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仍然是陰雲密布。

　　 卡爾文森被丟回了底層監牢，而整合運動還在內部爭論中。

　　 霜星的回歸對他們造成了不小的震動，但仍然不是所有人都想跟羅德島有深一步合作。

　　 比如在切爾諾伯格沒跟著W離開的那批薩卡茲雇傭兵，他們似乎對特雷西斯還抱有什麼企圖。

　　 博士正在辦公室來回踱步。

　　 除去上面兩件事，還有一個緊急情況。

　　 精英干員Outcast在小丘郡被不明敵人圍攻，力戰而死。

　　 而小丘郡辦事處的幾位干員在通訊中怎麼也說不清他們救了一個什麼人。

　　 博士原本想讓凱爾希接應他們，但在紅松騎士團馬上抵達的當口，醫療部並不能離人。

　　 於是除了本艦能夠調動的精英干員煌和Pith，並沒有什麼多余的人手。

　　 能把Outcast這種數一數二的高手圍攻至死，對方不可小覷。

　　 如果再多一個人——

　　 博士右拳在左手心猛地一敲。

　　 他發現自己確實忘了兩個人。

　　 但這也不能太怪他，畢竟那兩個人離開才不過幾天。

　　 “支援，接應？他這就使喚上我們了？”

　　 恩特羅菲一臉不屑。

　　 “我認為有這個必要。”塔露拉道，“我之前沒聽說過什麼維多利亞的幽靈部隊，這樣至少能讓我們搞清楚局勢究竟是什麼，對以後也方便。”

　　 “隨你。不過事先說好，我只負責你的安全，泰拉的政治爭斗還不配讓我拔劍。”

　　 “這就夠了。”塔露拉微笑著。

　　 “在那之前，我們先去找點早飯。”恩特羅菲抱著胳膊。

　　 “這附近不是有很多麼？隨便取用一些就可以。”

　　 “什麼？雜草，樹皮，我只看見這些……你之前過的到底是什麼日子？”

　　 塔露拉掃了一眼旁邊的人。

　　 “很充實的日子。”

　　 “我拒絕，反正不是沒有條件，既然要吃，那就吃最好的。附近就有鎮子，我們去一趟吧。”

　　 “真是會享受的人。”

　　 塔露拉和恩特羅菲的架勢像是誰也不讓誰。

　　 醫療部發生了點小小的騷動。

　　 紅松騎士團領頭的是幾個小家伙，團長“焰尾”索娜，其下，炮手“灰毫”格雷納蒂，衝鋒手“野鬃”艾沃娜和狙擊手“遠牙”查絲汀娜。

　　 原本只是很簡單的初步體檢，但是在臨光進來的時候一切都變了。

　　 卡西米爾感染者心目中的英雄，競技騎士冠軍，軍人世家的後代，就和她們一起接受體檢拍X光，也難怪她們會這麼激動。

　　 然後這份激動很快變成了憤怒。

　　 她們幾個做的是全身結晶掃描，而耀騎士拍的是胸片。

　　 背後左側第四，五，六根肋骨受衝擊傷折斷，即使有源石技藝加快恢復，現在仍然有輕微骨裂。

　　 “什麼嘛，肯定是他偷襲了耀騎士，太卑鄙了！”

　　 “好了，索娜，大家都看在眼里，那一位身手比我快得多，是我技不如人。”

　　 臨光微笑著揉了揉焰尾的腦袋，小姑娘的臉一下紅了。

　　 “不是吧？！還有人比耀騎士還厲害？！真的想跟那家伙干一架……”

　　 一邊不修邊幅的女孩子一聽就要跳起來，被她後面的查絲汀娜按住了。

　　 “好了，艾沃娜，冷靜點。”

　　 “啊，好了好了，各位。”馬克維茨一臉的營業微笑，“我確實看見了，那個人不太好對付……”

　　 “發言人說的話才不可信吧。”野鬃一撇嘴。

　　 “他的話，倒還可以。沒當上發言人之前，他還幫我和索娜指出了合同里的陷阱。”灰發的札拉克說道。

　　 “謝謝你的信任，灰毫騎士。”馬克維茨道。

　　 “你再這樣下去，我就要不信任你了。”

　　 “這個嘛，靜一靜，靜一靜。”

　　 博士推門走進了放射科。

　　 “誒？您……您就是博士，對吧。”索娜有點無所適從。

　　 “在醫療部不要大聲喧嘩，不然惹到凱爾希可就是大問題了。”博士微笑道，“做完體檢之後，會有人來帶你們安排宿舍，當然也可能是先吃午飯……”

　　 “凱爾希？”查絲汀娜似乎有點疑惑。

　　 “沒錯，我告訴你們，那是這片大地上最可怕的人……”

　　 “嗯？我有點好奇了，什麼最可怕的人？”

　　 凱爾希的聲音從博士身後傳來，把他嚇得一激靈。

　　 “……恩特羅菲！我說的是恩特羅菲！”

　　 “希望這不會影響你下午對戰術的安排。”凱爾希越過博士進了房間，“影像學報告還要一天，下一步是抽血，方便我們為各位安排治療方案。在最終結果出來之前，紅松騎士團的各位可以好好休息。”

　　 “阿嚏！”

　　 街邊小店的桌旁，恩特羅菲正擦著鼻子。

　　 “你好像也沒放多少胡椒嘛。”塔露拉正小口吃著甜司康餅，旁邊還有一盤煎蛋。

　　 “鬼知道誰在說我壞話。”恩特羅菲一臉冷漠的衝煎蛋上倒著辣椒醬，紅色幾乎覆蓋了整個盤子。

　　 “關於那支所謂鬼魂部隊是什麼，我想聽聽你的看法。”

　　 “要麼是隱匿能力強，要麼是下手黑不留活口，不然又沒有真的鬼魂，哪來那麼多看不見的對手。”

　　 “不能排除是攝政王的私兵，維多利亞的正規軍未必會臣服於他。”塔露拉喝了口紅茶，“而且我相信他們爭取了一定數量的當地人。”

　　 “別跟我說你們這里的政治格局，我毫無概念。簡單一點，這個叫維多利亞的國家，目前掌權的不是正統君王。”恩特羅菲道。

　　 “不錯。之前他派出了一支薩卡茲雇傭兵協助整合運動，但就我看來他只是在試探我。”

　　 “或者你的另一部分。”

　　 “我想他並不知道這個。”

　　 “這也許是你的機會，但跟我沒什麼關系。”

　　 “吃完了麼？吃完了就走吧，我們還有活要干。”

　　 塔露拉十分優雅地擦了擦嘴。

　　 這支拼湊而成的隊伍開著一輛車已經逃了兩天。

　　 羅德島干員碎紙機，奧利弗，威爾，維多利亞儀仗兵簡妮，還有個真名不知的傷員。

　　 為了清剿那只幽靈部隊，也似乎帶著其他意圖，維多利亞正規軍使用源石髒彈對小丘郡狂轟濫炸，那個傷員瞬間暴露在高危環境，礦石病急劇擴散。

　　 車上雖然還有阻斷劑，但注射了之後好像根本不起作用，如果不是這位的身體素質非常強悍，大概在路上就已經整個人結晶化並爆炸了。

　　 最要命的是，原本的王牌戰力Outcast折戟，對付那群追殺而來的人，這幾個人的戰斗力實在不夠看。

　　 雖然羅德島已經派出了支援，但什麼時候能到是個未知數，他們也不可能停在路邊等著。

　　 惟一的希望是，羅德島本艦就在附近。

　　 道路兩邊的樹越來越茂密。

　　 “到現在還能撐得住，瓦伊凡的體質還真不是蓋的。”

　　 開車的碎紙機輕輕喘著氣，汗珠順著面頰向下一路躺著。

　　 “……好像不對，碎紙機大叔。”後座的金發姑娘抿著嘴唇，白發的傷員就側躺在她腿上。

　　 “啊？簡妮，什麼不對？”

　　 “不像是瓦伊凡，她的火焰……”

　　 “不會吧？不是說德拉克已經消失了很多年——該死！”

　　 除了急刹車以外，碎紙機還在猛打方向盤。

　　 直徑兩米的巨大火球從遠處直滾過來。

　　 “是那幫家伙！他們的火焰術師——”

　　 威爾話音未落，車就側翻了出去。

　　 本身路面就崎嶇不平，這種情況要躲避危險急轉彎，那簡直是在自殺。

　　 火球擦著車底一路滾向遠方。

　　 車連滾了三四圈，開車的碎紙機腦袋撞到窗戶，已經昏迷過去。

　　 簡妮一咬牙，硬推開了車門，先把傷員舉出去，自己扯開安全帶，也爬到了外面。

　　 “威爾！還能動嗎！”

　　 “還好……碎紙機……他好像聽不見我說什麼了……”

　　 “抓住我的手，你先出來！”

　　 拽出第二個人的時候，琴柳的臉僵住了。

　　 四周的樹林里隱約看到源石技藝的反光。

　　 那是鬼魂部隊的折射防御，他們被包圍了。

　　 而遠處又一發火球滾了過來——

　　 “——找到了。”

　　 就在簡妮面前不遠，一個人從天而降。

　　 利劍的銀芒斬開空氣。

　　 而逼近的火球撞上劍刃，也被一刀兩斷。

　　 火球落入道路兩邊，一瞬間火光將四周都映成了橙紅。

　　 而爆炸之後，火勢完全沒有減弱。

　　 幾個火球從樹林中衝了出來。

　　 ——那不是火球，是全身著火的人。

　　 甚至連慘叫聲都不再有，因為喉嚨已經被烈焰燒穿。

　　 而他們身後緩緩走出的，是一位龍女。

　　 “這里是塔露拉，我找到他們了。”

　　 龍女扶著耳朵上的通訊器聽了一會兒，才看向簡妮。

　　 幾個著火的人已經不能動了。

　　 “……你是誰。”

　　 “羅德島的人再過五分鍾就到。”塔露拉道，“恩特？”

　　 “你們一起上吧，我趕時間。”恩特羅菲左手甩了個劍花。

　　 樹林中的聲音窸窸窣窣。

　　 一部分人在撤退，而另一部分人全副武裝走了出來。

　　 看人數不過五十，但身上的裝備明顯不是士兵制式。

　　 兩人什麼都沒問。

　　 恩特羅菲猛衝向前，左手長劍直刺。

　　 下一秒，一位盾兵頭盔裂成兩半，從鼻尖到後腦被捅了個對穿。

　　 接著，白發人手腕用力，劍刃的回轉攪碎盾兵的頭顱，同時右手太刀出鞘將他從腰一刀兩斷。

　　 塔露拉也不閒著，回身一劍將背後偷襲的士兵砍了頭。

　　 簡妮倒吸了口冷氣。

　　 毫無憐憫和拖泥帶水，這是純粹的殺人劍。

　　 只是過了二十秒，地上已經多了四五具屍體。

　　 神秘部隊已經開始後撤。

　　 碰上這麼兩個至少以一當百的家伙，這樣的陣容自然是不能取勝。

　　 與其白白送死，不如另做打算。

　　 “他們想跑。”恩特羅菲從一個人胸膛中抽出劍。

　　 “早就有人去報信了，留下幾個是幾個。”塔露拉的左手燃起了烈焰。

　　 幾秒之後，火焰又熄滅了。

　　 而恩特羅菲已經將身旁十幾名士兵盡數斬殺。

　　 “手下留情？”

　　 “把這附近都燒了就太顯眼了。”

　　 “算你有理。”

　　 之前放火球的術師也進入了視野，而且越跑越遠。

　　 恩特羅菲的劍刃劃過右手掌，鮮血流滿了劍身。

　　 接著，長劍高舉過頭，自上而下一記直劈。

　　 血紅的半月劍氣直擊而出，從背後擊中了逃跑的術師。

　　 他沒有邁出第二步。

　　 或者說整個力學結構已經被破壞了。

　　 身體的中线一點一點滲出鮮血，並且兩個半身還在向前後兩個方向傾倒。

　　 從頭頂到胯下，他被十分整齊的切成了兩半。

　　 探照燈和螺旋槳的聲音由遠而近。

　　 簡妮已經將車里的人都搬了出來，仍然驚魂未定的急促呼吸著。

　　 “奧利弗……他們……他們也是羅德島的干員麼？”

　　 “不知道啊，我從來沒有見過他們兩個，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博士認識這兩個人……這種戰斗方式也太凶殘了。不過接應來了就好……”

　　 直升機已經降落在地面，倉門打開，跳下來的是煌和Pith。

　　 一看到屍體狼藉的現場，Pith先輕嘆了口氣。

　　 “怎麼？都是殺人，用劍和用法術又有什麼區別？”恩特羅菲冷笑道。

　　 “你別理這家伙，那是個只會用暴力的人。”煌白了一眼恩特羅菲，“還有，竟然是你們伸出援手，真是不甘心。”

　　 “我們的目標現在是一致的，你又是何必呢。”塔露拉收了劍。

　　 “哈，單純只是不甘心。”煌勉強笑了笑，“奧利弗，威爾……我來搬碎紙機，還有另一個……”

　　 “我來搬這一位。”簡妮抱起了那個白發傷員。

　　 “情況不太樂觀，我們得快點回去了。”Pith道，“大家都快上來，你們兩個也是。”

　　 “我拒絕。”恩特羅菲道。

　　 “你——”

　　 如果不是搬著一個人，煌的樣子看起來要給他一拳。

　　 “我們還有必須做的事。”塔露拉道，“只是臨時拔刀相助……我們原本打算去艾薩克郡。走吧，恩特。”

　　 恩特羅菲對著煌笑了笑，慢慢走到了塔露拉身邊。

　　 “不管你們了，我們快點走。”

　　 煌一馬當先，搬著碎紙機跳進了艙門，其他幾個人也衝了進去。

　　 直到另兩個人消失在視野中，簡妮才重新開口。

　　 “您二位是羅德島的干員？那救了我們的二位……”

　　 “羅德島可沒雇傭過這麼討厭的人。”

　　 煌一臉不忿的撩了撩頭發。

　　 醫療部的緊急警報突然響了起來。

　　 而正在記錄體檢報告的凱爾希臉色嚴肅了兩分。

　　 “一級戰備警告。”

　　 “唉？又出什麼事了？”馬克維茨手足無措。

　　 “沒有遇襲，那就是有極端危重病人。恐怕又得失陪了。”博士站了起來。

　　 “好，亞葉，芙蓉，安塞爾，嘉維爾，繼續體檢工作。華法琳，Touch，備用血液和林格液，以及麻醉和應急抗生素。融晶儀預熱啟動，閃靈，夜鶯，手術室待命。”

　　 凱爾希放下通訊，站起了身子。

　　 “有多嚴重？”博士問道。

　　 “你得跟我來。”

　　 沒再跟在場其他人說什麼，兩人直接向手術室跑去。

　　 人命面前，任何禮貌都是可以擱置的。

　　 “他們遭到了源石髒彈轟炸，有個人被直擊了，情況急劇惡化。”電梯中，凱爾希板著臉。

　　 “這麼久了還能活？”博士有些詫異。

　　 “那是一位德拉克。”

　　 “又一條紅龍？越來越麻煩了。”

　　 衝進手術室的時候，所有材料已經備齊。

　　 “壞家伙號還有十五分鍾抵達，再檢查一次。”凱爾希道。

　　 “已經完成。”華法琳戴上口罩，“補液，消毒，抗感染，強心針，全部就緒。”

　　 “做好准備。”

　　 洗手三遍，浸泡消毒，之後戴上手套，凱爾希又檢查了一下手術刀。

　　 當那個患者被推進來，幾個人的臉上都不太好看。

　　 面色紅的不正常，而且剪開衣服之後，發現胸腹部的源石結晶已經刺穿了皮膚。

　　 “插針，麻醉。”

　　 聽到凱爾希的命令，Touch迅速給患者手背消毒，插入軟針。

　　 之後，三支不同藥物推進了德拉克的靜脈。

　　 “清創，然後ICU，准備融晶和血液透析。”

　　 嘴上下著命令，凱爾希手上也不停。

　　 但她剝離第一塊結晶的時候，病人的身體猛地一抽動，手術刀在旁邊劃出了一道血痕。

　　 “德拉克抗藥。閃靈，緊急鎮痛。”

　　 聽到命令，閃靈微一頷首，淺藍的教條力場覆蓋了凱爾希和病人。

　　 “華法琳，補液。”

　　 “是。”

　　 帶著抗生素的林格液被輸液泵慢慢注入患者身體。

　　 第二塊結晶生著倒刺。

　　 第三塊結晶雖然光滑，尺寸卻不小。

　　 而碰到第四塊結晶的時候，凱爾希收回了手。

　　 哪怕是站在一邊穿著防護服的博士也能感到患者體溫在急劇升高。

　　 “緊急退熱……不，這是源石技藝。夜鶯。”

　　 “遵從……”

　　 聖域覆蓋了整個手術室。

　　 似乎是源石技藝受到干擾，病人的體溫開始下降。

　　 第四塊結晶。

　　 第五塊……

　　 “博士，伸出手臂。”

　　 “嗯。”

　　 博士沒再多說什麼，任由華法琳抽走了他一管血。

　　 “發作實在太快，普通的阻斷劑徹底失效了。”凱爾希說著把裝著血的試管塞進離心機。

　　 等到再被拿出來，血液已經和切爾諾伯格那次一樣變為青色。

　　 將這支藥劑注入病人體內，凱爾希終於長出了一口氣。

　　 “止血，縫合。轉入ICU進行融晶和透析。止痛泵流速和藥量都調整為兩倍。”

　　 病人被推出了手術室。

　　 而時間已經過去了五個小時。

　　 源石擴散的太復雜，清創時一個不小心就會加重感染。

　　 “你辛苦。”博士放開了按著針眼的手，

　　 “比暴雨那次好太多了。”

　　 雖然滿臉是汗，但凱爾希氣色還算不錯。

　　 “去休息一下吧。”

　　 “在那之前還有一件事。感染情況如此復雜，先得知真相的不能只有你。”

　　 “那就一起出去。”

　　 推開手術室的門，走廊中的是奧利弗，威爾和簡妮。

　　 一看到博士出來，幾個人都不再坐著了。

　　 “啊，博士，凱爾希醫生。”威爾先開了口。

　　 “您……您就是他們說的博士？”簡妮似乎不太習慣這個一身黑袍的兜帽人。

　　 “我就是博士。到底發生了什麼，跟我仔細說說吧。”

　　 思考了一秒鍾後，博士把面罩拉了下來。

　　 小丘郡的火焰仍在零星燃燒。

　　 維多利亞駐軍已被毀滅，而神秘部隊正在整編。

　　 遠處似乎有兩個菲林在爭吵，而在遍布源石的廣場，白發的德拉克正聽著遍體鱗傷的手下匯報情況。

　　 “所以……沒有截住他們，但知道了我的妹妹前往何方。”

　　 “羅德島，我聽說過這群人，是他們搶走了拉芙希妮。”

　　 “離開的時候仍然活著，不愧是我的妹妹。”

　　 “殺死你們小隊一半人的家伙……白發的劍鬼？沒有光環的薩科塔，或是沒有角的薩卡茲，看不出種族特征……等等，你說另一個人……”

　　 白發的德拉克握緊了拳頭。

　　 她的雙眼燃燒著烈焰。

　　 “還有一名德拉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