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容馨驚喜地回過頭,確定文安然無恙後,才板起臉孔。
但這一次她是真的生氣了,生死攸關的事情怎麼能隨便拿來開玩笑呢,如果因此出了意外怎麼辦。
“趕快上來。”沈容馨頭一回用強硬的命令式的口氣跟文說話,蘊含著的不滿讓原本鎮定的文也有些緊張,這次測試將她惹火了嗎。
應該不至於太糟,剛才一直躲在水里的文想起她先前的表現,那種擔憂的神情完全超越了作為老師對學生的關心。
借助月光文看到她慘淡的面容才決定中止實驗的,論信心當遠超初出茅廬之時,可右眼皮總時不時跳兩下,心底隱隱有不祥的預感。
沈容馨的心情更是矛盾,在感到要失去文的一瞬,她才發現文這個名字對自己而言並不是一個符號,也不僅代表一名學生。
惱羞成怒之下她完全喪失了分析能力,畢竟如此情形已不在她有限的應對經驗里頭了,猶如一個長期處於和平狀態的獨立王國,一夕之間,發現敵人竟已由邊境殺到了首都。
回到岸邊,沈容馨久久未發話,她還沒想好該怎麼說。
可就是這種沉默此時卻給文帶來了不一般的壓力,沒敢再像往常一樣通過無賴招數蒙混過關,而是頗為謹慎地給沈容馨賠禮道歉。
見文的態度誠懇,沈容馨的面色稍稍緩和,她的性格也不喜歡與人這般生硬地僵持。
“你自己清楚就好,不然我說再多也沒用。”
說罷抖了抖被海水浸濕的褲腳,顯得不再關注此事的樣子,“我要回去了,你一個人別在這里留太久。”
“好的,我也一起吧。”
回家途中,有好幾次沈容馨嘴巴張開到一半,卻又合了回去,最終一路無言,兩人只道了聲晚安便各自就寢了。
文靜靜考慮了一下,覺得雖然過程中出現了點偏差,但沒必要放棄原計劃,如果連目前的小小挫折都邁不過去,要得到沈容馨簡直是痴人說夢,自己的優勢已經很明顯了,絕不能在最後關頭死火。
沈容馨之前已經睡了很久,此刻不再需要補覺,對自己剛才的舉動,她有些詫異,但並也不後悔,若非如此她的底牌就會完全暴露,文會死纏不休的,這樣她就無法完成宮母的委托了。
可是,那麼說來,自己對文,真的產生了那種感覺嗎,她只覺得臉上一陣燥熱,肯定不是這樣的,與文有過的一系列糾葛,只是錯覺而已,在與陳希分手後的空虛所致,她強行給自己灌輸這個觀點。
這種做法起了一定效果,腦中喃喃的囈語比安眠藥還管用,思維的活動逐漸停止,意識迷迷糊糊地進入了夢鄉當中。
這一覺沒有再受干擾,或許是情欲已被中和掉的緣故,她的身體得到了充分的休息,次日太陽已到屁股上才掙扎起身。
沈容馨很快想起今天的使命,稍顯慵懶的面孔一下變得凝重起來,自己似乎還未完全准備好,可激化的形勢不容自己再拖延了。
穿戴完畢後,她來到大廳,出乎意料的是文並不在,一個人影也不見,倒是從樓梯口傳來宮父的聲音:“沈老師,早啊!”
“你早,對了,請問你知道宮文上哪兒去了嗎?”
“他,這混蛋一大早就溜出去了,還偷偷開走了我的游艇。你要找他的話,就到海邊去看看吧。”宮父罵罵咧咧的,但還是指明了方向。
“謝謝。”沈容馨道謝後便匆匆朝海的方向趕去,這件事梗在心頭很久了,她只想盡快解決。
她的運氣還不錯,文正好將船開回了碼頭,雖然距離尚遠,但兩人都發現了對方。
剛從大海翱翔歸來的文望上去特別有神采,這讓沈容馨又多了一分把握,一個人樂觀時該當比悲觀時更能接受壞消息。
文熱情地邀請她上船,沈容馨沒怎麼考慮就答應了,她覺得在小事上順從一些才更容易在別的大事上讓文聽從。
先前文全盤統籌過一次,他覺得要成功自己首先就得自信,至少要有一種舍我其誰的氣勢,不然讓沈容馨一看就感到沒什麼明朗前景的話恐怕又會推托過去。
所以今天一早就駕了父親的船去出游,希望通過大海來鍛煉一下,對這位美女老師,他早已食髓知味,迫不及待了。
兩人懷揣著截然相反的目的同處一條船上,都在等待一個恰當的氛圍,甚至忽視了環境的變化,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不覺已是烏雲密布,游艇也遠離了擁擠的人群,四周望去全是茫茫大海。
淅瀝的小雨終於讓他們察覺到不對勁了,沈容馨忘了自己的任務,一臉憂色地看著文。
文對於駕船其實並不熟練,也就一新手,乍遇此情況也是慌里慌張手忙腳亂的,只因為表情依然鎮定才沒讓更外行的沈容馨瞧出來。
“宮文,現在回去吧,雨好像越下越大了。”
“嗯,沒辦法。”文艱難地理清了方向,開始調轉船頭。
細碎的水滴迅速演變成傾盆大雨,轉身過程的船體特別不穩定,大幅度地左右搖擺,連帶船艙被海浪擊中,玻璃窗上一片朦朧。
巨大的慣性力令毫無防備的沈容馨一頭撞在牆上,暈了過去:文這邊狀況也極度不佳,一度失去了對船的控制,好不容易恢復過來也是勉勉強強的。
若是風平浪靜的日子,駕船比開車還容易,可遭遇險情時就大不一樣了,即便是這一行的從業人員也不敢馬虎大意。
文頗為後悔,這一次的草率行事搞不好就把命給丟了。
可現在怨天尤人也沒用,文清楚自己不能閉上眼睛等死,馬上停止了無謂的顧慮,全力投入於如何渡過難關這一問題上。
危境激發了他的潛能,在超水准的發揮下,船順利駛回正常軌道,雖然仍處於風雨飄搖的漩渦邊上,但人事已盡,文松了一口氣,癱坐在椅子里。
“老師,你怎麼樣?”文想起自己並非獨行,還有一位特殊的同伴。
沒有任何回音,放心不下的文轉過頭瞄了幾下,才發現沈容馨已昏倒在地上。
換作往日,這絕對是吃腥偷香的好機會,可目前自身難保,文也沒有這方面的心思。
只不過放任她躺在那地方比較危險,文估摸著離開駕駛座一時半刻不會有大礙,便著手將她扶到艙內的座位上。
老師的身體還是那麼誘人,遺憾的是此刻無暇品味,文將她的姿勢擺正後便回到駕座,雨勢比先前要小了些,但文不敢放松警惕。
不知算好算壞,這場風暴似乎只是上天的惡作劇,來得快去得也快,文還未等到下一輪挑戰便發現外面已是雨過天晴,剛才的經歷仿佛只是一場游戲。
文有點悵然,隨機感到好笑,脫離危險不就是自己期待的嗎,還好沒有耽誤正事。
逃過一劫的文覺得應該更加珍惜寶貴的生命,而且往好的方向想,說不定把握機會還能因禍得福,雖然時間短暫,但也算共患難一場了,沈容馨或許更有理由委身於自己吧。
“剛才怎麼啦?”沈容馨已經醒了過來,她的頭部受創情況並不嚴重,不過一時想不起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遇到一點小風浪,陣雨而已,現在沒事了。”文上前解釋,並幫她倒了一杯溫開水。
文細心的動作讓她心里一陣溫暖,回想起之前的驚險場景,也是多虧文才能平安無事的吧,相比之下自己只會幫倒忙。
沈容馨臉上微微發紅,低頭接過水杯,小聲說了句:“謝謝。你不要緊吧。”
“當然。”
文靠在她身旁坐了下來,把兩人的空間距離拉近到親昵线以內。
空氣中的電離子有規律地流動起來,沈容馨想要擺脫卻感到身體像是被牢牢吸附住一般不聽使喚,只剩兩眼一眨不眨地盯著文。
文一幅下了很大決心的樣子,從懷中掏出一盒系著朵玫瑰的心狀巧克力,然後雙手奉上道:“容馨,經過寒假這段時間的相處,我發現自己迷戀你已經到瘋狂的地步了,所以……當我的女朋友,好嗎?”
見沈容馨沒反應,他又補充道:“今天這麼說有點突然,但我希望你能慎重考慮。”
沈容馨被這消息驚呆了,沒有答應,也忘了拒絕。
“你是同意了,對嗎?”文以為她是因為害羞而不好意思說,便當作默認將巧克力塞入她手中,同時用熾熱的雙目與她對視。
“我……”沈容馨的口舌也開始不靈敏了。
文慢慢地擁了過去,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只要這次能親吻到老師就大功告成了。
沈容馨隱隱覺得不妥,但又像有幾分期待,抗拒的感覺並不強烈。
直到耳畔能聽見文的呼吸聲,才醒悟自己並不是做夢,可是太晚了,她的兩片嘴唇已被緊緊咬住。
深吻像烈火一樣燃燒著兩人的意志,他們馬上沉迷其中。嘗到甜頭的文得寸進尺,雙手探入沈容馨的褲頭。
“不……”半推半就的聲音非但不能阻止文,反而促發了他的征服欲,動作不斷加速,侵犯著老師的敏感部位。
在文的撫摸下,沈容馨身體越來越酥軟,微扭四肢這種象征性的反抗自然而然被解讀為挑逗。
文主導著整體進程,讓經驗欠缺的沈容馨開始下意識地展開配合。
炎熱的夏天,人們的衣著都比較單薄,這更方便了文。
摩挲之間衣物不斷滑落,光潔的身軀像熟透的水蜜桃一樣惹人采摘,沈容馨已合上雙目,從胸口的起伏判斷她並未暈過去,只是不好意思面對把自己一切都交給情人的過程。
沈容馨的乖巧讓文也變得儒雅起來,他聚精會神地將兩人的貼身衣物一件件剝離,疊放得整整齊齊。
不同於以往的迷奸,這次是真正的靈與肉的結合,文希望將每一個細節都做到最好,從事前到事後都無可挑剔。
轉眼間,緊繃的胸罩也已散落,沈容馨就只剩一條內褲在負隅頑抗了,從表層的濕跡來看它守護不了多久就得舉白旗。
“容馨,讓我好好來愛你吧!”文單臂挽起她的膝蓋,要扒去她的最後隱私。
此時意外不幸發生,晴空忽然響起一個驚雷,來自上天的警告讓沈容馨睜開了雙眼,眩目的電光下赤裸的身軀像屍體一樣令人心驚肉跳,熟識的文從她面前消失,幻化出宮母的模樣,聲色俱厲地譴責她的敗德行為,不僅如此,周圍還突然出現了若干熟悉的同事,出奇一致地挖苦諷刺,沒有任何輿論偏向自己這邊。
她無力承受這種折磨,內心所有的羞恥感於刹那間全部喚醒,身體激烈地掙扎起來,終於從文的懷抱中掙脫。
彼此脫離的刹那,所有的雜音接踵消失,沈容馨才感覺回到現實世界,幸好及時懸崖勒馬,沒走上這條不歸路,世俗社會無法容忍這種胡作非為的不倫之戀。
“容馨,你怎麼了?”文極為懊惱,這場變故破壞了他苦苦營造的良機。
沈容馨並不回答,她面無表情地將衣服穿好,站到一個稍遠的位置,開門見山道:“宮文,我和你是不可能的,這盒巧克力你自己留著吧。”
從大喜到大悲,文心頭苦澀難言,這個結果他並非沒有預料過,但是當真發生時並不容易咽下去。
他沒有立即退縮,口頭上仍不放棄:“為什麼?我年紀已經不小了,沒必要非得等兩年吧,只要平時注意一點不會有問題的。”
“宮文,不是這回事。”
見宮文念念不忘當初的約定,沈容馨為自己的輕率答應後悔不已,“其實我根本沒想過畢業後要和你在一起,當時的承諾只是……”
“只是什麼,騙局嗎?”文的聲音激動起來。
“……要這麼說也沒錯。總之,我很抱歉,但我無法通過這種方式補償你,有的東西是不能交換的,你說你年紀不小了,應該能明白。”
“不明白,我不明白!不管以前的承諾,我只知道我才是今天這世界上最愛你的人。容馨,你也喜歡我的,對不對?不然當時你就會和我說清楚了,還有昨晚,我假裝消失的時候,你可是非常緊張的。”
“你是我的學生,我當然擔心你啦,換成別人也一樣。我喜歡你沒錯,但從頭到尾都不是你所理解的那一種。”
“不對,那時候我一直看著你,你的神情或許騙得了你自己,但騙不了我,所以我才敢在今天跟你表白,容馨,先別理會結局如何,至少給我機會好嗎,我可以發誓今後絕不會讓你失望。”
“真的不行,請別再逼我了。”勸說無效,沈容馨只能苦求,話音已是帶著哭腔。
“逼你?我沒有。”
文方寸大亂,他不願意承認失敗,可事到如今已無力回天,即使馬上用出非常手段也未必有效,“可能我太著急了,老師你再好好考慮一下吧。”
沈容馨知道事情不會輕易了結,但仍很感激這段緩衝紓解了她的部分壓力,她已經身心俱疲,無法繼續和文鬧下去。
氣氛復歸沉悶,偽裝的面紗一旦撕開,就再也無法縫補了,在找到新的平衡點之前,兩人的關系變得極度尷尬。
文將馬力提到最高,游艇如利箭一般飛速穿梭,似乎借此發泄心中的不快,沈容馨看著有些害怕,但沒敢勸阻。
所幸船很快就開回碼頭,感到心虛的沈容馨像逃跑一樣准備衝回岸邊,保持靜默的文這時卻把她喊住了:“老師,現在你的心意還沒變嗎?”
一貫輕佻的話音此刻卻變得穩重,含有種與其年齡不相稱的滄桑,沈容馨不由把邁出的腳步重新收了回來,轉頭望了過去。
文並未挪動身體,從背影上看好像突然長大了很多,心底的波瀾完全被掩埋。
沈容馨了解文這次是認真的,不是心血來潮,可正因如此,才讓她更為難。
拒絕對文是沉重的打擊,自己又何嘗好受,和文在一起的快樂時光仿若昨日,無論如何都忘不了,如果不是在這樣的地點時間相識,或許就是另外一種結果吧,但現在若不能理智地斬斷情絲,只會給雙方帶來更加痛苦、持久的煎熬。
“我已經決定了,不會改變。”
塵埃落定,船艙內只剩下毫無生氣的寂靜,收到死刑判決的文閉上了眼睛,許久之後,突然笑了,笑得扭曲猙獰,直如魔鬼附體一般。
來時的憧憬完全破滅,整個世界好像都在和他過不去,毒辣的太陽,晦氣的游艇,讓文只盼著這該死的寒假盡早結束。
沈容馨在即將把他引上巔峰之時突然伸手把他打入谷底,而一直以來他都以為自己把老師玩弄於股掌之間,現在才知道被耍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
帶著忿恨,他跑到沙灘上,粗暴地撿起一支支貝殼往海里狠砸,卻根本無法消解內心的失落。
體力消耗完後,精疲力盡的文一屁股坐在沙灘上,不停地大口喘氣,連身後來了個人都沒發現。那人拍了拍文的肩膀,文煩躁地問:“誰啊?”
那人竟不應答,文怒從心頭起,是哪個不長眼的在這當口還來惹自己,非狠狠揍他一頓不可,回頭一看,卻是一張和自己相像但老了很多的臉,正是自己的父親。
宮父一派知根知底的模樣,“安慰”道:“你的遭遇我很遺憾,但這樣拿貝殼來出氣又算什麼男子漢,不就是失戀嗎,你還年輕,重頭再來有的是機會。”
“你是來看笑話的嗎?說得那麼輕巧。”
“我的意思是不要為一棵樹木耽誤整片森林,眼光放寬一些,你就聽從我這位過來人的經驗之談吧。”
“你還不是為自己著想,我放棄了你就有機會上是吧。”文鄙夷道。
宮父臉色好像吸進大堆毒氣般難看:“你還真是小氣,那天我是在給你創造機會,這都不懂。你老師的確很漂亮,但這種女人我從來都不會去招惹,因為到手之後就很難脫手,不像拜金女那麼好打發,分分鍾搞出人命,恐怕只有你這種不懂事的小毛孩才會喜歡,我是不會在這棵樹上吊死的,不值得。”
父親的歪理自成體系,文越來越理解為何父母要離婚了,他們好像一個來自火星,一個來自金星,能湊在一起才是怪事。
雖然家庭背景上是門當戶對,但行事風格則是兩個極端,宮母每時每刻都在思考著下一筆業務,假日期間也是兢兢業業,一絲不苟,而同為企業高層領導的宮父則整天無所事事,他的管理信條是能讓別人代勞的東西就絕不親自動手,省下時間來享受人生。
文對他倆的作風都不完全認可,但也懶得反駁,僅聲明了他的態度:“反正我不會死心的,你忙你的去吧。”
宮父擺擺手:“隨便你吧,你喜歡找麻煩我也管不著。”
剛才碰巧路遇沈容馨,莫名其妙地說了句對不起就走開了,他想可能是兒子這邊出了問題,果然不出所料。
謎底既已解開,他認為沒必要逗留下去了,這種事只有文自己想通才行,別人去開解反而會幫倒忙,說兩句意思意思足矣。
送走父親之後,文一個“大”字型趴倒在地,開始考慮自己還有什麼牌沒打,上得了台面的招數似乎都已用光了,若是通過正規合法的途徑,怕是要等到猴年馬月才能成功了。
自己已經沒有長期作戰的耐心,又不願就此罷休,唯一的辦法就剩躲在陰影處的黑暗路线了,原本只想以此為輔助,見到曙光後盡快漂白的,可惜時不我予,被迫要修正策略。
大概這就是自己的宿命吧,前一陣時間衝昏了頭才痴心妄想通過各種幼稚手段讓她愛上自己,是她的無情提醒了自己,可愛的老師,你就等著迎接你愚蠢的選擇帶給你的下場吧,文恨恨地想著,不時發出冷笑。
盤算著邪惡計劃的文回到別墅,第一眼就看見了沈容馨,她還沒發現自己,仍是若無其事地聽音樂,伴隨旋律有節奏地輕晃身體,看來一點也不感到內疚,文堅定了自己的決心,不狠狠炮制她一番這口氣是無論如何都咽不下去的。
當然現在沒必要撕破臉,畢竟是自己的老師,表面上維持和氣還是應該的,文憋氣醞釀了一下,作出一副完全想開的樣子,微笑著跟沈容馨打招呼。
“老師,你在聽什麼歌呀?”
“啊?”沈容馨一驚,文是何時進來的她豪不知情,還沒想好該如何面對。
“老師,我是說你在聽什麼歌,我以前沒聽過。”文重復了一遍。
“這個……我也不清楚,音響估計是你爸開的。”沈容馨仔細打量了一下文,看到他似乎恢復正常才稍微放心。
“哦。對了,老師,剛才的事情我很抱歉,現在我想清楚了,可能是我把一些東西搞錯了,弄成那麼大誤會真是不好意思。”
見文這般坦然沈容馨也有點羞愧,反思先前的拒絕方式也許太魯莽了點,事發前是這般的曖昧,不給文任何心理准備,便也致歉道:“其實主要責任在老師這邊,不該由你承擔。過去的事……”
“老師不用再說了,我會把這些忘掉的。”文眨了眨眼睛,盡量隱藏心中的欲念,博取沈容馨的信任。
見文拿得起放得下,沈容馨作為老師自然是很高興的,可潛意識里似乎有點期待有點失望,讓她笑不出來,只默默地點了點頭。
雖然橫在兩人中間還有一個疙瘩,但已經不那麼礙眼了,他們彼此又刻意保留了一段距離,之後的日子倒也相安無事,雙方的關系仿佛一夜間又回到了初始狀態。
文打算先穩住沈容馨,畢竟這里不是可以放開手腳的地方,環境陌生且缺乏道具,下一步的行動還得等到回校之後。
雖說中途繞了一段彎路,延遲了計劃的推行,可現在著急也沒用,必須不露痕跡地等待幾天,只要以後少犯類似錯誤,沈容馨是跑不掉的。
經歷了一次打擊之後,文並沒有喪失自信心,而是摩拳擦掌籌備接下來的狩獵行動。
正大光明的法子沒有,旁門左道多的是,此前化身網絡色魔就是一例,事實證明極為有效,可惜沒有一直貫徹下去,還好仍有機會補救,大不了一切從零開始。
一天早晨,文正在啃面包的時候,沈容馨突然問了一句:“宮文,你不是說過你爸爸很快要出差去嗎,是幾號走呢?”
“啊?”
文壓根不記得這回事了,半晌才回憶起來,這僅僅是應付母親的借口罷了,沒想到老師信以為真,他父親那麼懶怎麼肯出差,當然話不能這麼說,他隨口敷衍了兩句,“應該很快了,過幾天吧。”
“那我們什麼時候回去,應該也差不多吧。”
從目前情形看宮家沒有任何不歡迎她的跡象,不過沈容馨實在不好意思厚著臉皮住在這位前追求者的父親別墅里。
這句話提醒了文,雖然假期還有一段時間,但也沒有限定非得留那麼久,與其每天在此浪費光陰,不如早日回去算了。
“我們過兩天就走,怎麼樣?”
“我沒問題啊,你跟你爸爸說了沒有?”
“沒關系,到時候告訴他就行了,反正沒准他三分鍾不到就忘了。”
文表面上毫不在乎,背地里卻找了父親通氣,把一些可能出紕漏的細節交待了一下,以免西洋鏡被拆穿。
“唉,你喜歡亂吹是你的事,怎麼把我給搭上了,我從來都不會去欺騙良家婦女。”宮父顯得很不滿。
“那就把實情告訴老師好了,說你不用出差,那我們也就不急著走。對了,反正景色這麼好,開學前我就一直賴在這里了。”
“別別別,怕了你這個煞星,我就破戒一次吧,先趕走你這小祖宗再說。”
文老是把他的寶貝翻得亂七八糟,搞得整個家雞犬不寧,頭幾天還無所謂,可時間長了宮父就很受不了,而且文的存在也嚴重干涉了他的人身自由,他一直都沒機會在大廳明目張膽地做愛做的事。
其實他早就想問文啥時走了,被文搶先一步知會而已,現在只是做做表面功夫,順水推舟才是本意。
回程比過來時要順利得多,文從容不迫地打點好行裝,同時順帶幫沈容馨檢查了一遍才出發,由於准備充分外加運氣不錯,沒出現任何波折就抵達國內。
在機場接送的仍是許管家,他先把沈容馨載回了單身公寓。由於疲累的緣故,分別時文都忘了和老師打招呼,就這麼昏昏沉沉地躺在車座上。
善於察言觀色的許管家很快就將文精神不振的緣故猜到八九成,他倒沒有故意去揭傷疤,只簡單問了一下文父母的情況,看文昏昏欲睡也就不再多說。
歸途中文一直在整理今後的步驟,已經有了大致的輪廓,由於用腦過度,只想好好休息一陣,回到家就撲進被窩呼呼大睡了。
沈容馨的情況也好不了多少,一覺醒來的時候恍如隔世,這套公寓是她目前最熟悉的地方了,但旅行一趟回來後才忽然發現這里根本找不到任何家的感覺,冷冷清清的,除了鏡中的自己外,沒有其他家人可以傾吐心聲。
房間的布置仍是人去樓空的老樣子,說明那變態色魔並沒有進來檢查過,大概已經徹底擺脫他了,可以准備收拾整理自己的東西,沈容馨心想。
某些家具上甚至鋪了一層細灰,這令愛干淨的她很不舒服,從床上起來後就開始打掃衛生,算是給自己找點活干。
離開學還有大約一個星期,每當空閒的時候,人就好像被寂寞所包圍,沈容馨擔心處於這種狀態下又干出不可理喻的事情,便不停強迫自己投入工作與生活的瑣事當中,整天除了備課就是操持家務,忙碌起來大腦就不會胡思亂想了。
文現階段最緊張的就是從A國郵寄過來的那批貨,對方沒給出具體時間,估計也就這幾天,如果運送過程中出了意外的話,不少方案都擱淺,這是他不希望看到的。
幸好命運沒在這件事上與他為難,在最後期限那天安全送到,文將所有產品都仔細測試了一遍,全部完好無損,包括一些嬌貴的精密電子器件,看來保護工作做得還不錯,馬上就可以大展拳腳了。
文把此當成是行動的信號,為了不打草驚蛇,他已雌伏夠久了,如今萬事俱備,隨時都能對沈容馨發難。
沈容馨連續幾天都是一個人獨自在家,上次歸國後,文就沒再和她聯系過了。
遙想月前,文幾乎每天都登門拜訪或是通過電話溝通的,也許是對自己的拒絕依舊耿耿於懷,沈容馨嘆了一口氣。
她偶爾也有上網,發現電子郵箱里已有近十天沒收到任何來信了,那位要自己改稱“老師”的變態色魔似乎也完全遺忘了過去的故事,朋友、同事、學生包括“仇人”都完全忽視了自己的存在。
整個人好像被拋棄到一個與世隔絕的角落,越來越心浮氣躁的沈容馨努力地看著高中的國文課本,卻一直無法進入狀態。
有時候她忍不住拿起了話筒,卻想不到該打給誰,文不行,其他學生同事又不熟,而昔日的同學好友都有了另一半,與她們交談常常不自覺進入這個她不願提起的話題,雖然不是有意針對,但總覺得自己像個被嘲笑的對象,想到最後她還是掛了回去。
值此彷徨無措的當口,突然從廳內傳來一陣敲門聲,頻率響度都和文很相像,沈容馨忙穿上拖鞋去開門。
來人讓她頗為失望,他是住在一樓的管理員,剛見面就遞過來一張帳單,是這個月的水電費管理費等大堆讓人看了頭痛的東西。
沈容馨匆匆數出幾張整鈔,只想盡快打發了事。
“請問小姐有零錢嗎,我這里不夠。”
沈容馨翻了翻錢包,數目也不足,管理員見此提議道:“要不我先去其他住戶那里,你請等一下。”
時隔不久,敲門聲再次響起,已有概念的沈容馨慢吞吞地從房中走了過去,邊開門邊說道:“動作挺快的呀。”
“老師,你說的是什麼意思,我不明白。”
起初沈容馨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定睛一瞧才發現站在門前的不是別人,正是讓她一直揪心的學生——文。
“哦,我……我猜錯人了,你請進……進來坐。”重見文的喜悅之情溢於言表,曾經的過節都自動拋諸腦後,沈容馨激動得說話都不大流利。
進屋後文首先觀察了一下四周,注意到里面的家私有重新布置過,贊道:“老師,是你設計的麼?真漂亮。”
沈容馨微微臉紅:“真的嗎,我只是這幾天閒得發慌才將它們換換位置的。”
“確實不錯,空間舒展了很多。”文豪不吝嗇夸獎之語,見沈容馨正要沏茶,勸阻道:“老師不用了,我很快就走。”
“沒要緊事的話先喝杯茶再走嘛。”沈容馨堅持己見,她遲遲不問文的來意就是要盡量延長他停留的時間,雖然明知這麼做並不合適。
文稍顯無奈地坐了下來,從口袋里夾出一把指甲刀,送了過去:“老師,這是你上次出發的時候在機場留下的,我是過來還給你的。”
“謝謝。”沈容馨收到手中,父母的遺物她一向都很珍惜的,可這次竟忘了這回事,居然被文先提出來,她有些懊惱。
“不好意思啊,本來想早點送過來的,不料剛回到家就生病了,又要吃藥又要打針的,時間上就耽擱了。”
文信手拈來一段老掉牙的謊言,配合動作編得惟妙惟肖,從前撒謊時還有點不忍,現在可是心安理得。
“現在怎麼樣,好點了嗎?如果生病了就不要勉強,用不著特意跑一趟,我自己到你家去取不就得了,你應該早點通知我的。”
得知此消息的沈容馨馬上關心起文的身體狀況,另外理解了文為何前幾日都不與自己聯系,原來不是因為自己猜想的緣故。
“呵呵,普通感冒罷了,休息幾天就沒事,現在我已經康復了,出來走走,呼吸呼吸新鮮空氣也好。”
文笑著解釋,同時問了下沈容馨,“老師,你的身體沒事吧。”
“沒事,一直都很健康。”
“那就好,我自己生病無所謂,如果連累老師罪過就大了。”
交流的氣氛相當友好,兩人又成了曾經無話不談的師生,沒有任何芥蒂存在,不經意間文的茶杯已經見底。
沈容馨剛想再給文斟滿,不識趣的敲門聲又一度響起,文借機告辭:“老師,有客人來了,我的任務已經完成,就不妨礙你了。”
沒來得及解釋,文就已經離開了,頓時沈容馨恨起了那位該死的管理員,早不來晚不來偏偏要掐在這時候,她有很多話還憋在肚子里沒說出口呢。
文的目的並不僅是送還指甲刀,更重要的是了解老師的近況以便下手,初步試探已得到了足夠情報,他也就不想久留,以免時候未到沈容馨就懷疑幕後黑手是自己。
開學的鍾聲一天天臨近了,大部分人在假期中放飛的心還沒收回來,文卻已經早早調整好了,當然不是為了學習,而是為了盡快俘虜沈容馨。
新學期第一天如期而至,文例外地提前了半個小時到校,教室里空蕩蕩的,只有雲思痕一個人在靜悄悄地看書。
從進入本校校門那天起,雲思痕就在班上保持著每天最早的紀錄,不過文對此並不知情,他總是要麼遲到,要麼踩著越位线才到,總之早晨時間並不是他和雲思痕的交集,當然他們的總體接觸半年來也接近為零。
從文進門直到入座,雲思痕的眼光自始至終不曾瞧過來一下,文主動打了一聲招呼,半天都沒應答,看來自己和對方是不可能和解的了,幾個月都忘不掉的事情多半能記一輩子,也怪當時的准備太不周全。
不可否認雲思痕在文心里還占據著一個位置,但短時不考慮對她下手,目前文更在意的是沈容馨,不想分散注意力。
其他同學陸陸續續進來之後,教室里才開始變得熱鬧,大多聚在一起討論假期心得,悠長的上課鈴響後仍靜不下來,講台上的沈容馨嚷了好幾遍之後才慢慢控制住。
由於假期綜合症未消退的緣故,許多人都是姍姍來遲,最離譜的甚至晚了一個小時,頻頻打斷沈容馨的新學期致辭。
看著沈容馨因為不定時的中斷而屢屢忘記台詞,那幅卡著的窘樣,文就得意地笑了,當成是未來節目的預演一樣,文已經為她准備了好幾份大禮,今晚就是第一夜,可以想象那時候的表情肯定比現在還要狼狽許多。
因為遲到的人實在太多,沈容馨最後才清點人數,結果發現少了一位,正是雲思痕的同桌,一位沒給文留下多少印象的女生,他連名字都忘了。
“奇怪,應該不至於啊。”沈容馨記憶中這位女生還是很守時的,便問了問,“你們哪位同學和她有聯系麼?如果請假的話和我說一聲。”
台下竊竊私語的有不少,但沒有一個站出來說明情況,沈容馨只好先擱置此事:“等會我再找她家人聯系一下。一個寒假不見,大家都有什麼收獲或者是對前途的感想,不妨分享一下。”
如果失去也是一種收獲,泡妞也是一種前途,那倒是可以大談特談,心懷鬼胎的文不介意公布出來,反而沈容馨似乎有所顧忌,點名時刻意忽略了文。
開學頭一天充滿了新鮮感,除了部分混日子的,大都有自己的計劃,不管是長期的還是短期的,文也在其中,不過他比誰都大膽,有著去年的豐富經驗作後盾,他醞釀了無數針對老師的陰謀。
沉浸在新氣象中的沈容馨沒發覺一只魔手已悄然伸過來,下課後一路哼著熟悉的曲調回到公寓,開門時才突然發現一張照片從門縫中落下。
沈容馨隨即彎腰撿起,猛地發現這竟是一張似曾相識的照片——裸睡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