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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歌樓往事

繡衣雲鬢 花間浪子 13342 2024-03-02 01:17

  這時,豪雨絲毫末減,依然是雷電交加。

  幾個侍女將至圓門時,急忙散開,停止嘻笑,自動形成一對一對的並肩隊形,肅容走進圓門內。

  江天濤知道圓門里面即是內院,由於門內有燈光射出,他不敢緊跟進入,同時,根據林婆婆的湛湛目光,斷定那位張韻華小姐,也不是等閒人物,因而,他不敢貿然進入。

  於是,依著上房山牆,攝步向圓門前移去。

  樓廳無窗,俱是通天落地的雕花門,門上糊著雲的窗紙,透出眩目的燈光。

  來至圓門前,隱身黑暗處,探首向內一看,只見門內,即是側樓下的廊檐,院中下著大雨,正樓廳內,燈光明亮,小馨幾人正沿著側樓下的迥欄,徑向正樓前繞去。

  江天濤凝目一看,非常湊巧,那個面目有些熟悉的侍女,恰巧立在廳內,而正中似是坐著有人,由於立身之處是側門,無法看清中央椅上坐著什麼人,但他斷定,必是那位女主人張韻華小姐。

  就在這時,小馨幾人已繞至正樓門前,依序恭謹地走了進去。

  江天濤見機不可失,趁著廳門人影閃動之際,閃身而入,極輕巧迅捷地奔至樓檐下,摒息向門前移去。

  江天濤剛剛到達屏門的邊沿,便聽到小馨幾人恭聲道:“回稟小姐,江少堡主已經安歇了。”

  接著是一個甜潤清脆的聲音,關切地道:“他一點糕點也沒吃嗎?”

  一聽這聲音,江天濤心頭猛然一震,險些呼出聲來,一個纖瘦適度,明艷清麗的絕色少女的影子,閃電般掠過心頭,心說:竟會是她?

  心情一陣激動,不自覺地舉起手來,悄悄在雪白的窗紙上,拇指戳了一個月牙小縫,覷目向內一看不錯,正是東梁山下,啟德鎮圓韻樓上的名歌女冷萍。

  只見冷萍秀發高挽,一身湖綠雲棠環佩齊全,清麗秀絕的嬌靨上,綻著一絲微笑,但清秀的眉宇間,卻隱伏著一絲幽怨。

  她端正地坐在正中大椅上,秋水般的鳳目,正望著小馨她們。

  冷萍的左前方,立著白發藍衣的林婆婆,右前方即是那個面目有些熟悉的俏麗侍女。

  這時想來,才知她就是那天在圓韻樓給冷萍姑娘送月琴的那個標致小丫頭。

  另外兩個端莊的中年仆婦,分別立在冷萍的椅後。

  打量間,只見小馨幾人,同時恭聲道:“沒有吃。”

  冷萍蛾眉微微一蹙,林婆婆立即笑呵呵地道:“這位江少堡主,也真是過分小心了,瞪著一雙朗星似的眼睛,望著蓮羹只咽口水,硬是不吃。”

  冷萍有些幽怨地道:“為什麼?”

  林婆婆一正臉色,但卻笑著道:“人家怕有毒藥。”

  話聲甫落,面目熟悉的俏麗侍女,突然不服氣地道:“人家江少堡主本來要吃的,是林婆婆叫人家放心,里面沒有毒藥。”

  林婆婆一聽,頓時急了,不由正色嚷著道:“好哇,你這個死丫頭片子,當著小姐的面告御狀,你可別冤枉好人,走,我們把江少堡主請來問一問。”

  俏麗侍女必是冷萍的貼身丫頭,似乎根本不怕林婆婆,小鼻子一聳,冷哼一聲,反唇相譏道:“要去你去……”

  話末說完,只見冷萍嬌靨一沉,立即沉聲道:“小曼,你怎的總愛氣林婆婆。”

  江天濤看了廳內情形,忍不住啞然笑了,聽了對方的對話,知道叫小曼的侍女曾立在過廳的玉屏後偷聽。

  由於廳外雨大,幾個侍女又在廳內走動,贓鲇上林婆婆的嚕咽不休,自是無法偵查出屏後有人。

  心念末畢,驀見依然恭立在椅前的小馨,含笑恭聲道:“方才小婢等人退出時,江少堡主還特別問了小姐的芳名呢!”

  冷萍的嬌靨一紅,不由地含笑急聲問:“你們怎麼說?”

  小馨尚未開口,共余幾個侍女都掩口笑了,小馨終於忍笑道:“小婢等一說小姐姓張,江少堡主的眼睛瞪得這麼大。”說著,伸出兩手,以拇指、食指比了兩個大圓圈。

  江天濤看了這情形,兩頰立時感到有些發燒,不自覺地搖了搖頭。

  冷萍見小馨比的滑稽,不由忍笑地沉聲道:“頑皮!”

  另一個侍女含笑接口道:“小婢等說出小姐的芳名叫張韻華,那位英俊的少堡主,頓時變傻了。”幾個侍女一聽,再度掩口笑了,似乎又想起江天濤方才的呆相。

  小曼立即代江天濤解釋道:“你們說小姐的真實姓名,江少堡主當然不知道了。”

  冷萍端坐椅上,一直微蹙著峨眉,雖然也在靜聲,但卻有著滿腹心事,這時突然打斷小曼的話,沉聲道:“我現在警告你們,從現在起不要再喊他少堡主!”

  林婆婆和小曼等人一聽,不由驚異地急聲道:“為什麼呢,小姐?”

  江天濤聽得心頭一震,知道冷萍又想起他以衛明去圓韻樓聽歌和以衛明拜山的事。

  心念間,果見冷萍黯然道:“據皇甫姑娘說,三釵幫往幕阜山參觀九宮堡表小姐設招親擂的眼线弟兄們說,他確是擊傷鈎拐雙絕力拔山的藍衫少年衛明,而九宮堡真正的少堡主江天濤則是一個身穿粉衣,油頭粉面,鼻子朝天……”

  話末說完,林婆婆十分不服地正色嚷著道:“這怎麼會呢?天下同名同姓的人不能說沒有,可是,九宮堡老堡主陸地神龍江老堡主的祖傳麗星劍,卻只有一柄呀!”

  冷萍聽得精神一振,不由急聲道:“你是說他佩的是江老堡主的麗星劍?”

  林婆婆一正臉色,認真地回答道:“當然是呀!”

  冷萍又鄭重地追問了一句:“你沒有看錯?”

  林婆婆立即正色道:“我老婆子怎敢騙小姐你?”

  小曼似乎專愛與林婆婆作對,立即不以為然地問:“你怎的知道,天下沒有與麗星劍型式相同的寶劍?”

  林婆婆冷冷一笑,忿忿地沉聲道:“這一點你小狐狸可難不倒我,和麗星劍型式相同的劍,不敢說沒有,但與麗星劍銬上嵌著的兩塊彩玉相同的恐怕是絕無僅有。”

  冷萍輕換了一聲,會意地點了點頭,小曼簡直聽愣了,瞪著一雙明眸望著林婆婆一臉的佩服。

  立在檐下的江天濤,也愣了,他不自覺地低頭看了一眼劍銬上的兩塊彩玉。

  同時,根據在龍宮湖棲鳳宮的肩面上,寶劍一出稍外,便有人高呼麗星劍,以及林婆婆略加注意,便知自己的身份兩事來看,老父在武林中的聲望之隆,由此可見。

  心念末畢,又見林婆婆神氣地揚聲道:“其次是那兩塊彩玉上的彩紋,和劍身上的彩斑光華一般無二,真氣貫注其上毫光閃閃,彩華奪目……”

  江天濤一聽,立即感慨地搖了搖頭,廳內的林婆婆,仍在興高彩烈地繼續說:“……麗星劍不但削鐵如泥,吹毛立斷,尚能鎮鬼避邪,驅凶報警……”江天濤見林婆婆說得口沫橫飛,如數家珍,不自覺地啞然笑了。

  小曼聽說麗星劍有這麼多神奇功用,不由瞪大了眼睛,驚異地道:“真的呀,林婆婆?”

  林婆婆立即輕蔑地瞪了小曼一眼,得意地道:“哪個有閒情來騙你這小狐狸精,不信你自己去問問。”

  話聲甫落,一直注視著林婆婆,忍笑靜聽的冷萍,突然淡雅地笑了,接著舉手一指門外,笑著道:“不要去問,江少堡主已經來了。”說話之間,目光柔和地向著江天濤望來。

  江天濤這一驚非同小可,渾身一顫,飛身縱上樓檐的橫梁上。

  就在他縱上橫梁的同時,已聽到小曼驚異地道:“真的呀,我去看看。”

  話聲甫落,人影一閃,小曼已飛身縱出門外,瞪著一雙大眼,驚異地左右一看,折身奔進門內,同時笑著道:“小姐騙人,沒有嘛!”

  只聽冷萍淡雅地一笑,道:“你再看看樓檐上。”

  江天濤一聽,知道無法再隱藏了,於是,朗聲哈哈一笑,身形疾瀉而下。

  雙足剛踏實地面,冷萍、小曼、林婆婆等人已立在門外,除了冷萍一人外,俱都以驚異地目光向他望來。

  於是,再度哈哈一笑,同時拱手,朗聲風趣地笑著道:“人生何處不相逢,山雨借宿遇故人,張小姐在下這廂有禮了。”說罷,飄灑地躬身一揖。

  冷萍櫻唇綻笑,鳳目閃輝,如花的嬌靨上泛起兩片紅霞,高雅地輕輕一福,大方地含笑道:“聽說你已經安歇,末便再去打擾,方才沒有去看你,希望你也不要介意。”

  江天濤見冷萍說話自然大方,毫不拘謹,宛如知交的朋友,因而心中那份不安,頓時全消了。

  於是,也爽朗地一笑,急忙改口道:“小弟冒昧進入內院,旨在向姊姊討教,沒想到尚末揚聲,就被姊姊發覺了。”

  冷萍見江天濤呼他姊姊,芳心頓時升起一絲蜜意,立即親切地笑著道:“既然有事,到里面坐下來談。”於是兩人並肩走進廳內。

  林婆婆和小馨等人一見,俱都愣了,彼此愣愣的看了一眼,似乎在說,先說只有一面之緣,原來竟是密友!

  江天濤一進廳門,侍女們早已將冷萍坐的大椅,移到方桌的賓位上,讓給江天濤坐。

  冷萍則坐在下首主位上,侍女傭立即獻上美點香茶來。

  江天濤早就懷疑那夜引他進入三釵幫後山的神秘女子,就是冷萍,這時為了表示有要事前來請教,何不冒然謝她一謝。

  於是,品了一香茶後,立即拱手含笑,道:“那夜在東梁山下,多蒙姊姊引導進入後山,小弟內心甚是感激,只是苦無機會相謝……”

  冷萍並不否認,淡雅地一笑,風趣地道:“可是真有機會,你又不說了。”

  江天濤一聽,果然是她,同時也明白她話中的含意,在埋怨他飛馬逃避之事,於是,歉然含笑道:“在那里的境況下,姊姊應該原諒小弟。”

  冷萍點點頭,表示已經諒解,同時不解地問:“皇甫姑娘為何追你?”

  江天濤感慨地搖搖頭,只得將拜山的經過說了一遍。

  冷萍聽得很有趣,但卻埋怨道:“你何必要用衛明左掌院的名義代表老堡主去拜山呢?”

  江天濤慨然一嘆,索性將毒娘子的陰謀經過也說了出來,說話之間,林婆婆已命侍女們取來酒菜另行擺好,一俟江天濤和冷萍入座,也不由關切地問:“少堡主這次去龍宮湖,可是為了毒娘子?”

  江天濤和冷萍舉杯敬了一杯酒,立即回答了一個是。

  冷萍親為江天濤滿了一杯酒,關切地道:“可是沒有擒獲?”

  江天濤懊惱地一頷首,道:“聽說去了大洪山金面哪吒沈奇峰那里。”

  冷萍一聽金面哪吒花容微微一變,立即正色道:“聽說金面哪吒沈奇峰,數年前撿到一只玉獅子,上面記載著許多武林失傳的武功,沈奇峰揚言,一俟武功學成,立即廣邀天下英豪以武會友,妄想在武林中,爭個一流高手的名譽。”江天濤噢了一聲,並不感到過分驚異。

  冷萍卻關切地道:“兄弟如果不嫌累贅,姊姊就帶著小曼和林婆婆兩人和你同去,多一個人至少多一個押陣把風的。”

  江天濤一聽,心中甚是感激,但他不想麻煩冷萍,因而道:“小弟十分感激姊姊的好意,但小弟想先趕回九宮堡,將詳情面稟家父後,再定取舍,至於姊姊的盛情,小弟當永記不忘。”

  冷萍一聽,知他有意推卻,不由沉聲道:“你可是擔心姊姊的武功不濟?”

  江天濤慌得急忙正色道:“姊姊完全誤會了,根據姊姊發覺小弟立身窗外一事來論,姊姊的功力就比小弟高明多了。”

  冷萍嬌哼一聲,依然沉著臉,嗔聲道:“這有什麼高明的,你立在糊有窗紙的雕花屏門外,天空的閃電,把你的影子清楚地印在窗紙上,三歲的小孩子也會發現,何需什麼深厚的功力。”

  江天濤俊面一紅,暗呼一聲慚愧,這點道理都沒悟透,看來自己的閱歷,實太淺鮮了。

  心念至此,靈智一轉,立即岔開話題道:“姊姊雖是借電光發現小弟,但在閱歷上,足證比小弟豐富得多,就以上次進入三釵幫總壇的後山來說,愈見姊姊的機智超人。”

  冷萍一聽,嬌靨雖然沒有笑意,但聲調卻已變得緩和,道:“有哪些地方不同?”

  江天濤立即解釋道:“譬如在客店內,姊姊不用暗器和拋石等方法向小弟挑戰,而在房面上馳來奔去引逗小弟……”

  話末說完,冷萍的嬌靨更紅了,噗哧一笑,忍俊嗔聲道:“誰引逗你?人家是想上圓韻樓拿東西……”說此一頓,繼續愉快地問:“還有呢?”

  江天濤繼續笑著道:“其次是姊姊的輕功驚人,那夜姊姊沿著三釵幫的機樞小徑飛馳,小弟就一直無法追及。”

  冷萍嬌哼一聲,忍笑嗔聲道:“你是有意在身後跟,你道我不知。”

  江天濤俊面微微一紅,立即正色道:“可是姊姊在斷崖下的小徑出口處等候,以石指引小弟下山,這一點,總該說是超人之處吧!”

  冷萍愉快地一笑,道:“實在說,那晚將你引至斷崖下,見你頭也不回的直向崖上升去,便知你毫無探山的經驗,姊姊怕你回不了客店,只好在出口處等你。當時見你回至崖下的傻相,氣得真想喊你一聲大呆瓜。”

  江天濤一聽,不由紅著臉笑了,他不便問冷萍藏身歌樓的事,但卻宛轉地道:“姊姊以前是否也任職在三釵幫總壇?”

  冷萍見問,似乎立即想起她的傷心事,嬌靨上的笑容立逝,接著搖了搖頭。

  江天濤本應知趣住口,但他受了好奇心的驅使,忍不住繼續迷惑地道:“姊姊既然末曾任職三釵幫總壇,怎的知道他們有一道機樞小徑?”

  冷萍黯然一嘆道:“這要先從我在啟德鎮建造圓韻樓開始說起……”

  江天濤聽得心頭一震,不由脫口道:“那座富麗堂皇,美輪美奐的圓韻樓,竟是姊姊造的呀!”

  冷萍點點頭,黯然解釋道:“為了要吸引三釵幫的高級人員前去,使那些販夫走卒望而卻步,不得不建築得豪華些。”

  江天濤心中一驚,不由插言道:“金、銀、玉三釵之中,可是有一人是姊姊的仇家?”

  冷萍見問,面色突然變得鐵青,鳳目凝望著門外,切齒恨聲道:“不是三釵,是一個獨眼缺嘴的老匹夫,人稱獨眼梭的何老茂,為人陰刁,擅使鋼梭,掌力尤為雄厚……”

  江天濤特別關心獨眼梭是否在三釵幫內,根本無心去聽對方會什麼武功,因而插言道:“姊姊可曾踩到何老茂的行蹤?”

  冷萍失望地搖搖頭,道:“這人可能不在三釵幫中,因為最初幾次探山,均被三釵幫總壇的暗樁發現,我索性捉住幾個人逼問,但均說香主,堂主中沒有這麼一個人物。後來,白虎堂主金鈎劍俞存信,經常三更以後才來,一直逗留到四更將盡方始回去。一天深夜,我悄悄跟蹤在他的身後,一直深入後山,才發現他們堂主以上的人,還有一道暗徑出入。在數次三釵幫者霪的全幫各地首領舵主大晚筵中,我均悄悄潛進總壇窺探,但始終沒發現那個老匹夫在場!”

  江天濤劍眉一蹙道:“照此情形看來,這老賊可能沒有加入三釵幫,不知姊姊是否願將與獨眼梭有什麼血仇,告訴給小弟聽?”

  冷萍見問,芳心不由一陣沉痛,兩行晶瑩的淚珠,立時籟籟地滾下來,久久,才痛心地道:“他殺了我的父親!”

  江天濤一聽,劍眉突然一立,同時沉聲道:“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姊姊但請放心,此等惡賊,終有一天伏誅,今後小弟遇上此賊,定然將他擒來見你。”

  冷萍感激地點點頭,流著淚道:“這老賊功力不輸力拔山,鋼梭尤為厲害,弟弟遇上此賊,務必小心。”

  江天濤傲然一笑道:“姊姊放心,小弟自會謹慎。”說罷,自知不便再談下去,於是,起身離席,拱手施禮道:“小弟酒足飯飽,姊姊也請早些安歇,明晨小弟再來請安。”

  冷萍舉袖拭淚,慌忙起身,強自含笑道:“明晨姊姊親去為你送行。”說罷,即與江天濤並肩走出廳,小曼、小馨、林婆婆,俱都神色黯然默默的跟在身後。

  江天濤見冷萍送至廂樓回廊中,仍無停步之意,立即轉身含笑道:“姊姊請回,再送就回到過廳了。”

  冷萍澀然一笑,只得頷首止步,並向小曼,道:“小曼,你代我服侍少堡主安歇。”

  小曼愉快地恭聲應是,即由身後一群侍女中走出來。

  江天濤道過晚安,徑自走出圓門,小曼緊緊跟在身後。

  到達過廳,冷冷清清,燈光依然照明。

  江天濤看了方桌上的茶點一眼,徑自走進內室。

  室內高幾上,並排燃著三只油燭,寬大的紫木雕花床上,整齊的放著被褥。

  小曼一進室門,當先走至床前,迅即鋪開被褥,同時背向著江天濤,幽幽地問:“江少堡主,你現在知道我家小姐的苦衷了嗎?”

  江天濤謙和地道:“在下已經知道了。”

  小曼繼續含意頗深地道:“你認為我家小姐怎樣?”

  江天濤一聽,頓時提高了警覺,心想:這小丫頭前來,也許另有作用,不能不有個防備,於是心靈一轉,立即肅容道:“你家小姐著實令在下可敬可佩。”

  小曼對江天濤的答復,似乎不太滿意,不自覺地沉聲道:“那為什麼我家小姐追您,您都不見?”

  江天濤急忙解釋道:“那時因為有皇甫姑娘在場。”小曼仍不放松地道:“可是我家小姐要陪您去大洪山,您為什麼拒絕?”

  江天濤覺得小曼的口齒十分伶俐,難怪林婆婆說她是個小狐狸,心念間,早已謙和地解釋道:“因為在下必須先回九宮堡,恭請家父定奪,去不去大洪山,尚不得而知。”

  小曼立即嬌憨地道:“就是不去大洪山,帶我家小姐和我到九宮堡玩幾天也沒關系呀!”說話之間,已將被褥鋪好,突然轉身,驚異地道:“你們九宮堡,我家小姐不能去是不是?”

  江天濤見小曼問得有趣,不由哈哈笑了,接著愉快地道:“當然可以去。”

  小曼一聽,滿臉驚喜,不由興奮地急聲道:“少堡主,謝謝您,小婢馬上報告小姐去,明天和你一道去……”話末說完,早已飛身奔出內室。

  江天濤心說:這真是個小狐狸。

  江天濤揮袖震熄了油燭,解劍脫履,蒙頭就睡。

  金雞終於唱了,雨過天晴,大地又照上了燦爛的晨曦!

  沉沉睡去的江天濤,睜眼一看,天光已經大亮,小馨幾人,早已肅靜地侯在門一見江天濤醒來,齊聲問候早安。

  江天濤匆匆洗漱,隨意吃了一些早點,就在這時,一陣環佩叮叮,徑由天庭傳來。

  江天濤知是冷萍,急至屏後廳門相迎,舉目一看,只見容光煥發,刻意打扮的冷萍,嬌靨含著甜笑,正向廳門走來。

  一臉不高興的小曼和滿面含笑的林婆婆,俱都跟在身後。

  江天濤一見冷萍的裝束,頓時平靜下來,於是急忙迎下廳階,拱手含笑道:“姊姊,早!”

  冷萍微領蝶首,親切地笑著道:“昨夜睡得可好?”

  江天濤笑著連連拱手道:“很好,很好!”說此一頓,仰首一看天色,接著道:“小弟與鄧前輩雖然分道,但約好一同回堡,現在天色已經不早,小弟就此告辭,改日再來看望姊姊。”

  冷萍親切地笑著道:“既然有事,姊姊不便挽留,只要你不嫌棄此地偏僻,姊姊隨時准備歡迎你前來。”

  江天濤內心十分感激,連聲稱謝不已。

  說話之間,已穿廳而過,林婆婆已啟開朱漆大門,通靈的小青,早已等候在門外了。

  江天濤走至階下,轉身拱手,也親切地道:“小弟真誠相邀,希望姊姊暇時,帶領著小曼,林婆婆同去九宮堡盤桓些時日……”話末說完,林婆婆首先呵呵笑了,小曼憂郁的臉色,也開朗了。

  冷萍親切地一笑,自然大方地笑著道:“好,等你忘了此地或姊姊想你的時候就去。”

  江天濤看得出,冷萍雖然說得自然大方,但在她秋水般的眸子中,卻閃爍著悵憫和依戀。

  由於內心的感動,情不由己地正色道:“姊姊珍重,後會有期,小弟在堡中隨時恭候你光臨。”臨字出口,飛身上馬,兩腿一催馬腹,小青昂首一聲長嘶,放開四蹄,直向山下如飛馳去。

  小青的長嘶甫落,馬後已傳來小曼的嬌聲高呼道:“少堡主,可別忘了你的話讓我家小姐失望呀!”

  江天濤回頭揮了揮手,發現冷萍、小曼、林婆婆等人,也高高舉著手,不停地揮動著,直到桃林遮住了他們的身影,他才轉過身來。

  奔下白桃山,前面果然有一座大鎮甸.街上行人熙攘,正是早市興隆時候。

  小青緩步通過大街,不時發出一聲怒嘶。

  江天濤游目一看,這才發現不少武林人物,正在指手劃腳,相互招呼,似是鎮上,生了什麼重大事情。

  同時,又有不少武林人,買健馬,購鞍巒,忙忙碌碌。

  江天濤一心趕路,雖然心中感到迷惑,但他卻不願耽誤行程,是以,一出鎮口,立即放馬飛馳,直奔正西。

  但每過一鎮,俱都發現同一現象,而官道上的武林人物,愈向西行,愈增多江天濤心知有異,必是武林中發生了轟動江湖的大事情。

  於是,他飛馬追上前面七八個乘馬飛奔的武林人物,正待向一個老者發問,驀見前面的一個紫面大漢,朗聲笑著道:“我紫面飛魄等了他幾年,早已等得不耐煩了,想不到他金面哪吒今天才把武藝學好。”

  江天濤聽得心中一動,暗忖:聽大漢的口氣,莫非真的被冷萍說中了不成?

  心念間,又聽一個粗獷的大漢,警告道.:“我說老兄,別太自信,人家不學全玉獅子上的武功,也不敢廣邀同道,以武會友了。”

  另一個中年人,不耐煩地道:“少講兩句吧!當心後天趕不到大洪山,誤了看開鑼戲。”

  江天濤一聽,果然是金面哪吒武功學成,廣邀天下英雄,這對他來說,真是逮捕毒娘子的大好機會。

  繼而一想,大洪山英雄聚會,不知有多少豪傑認識自己腰懸的麗星劍,那時萬一遇上一位多年的高手出面挑戰,誠如老父所說,身為九宮堡的少堡主,而不會九宮堡祖傳的麗星劍法,豈不叫天下英雄笑掉大牙。

  心念至此,不由暗暗焦急,屈指一算日期,正是中旬十一,恰有一輪不算太圓的月亮。

  於是心中一喜,放馬疾馳,他要在短短約兩個夜晚里,秉月研讀麗星劍訣,以便在論武大會上,技冠群雄。

  江天濤心念一定,放馬如飛,沿著長江北岸,直奔祁家灣。

  小青一夜休息,精力充沛,放開四蹄,急如奔雷,一批批,一群群的奔馬,均被它拋在尾後。

  沿途的武林人物,愈來愈多了,有的乘馬,有的徒步,奔走的方向相向,談論的事情一致,俱都是大洪山金面哪吒以武會友的事。

  小青果是龍種寶馬,速度高得確是駭人,中午剛過,已到了祁家灣。

  沿途雖有催馬狂馳的武林人物,想與小青一爭腳力。

  但是,不出二里,便自知不敵,識趣地放緩自己的馬匹。

  但數以千計的武林豪傑,卻對江天濤注了意,在一致談論金面哪吒的同時,又多了一個談論話題:那個身穿藍衫,腰懸寶劍,坐騎青崇馬的俊美少年是誰?

  尤其,那些身懷武技,前去赴會的美麗少女們,更是忍不住在嬌羞的心情下,悄悄偷問一聲身邊的老婆婆,老公公,或是哥哥,師兄,那個飛馬的少年是誰。

  但沒有人能說出江天濤的姓名,因為,他的小青,快如脫免,捷逾飄風,雖然佩著麗星劍,眾人在恍然間,自是無法看得清楚。

  夕陽西墜,大地塗滿了霞輝,江天濤在成群結隊的武群豪傑中,飛馬奔進了雲夢城。

  正在他暗暗慶幸沿途順利,末遇到三釵幫截擊的時候,另一個問題又來了。

  那就是,每座客店內,早已住滿了赴會的各路武林人物。

  江天濤急需找一所安靜的客棧獨院,以便研讀劍訣,這時走遍了全城各街,看了家家客店告滿的情形,不由暗暗焦急起來。

  看著全城,已是燈火點點,在東邊天際的綿雲里,也推出了一輪不太圓的明月,而一批批的武林豪客,仍由城外涌進來。

  江天濤覺得時間寶貴,知道不能冉在街上徘徊了,買了一些干糧鹵菜,沿著西街,直奔城外。

  出了城門一看,心頭又是一沉。

  只見通向正西的官道上,前往大洪山的武林豪客,依然絡繹不絕,但大都是乘著月色,徒步趕路。

  有的展開輕功飛縱,有的成群結隊疾行,在毫無忌憚的高談闊論中不時發出一陣豪放的哈哈大笑。

  江天濤看了這情形,知道要想安靜地研讀劍訣,必須遠離官道,找一個僻靜之處或農村才好。

  心念一定,撥馬馳下官道,沿著潭水,直奔西北。

  前進末出二里,即見前面現出一片稀稀疏疏的樹木,根據隱約可見的屋脊房影,斷定那里是座小村。

  江天濤心中一喜,立即催馬馳去。

  前進中凝目一看,發現那片屋影中,既沒有燈光,也沒有犬吠,既不像村莊,也不像廟宇。

  進入林內,十分陰沉,除了穿梭般飛旋在蒼松問的無數蝙蝠,一切是靜悄悄的。

  繞過一段斑剝磚牆,即是一座不算寬宏的門樓。

  江天濤策馬走至階前一看,竟是一座年久失修的祠堂。

  只見祠門傾斜,油漆剝落,石階上堆滿了碎瓦,生滿了青草。

  江天濤看罷,覺得這等破落荒涼的祠堂,正是研讀劍訣的好地方。

  於是,翻身下馬,系好馬韁,取下買好的干糧,飛身縱至祠牆上。

  立身牆頭,游目一看,只見正中祠堂尚屬完整,只是沒有了門窗。

  左右廂房,已有部分坍塌,生滿了荒草的祠院中,落滿了斷橡破瓦,一株枝葉茂盛的合抱大榕樹,欣欣向榮地轟立在廂房窗前,減低了不少淒涼景象。

  在祠堂的後面,尚有兩重院落,深約數十丈,情形較第一個祠堂尤為荒涼。

  江天濤心急研讀劍訣,懶得再去後面兩院察看,於是一長身形,凌空而起,越過生滿荒草的祠院,直落祠堂門前。

  只見祠堂內,蛛絲鳥糞,落瓦泥堆,在三面青石砌成的梯形石上,倘橫倒豎置著許多死亡者的靈牌和骨灰,充滿了陰森之氣。

  江天濤看了這情形,斷定此地久無人跡,正合他的心意。

  他仰首看了一眼絞潔的明月,接著在一片落瓦不多的石階上盤膝坐下來,打開食包,匆匆吃了些干糧,接著怯慮凝神,調息了幾個周天。

  再睜眼,已是月近中天了。

  這時,夜涼似水,月華如練,寒星眨著鬼眼,一陣冷風吹來,滿院的荒草,茂盛的榕葉,同時發出了沙沙的聲響,肅煞淒涼中暗透著恐怖,隱伏著殺機。

  這些充滿了陰森可怖的景象,在急切想研讀劍訣的江天濤看來,反而視為天賜良機,不慮有人窺視。

  他解下劍來,雙手高舉過頂,首先暗暗祈禱一番,希望先祖的英靈,保佑他將這套祖傳的麗星劍法,一夜學成。

  祈禱完畢,怯慮凝神,右手拇指,輕巧地一按啞簧,劍鞘內,立即發出一陣極輕微的吟聲。

  橫肘一撤,嗆一聲,寒光如電一閃,彩華大盛,飛旋在院中的蝙蝠,立即發出一陣吱吱驚叫,頓時逃得無影無蹤。

  江天濤在如此荒野的淒涼祠堂內,在如此寂靜的深夜里,面對著祖宗傳下來的麗星劍,心情不免也有些激動。

  驀地想到曾祖江匯川,祖父江崇澤,父親江浩海,子孫三代,百多年來,仰仗此劍,不知誅殺了多少元凶巨奸,不知為武林蕩平了多少次魔難浩劫。

  今後,他能否秉承先祖的宏志,仗劍除奸,作一番轟轟烈烈,有益人群的大事業就在今晚了。

  心念間,仰望皓月,長空無雲,心胸不禁豁然開朗,頓時激起萬丈雄心,他要仗此寶劍,為武林主正義,為江湖蕩群魔,使九宮堡的聲威,永遠屹立如山。

  於是,突然低頭,星目凝視在劍身上的第一個澄青色的形斑上。

  最初,只覺光芒眩目,青華耀眼,久久毫無發現,繼而,劍身斜向皓月,冷芒彩華中,立現劍訣。

  只見在澄青色的冷芒中,清晰地現出一個人影,手中一柄長劍,作著反臂揮出之勢,在身影的四周,有實线,有虛點。

  再看人影的頭上,橫寫著四個金絲小字星宿霄漢。

  上面既沒有說明是第幾招,也沒有詳細的練法注解。

  江天濤知道,這完全要靠自己的領悟力,去苦思,去鑽研,依照實线,循著虛點去體會,去研練。

  於是,閉上星目,默記劍勢,由實线至虛點,靜心地想了一遍。

  僅僅片刻時間,江天濤突然睜開雙目,挺身躍至階下,反臂一揮麗星劍,立即幻起一道七彩匹練。

  緊接著,彩華大盛,光芒耀眼,只見彩虹不見人影。

  江天濤一招練罷,頓時大悟,這招定名為星宿霄漢的原因,正因為在施展時,呈現如雲如霧的彩霞,不見閃閃爍爍的銀星之故。

  於是,就在院中,繼續凝視劍身上第二個橙黃色的彩斑。

  只見彩斑光華中呈現的人影,形如飛撲之勢,手中的長劍,鋒走工字,而且,上下皆有虛线。

  細看上面的四個金絲小字是星雲電閃。

  有了第一次的經驗,這次迅即領悟,於是,功集右臂,力透劍身,彩華光芒暴漲,一聽低喝,劍勢如虹,疾如奔電。

  緊接著,兩把同時演練,聲勢又自不同。

  只見彩虹翻滾,麗星滿天,時而彩霧蒙蒙,時而寒光如雷,森森懾人的絲絲劍氣,帶起了呼呼刺耳的懾人風嘯。

  江天濤練得興起,在反復中求變化,在連環中求精微,務必達到得心應手,意動身先的絕佳境地。

  刹那間,滿院光華,彩毫衝天,森森劍氣過處,草斷瓦碎,呼呼勁風,旋起枯草塵煙。

  江天濤確沒想到,兩招連環,即有如此威力,九招同時運用,聲勢那還了得?

  想到“九宮堡”在武林中的聲威數十年,一直不衰,固然靠先祖父和父親的德望高譽。

  而這套獨步武林中的“麗星劍法”也不無相輔作用。

  正在他運劍如飛,彩霞衝天之際,林外蒼松間突然傳來小青的一聲悠長驚嘶。

  江天濤心中一驚,脫口一聲輕啊:一長身形,騰空飛上祠堂門樓。

  只見立在七八丈外松樹下的小青,昂首豎發,馬耳扇動,雙目炯炯望著林外,神情顯得十分震驚。

  江天濤心知有異,凝神一聽,陣陣急速的衣袂破風聲,徑由小青驚望的方向傳來。

  於是,借著月光一看,只見十數道人影,正向林內撲來,而在較遠的雲夢城方向,也有不蛇霾如流星般馳來的黑影。

  江天濤看了這情形,不由愣了,乍然間他鬧不清這是怎麼回事。

  仰首一看夜空,明月當頭,疏疏小星,正是半夜三更。

  就在他仰首觀看夜空的同時,林外突然傳來一聲驚喝道:“嘿,快看,在那里了!”

  江天濤聞聲心中一驚,頓時想起握在手中的麗星劍,於是,橫肘收入鞘內,飄身落至門外。

  就在他飄落實地的同時,風聲楓然,人影閃動,三丈外的蒼松間,已圍立了十多個身材不一,胖瘦不等的武林人物。

  江天濤游目一看,形形色色的竟有十六七人之多。

  有的著勁衣,有的穿破衫,有的挺胸凹肚,有的濃眉環眼。

  他們雖然臉型不一,年齡不等,但他們每人臉上的神色,卻俱都在驚異中隱透著貪婪。

  正在打量間,驀見立身三丈外的一個灰衣癩痢頭,背插單刀瘦漢,把狗眼一翻,首先冷冷地問道:“朋友,那東西到手了嗎?”

  江天濤聽得一愣,不由沉聲問道:“什麼東西?”

  立在癩痢頭身後的一個黑衣黑臉的矮胖青年,提著一柄大鐵錘,突然向前走了兩步,瞪眼怒聲道:“寶,我大哥的意思是說那個寶。”

  江天濤一聽,再度愣了。

  一個塌眉方臉酒糟鼻的中年人,冷冷一笑接口道:“就是那個霞光萬道,瑞氣千條,彩華直衝半天的寶……”

  江天濤一聽,頓時大悟,不由仰天發出一陣極輕蔑地哈哈大笑。如此一笑,惹得不少人齊聲怒喝道:“小子,你懂不懂江湖規矩?”“

  見者有份的道理你小子知不知道?”

  “朋友,你笑什麼?”

  江天濤緩緩斂笑,接著極輕蔑地期聲道:“我在笑你們這些沒見過世面的蠢東西,方才那片彩華,是小爺在此練劍。”

  一說練劍,將在場的不少震住了,因為先來的這些人,俱是江湖上混飯吃的三四流庸手,他們對用劍的人,自心眼里就有些畏懼。

  但在遠處看到這面松林內,彩霞衝天,因好奇而趕到的武林人物一聽,不少人卻驚疑地重復道:“練劍?”

  江天濤利日如雷一掃全場,就這刹那間,林中又增了二三十人之多,於是,緩慢地點點頭道:“不錯!”話聲甫落,不遠處的人群中,驀然傳來一陣不屑的冷笑。

  江天濤一聽,劍眉一蹙,循聲一看,竟是一個黃面皮,斜對眼,身穿一襲破儒衫的中年書生。

  只見破衫書生,故作斯文的一晃腦袋,皮笑肉不笑地道:“閣下這話末免有些自欺欺人了。”

  江天濤劍眉一軒,立即沉聲問:“何以見得?”

  破衫書生神氣地哈哈一笑,道:“閣下練劍,盡可在自己的家里練,何必深更半夜,跑到這座破祠堂內練劍,即使是真,也有誘人前來,故作炫露之嫌。”

  江天濤被他強辭奪理地一說,不由怒聲道:“小爺高興,你管得著嗎?”

  話聲甫落,又是那個癩痢頭瘦漢,不耐煩地大聲道:“姓屠的窮酸,你少他娘的在此嚕嚎,他既然練劍,就讓他再練一次給我們看看,如果和我們方才看到的情形一樣,我們拔腿就走,免得耽誤趕睡的時間,如練不出霞光萬道,瑞氣千條?可也別怨我們手辣心狠……”話末說完,周圍散立的大漢,立即掀起一片贊可之聲,所有人的目光,齊向江天濤望來,似是在說:快練吧!

  江天濤冷冷一笑,不由輕蔑地問:“憑什麼?”

  黑衣矮胖青年一見,瞪眼厲聲道:“就憑這個。”說話之間,閃身越過癩頭瘦漢,同時將手中的大鐵錘,狠勁地擺了兩擺。

  江天濤何曾將這些人放在眼內,不由仰天發出一陣聲如虎嘯的哈哈大笑,聲震林野,歷久不絕。

  這時趕到的武林人物,已有四五十人之多,閱歷豐富的人一聽這聲內力渾厚的哈哈大笑,心知不妙,一聲不吭地悄悄走了。

  一個鼠耳削腮的瘦小漢子,突然驚覺不好,立即陰刁地威脅道:“閣下先不要炫露內功嚇人,須知眾怒不可侵犯,雙掌難敵四手,閣下自信能勝得了在場的這些英豪嗎?”

  剛剛斂笑的江天濤一聽,不由傲然朗聲道:“金雕豈畏蛇鼠,猛虎豈懼犬狐……”

  話末說完,驀然有人一聲暴喝:“我就打你這只金雕猛虎。”暴喝聲中,黑衣黑臉的矮胖青年,飛身縱至場內,揮動手中的大鐵錘,猛向江天濤的當頭砸去。

  江天濤朗聲一笑道:“憑你也配。”配字出口,鐵錘已到頭上,於是,身形一閃,舉臂托天,右手一繞,已捏住黑臉青年的手腕,大喝一聲:“去吧!”吧字出口,趁勢一提,借著對方飛撲的衝勢,已將黑臉青年的矮胖身體,凌空提起來。

  矮胖青年一聲驚恐嚎叫,一向不用腿的江天濤,順勢在對方的屁股上又踢了一腳,一個矮胖身體,挾著驚恐嘶叫,直向多年失修的祠堂門樓下撞去。

  圍立三五丈外的一群壯漢,面色一變,脫口一聲輕啊,俱都驚呆了。

  轟的一聲大響,矮胖青年的大鐵錘首先撞在腐朽不堪一擊的傾斜祠門上了。

  緊接著嘩啦一陣響聲,挾著一聲悶哼,矮胖青年的身體,立被腐朽的祠門和門樓上面的破瓦,壓在地下。

  癩頭瘦漢一見,立Y大喝一聲:“好小輩,竟敢出手傷人,須知我癩頭刀不是好惹的。”

  大喝聲中,翻臂撤刀,寒光一閃,單刀已經出銷,一個縱身,已撲至江天濤的面前,舉刀就剌。

  江天濤覺得這個癩頭刀定是罪魁禍首,絕不可赦,於是,沉哼一聲,旋身已至對方背後。

  癩頭刀見把弟吃了虧,似乎學乖了,驚覺眼前一花,心知要糟,大喝一聲,單刀反臂後掃。

  就在他反臂後掃的同時,江天濤的左手已提起他的後領,右手已握住他的右肘。

  江天濤怒喝一聲:“去吧!”

  奮力一提,驟然一個旋身,立即將癩頭刀的瘦長身體倫起來。

  癩頭刀心知不妙,不由本能地脫口驚叫:“哎呀,不好!”好字方自出口,江天濤的手已松開了。

  癩頭刀挾著一聲驚叫,凌空橫飛,直向七八丈外的一叢矮樹林撞去。

  一陣震響,枝斷葉飛干搖,癩頭刀雖沒暈死過去,但卻跌了個皮破血流,撤手丟刀。

  其余人等看了這等聲勢,個個面色大變,俱都暗暗心寒,游目一看,後來的數十人早走光了,僅剩下他們第一批的十四人了,哪里還敢停留。

  於是,相互一遍眼神,轉身就待逸去。

  江天濤一見,立即震耳一聲大喝:“站住!”大喝聲中,身形凌空而起,越過幾人頭上,直向身前五丈以外落去。

  這聲大喝,聲如春雷,只震得悄悄逃走的十四人,渾身一顫,紛紛停身,舉目一看,俱都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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