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以前,胡二田就又向黃老三請了假,但還是像以往無數次那樣:不給假,按合同上寫的那樣辦——只有停工後一起回去。
胡二田簡直就要發作,但想到自己的刀把子還在人家手里攥著,就一忍再忍,講道理說:“可是,別人也簽了合同,為啥都給假回家過了?”
黃老三翻著眼皮,毫不猶豫地說:“那是他們家里都有過要緊的事情,當然要給一兩次假了。可你呢?家里啥事都沒有,只是想家了,那樣的就給假回家,你還有規矩了嗎?”
你咋就知道我家里沒事?”
胡二田強壓著火氣說。
“你家里當然沒事兒了。我每次回去,你家里人還特地讓我給你捎信:讓你安心打工,不要想著回來,家里一切都不要你惦記……”
黃老三嘴上這樣說,心里卻在得意著,想,操,你家里當然有大事兒了,你老婆都快變成我老婆了!
胡二田又幾乎磨破了嘴皮子,黃老三就是不給假。但他為了不當時激怒胡二田,便虛無縹緲地推脫說:“過些日子看看吧……”
盡管這過些日子應該是很渺茫,但這卻是黃老三第一次有過這樣的“過些日子”的承諾,以前都是“沒門”“你就別想了”這樣的斷然的話,所以“過些日子”還是有一定的希望的。
前天,黃鎖子又請假回家了,這對胡二田刺激不小,因為黃鎖子每隔一階段就要回家一趟,回來還大說特說和老婆一夜親熱了幾次的話,撩撥得那些總也難得回家的農民工身下膨脹得要爆炸,夜里閒著時候就會有人自慰鼓弄出去。
胡二田也當然被他說得更加渴望回家,哪怕是摟著老婆睡一夜也算知足了。
還有一點原因激發他今天務必請下假來,那就是昨晚他做了個噩夢,夢見自己家里的女眷們被黃家六虎給欺負了,而且右眼跳個不停。
黃老三的辦公室就在工地旁邊的一個獨立的工棚子里,當然這只是他白天處理事情的地方,晚上他根本不會在這樣四面漏風的地方睡覺,晚上他是住在附近的旅館里。
這是一個沒有太陽的中午,天空中堆積著深秋經常有的鉛灰色的雲絮,太陽躲在那些雲里透射著半明半暗的光亮。
黃老三辦公室的木門關得很嚴實。
胡二田離遠還擔心他不在棚子里,因為黃老三時常不在工地吃飯,而是去飯店里去吃,如果那樣的話,這個時候他就不在棚子里。
胡二田腳步很輕地來到了,工棚子的門前,側耳一聽,懸著的心才放下來。
黃老三正在屋子里和誰通電話呢!
人家在打電話,當然不能冒然進去,要在外面等。
胡二田當然知道要這樣做,溜須還來不及呢,千萬不能讓他不高興。
他只能在外面等,等黃老三打完電話。
黃老三手里握著半塊磚那麼大的大哥大,在工棚里不斷地走動。他的聲音不大,卻顯得很驚訝和激動。“大哥,這麼大的事情你咋才想起來告訴我?不覺得有點拿我不當回事嗎?
那邊電話里黃老大說啥聽不見,只聽黃老三又叫道:“啥?還不晚?老五都已經埋上了,你才想起告訴我?還有啥用呢?啥?你讓我托關系去救老四?你不是公檢法都通嗎?還用得著我?……嗨!我的那個關系倒是很說了算,可人家願不願意幫忙啊?這年頭,光熟悉不頂用,最頂用的還是錢!嗯,那倒是,個兄弟的事情嗎,我不能不管,可你要和付玲說好了,要准備一筆可觀的錢呢,她拿得出?”
胡二田在外面聽得莫名其妙:黃老五死了?
黃老四好像是也出啥事兒了。
他驚愕不已,黃家會發生這麼大的事情?
他把耳朵更近地貼到門上,仔細聽著。
可這一聽,他的心猛然鎖緊了。
黃老三很關切地問:“那個小花兒也脫離不了干系吧?都是為了她才發生這樣的事情,她難道沒有責任?啊?你說小花兒抓進去了?啊?又被我二哥給贖回了?我二哥他這次很出血呀?”
胡二田頓覺驚怵一身冷汗來:還有我家小花兒的事情?
還說都是小花兒引起的?
會是妹妹嗎?
胡二田連呼吸都不均勻了。
難道家里真的發生了可怕的事情?還要仔細聽聽…
黃老三之後又說道:“那好吧,今天我務必回去一趟!”
之後,黃老三就放下了大哥大,開始坐在唯一的那把椅子上,眯著眼睛想著什麼。
胡二田本想立刻進去,向黃老三問個究竟,但他多了一個心眼兒,想:自己還應該假裝不知道什麼,那樣他不會心驚,如果他能給假,自己回去看看不就真相大白了?
如果他不給假,也不要驚動他,那自己再偷偷回去。
總之這次是鐵了心要會狐家屯看看了。
此刻,自己要裝出什麼也沒聽見的樣子。
胡二田又在外面站了一會兒,就推門進去了。
黃老三見胡二田闖進來,頓時驚得臉色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