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洋提供的信息極其有限,基本就是端木夫人對張力說的那句我幫你,卻印證了我心里最怕被印證的那個結果。
我不會天真的以為司馬洋對我已經毫無保留,在我看來聰明人分兩種,一種是瘋狂型的,一種是智慧型的。
面對相同的機遇,瘋狂型的聰明人更有冒險精神,肯孤注一擲,用最小的投入換取最大的回報,而智慧型的聰明人,則相對保守,懂得點到即止,預留後路,曉得如何才能左右逢源。
我認為像司馬洋這樣無背景無後台的鳳凰男屬於後者,因為他沒有瘋狂的資本,輸了就要從頭再來——他真的坐在車里,不知道張力在酒店究竟與端木夫人說了什麼?
未必。
我常說我從不介意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他人,對司馬洋,我更是如此,如果我是他,我也會覺得我說的已經足夠多,達到了取信於人的程度,至於我不知道的那部分,既是我為自己留下的退路,也是一種考驗——看你是否值得我賭上自己的前途。
因此,我幫你這三個字,可以解讀出的信息量,其實是異常龐大的。
首先,他承認自己產生了動搖,這本身就已經證明,端木夫人援手張力的態度,是相當認真的、堅定的。
司馬洋能讓心黑手狠的老墨都動了愛才之心,想將之挖角過來,卻被知人善用的老張大材小用,一直留在身邊做個小小的助理,可見他察言觀色的能力非同一般,貼心到了老張寧可屈才也舍不得放手的地步了,即便他真的不知道張力是如何說服端木夫人的,以他被老張肯定的眼力、對細枝末節的捕捉能力、分析能力,還判斷不出端木夫人是否敷衍、老張是否天真嗎?
反正我不信,如果他就這種程度,我如此重視他,豈不成傻子啦?
故而可以認定,端木夫人是真心要幫老張的——至於為什麼幫,對我可能很重要,但是對司馬洋,一點都不重要,說了對他沒好處,不說對他沒壞處,就算不會為此左右逢源,也絕對不會落得兩邊都不是人,能進能退,典型的智慧型聰明人。
其次,端木夫人要幫老張,幫他什麼?
毫無疑問,能和我扯上關系的,就只有那百分之七的風暢股份,至於老張有沒有開口問她借錢去還那筆快要將自己拖累死的巨額債務,暫且不管它,畢竟老張並不知道我盯上了他這筆債務,如果單單是為了這件事情,端木夫人甚至不值得親自到公司找老張。
只說這百分之七的股份,從表面上看,我顯然是為墨家搶的,那麼,端木夫人幫老張,其實就和我沒什麼直接關系了,而是明擺了要和老墨唱反調,通過敲打我,將這個信號傳遞給老墨——這個信號很不好,畢竟端木夫人身後,站著月之谷的鄭雨秋……
所以換了我是司馬洋,我也得動搖——月之谷是來給風暢打工的嗎?
商場中所謂的合作,是個形式也是個口號,利益結合的表象下,是利益分割時的我想占你便宜,你也想占我便宜,三小姐和老墨誰都不是善茬,合作項目敲定只是一個開始,日後的明爭暗斗肯定少不了的,端木夫人會站哪邊?
五五開,誰敢說啊?
非要下邊的人站隊,不猶豫才怪,就像司馬洋說的,端木夫人倒向誰,就對誰有利,而現在,她站在張力……不,是張力站在她這邊,且她接受了……
想到這里,我也就明白司馬洋的心態了,一杯茶沒喝完,我便放下茶杯,拿起手機,從電話薄里翻出了那個我還從未主動撥出過的號碼,一邊撥出,一邊輕描淡寫的對司馬洋說道:“我知道了,司馬兄這個情報很重要,剩下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
司馬洋點點頭,沒說什麼。
我的手機是免提狀態,聲音很大,鈴聲才響,對面馬上就接通了,一個清脆的聲音先是很夸張的哇了一聲,然後才笑嘻嘻道:“我看到來顯的第一反應是我拿錯了紫丫頭的手機,但第二反應告訴我,我沒拿錯,因為來顯的名字是小弟弟,哈哈,你這個沒良心的男子呦,終於想起我這個小妹妹了?”
鄭雨秋人長的媚,說話更媚,是那種驚艷且舉手投足皆嫵媚的禍水型美女,聽她的聲音口吻,仿佛就能想象到她此刻兩眼閃亮、風情萬種、略帶挑逗的誘人神情,我對這種女人沒有惡感,因為以一個忠於本性的色狼的眼光去看,即便我周圍美女如雲,審美挑剔,她的養眼指數和欣賞價值也是極高的,綜合得分甚至可以排入前三,如果楚緣是100分,那麼墨菲大概有98分,鄭雨秋則至少95分,剩余在我心里能達到90分的女孩,也就只有東方小娘和紫苑了,流蘇、虎姐、蕭妖精,都只能算80的美女。
但我對鄭雨秋卻也談不上有多少好感,因為好感是建立在感情基礎上的,而我與她並不算太熟,沒有感情,也沒有發生感情的打算——她這種類型的美女,做朋友,女朋友不放心,做女朋友,我不放心……
就像現在,她那邊剛一張嘴,這邊楚緣和冬小夜的臉陰的就能擰出水來了……
“鄭小姐,晚上有時間嗎?一起吃個飯?”
我不知道這一通電話能讓對我有所保留的司馬洋腦補出多少對我有利的內容,但鄭小姐三個字一出口,他的身體明顯一震,眼中亦神采奕奕。
鄭雨秋不滿的嗲道:“鄭小姐晚上沒時間,小妹妹就有。”
我巴不得她與我的態度再親密點,讓司馬洋胡思亂想去,可她真的如我所願,我又怕楚緣和冬小夜胡思亂想,這種矛盾心理表現在臉上,更讓司馬洋琢磨了。
司馬洋是人才,那鄭雨秋就算不是天才,也是人才中的精英,她其實是話里有話的,鄭小姐和小妹妹暗指公與私兩個立場,意思就是公事不談,只談私事,婉轉而不傷和氣。
“正好,我約的就是小妹妹你。”
“什……什麼?”鄭雨秋很驚訝,這次不是裝的,好像她認准了我找她若不是為了套月之谷方面的消息,就是為了打聽三小姐的事情,“我沒聽錯吧?”
“沒聽錯,”我刻意看了一眼司馬洋,然後才道:“時間和地點我晚些聯系你。”
“哦,好,好。”鄭雨秋連聲應道,呼吸很重,不知道她是激動還是便秘正在使勁。
掛了電話,我便對司馬洋道:“既然如此,司馬兄,我就先告辭了,一身酒臭,回家洗澡換衣服先。”
司馬洋趕忙起身,笑道:“要得,要得……呵呵,楚兄與鄭小姐的交情果然非同一般,張副董也約過她好幾次,可從沒見她這麼痛快過,總被她用各種理由婉拒……”
我知道司馬洋這話無非是在試探此鄭家小妹妹是否鄭雨秋,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但我總覺得他那抹無奈的口吻,不是替老張感慨,而是另有原因……或許只是我想多了。
出了棋茶館,我與司馬洋握手作別,始終沒問他既然動搖了,為什麼又站回我這一邊,也不說對他的坦誠是否滿意,這讓司馬洋很不自在,這個智慧型的聰明人肯定知道,是冬小夜之前那番關於虛偽與辯解的話對我產生了影響。
果不其然,特意當著司馬洋的面給鄭雨秋撥了一通電話的我,在冬小夜發動車子已經准備離開的時候,等到了我想要的結果——
司馬洋去而復返,敲了敲我的車窗,我放下窗子,明知故問道:“司馬兄還有事嗎?”
司馬洋也是個演技派,“突然想起一件事來……不,應該說,是一種感覺吧,因為我實在沒有什麼切實的根據,一直猶豫著有沒有必要和楚兄說……”
“哦?”他這麼說倒真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了,“但說無妨。”
“張副董是怎麼說服端木夫人幫他的,我不知道,端木夫人為什麼幫張副董,我也不知道,但是……從他們倆的只言片語里,我倒是感覺到了一些東西,”司馬洋頓了頓,莫名其妙的看了看冬小夜,然後更加莫名其妙的看了看坐在後面的楚緣,這才有意的將身子俯得更低,在我耳邊,用幾乎只有我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具體原因我也很難分析,可我感覺,端木夫人這麼做,並不是針對墨董事長的,似乎,是針對墨總的……”
墨菲?!
這不是扯淡嗎?
端木夫人,甚至端木流水,昨晚都有一個共同的態度,即是支持墨菲繼承風暢啊,這才過去十幾個鍾頭,母子倆就一起變卦了?
我不信,可是司馬洋鄭重而嚴肅的表情,又由不得我不信,但就是打死我,我也還是無法相信——端木夫人竟然會聯手老張,要對付墨菲,為什麼?
難道她昨晚與我說過的一切,都是騙人的謊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