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設在干清宮,皇後進入正殿時眾妃嬪已在殿內候著,紛紛起身向她行禮,她素來驕矜,今夜滿目的花枝招展,眾妃嬪面上喜氣洋洋,她瞧著心中卻愈發不痛快。
於是眾妃嬪們就只得這麼跪著,皇後微微揚著下巴,緩緩走到後座上坐下,左顧右盼了一會兒。
孫貴妃卻一動不動地坐在一旁,也不同她說話,視她這個皇後無物一般。
皇後瞥了她一眼,孫貴妃手里還捧著個小巧精致的食盒,悠哉地拿出果脯吃著。
“孫貴妃,你為何不向本宮行禮?”皇後看著她,眼中要冒出火來。
孫貴妃的手輕輕撫著隆起的腹部,又揉揉腰,笑道:“臣妾身子不適,太後可是免了我的禮數的。”
“這里沒有太後,何況你是給本宮行禮。”
孫貴妃放下手中的小匣子,卻並不吩咐宮女前來攙扶,而是衝著還同眾嬪妃們一道跪著的寧妃說道:“寧妃姐姐來扶我一把。”
這孫貴妃如此正在盛頭上,可伺候她這事也斷斷用不著寧妃,再怎麼著寧妃也是個妃位,太後還許她與皇後一道協理後宮,地位不言而喻。
寧妃面無波瀾地站起身,向孫貴妃走去,才走兩步,就聽皇後沉聲呵斥一聲:“寧妃,你退下!”
寧妃站在原地,進退兩難,孫貴妃氣得笑了笑,干脆自己扶住肚子緩緩地站起來:“不就是行禮麼?臣妾給皇後娘娘請安……啊……”
孫貴妃緩緩跪下時身子突然一歪,哀哀叫著趴在地上,寧妃忙去扶她,皇後起身,快步向她走來,邊走邊怒道:“裝模作樣!你算個什麼東西,來要挾本宮嗎?”
還未走到孫貴妃近前,一聲沉沉的呵斥傳來:“住手!”
皇後頓住,看著大殿外負手而立的皇上,眼睛倏然就紅了,十分委屈。
畢靈淵一走到殿門口就聽見殿內傳來的喧嘩,輕輕嘆了一口氣,眉頭愈發深鎖,再往里一看,大腹便便的孫貴妃坐在地上,哎喲哎喲地叫喚著。
他走進去,皇後委屈地指著孫貴妃說道:“孫貴妃對本宮不敬,她故意的!”
畢靈淵抿著唇不說話,微微弓下身子,將孫貴妃抱起,孫貴妃縮在他懷里,害怕地哭訴道:“皇上,皇後娘娘嚇到臣妾了,臣妾好難受。”
畢靈淵沒說話,抱著她往外去了,寧妃也跟了上去。
皇後立在殿內,看著畢靈淵離去的背影,心中愈發恐慌,忍受不住地衝他喊道:“她是故意的!你為什麼不信我!”
畢靈淵沒回頭,轉身便消失了,殿外一側,前來赴宴的福王畢靈宸站在一旁,旁觀了這荒誕的一幕。
他看著本該端莊溫柔的皇後還像當年囂張跋扈的大小姐一般,這些高高在上的地位和名分就是她的枷鎖,她橫衝直撞,頭破血流。
皇上都走了,這家宴自然是辦不了了,萬幸只是家宴,妃嬪間這些上不得台面的機鋒傳不到前朝去。
眾妃嬪們小心翼翼地向皇後行禮告退,出了干清宮便三三兩兩地嚼起舌根來,
“今日都賴皇後,好好的家宴就這麼散了!”
“太後不在,這後宮啊就是猴子稱霸王……”
“嘻嘻,看皇後那氣得發紅的臉,可不就像只猴兒嗎!”
說話聲漸漸小了,畢靈宸緩緩從宮道偏僻處走出來,看著暮色中依舊輝煌的干清宮。
他人生中沒有哪一刻,比現在更想救她逃出這窒息的樊籠。
他救不了半輩子都被困守在冷宮里的娘,已是莫大遺憾,只要妍妍開口,他就算拼盡一切,也要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