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瘟疫爆發已經很多年了,那批被冠名為容器的騎士也帶著解決這場災難的使命來到了地下王國—聖巢
如果這場瘟疫持續下去,整個聖巢最後殘留的文明也將危在旦夕
此時,我們的主角正悠閒的邁著小碎步在淚水之城濕滑的石板上閒逛,雨不大,但是如牛毛般細碎,帶著初秋的寒意籠罩著城市
他銀白的的頭發被打濕,貼在稚嫩的臉蛋上,盡管他嬌小的身軀被凍得瑟縮,但雙目卻炯炯有神的好奇的四處張望
此時已是初秋的黃昏,雨點交織在一起,如同一張大網般覆蓋住城市
這座城市實在是跟德特茅斯不一樣,建築所用的材料不再單單是磚瓦,它們在昏暗的街道兩旁反著幽光,手感出奇的堅硬渾厚,宛如中世紀的堡壘一般神秘
比起德特茅斯,這里更有一種讓人神經緊繃的壓迫感
中央廣場上,有一盞巨大的如蓮花盛開般的站台,一座巨大的雕像矗立在站台正中心,把商業街和居民區分離開來
這是第一代容器-空洞騎士,雕像通體為灰黑色,在雨水的浸潤下轉變成了一種較為純粹的黑色,他身著褶皺的戰袍,肩鎧中間鑲這一顆石頭做的寶石,雙手垂直握著骨釘的柄,杵地而立
他的臉很平靜,看不出有任何的情緒波瀾,在旁邊還有三個小一些的雕像,呈正三角將他圍上
他們是守夢人:教師莫諾蒙,守望者盧瑞恩和野獸赫拉
容器在雙頭路燈發出的燈光引導下摸索過去,雨幕使他睜不開眼睛,他將披風遮擋在頭上,以免刺骨的雨滴滴進眼中,抬頭仰望那張平靜的臉,而那張臉上的眼睛似乎也在看著自己
容器感覺時間安靜了下來,周圍所有的事物都慢了下來,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這種感覺很奇妙,但又有種說不出的詭異和恐慌
恍惚間,他覺得雕像的嘴翕動了幾下,似乎是想和自己說些什麼,但是幻想中那流出黃色瘟疫的瞳孔和開裂的頭骨帶來的恐慌把這個幼小的騎士帶回了現實
這里的汙染並沒有外面嚴重,大部分城市衛兵都已經失去了理智,拖著干枯的身軀游蕩在街道和胡同中,沒有目的的攻擊著他們所見的一切活物
他們普遍身著王國士兵統一的盔甲,這種盔甲造價低廉,卻意外的輕便耐用
匠人們對鍛造盔甲和骨釘有著濃厚的興趣,他們樂此不疲,兢兢業業,這也是盔甲和骨釘如此可靠的重要原因之一,同時他們也對這些半大的小子充滿長輩的愛,他們都希望這些充滿干勁的年輕人在戰場上能好好的保護自己
隨著時間的流逝,匠人們老了,他們日漸瘦弱的身軀不再能支持他們穿著不透氣的工作服站在被烈焰灼燒的通紅的大鐵爐邊汗如雨下的揮舞著鐵錘
他們拄著拐杖,帶著自己的得意作品畢恭畢敬的站在蒼白之王的王座之下,告老還鄉
只有一個骨釘匠留了下來,他沒有可以牽掛的人和事,比起歸鄉後的碌碌無為,他更喜歡在自己的鍋爐房中打造裝備
現在說回淚水之城,這座棱角分明的城市是整個王國的科技力量和經濟的支柱,商賈,科學家和貴族組成的這座大規模城市人口的一半,另一半則是無權無勢的平民
在看似平常輕松的日常中,卻充斥著貴族與平民們的尖銳衝突,大大小小的聚眾斗毆和血腥鎮壓都在這座黑暗的城市中每日上演
瘟疫沒爆發之前,這里是一座非常現代化的城市,但同時也能感受到奢侈糜爛的腐朽氣息
車水馬龍,霓虹炫彩,很多人被強烈的視覺美衝昏了頭腦,在這座經濟和科技處於聖巢頂端的大城市瘋狂的斂財
乍一看,這里吃喝玩樂,娛樂設施應有盡有,但當你深入其中時,發現這只是腐爛內核外包裹的一層薄薄金箔罷了,內部的深淵和寄生蟲正在不斷蠶食著王國的血肉
在那些看起來平常無比的門店後面,也許就是大片的超脫法律約束的紅燈區,供這些拋棄自己拋棄上帝的可悲貴族們進行見不得光的交易
城市的最高處是一座大型的研究所,從外表看有著厚實的合金牆壁和大塊的玻璃,這是在靈魂大師獲得蒼白之王發放的資金後建立起來的,但是他在做什麼實驗,進行什麼研究,沒有人知道,甚至都沒有人知道這位大腹便便的魔法師最終躲到了哪里
但可以確定的一點是,這個資本家騙了所有人,他甚至騙過了王
這個觀點是在瘟疫爆發後幾周得到驗證的,爆發之初,他答應過人們會研發出得藥物會保護他們免受瘟疫侵害,在大家熱切的目光中,他把桌面上大堆的吉歐和水晶摟進了自己的麻袋,臉上堆滿了笑
而作為往前身邊的得力手下,王選擇無條件的相信
貴族們更是高枕無憂的繼續紙迷金醉的生活
直到兩周後,在熙熙攘攘的中央商業街上,一個發了狂的王國護衛舉起他巨大鋒利的骨釘將一位正在演講的赫赫有名的商業大亨攔腰斬斷時,噴出的鮮血染紅了街道,同時也澆滅了這座城市被冠名希望與發展的虛偽火種
大家意識到事情的不對勁,但這時也已經晚了,瘋狂的瘟疫早就通過這些無辜的戰士的身體侵入了淚水之城,這些從戰場歸來的戰士大多有著難以醫治的戰爭後遺症,這種脆弱敏感的精神狀態給了瘟疫可乘之機,其中潛藏的病毒也一股腦涌進他們的腦髓,啃食著他們的理智
而貴族們開始顫抖,恐懼蔓延到他們的臉上,那是一種夾雜著驚愕和恐懼的神情,幾乎把他們的五官擰成了面糊
他們喘著粗氣,肥胖的身體上冒出大量的油脂和汗液
拋棄上帝的他們此時開始禱告,講述自己的罪惡,希望上帝能寬恕自己,並幫助自己逃離這場來自地獄的懲罰
但是這些虛偽的,微不足道的祈禱並平息不了上帝的怒火,於是他們想到了自己最引以為傲的東西-錢
他們如同無頭蒼蠅一般,爭先搶後的掏錢雇傭屬於自己的打手
但那些三流混混打手怎麼可能敵得過白王親手栽培的衛兵,哪怕瘟疫的瘋狂和疼痛已經深入他們骨髓,動作變得僵硬,但是他們揮舞下來的骨釘更加的冷酷無情,更加帶著一種純粹的,不會被情緒左右的力量
那是一場屠殺
得意忘形的貴族和孤苦無依的百姓們四散奔逃,但無濟於事,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是直的,斜的,點的,如洪流般帶著血腥味的光斑,落在他們的臉上,脖子上,肩膀上......
直到一場暴雨的光臨,衝刷著地板上破碎的人體組織和凝成塊狀的鮮血進入護城河,下水道,這場鬼神悲愴的大屠殺才正式落下帷幕,國家的一號經濟支柱也被徹底的從世界版圖上被抹去
意志力強一些的士兵被冰冷的雨澆醒過來,他們睜大眼睛看著地板縫里的紅白之物,各種難以描述的腐爛東西,再抬頭望著自己曾經的戰友渾濁的深黃色瞳孔和野獸般的面容
這一切再次讓他們在巨大的痛苦中陷入瘋狂,他們僵硬的矗立在磅礴雨幕中,宛若一尊尊石像
不知過了多久,再聽到外面安靜的只剩雨聲後,某個貴族的家中的地下室被掀開一道縫,一雙肉乎乎的小胳膊探了出來,緊接著是一個扎著三馬尾的毛茸茸的小腦袋,她嘟著嘴,費力的撐著自己的身體
這個只有6歲的小女孩爬了出來,她有著雪白的皮膚,雖然年齡尚小,但是不難從她精致的棱角分明的五官看出,是個美人坯子
她身穿棉質的黑色連衣裙,裙擺鑲了金邊,黑金色的泡泡肩保護著她的小肩膀免受秋雨帶來的寒冷,腳上包裹著米白色的羊毛襪子,一雙純黑色的小皮鞋踩在地板上,發出吧嗒吧嗒的聲響
她大口的呼吸著,但濃烈的血腥的味很快讓她皺著眉捂住了鼻子,媽媽的話在耳邊回蕩“如果媽媽很長時間沒回來,你要把門窗關好,地下室里的罐頭應該夠你吃很長時間,起罐器我不是也教過你,你要乖乖的,好好長大,我的寶貝,艾米麗塔......”
回憶中的最後一幕是母親把自己擁入懷中,她的眼淚打濕了自己的頭發
琥珀色的路燈的光順著薄紗窗簾溜了進來,照在小女孩的身上,她費力的爬上粉紅色的凳子,又借此爬上桃木桌子,把頭探出窗外左右觀望,雨迷亂了她的視线,街上搖搖晃晃的人影來回移動,他們像是被不知名的力量拖著前行一般,沒有方向,沒有目的
不知為何,一種名為失落的感覺在這個幼小的身體中急速變形膨脹
她有一種預感:媽媽也許不會再回來了,不會再帶自己買新衣服了,不會再在自己床邊講心心念念的五騎士的故事了
她眯著眼,拿著最喜歡的畫筆,開始在牆上塗鴉
塗鴉的內容有很多都看不清了,但是其中一幅是一個高大的帶著禮帽的男性,他面露凶光,手中拿著一根拐杖胡亂的揮舞,看得出來,是被畫筆反復描摹了好多次
另一幅正在被塗鴉的內容卻很簡單:一位長發及腰的女性,以及一個扎著三馬尾的小女孩,她們笑的很燦爛
做完這一切,女孩放下手中的筆,她的鼻子酸酸的,眼角開始止不住的落下淚珠,女孩抬起肉嘟嘟的小手擦著眼角,她爬上床,蹬掉鞋子,看著它們無規則的掉落在地板上,發出咚咚的聲響
雨越下越大,憤怒的衝刷著一切,女孩感到寒冷,她把襪子脫掉,露出白嫩的小腳,把它們縮進了被子,而她也倒在床上,伴隨著雨聲閉上了眼睛
旁邊桌子上的小夜燈還沒打烊,橘紅色的燈光照在五騎士傳的第156頁上,再也沒被翻動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