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初夏,吳昆在廚中燒制“玉笛誰家聽落梅”。
這道菜是用羊羔坐臀、小豬耳朵、小牛腰子各一條,與獐腿肉和兔肉揉成的肉條拼制而成。
每咀嚼一下,便有一次不同滋味,或膏腴嫩滑,或甘脆爽口,諸味紛呈,變化多端,直如武學高手的招式層出不窮,人所莫測。
鍋中的香味飄起,吳昆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一道菜--乳白色的湯汁中,渾圓的玉乳濃香四溢,鼓脹的乳頭紅艷肥嫩,似乎還帶著一股奶汁般的香甜……
吳昆四顧無人,扔掉鍋鏟,鑽到門後,握住發硬的肉棒使勁套弄起來。
他好色如命,這三年形同囚居,早憋了滿腔的欲火,但只能靠自己的手指發泄。
良久,吳昆松開黏糊糊的手掌,腦袋支在牆上,額頭一下一下用力撞著,牙關咬得咯咯作響。
足以焚身的欲火略息了一些,但眼中的火焰仍在升騰。
牆上一枝桃花突然綻開,吳昆心下一凜,慌忙整好衣服,目不轉睛地望著那枝桃花。
啞仆既聾且啞,無法用銅鈴傳訊,黃藥師便專門制了這枝機關桃花,用來傳遞訊息。
桃花一朵一朵越開越多。等十二朵桃花完全綻開,吳昆不敢怠慢,急忙朝港灣奔去。
十二朵桃花全開,意味著島主黃藥師就要回來了。
黃藥師每年離島兩次,游歷天下,每次總在兩個月左右,這次他卻一去半年沒有任何音訊。
眾弟子心急如焚,但師父秉性嚴厲,誰也不敢離島。
最後還是性子最急的陳玄風按捺不住,獨自離島去打探消息。
他一去月余,也未有消息。
吳昆有時會想:黃藥師會不會出了什麼事?但旋即就覺得自己的想法荒唐可笑。無論武功智計,這世間還有誰能傷及黃藥師一根毫毛?
一葉小舟迎風馳來,船頭一人青袍方巾,神采飛揚,正是東邪黃藥師。
吳昆聾啞後目力大進,抬眼一看,只見黃藥師滿面春風,與以往的孤高自傲大相逕庭,連眼神都帶著笑意。
“莫非是得了什麼異寶?”吳昆暗自納悶兒,“去年他從天師觀搶來《鴨頭丸貼》也沒有這般得意啊。”
在桃花島熏陶多年,吳昆早已非吳下阿蒙,才學雖然沒有,見聞卻是大大不同。
他一個做飯的啞仆,所見的書畫真跡,足以羨煞一般的鑒賞名家。
少頃小舟入港,五名弟子喜形於色,一齊躬身行禮。黃藥師沒有下船,卻從艙中扶出一個女子。
吳昆一瞥之下,只覺太陽穴突突亂跳,連忙垂下頭不敢再看,半晌後腦中猶自微微眩暈。
那女子身著白衣,青絲披在肩上,如雲如瀑。
她年紀似乎比梅若華還小著兩歲,麗色絕倫,明眸丹唇,眉目如畫。
那女子瑩白的小手放在黃藥師掌中,小心翼翼地下了船,在陽光下嫣然一笑,直令百花失色。
“這是你們師娘。”看到弟子們驚詫的目光,黃藥師只灑然一笑,扶著嬌妻道:“阿蘅,這是靈風,這是超風……”
吳昆怔怔地望著黃藥師的嘴唇,連他說些什麼也沒有看清。
心底無限的崇慕中,不期然泛起一股嫉恨: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完美的人——不僅瀟灑從容,風采照人,而且聰明絕倫,無所不窺。
相貌、武功、才學、智慧無一不是上上之選。
居處是桃花島這樣的世外仙源,門下是曲陸梅陳這樣的人中龍鳳——黃藥師怎麼能不傲?
他簡直是神!
現在又娶這樣一個嬌妻,連神也該嫉妒呢……
可是憑什麼他就該高高在上?自己就該當他腳下的螻蟻?
吳昆心里翻翻滾滾,一會兒又嫉又恨,一會兒又崇慕萬分,到最後自己也分不清心里是什麼滋味。
馮蘅:十七歲,嘉興人氏。東邪黃藥師之妻,後因小產而亡,遺下一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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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島的道路暗合奇門八卦、陰陽五行,平常人一上島便眼花繚亂,辨不出東南西北。
馮蘅緩步走來,卻如閒庭信步,不時指著島上的道路與黃藥師說些什麼。
她腳步輕盈,嬌怯怯毫無力道,顯然不諳武功。
黃藥師對柔弱的妻子寵愛萬分,一路談笑風生,盡顯胸中才學。
諸弟子在後聽了幾句,不由暗自咋舌,這位師娘年紀雖小,但對奇門遁甲熟稔之極,與師父隨口談論,已是精深幽微,奧妙無窮。
真不知師父在哪里遇上這麼個師娘。
到得積翠亭,馮蘅已經走得嬌喘細細。黃藥師將她扶到椅中,先問了陳玄風的去向,然後笑道:“我此番離島,得了兩件異寶。”
黃藥師不重禮法,對弟子也是以“我”自稱,但諸弟子對他的尊崇卻並無稍減,當下齊聲道:“恭喜師父!”
“第一件就是你們師娘……”
馮蘅嗔怪地白了他一眼,眉宇間卻甚是歡喜。
“第二件,是你們師娘從周伯通手中得來的《九陰真經》!”
此言一出,眾弟子先是大驚,旋即又是大喜。
當年師父論劍華山,終究還是不敵王重陽,後來因此棄劍不用。
可周伯通是王重陽的師弟,當世能勝過他的也數不出幾個,師娘毫無武功,如何能從他手中取得《九陰真經》?
黃藥師哈哈大笑,得意非凡。
半年前他在嘉興邂逅十七歲的馮蘅,立時一見傾心。
黃藥師何等樣人?
向來率性而為,從不為俗禮所拘,莫說意中人年已及笄,就是再小幾歲只要看中,他也要想方設法攜到桃花島等她長大。
而馮蘅也非凡俗女子,見得黃藥師的才華風采已是芳心暗許。
兩人遂結為夫婦,攜手同游。
燕爾新婚,心心相映,馮蘅展眉解頤,歡喜無限,黃藥師更是意氣風發,對嬌妻愛若珍寶,無論何事都不肯稍拂其意。
途中夫婦倆遇到老頑童周伯通,得知他隨身帶著《九陰真經》下卷,奉師兄遺命藏往秘處。
先是馮蘅以言語相激,其後黃老邪又在賭賽中使詐,逼得周伯通將《九陰真經》借給馮蘅一閱。
馮蘅盡展長才,一閱之下便將全書默記於胸。
她不願除丈夫外世間再有《九陰真經》,又設計激得老頑童毀去真本,卻在別後謄寫一份,交予丈夫。
兩人均是詭計多端,聰明絕頂,此番夫唱婦隨,珠聯璧合,任是大羅金剛也著了兩人的道,何況是天真未鑿的老頑童?
眾弟子無不又驚又佩,想到自己也能修習經上的絕世武學,更是歡喜萬分。
曲靈風自恃對詩文詞賦過目不忘還屬可為,但若是不諳武功,不解文意,想將一本七八萬字的武學秘藉盡數記下,那是萬萬不能。
不由對師娘的聰明才智欽服無地。
黃藥師將一本素冊放在竹幾上,只見上面寫著“九陰真經下卷”六字,字體圓潤嫵媚,顯是師娘的手筆。
黃藥師撫著書冊道:“這下卷只有武技而無內功心法……”
眾弟子聞言大為失望,若無上卷的內功心法,這本下卷只是無根之木,欲練無門。
黃藥師卻傲然道:“這《九陰真經》也是凡人所作,別人作得出,我黃藥師為何就作不出?既然下卷在手,我黃藥師若不能自創上卷內功心法,練成經上武功,絕不離島一步!”
吳昆在亭外看得分明,眼見黃藥師最後這番話豪氣干雲,直想大吼大叫,發泄心里的悸動。
可自己只是一個卑賤的啞仆--在黃藥師眼里不過是一條螻蟻也不如的小蟲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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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藥師與馮蘅攜手離去,意態親密無間,青衣紅顏笑語宴宴,真羨煞芸芸眾生。
眾弟子紛紛散開,梅若華朝他打了幾個手勢,吳昆連忙去廚下取了茶水點心送了過去。
黃、馮兩人已除去外衣,立在窗前指點島上風物。
馮蘅倚在黃藥師臂間,聽著丈夫一一講述彈指峰、清音洞、試劍亭、綠竹林……
雖未開言,但她眉梢眼角流露的柔情蜜意卻是一望可知。
吳昆眼尖,一眼就看出馮蘅腹部微隆,已然有了幾個月的身孕。
吳昆不敢多留,放下杯碟便即退開,他低著頭,眼角的余光瞥到馮蘅裙下那雙纖足,心神又是一蕩。
吳昆心里亂紛紛百味雜陳,沒有心情再去做那道“玉笛誰家聽落梅”,他沿著花徑,曲曲折折朝海邊走去。
此時桃花已然謝盡,枝間結滿青桃,偶有一個向陽的已經泛紅,沉甸甸墜在枝頭。
吳昆早已熟悉了島上的道路,雖然不知陰陽相克五行變化的道理,也能來去自如。
他失魂落魄地走出樹叢,坐在一塊礁石上木然望著大海。
碧藍的海水在暮色下顯得愈發幽深。連綿的波濤起伏不定,浩無際涯,使人頓覺渺小。吳昆勾下頭埋在膝間,咬緊牙關,呼呼喘著粗氣。
老子縱橫半生,也是武林中響當當的人物,怎麼會落到這個地步?!他黃藥師也不過是一個人,老子憑什麼要當他黃藥師的奴仆?
吳昆越想越恨,他跳起來抓起沙灘上的碎石,瘋狂地擲進海中。
礁石激在海面上,濺起尺許浪花,然而浪花落下,大海依然如故,一個浪頭便抹平了水面的波紋,根本未曾把他放在眼里。
吳昆直擲得精疲力盡,雙臂酸疼,才無力跪在海邊,用僅存的半截舌頭,嘶啞地嚎叫起來。
憤恨漸消,一股卑微感油然而生。吳昆搭拉著腦袋,灰溜溜走入桃林。
什麼腥刀吳昆、縱橫江南,在桃花島不過是一條狗罷了。
像鷹煞杜膽、狡狐胡林……
不也都老老實實在此為奴為仆嗎?
天色將晚,還是趕緊回去做飯。
……不知道夫人口味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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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若華已在廚下等候多時,見到吳昆便用手勢責罵他為何不在此間。
吳昆唯唯諾諾,眼睛卻直勾勾望著那雙雪白的小手,一個勁兒咽著唾沫。
梅若華罵完才說師父吩咐,師娘不喜油膩,讓他用心做幾道素菜,說罷扭腰走了。
“媽的,走那麼快,急著偷漢子嗎?”
吳昆心里罵道,手上卻不敢怠慢,老老實實洗手淨面,收拾得干干淨淨,這才開始打點精神,做了幾道精致的小菜。
穿過綠竹林,眼見是一片荷塘,塘中一條小石堤蜿蜒而過,兩旁荷葉田田,開著滿塘雪白的蓮花,清香陣陣,沁人心脾。
對岸一座房屋,全是由不刨皮的松樹搭成,屋外攀滿青藤,清雅脫俗。
這便是黃藥師所居的精舍了。
此時明月初升,清風徐來。精舍軒窗敞開,鄰塘的月台上放著一張石幾,新來的女主人正憑幾而坐,與黃藥師對弈花前。
玉白的纖指拈起一枚黑子,輕輕敲在石上,吳昆心頭微震,似乎能聽到那聲清幽的低響。
他躡手躡腳把小菜放在旁邊,又取出一瓶碧春醪,兩只玉杯,小心放好,然後悄悄退開。
整個過程,兩人誰都沒有朝他看上一眼,似乎他根本就不存在。
走過荷塘,旁邊一叢薜藶下微微一動,卻是一人伏在下面。
吳昆抬眼一看,認得是狡狐胡林。
胡林手里拿著一柄小小的花鋤,兩眼精光閃動,惡狠狠盯了吳昆一眼,垂下頭用力翻起泥土來。
吳昆心里冷笑,走出數丈後回頭再看,胡林正直著脖子,呆呆望著月台。
“呸!”吳昆心里恨恨罵道:“你這猢猻算什麼東西,敢打夫人的主意?”
月色下,馮蘅嬌靨如花,皓腕勝雪,白衫衣袂輕舉,凌風飄揚,仿佛是月亮中走出的仙子。
而黃藥師青衫磊落,英風傲骨,兩人一如奇花異葩,一如蒼松神木,假如這世間真有神仙,那就是這對神仙眷侶了。
吳昆驀然想起,自己也曾經有過一個妻子。
只不過很早以前就被自己當著黃藥師的面剖乳剜陰,以示效忠……
“肏你媽,臭婆娘,你能跟人家比嗎?他媽的!真該把婆娘的屄留下來,一天肏上幾回!”
想起血百合白生生的肉體,肥嘟嘟的性器,吳昆忍不住性欲勃發,他鑽進樹叢,掏出家伙一陣猛捋。
最後疲憊地躺在草地上,望著星空,一任嫉妒和恨意瘋狂地噬咬著自己的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