾關店,之後去我家?我的車鑰匙在抽屜第一格。”

  

   我盯著他攤開手掌的那抹干涸的紅色。

  

   “你這里真的沒有衛生許可嗎?”

  

   他眨了幾下眼才聽懂,像釣魚收线似的把手一甩。

  

   “不不不———我的心肝祖宗,你他媽的在想什麼?你想干嘛?不買東西就滾出去,需要我拿獵槍出來趕人嗎?”

  

   “是我自己想這麼干!”

  

   我猛地逼近他,有了高跟鞋的加持,目光一下子逮到他鼻尖冒出的細汗,他在動搖。

  

   “——你在發什麼瘋?你是我哥哥法定的婚約者!你不是那種女人!”

  

   “我不是哪種女人?”

  

   我學著他瘋狂的腔調,卻刻意慢慢咬字。

  

   “——你不是那種沒有後路的,為了一晌享樂就願意放棄生命的軟弱女人……就因為一個狗屁大學不願續聘你?因為一個混賬男人背叛你?你是他的法定未婚妻,在現在的家庭保護法下,你只要收集好證據,可以一輩子吃上他,我有這方面的朋友——”

  

   “不需要,我不願意和他費力爭這些。他既然認為可以愚弄我,我就讓他瞧瞧,他的法定未婚妻被開膛破肚扔到肉架子上的樣子,標簽上的小像也讓他來挑選吧,我要把他最在乎的名聲剝個干淨!”

  

   我的語氣歇斯底里,他倒反而冷靜下來,拼命地試圖說服我。

  

   “——你想報復他有的是辦法,我是你的,我可以當你的奴隸!你們兩不相欠,他要是看不慣,我就把他狠揍一頓!”

  

   “……我不想要你。”

  

   我將手指骨捏得死緊。自從邁進這個廉價的店門,看到那些青春的照片、妝容精致的頭顱,和最私密的乳肉陰戶被堆在一起明碼標價,就極大程度地刺激了我的感官。從前我只是隱約聽到肉欲引誘的歌聲,但責任、克制、忍耐、奉獻唱的歌更響、更咄咄逼人,如今那些愚蠢的奏樂消失了,我自然不想再抗拒。

  

   “我知道,你也想要這個…你不喜歡宰掉那些女孩嗎?她們在你手上掙扎的時候,是什麼樣子的?”

  

   我低聲說著調情的話,手卻不敢摸上他的皮帶,他畢竟是個職業屠夫,觸犯營業條例會吃嚴重的官司。

  

   他咧開了尖牙,表情又恢復了近乎殘酷無情的愉快。

  

   “我非常喜歡。我喜歡她們窒息翻白眼吐舌頭的樣子,喜歡她們身首分離高潮噴尿的樣子。我是天生的施虐狂,光是想象如何殺害一個可愛的女人,老二就在褲襠里撐得發疼。從事這份工作,我每天都是笑著去上班的。——噢,我剛剛的確騙了你,我在這里有個小冷庫,有時我會做些實驗。”

  

   他慢慢靠近我,拿出演員試戲時含情脈脈的順從,唇貼到和一個吻無限近的距離,卻戛然而止。

  

   “……我做到完全坦誠了。你必須知道,成年女性和職業屠夫簽訂的肉契是有法律效力的,一旦簽了字,我除了強奸和宰掉你,不會再履行其他義務。”

  

   看著那疊足有一個指節厚的文件,我早做了簽字的決定,但還是根據習慣翻閱速讀。

  

   他難受地不停換腿,皺著眉頭不時解釋一兩句。

  

   “你身體的各個部位,要和肉廠約定時間聯合評估,分批分次按不同價碼賣掉,有的適合我經營的這種性產業,有的更適合工藝賞玩或醫療產業,我無法干預定價。不過,得先決定受益人,法律規定不能是直系親屬,但實際上也能操作——”

  

   我將文件瀏覽完畢。

  

   “我決定將你設立為信托受益人,資助一下你黯淡的演員事業。”

  

   他一臉目瞪口呆。

  

   “別得意太早,前提是我的肉能賣出個好價。”

  

   “噢,你可是個美人呢。不過客觀來說,最有可能出高價買你的,是你之前事業上的對手。職業女性的腦袋,多數都被仇家買走當作飛機杯了。至於我老哥,連一根頭發我都不會給他。”

  

   我輕笑出聲,腳趾躲在淺口鞋里晃蕩。

  

   “你決定簽字了嗎?”

  

   “已經簽好了。”

  

   他拿過文件檢查一遍,輕描淡寫地扔回辦公桌。

  

   “不賴啊。請你站起來,把裙子脫掉。記得留著內褲,鞋也先別脫。”

  

   “你沒有資格單獨檢定肉質吧?”

  

   我回想他之前的說明。

  

   “我只是想看你的裸體罷了,老哥不樂意啃的骨頭,我得看看值不值得下口。”

  

   真奇妙,不久前還卑躬屈膝哀求我的家伙,一瞬間就變得趾高氣昂,這或許也是他的職業素養。

  

   我聳聳肩,讓黑色絲絨裙滑落身體,一手攏著沒穿胸罩的雪白乳房,一手撫平蕾絲三角褲的花邊,踮起的腳趾仍踩著高跟鞋。

  

   “把手拿開,類似的話我不會說第二次。”

  

   他的語氣極度不耐煩,有過火的演技成分。

  

   我順從了。失去了掌溫的庇護,兩只乳尖迅速挺立起來,我突然想到那些肉架上的乳肉,是用了什麼訣竅才讓乳頭和興奮時一樣堅挺呢?

  

   “現在,把內褲脫了。記得先邁左腿,抬高一點,把小陰唇完全露出來。”

  

   這下我沒閒工夫想東想西了。我和未婚夫的性事就和他本人一樣無趣,或許他在外面的女人就沒斷過,對我從來沒有躺平任操以外的要求。

  

   “——去跪到沙發前面。撅高屁股,驢追胡蘿卜那樣高。別把鞋脫了,大腿敞到最開,頭低下去。”

  

   我一一照辦了,兩片敞開的陰唇在指尖下微微發抖,敞開的濕潤蜜口被堅硬粗糙的靴底蹭過,我發出一聲悲鳴,他毫不憐惜地碾踩我完全暴露的兩瓣臀丘。

  

   “——這麼嫩的屁股,能讓我賺一大筆。去他媽的龍套角色,以後我就是大明星了。”

  

   聽到他自信滿滿的嘟囔,我忍不住笑出聲,維持平衡一直緊繃的小腹也軟下去。

  

   劍拔弩張的氣氛全都沒了,我仰倒在破沙發上,兩條腿被高高抬著,發出和身下被蹂躪的彈簧一樣的悲鳴,他火熱靈巧的舌頭舔得我連聲求饒,把他晃動的鬈發抓得更加蓬亂。他拿牙輕輕咬突出皮的陰蒂,我抖著大腿達到了高潮。我們用後背位做了一次。

  

   “————就這樣嗎?”

  

   我重新並攏雙膝,將裙子的側鏈拉上,看著他重回辦公桌翻找東西的背影。

  

   “——噢,啊?”

  

   他又拿來一坨和剛剛一樣厚的紙。

  

   “這是什麼?”

  

   “你剛剛的簽字只是自願放棄生命權和確定受益人,這些才是關於處刑具體細節的文件,絞刑或槍擊當日就能執行,斬首的話需要申請專門的工作室——”

  

   “等等,這些文件,你剛剛怎麼不拿來一起給我看?”

  

   他陷入了沉默,一向游刃有余的臉竟露出些許尷尬。

  

   “說什麼不吃別人啃過的骨頭,其實你只是急著想和我做愛吧。”

  

   “對啊!是又怎麼樣?比起我來,我老哥就是個沒用的廢物!有大學學位又怎樣?當大律師又怎樣?你會發現還是我更好!”

  

   我的表情頓時復雜起來,調侃的猜疑在唇邊,終究還是忍住沒說。

  

   “……我覺得,斷頭是個不錯的嘗試。”

  

   “我也很喜歡這個。不過符合審美情趣的工作室要花幾天時間申請,在那之前,你就住到我家吧。”

  

   他志得意滿地站起身,差點沒直接哼起歌來。

  

   我拿著車鑰匙,和他在店門口告別。看著他笑眯眯的溫柔表情,不祥的感覺倒是越來越強烈了。

  

   到了他的公寓,我把細高跟鞋脫了,邊揉著被尖頭皮革壓痛的小腳趾,邊把鞋擺正,放到他那一堆磨得看不出顏色的工作靴旁。

  

   我在公寓里走了一圈,和他那種橫衝直撞、七零八落的強烈個人印象相比,倒不如說太干淨普通了。

  

   七點剛過一刻,門就被推開。還沒等我發問,他氣衝衝地叨叨開了,“唉,我的私人廚師出門度假了,今晚沒三道菜吃!我們得去外邊解決,順便見個朋友——其實我是搭他便車來的!有些人真他媽的聽不懂好賴話,我客氣一下他還當真了。”

  

   我皺起眉,“我沒帶換洗的衣服。”

  

   “啊?你都放棄生命權了,法理意義上的一塊肉還管這些?Fuck the dresscode!”

  

   “你不想好好打扮,非得賴到別人頭上?”

  

   激將的確能影響他的行動邏輯,他泄氣了,隨手指向一個衣櫃。

  

   “我上個女友和你的尺碼差不多,但你可能得用個別針,她的胸比你大多了。”

  

   我揮揮手,示意他去忙自己的。他旋即像馬戲團逃出生天的猴子,兩下就把皮褲扔甩進洗衣袋,光著屁股衝進臥室。再次罵罵咧咧出來時,已經換上了雪白的翻袖襯衫、勾勒出胸膛輪廓的喀什米背心和絲絨筒褲。我還是穿著來時的黑絲絨裙子——他的女友胸圍尺碼驚人,那件湖綠色的禮裙我實在穿不了。

  

   走出公寓門,他還是單手插在背心袋,晃著滿頭鬈發唉聲嘆氣。

  

   我看到停在樓下的Corvette,也頓時心煩意亂起來。車門一開,他果然把我推到副駕駛,正面和司機饒舌。我心底一沉。

  

   接人的是他大學中輟前的同學,名字很大眾化,中間名很特別,叫做拉爾夫森。只聊了兩句我就明白了,這位老兄屬於我和未婚夫認識前最常打交道的那類——乘先人余蔭卻嫌東嫌西,自己出去闖蕩卻是半桶水,混不出個名堂來的花花公子。我不動聲色地周旋奉承,適時表示好奇,引誘他高談闊論,卻不說關於自己的任何事。

  

   後視鏡中,我瞥到馬上就要屠宰我的男人。他一反常態地板著臉,一閉上喋喋不休的嘴,倒有幾分像我的未婚夫了——他們本來也是親兄弟。

  

   到了俱樂部,拉爾夫森點了乳肉陰排套餐,我的屠夫點了一份香烤嫩肩,我對這次約會實在摸不著頭腦,也沒有胃口,就隨便點了份洋薊沙拉。

  

   菜上來了。銀蓋掀開,拉爾夫森的套餐看上去像一道精致的甜點,雪皮乳肉和紅酒梨子燉在一起。他先是嘗了一點乳根切斷處擠出的嫩煎乳腺,再戴上專門的白手套,指尖銜起繪著天使像的白色珍珠母貝。他探出一點舌尖,抵上小陰唇閉合靠近陰蒂的頂部,耐心溫柔地舔弄整條肉縫,再彈震輕拍,讓兩片蚌肉吸飽的汁水一滴滴漏出來。這不是賣弄風情,陰排這道菜就是這樣吃的。

  

   比起拉爾夫森優雅的吃相,我的屠夫就沒啥好看了,邊用餐刀劃拉盤子,邊悶聲啃骨頭。

  

   我的目光落到白色母貝的天使像上。

  

   “——我想起來,你之前說過是在學校教書?”

  

   我點了點頭,他的朋友已經打算一晚上不開口說話了,只能由我陪著應酬。

  

   “你教的是什麼科目?”

  

   “我之前研究的領域是宗教社會學,現在賦閒了。”

  

   “哦?是在大學啊,難怪。搞這種沒用的學問怎麼能發大財呢?你也算脫離苦海了。”

  

   “——也不能這麼說。實際上,你現在吃的這道菜,就是宗教社會學的結果。我們都知道,三十三號法案是合法屠宰消費女性的根基。但你知道嗎?靈肉二元論剛復興時,只能說是死灰復燃,是在宗教社會學的推波助瀾下才越燒越旺,把任何靈肉統一體的觀點都燒沒了。神性只存在於靈體,肉體里沒有靈魂,肉體犧牲也無法贖罪,不存在性化物化肉體,相反,肉體本身就是性的物質,死去的肉體只是賞玩消費的對象 。社會觀念的轉變才能推動法律改革,只有褻瀆屍體罪成為歷史,才有了三十三號法案,屠宰店、玩賞雜志、屍娼俱樂部這些副產品才有生存的基礎。”

  

   我像給學生講課那樣,出神盯著母貝上精美的天使翅膀。

  

   我的屠夫輕咳一聲,不是吃嗆了,是在暗示我說的話非常不合時宜。

  

   我沒理他,只是靜靜享受不出意外的冷場。

  

   “哈哈……不錯,很有意思。不是也有那種觀點嗎?聰明的女人更好吃。或許你願意考慮我朋友的店?不過你太漂亮了,被他宰了有點糟蹋——”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的屠夫無可奈何接過陪聊的大棒。從威士忌喝到利口甜酒,話題又轉彎了,是關於拉爾夫森的屍娼館奇遇。

  

   實際上,被處理成肉品是被屠宰女孩最常見、但不是唯一的歸宿。一些素質極高的女性,包括各行各業名人堂級別的人物,無一例外會被人早早預定整屍保存,在極小范圍內開放的高級俱樂部內傳借賞玩,入會費和邀請資格都是都市傳說級別的,據說連前總統的女兒都能遇到。同樣經營女屍風俗業、級別更低的是屍娼館,入館收藏的一般是成功的演藝界明星,至於屍體處理和維護保養的天價費用,靠粉絲集資和客戶捐金。屍娼館硬性選拔標准相對比較單一,只有美貌一點。至於經營也是無一例外采取會員制,消費得起屍娼的,起手必定相當豪闊,這或許就是拉爾夫森嗓門突然提高的理由。

  

   “——哈哈,有件好笑的事我得和你講!我以前追過的那個芭蕾舞演員,你還記得吧?我跟她求婚,結果被她冷嘲熱諷罵了一頓——你猜怎麼著?她上次演出把腳給折了,劇團領舞直接被掃地出門了!她的男友知道消息,馬不停蹄把她給扔了!我陪老爹去俱樂部,居然看到那婊子在大船里躺著,還穿著她謝幕演出——跳胡桃夾子的那套紗裙呢!”

  

   大船是黑話,指屍娼館專門為新晉頭牌准備的,兩頭尖的船型心木棺材。

  

   “———我買了她一個小時,除了傭人把她往房間搬的五分鍾,剩下的時間都在干她。真不賴,她之前不是喜歡用鼻孔看人嗎,現在只能敞著全是白漿的屁眼看了!哈哈,真可惜不能拍照,否則我肯定拿來給你瞧瞧樂子。”

  

   我的沙拉吃完了,就用目光加入對話。我看著拉爾夫森身上的白色塔式多和絲絨吸煙鞋,再聽著這番缺乏任何矯飾的粗鄙言語,不由肩膀笑得抖起來。

  

   這是個大錯,顯然拉爾夫森比表現的還在意那個芭蕾舞演員,他難以置信地看著我。

  

   “你覺得好笑嗎?老天爺,你不懂禮貌嗎?這里有誰在和你說話?”

  

   “——不是的。我只是想到那句——一切都關乎於性,唯有性不是,性關於權力。你勃起衝刺的那五十五分鍾,完全是奪回的權力欲作祟,和她毫無關系。”

  

   拉爾夫森顯然沒聽懂,但類似狗能從語調辨析人的態度,他能聽出嘲諷,事態有點要失控了。

  

   “唉!好朋友,好哥們,算了吧!別和她一般見識,怎麼能和這種女人一般見識?這樣吧,小費放在這里,我們先溜啦。”

  

   他理了理襯衫的雙疊袖邊,站起身拉著我走,又想起什麼轉過頭。

  

   “噢,你和我哥哥的未婚妻這樣說話,那我也跟你說兩句?小費你自己留幾個鋼鏰,買點生姜救救你的發際线吧。那句話咋說來著——比紅發基因更糟的是禿頭基因,你他媽是兩樣全占了,還跟芭蕾領舞求婚,照照鏡子吧!”

  

   這下完蛋了,拉爾夫森追出店外來了。

  

   “———操你的!你又好到哪里去?還想當明星?我要是你,就去把那兩顆吸血鬼牙做做整形,多去含幾條雞巴,說不定能碰到伍迪艾倫呢!”

  

   “我操過你的女朋友!她說過你是廢物!比煮嬰兒胡蘿卜還軟的大廢物!”他在食中指間伸出舌頭,做出頂胯的動作。

  

   場面有點像小學生在操場上梗著脖子互相扔泥,實在太丟人了。我連忙逃到馬路上叫計程車。

  

   回到公寓,我已經筋疲力竭了。

  

   他脫衣扔褲跑去洗澡——兩條白得雪亮的腿又長又直,寬肩細腰,臂膀擰緊能絞死活人的漂亮肌肉线條。剛剛那番罵戰雖然好笑,但他確實有點當演員的本錢。

  

   我擦著濕潤的黑發,赤身裸體出來時,他還栽倒在沙發上打游戲,我想起重要的問題。

  

   “什麼時候能分配到工作室?”

  

   “啊?噢,等吧,至少得兩天。我申請的是一家比較好的,主做法國大革命背景的,很多女孩子喜歡。全套價格還包括戲服訂制,我是不知道那個蠢頭蠢腦的王後有啥好扮演的——這他媽的,都不知道先集火奶媽?”

  

   “那我什麼時候開始斷食?吃晚餐沒問題嗎?”

  

   “唉——非得這時候聊嗎?隊友開始打字罵我了,等我先罵回去。”他拿著手柄一通亂摁,然後往沙發一倒。

  

   “——你是擔心失禁的問題?這個不用擔心。處刑除了屠夫沒有圍觀者,至於我早就見慣啦。那句話叫什麼來著——當不好清潔工的男妓不是好屠夫。我們這一行,一半是賣身,一半就是拿各種高壓水槍消毒水洗洗刷刷——你吃冰淇淋嗎?”

  

   我搖了搖頭。他翻過沙發背,拿來一桶香草哈根達斯,邊挖邊思考著補充。

  

   “——不過,空腹空得再干淨,也還是會流出來一些的,可能是女人的生理構造問題?反正我沒看過哪個死時不失禁的,多數都是噴尿,尿得不多的也會流出來一些。我很喜歡,弄到手上也不嫌髒,你別擔心啦。”

  

   我還是咬著嘴唇,兩只雪白挺翹的乳房被胳膊壓得變形。他看出我不放心,又提出建議。

  

   “你要是那麼在意,就去灌腸唄?——灌腸又不是造火箭,有了工具和說明書你就自己操作吧,你那麼聰明,還怕搞不會?”

  

   這個建議還算可以,我坐上沙發,讓他將腦袋枕上並攏的大腿。他頭頂蓬松的鬈毛不停蹭著光滑的恥丘,我有點濕了,不自在地挪了挪臀部。

  

   “——對了,你跟我老哥是怎麼說的?”

  

   “旅游散心。”

  

   “噢,我說你怎麼卡上還有錢呢。”

  

   訂下婚約以來,我從前教書的工資就都打到未婚夫的賬戶上了。

  

   “不行啦——我投降啦——一幫祖宗,比起上分,先上腦科吧!”

  

   他把手柄一扔,從我身上彈起來,這才咧開笑容,來回打量起我春情泛濫的白潤肌膚。

  

   “跟我來吧。”

  

   他的臥室非常普通,沒有射釘槍鋸骨刀,怎麼也看不出是個宰女無數的職業屠夫,甚至連張裸體掛像都沒有。

  

   “——那句話是啥,最危險的地方就最安全?”

  

   他從電視櫃的玻璃擋板拿出一盒錄像帶,樣子太過老式了,第一眼根本看不出是什麼東西。

  

   接上電視屏幕,我才知道那是什麼。

  

   ——一個身體纖弱的褐發女孩,挑染成粉色的發尾綁著絲絨蝴蝶結,看上去又甜又乖。她的乳房不大也不小,剛剛好夠一只手掌抓攏。她像小狗放尿那樣開腿跪在軟毯上,手指來回刮蹭充血的乳頭,另一只手三根手指深深沒入粉紅的陰道口,她的恥毛和我一樣,全部剃光了。

  

   還是女人自己最了解自己的身體,沒過多長時間她就渾身顫抖著癱軟下去,下一秒,她像是被狠踹了一腳,某種衝擊力讓她仰面栽倒了。她顫抖著,既像觸電,又像某種淫蕩的舞蹈,嬌弱的身體泡在逐漸擴大的一灘血泊和淡黃尿水中,錄像結束了。

  

   我轉頭看向他。他發光的藍眼珠緊盯屏幕,有種意猶未盡的驕傲。

  

   “……這是我殺的第一個女人。她想要槍擊。一般選這種死法的很難獲得好肉,老屠夫沒人愛接。我那時剛拿到執照,自然沒得挑,還緊張得復習了一晚創傷彈道學——結果嘛,她眼里根本沒有我,她只是在取悅自己罷了,我和網球場的喂球機沒有區別。這真是不公平!我能從女人的死亡中獲得那麼大的快樂,可她對我卻像踢走一塊石頭……”

  

   “你喜歡她?”

  

   我盯著他的眼睛。

  

   他沒有看向我,又密又翹的睫毛半天才眨一下。

  

   “不,我喜歡看她死掉的樣子,她們都一樣。”

  

   我在心底松了口氣。

  

   他明天還得去店里上班,我們一起躺到床上,繼續欣賞了他評價比較高的幾盤帶子。

  

   “這些都是你的客戶嗎?”

  

   “——不不不,我哪有閒錢買斷那麼多處刑視頻啊?干屠夫的有個圈子,有時可以順走點老鼠貨,就是別人的處刑視頻。這個被逮到就不妙了,侵犯保密協定會吃大官司。所以我們都是物理保存,再當作等價物流通。”

  

   “……你要是把這種心思用在功課上,也不會輟學了。”

  

   “唉,可不是嘛!一般屠夫根本接觸不到屍娼的生意,都是賣零碎肉,還有一大堆稀奇古怪的嚴苛規矩,我當時考執照腦袋都要記炸了!要跟肉廠、客戶、買家打交道,生意經跟拉皮條差不多。”

  

   “付出總有回報嘛。這樣你就能合法從事殺女人的行當了。”

  

   我有點犯困,漫不經心地回應。

  

   他倒是越聊越興奮,寬大掌心貼上我的乳房來回揉弄,感受那不怎麼馴服的手感。

  

   “——你對我感興趣?從前根本不知道。你在老哥身邊時總冷得像坨冰,我以為你瞧不起我呢。”

  

   “不是瞧不起……不如說,是根本不了解你們的世界吧?你哥哥對這種事毫無興趣,工作這麼多年,連屍娼館都沒逛過。”

  

   “什麼啊,我老哥整天吃我們宰的肉,卻啥都不了解?”

  

   “他是不想了解。他衡量萬物的尺度只有名利錢,當然不覺得屠夫這個行當值得了解。”

  

   他攬著我的後腰拽到身下,不停長吁短嘆。

  

   “——真他媽的服了,你居然能愛這樣的人?還愛到為他去死?我跟他———”

  

   “……你的比較大,你的技巧也比較好。”

  

   我害怕這個話題繼續下去,趕緊說些他愛聽的搪塞。

  

   他不說話了,手變本加厲地蹂躪我的乳房。我輕輕呻吟起來,他從側面掰高我的大腿,強硬地插進來做了一次。

  

   “喂。”

  

   我已經快睡著了,稀里糊塗應了一聲。

  

   “……你在腥紅之愛上有賬號嗎?我把我的主頁鏈接給你。——噢,我主頁上身高寫的是六尺三寸,其實我只有六尺二多一點。但是我每天起床會高個半寸,也不算是欺詐吧?”

  

   “……沒有。”

  

   我想說怎樣都無所謂,過兩天我就要被擺上肉架了,想到他那間店門廉價的霓虹燈光,我感到一種懶洋洋的幸福感,根本沒聽他在說什麼。

  

   他啪地扇了一掌我的屁股,沒得到回應,就腦袋一歪睡了。

  

   我卻沒有馬上睡著。想到我的未婚夫,心底殘留的眷戀酸澀和強烈報復快感混合在一起,我難耐地撫弄起剛被凶狠抽插過翻起來的肉瓣,進行生命倒數的自我撫慰。

  

   ———我做了個奇怪的夢,夢中的我剛滿二十歲沒幾天。臉上戴著圓形無框眼鏡,鏡腿拖著一條鉸鏈,修長的足踝腳趾踩著長筒棉襪子。我手腳冰涼地站在地鐵的書報亭前——模特以大學生為主,面向中產階級的賞玩雜志《Autopussy》,新印刷的油墨上肌膚曬成麥色、用手掩著玲瓏胸乳的女孩,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買下了那本雜志,從她穿著白色禮裙入殮,到她身著比基尼泳裝坐在人造沙灘上,到她沾上沙子的柔嫩陰唇被掰開捅入穿刺杆,再到一地腥紅的解剖,木然地整整翻了二十張彩頁。

  

   比起肉欲、憤怒、恐慌等相對激烈的情感,籠罩我的是一種巨大的不解——我認識她,和她交談過,分享過一瓶酒,一起吃過午餐。她沉靜可愛,頭腦聰明,希望將來做醫生,她的形象是鮮活完整的。而圖片上被扒光擺弄,身體內部被掏得七零八落的她,看起來根本不像是她。我在雜志封底的一串名字發現了理由——所有這些看起來毫無邏輯、彼此之間沒有任何聯系的圖片,都是受人資助定制的,其中甚至有我們教授的名字。我的朋友將肉體賣給了賞玩雜志,上面的她並不是她,只是任由他人擺布的道具,她被玩弄的肉體中絕沒有她的靈魂。這個認知像一顆掉入手術盤的子彈,我開始相信靈肉是絕對分離的。

  

   昨夜被激烈侵犯、又被手指溫柔撫慰過的兩瓣陰唇大大敞著,上面濕黏的觸感像是舌頭,但又太涼,我睜開眼。

  

   天還沒完全亮。我未婚夫的弟弟,負責宰掉我的屠夫,此時赤裸著臂膀,陰莖高高翹著。他右手上花哨的戒指全摘了,骨節分明的五指像大張的幽靈蛛腿,上面擠了半瓶子果凍質地的潤滑液。

  

   “———嗯,不是要去開店上班嗎?”

  

   “還早著呢。不要說話。”

  

   我摸不著頭腦,任他為所欲為,很快就痛得叫出了聲,不是那種帶著苦悶壓抑的痛爽呻吟,只是單純的疼。

  

   他將兩根手指直接捅進我沒有任何肛交經驗的後庭里,見我的反應很糟糕,又退出來繞著縮起一團的肛口嫩肉按摩打圈。一點用都沒有,我臉色發白。

  

   “……太疼了,求你不要這樣……”

  

   壓著我大腿掰開的手狠掐了一下,他一臉覺得好笑的輕蔑。

  

   “噢,你不會不知道吧?從簽了肉契到被宰殺,生理機能絕對中止,你就是我一個人的肉奴隸。要想不被強暴或者少受點罪,就選當天行刑。現在只要不把你給搞壞了,我想怎麼玩你就怎麼玩。”

  

   “你沒說過這個……”

  

   “你簽的文件寫得清清楚楚。你是書讀得太多,把腦子弄白痴了?”

  

   我不再掙扎,也根本反抗不了他老虎鉗似的力道,只能努力放松後庭,聽天由命。

  

   他見我配合,也主動揉起前方凸露出皮的粉紅陰核,肛圈縮緊沾滿潤滑的手指一出一進,腸壁被擠壓按摩的倒錯撐漲,和快感源泉的花珠的痛爽感交融在一起,很快就分不清哪個是哪個,我用手攏住亂跳的雙乳,主動搖晃纖細的腰肢去吞他的手指。他用拇指扒開我的尿眼,搓得我滿臉羞紅,試圖縮起大腿亂躲,每下都帶來一種極度類似尿意的滿盈感。

  

   “————嗚嗚啊!!”

  

   我抓來最近的枕頭掩住臉,下身泡在一灘水塘里。他抓過我的胳膊掀開,一邊吻了一下紅腫興奮的乳尖,手指仍在我濕成一片的下體流連忘返地摳挖。

  

   “……我哥居然沒碰過你的後面。你當他的女人也太可憐了,跟個清教徒似的,什麼都沒嘗過。”

  

   “………嗚、至少我不會把他的床尿濕?”

  

   “啊?我可是職業的。要是想讓你尿,早就給你灌水踹膀胱了。剛剛那個是斯基恩氏腺,女人的前列腺,配合肛門指交,十個女人九個會潮噴,你這種肛門處女根本沒勝算。”

  

   我聽得頭昏腦脹,只想快點去洗澡,卻又被他粗暴地一把扯回去,手腕反絞在腰後。我的小腹貼著泡濕的床單,雪白高聳的臀縫被扒開,肛口被沉甸甸的陰莖頭貼著摩擦,我快要發瘋了。

  

   “——別他媽的亂動!剛剛挖了你屁股半天,你的腸子特別干淨。——肛交又不是造火箭,你以後被做成飛機杯了,這麼嫩的屁股每天都要被灌滿精液,不如現在就適應——”

  

   “我會去你腥紅之愛的主頁上寫,你的個人資料造假,打游戲嘴巴髒,還是個肛交狂強奸犯!”

  

   最後我們還是達成折衷,我將紅透了的臉藏進手肘,允許他捅入頂頭並用兩瓣臀肉打飛機。半小時後,他將白濁噴上我用手勉強聚攏服侍他的胸乳,就神清氣爽地起床該干啥干啥了。

  

   “車我開走了,午飯我會回來吃。噢,還會帶個擴肛器回來——你的屁股真是緊得倒胃口,別等到要挨宰了,灌腸都灌不明白。還有,別亂翻我臥室的錄像帶!”

  

   我忙著換洗床單,只來得及對關上的房門比出一個中指。

  

   將烘干的床單鋪好,我順便把他洗衣袋堆積成山的衣服洗了。除了少數幾件裝點門面的好衣服,他的工作服全漚著汗酸和腐血的臭味,我洗得頭昏腦脹,全部拿到陽台晾曬好了才發現,我還從頭到腳一絲不掛,光著一身白花花的肉。

  

   我洗了個澡,還沒等找件他巨乳女友的遺留物蔽體,公寓門就被咣地踹開了。

  

   “真行——真不賴!干職業屠夫的,都他媽的是腦子有病——噢,你居然還在家啊?飯做好了嗎?”

  

   我沒搭理他,胳膊攏著一側赤裸的乳房,硬起的粉紅乳粒像顆小石子——公寓里太冷了,估計是沒付瓦斯費。

  

   “開玩笑的啦——我在回來的路上買了吃的。”

  

   他晃著乳油起酥牛角包的包裝袋子,跳上餐桌椅子,趾高氣昂地拍拍膝蓋。

  

   我肚子很餓,只能不情願地坐上他的大腿。

  

   牛角包是我喜歡的口味,是拿脂肪較豐厚乳房的精煉乳油,混合初乳皮做的。我出神地嚼著——我這對彈手緊實的乳房,將來是否會變成某個不相干的人的潦草一餐?它們的味道會怎麼樣?

  

   ——我的臀肉挨了一掌,他極度不滿地看著我,我只能承認他剛剛叨叨的那些全是噪音。

  

   “———我上午去工作室干活,遇到個耍神經的大小姐,本來一槍解決的事,她非說我頭發太卷了,還一直忘詞,一定要換個屠夫——我他媽都搽了半斤的發油,憋在那套黨衛軍制服里半小時了!我氣瘋了,告訴她我被肉契卡著脖子,今天我們倆一定得死一個,她才不鬧了。”

  

   我勉強自己不能走神。

  

   “…之後,我踹她踹得有點硬了,她倒好,連給我口一發都不干!我問她到底為啥選我,你猜這婊子說啥?——網站刷到的屠夫里,只有我的眼珠子藍色最淺!最符合她的角色設定!哈哈哈!這錢誰愛掙誰去掙吧———我直接把手槍扔了,換了一架柯爾特八管,把她的腦殼連著半個身子轟沒了!可惜那個妞長得還挺漂亮,現在只能賣出點雜碎錢,一上午都白干了。”

  

   原來是抱怨錢難掙。

  

   “早知道這樣,你當初為什麼要輟學呢?”

  

   “噢,輟學我倒是不後悔,因為我將來肯定要做明星——我得好好開發你的屁股,讓你這身肉多給我掙點錢。”

  

   “就憑你這一直忘詞的演技?我的屁股再值錢,也不能替你兜底吧。”

  

   “……你居然是這種性格啊?”

  

   他總是一眨不眨圓瞠的藍眼睛,竟然張得更大了。

  

   等他結束了一天工作再度踹開門時,我通過義正詞嚴的交涉,總算讓他翻箱倒櫃地找出一套高領連身裙,結束了一絲不掛的狀態。我對著鏡子整理,讓垂墜的白色絲絨料子,柔軟服帖地托起我的乳房和大腿,他來回盯著我,看了半天才出聲。

  

   “真可惜!我的私人廚師今天還是休假——”

  

   “做飯的廚師不在,洗衣服的女仆也不在,你這個單身貴族難道是被抄家了?”

  

   嘴上討不到便宜,他說話變得正經多了,也悶悶不樂多了。

  

   “這回是帶你見真的朋友,不是上次那個禿頭蠢蛋。你等我去換套衣服。”

  

   他穿得比昨天還要漂亮——修身的青果領黑色塔式多,雪白門襟緊貼前胸,居然還系了條暗灰波點的阿斯科特。

  

   我一臉怪異看去,他聳了聳肩,“我就這幾套好衣服,也就是見她才會穿吧。”

  

   我感到好奇了。

  

   約會的地方不是俱樂部,而是一間咖啡館,專供吃膩了全餐女肉的食客打牙祭。我們點了兩份瘦大腿肉三明治和咖啡。

  

   等到他姍姍來遲的朋友出現的一刹,我感到了後悔。

  

   我出現在亮著廉價霓虹燈光的屠宰店時,一定比現在整潔漂亮——這都怪我身邊沒腦子的屠夫,他倒是衣冠禽獸,氣定神閒地翹著二郎腿。但我知道,他在裝腔作勢,心底一定和我一樣忐忑不安,已經將所有自尊丟向塵埃——真奇怪,我是自尊心很高的人。

  

   兩條裹著玻璃薄絲的筆直長腿緊繃如滿弓。她的靴跟每一下不緊不慢叩擊地面的聲音,那頭豐茂紅發每一下的彈跳,腰胯腳踝每一下恰到好處的輕搖,都像繞在脖子的絞索一點點地收緊。這種步伐不該存在於這個咖啡館,連頂級模特的T台都顯得庸俗——或許語言本身就是庸俗的,她就是這樣攝人心魄的美人。

  

   我的屠夫吹響的口哨走音了,完全沒有他平時近乎病態的自信。我在臉紅,並且知道如果不刻意躲閃目光,我只會非常失禮地直勾勾盯著她。

  

   “這位是V夫人,這位是……呃,我老哥的未婚妻?”

  

   “只是訂婚的關系。如果計劃順利,我明天就要被斬首了。所以我們今晚出去……也不算是出軌?”

  

   只是盯上她琥珀金色的眼睛,我就說出了難以置信的蠢話。

  

   V夫人居然笑了。她將裹著薄絲的膝頭壓上另一只,戴著昂貴鑽戒的雪白無名指抵上紅唇,若有所思地輕敲。

  

   “以我的立場,和你共度良宵是實實在在的出軌。不過,這個提議很有魅力。”

  

   我很久沒和女人調情了,臉紅得像火燒。

  

   我的屠夫怪聲叫了起來。

  

   “———看看,這就是我大律師哥哥的法定未婚妻!出版過暢銷書的大學老師!和有夫之婦打得火熱!”

  

   “我已經被解雇了,那本也不是暢銷書。”

  

   “打得火熱倒是不反駁啊?姑且提醒你,我今天早上還用你的屁眼解決過晨勃呢,看來應該把晨尿也解在——”

  

   “——省省吧。現在不是上班時間,你也沒有在試戲哪個角色,別繃著施虐狂的皮了,可愛的小家伙。”

  

   她一句話就把他揍得東倒西歪,一身打扮帶來的自信化成灰了,我得以獨占她深入聊天。

  

   “您來過我們大學做演講,如果我沒猜錯……”

  

   “是的,正如你想的那樣。”

  

   ——她是某個政要的妻子,本人以前是歌星,現在是財富榜上有名的娛樂業大亨,不過是傳統娛樂業。剛剛被她周身的氛圍影響,現在腦子終於回來了。

  

   “——聽剛剛的情況,因為你和他簽訂了肉契,所以在你的生理機能徹底停止,被送上流水线前,沒法阻止他對你的性侵犯、性虐待行為?”

  

   我愣住了,她在熟練地援引三十三號法案。

  

   “別把我講得像個強奸犯———這都是肉契寫好的!”我的屠夫嚎叫起來。

  

   “那你也應該知道,除了最晚處刑期限的前24小時,客戶根本沒有義務和屠夫見面,更別提同居了。你把她留在自己家,無非是出於——想要多強奸你哥哥未婚妻幾天的小私心。”

  

   這時如果看向他的表情,一定會很有意思,但我姑且得解釋清楚。

  

   “實際上,我們第一次性交,是由我主動的。——我的未婚夫背叛了我,可我還愛他,沒法就這麼算了。要報復,這是最簡單的方式,效果也最好。”

  

   “可是,你簽肉契怎麼會沒看到關於處刑最後期限的部分?就不覺得他的同居要求很可疑嗎?”

  

   “我大概猜到了。不過我選擇相信他作為屠夫的職業道德,所以認為同居應該是肉質管理的一部分,他不會有這種私心。”

  

   我遺憾地看了他一眼。

  

   “不過這不是最糟的。他一直用對待女朋友的方式對待我,讓我有點懷疑他能否履行職責。還好他有強烈的殺人興趣作為支撐,沒有耽誤其他程序,既然可以順利完成肉契,我就沒多管了。”

  

   “也是,對待這種路數的年輕屠夫,不多留個心眼不行啊。”

  

   她從手包翻出一盒卷好的雪茄,我的屠夫垂頭喪氣、幾乎是求饒地給她遞火,她笑意盈盈。

  

   接下來的半小時,我和V夫人吸著雪茄,輪流把刀磨快磨亮,大肆嘲弄他腥紅之愛主頁上那些搔首弄姿的照片,然後才討論起最重要的問題——她這樣的女人,為什麼和他是朋友?

  

   “我們有一樣的興趣。”

  

   吐出煙霧的絳紫紅唇悠閒開口,仿佛在談論天氣,“我和這個囊中羞澀的漂亮寶貝一樣,我們都以殺人為樂。”

  

   我還在消化其中的信息,我的屠夫嗅到插話的機會,若無其事地准備強行翻篇。

  

   “——噢,你恐怕不知道吧?最近鬧得沸沸揚揚的三十三號修正案。你也知道,干屠夫的、買斷處刑視頻的,本來就是想看女人被殺。有些制品屠夫可以隱身,有些不得不出鏡。——沒辦法啊!客戶覺得我們很倒胃口,我們也不想重溫錄像時看到五大三粗的同行。現在屬於賣家買家兩頭使勁,一起呼吁通過修正條例,讓女性也能拿到屠夫執照。”

  

   V夫人將玻璃煙缸放在膝頭,邊彈落指間的煙灰,邊不動聲色地點頭。

  

   我想到沒多少活頭了,干脆大膽地盯著她瞧。

  

   從匕首形狀的高跟鞋跟,看到細長的小腿,沿著美麗的脖頸,一路向上到頸間的彈潤紅發——我決定全力支持這項改革。

  

   V夫人補充,“實際上,消費買斷處刑視頻的,有相當比例的女性。但有些視頻質量太過蹩腳,賣不出好價錢,不是因為受刑女孩素質不佳,而是提供服務的屠夫——不是啞巴不和客戶進行對話,就是毆打強暴,要不就全是些腳趾頭就能猜到發展的垃圾內容。大多數男性屠夫也不想改善這類服務,這才是這門生意希望接納女人的原因。”

  

   我點了點頭,想起他今天上午的客戶——那個專門為處刑編寫了劇本,結果被我的屠夫執行得一塌糊塗的可憐女孩。

  

   他抱臂枕在腦袋後面,懶洋洋地舒展長手長腳,晃著漆皮鞋的尖頭大言不慚。

  

   “能怪誰啊?女人的快感太麻煩了,我算很有服務精神了,但還是理解不了。要是都和男的一樣簡單就好了——拳打腳踢加一頓猛操,萬能公式。”

  

   V夫人望向一臉無語的我,薄紗手套打了個無聲的響指。

  

   “——唐納蒂安薩德說過,肛交本來就是拿對男人的方式對女人。如果他再爬到你身上斗狠逞能,你就在他吃的陰排里泡點麻醉藥,讓他親身體會一下,肛門到底是不是性器官。”

  

   看著我認真思索的表情,我的屠夫臉都綠了。

  

   “————哈哈!真行!合著今晚把我叫出來,就是和她聯手欺負我?”

  

   V夫人玩夠了,心滿意足地將雪茄擱到煙缸兩邊的缺口上,“還有一件重要的事——三十三號改革夜,已經確定是今晚了 。你知道的,Fidelio。”

  

   他一聽到這句話,仿佛瞬間忘掉了自尊被戳弄的屈辱,藍眼睛唰地亮起來。

  

   回到車上,我把頭靠在副駕駛玻璃上發呆,他突然開口,“今晚我得出門,但是我想……”

  

   “你們的屠夫聚會嗎?無所謂,不要耽誤我的處刑就好。”

  

   “——給我聽人說話!……我想帶你過去。”

  

   我看著他,他像玩游戲那樣做出狂打方向盤的假動作,來回興奮舔著尖牙。

  

   “——不是那種滿地針頭和屍娼館處理死肉的垃圾聚會,我不會帶你去那種。這次是實打實的,上流社會的屠夫也會參加——大家交換私藏的好帶子,還有各種新鮮帶勁的美人,你都不知道會碰到誰! ”

  

   “這和我有什麼關系?”

  

   “——唉!你沒聽她說嗎?這次聚會的主要目的,就是吸納對這行有興趣的女人,促進三十三號修正案啊!全員都要變裝隱藏身份——對於男屠夫屬於脫褲子放屁,就那麼些張蠢臉,我們早就互相看熟了。這是為了保護想入行的女性,她們大多是有頭有臉的社會名流,有夫之婦呢。”

  

   “先不說我對殺人沒興趣,我並沒有收到邀請函吧?”

  

   “———啊?你覺得這種聚會能是合法的?改革革命,從古到今都是要殺頭的——被逮到了整個屠夫行業都要吃不了兜著走,怎麼可能留下實體信當證據啊!當然是在有私人武裝的城堡舉行的,至於邀請函嘛——”

  

   我明白過來了。

  

  

  

  

  

   選擇去

   —結局A

   不去

   —結局B

  

目錄
設置
手機
書架
書頁
簡體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