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第5章
接下來是幾天的冷戰,任憑已經作好了離婚的准備,所以他不再說些道歉的話,殺人不過頭點地,什麼事情一旦豁出去也就無所謂了。
他從電腦上把自己起草的《離婚協議書》打印六份——准備先拿出三份,一旦有什麼不測,再拿出另外的三份。
每當回到家里都有一種很悲壯的感覺。
但是越是任憑作好了離婚的一切准備,喬靜越是不說那句話。
所以有時候他也覺得很煩。
有時黃素麗纏著他不走,渴望得到他的溫存和愛撫,他總是一把將她推開,弄得黃素麗以為他變了心,不喜歡她了,當著他的面哭了好幾回。
皎月仍然不接他的電話,他就到街上用公用電話打,即使這樣,皎月接了電話一聽是他就掛掉。
他實在摸不透她的心理,是生氣了呢,還是覺得後悔?
他決定去找她弄個明白。
這天上午他敲開了皎月住處的門。
出來的卻是一個陌生的姑娘,他問清了任憑的身份和來歷,從一張簡易的三斗桌的抽屜里抽出一個雪白的信封,上面印有一只鳥,好象是和平鴿,里面是皎月寫給他的一封信。
“皎月搬走的時候讓我把這個交給你。”姑娘說。
任憑問那位姑娘:“她搬到哪里去了呢?”
“我也不知道,我們也只是才認識,她說她不在這個城市干了。”那位姑娘說,就要把門關上,任憑透過門縫朝房間里瞥了一眼,發現那張他們曾經在上面戰斗過的劣質席夢絲床還在。
任憑下樓的時候就迫不及待地掏出那封信來看。
只見上面用圓珠筆寫著:
任哥:
我知道你要來找我,所以我就寫封信給你。
不知道該給你說什麼好。
記得上中專時有一位語文老師講古文時講過:“不遷怒,不貳過。”況且說這是做君子的美德。
我犯了同樣的兩個錯誤,我不可原諒。
我只是一個煙花巷中的女子,根本沒有愛的權力,但是還自作多情地和你保持了那種沒有金錢交易的性關系,這種畸形的花不可能結出什麼果,只能帶來苦澀。
那天晚上的事是好事,正好驚醒了我,要不真不知道我還要痴迷多久。
剛認識你的時候,我被你的純朴和善良打動,決定和你交往。
那時我也很純真,我以為配和你交往下去。
但是現在我變了,我正准備給你說,我的理想就是充分挖掘我的潛力,掙大錢,然後等到人老珠黃的時候用掙來的資本辦一個美容店之類的實體,再嫁一個誠實憨厚的老公,安安穩穩地過上一生。
我才二十歲,長相也還說得過去,我可以再做十年。
也許你會笑話我的淺薄,我確實是這樣想的。
我准備到廣東發展,聽說那里的人有錢,掙錢較容易點。
如果有可能,還想到澳門闖一闖。
干什麼都有門道,一點也不假。
現在我做這麼長時間,總算是摸到了一點這一行當的脈搏,下一步我打算繼續學學舞蹈、唱歌,還准備投資學古琴。
我發現中國做這一行的人很多,但是都不上檔次,平庸得很,眼光太淺,短期行為嚴重。
真正像日本那些既有姿色又有藝術修養的藝妓基本上還沒有,我覺得這是個巨大的市場,非常有發展前景。
不要給我打電話,打我也不會接,何況我不久就會把號換掉。
我害怕接了你的電話動搖了我的計劃。
再見了,希望我們十年以後還能再見。
JY
皎月的字寫得不算差,柔中帶剛,整體看也很干淨,在女孩的字中算是出類拔萃了。
特別有意思的是落款,只寫了兩個字母,是表示對自己的蔑視呢,還是對自己缺乏信心呢?
抑或是故弄玄虛呢?
真讓人猜不透。
任憑回到了辦公室,門口等了一大幫人,只聽見有的說,現在機關作風真差,一點也不為老百姓著想,只知道上班時間辦自己的事,我都來了三趟了也沒見人。
另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婦女抱怨說,我也來了三趟了,人是見了,但還是沒辦成,他不是說缺這就是說少那。
一個高個子男人說,你要是給他送點禮就給你辦得快了。
他們也不認識任憑,任憑過來的時候還在說著,任憑也不理會,走過自己的門去了衛生間。
這時有人小聲地說,別說了,來了。
任憑開開門,那些人爭先恐後地朝門內涌去,任憑突然覺得有一種煩躁的情緒。
黑著臉說,你們亂哄哄的沒有秩序,叫我先給誰辦呢?
查查一共幾個人,我寫幾個號,然後一個一個地來!
於是有好事者開始查人數,一共是九個人。
任憑撕了九張小紙片,上邊寫了從一到九九個數字,然後分別在手里揉了揉,揉成了九個紙團,然後向桌子上面一撒,說聲:捏吧。
大家紛紛去搶,有人捏到了一號,興奮地叫著,一號,一號。
有人捏到了九號,就跺著腳說自己倒霉。
真是月兒彎彎照高樓,幾家歡喜幾家愁。
任憑大聲地說,一號留這兒,其余的到外面等,叫住幾號幾號進來!
這一招還真靈,其余八個人都退出去了,只剩下那位大腹便便的中年婦女,原來她是一號。
任憑翻了翻她的資料,頭也不抬地說,缺一份身份證復印件,回去准備。
中年婦女說,上次你就說缺一份身份證復印件,這次我拿來了,你怎麼還說缺身份證復印件?
你這不是故意刁難人嗎?
任憑大聲地說,誰故意刁難你了,你長得老好看嗎?
我非刁難你?
上次給你說夫婦雙方的身份證復印件,你為什麼只拿了你自己的?
怨你還是怨我?
中年女人也急了,那你也不能侮辱人啊!
任憑說,誰侮辱你了?
是你先說我刁難你的,你才侮辱我了呢!
中年女人說,我長得好看不好看和你有什麼關系?
又沒吃你的喝你的。
任憑說,不好看就是不好看,看著難受!
中年女人說,你老好看,臉像吊孝的一樣,要不是辦事,你八台大轎請我都不來!
任憑霍地一下站起來,緊握拳頭快步走到那婦女的面前,那女人大聲說,怎麼,還想打人是咋的?
機關干部就這水平?
這時外面的人聽見里面吵得厲害,都進來勸解。
有兩個女的把那位中年女人拉走了,任憑氣得只哆嗦。
在單位他輕易沒有發過這麼大的火,今天不知道是怎麼了。
中年婦女走後,任憑把所有人的批件——不管是合不合規定的,都統統予以批准,那些人都滿意地走了。
他關上辦公室的門,悶悶地坐著,想理清一下思緒。
幾天冷戰耗盡了自己的熱情,他真想現在就去辦了離婚手續,即使租房獨居也比現在要好。
他已經打電話咨詢了民政局,問清了辦理協議離婚所需要的手續:單位介紹信,戶口本,結婚證原件,協議書等。
介紹信自己開了一張,用自己拿的單位印章蓋上就成了,別的東西都已齊備。
連民政局星期三、星期五兩天辦理離婚手續都打聽清楚了,只要他兩人一到場就能永遠解開兩人腳上拴著的紅繩子,獲得永久的自由了。
中午自然沒有回家,家已經不是什麼溫馨港灣,而是惡水坑,讓自己厭惡。
不知怎麼回事,他剛開始覺得有點愧疚,現在一點也沒有這種感覺。
是自己道德感喪失了嗎?
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