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愛麗絲書屋 歷史 水滸揭秘:高衙內與林娘子不為人知的故事(貞芸劫)

第三卷 第21章 刺配滄州·洗盡男兒淚

  有道是窗外日光彈指過,席間花影坐前移。

  一杯未進笙歌送,階下辰牌又報時。

  這一天,東方曉日初升,北闕珠簾半卷。

  但見:杏花離海嶠,雲葉散天衢。

  彩霞照萬里如銀,素魄映千山似水。

  一輪爽塏,能分宇宙澄清;四海團圞,射映乾坤皎潔。

  楚兒依高衙內吩咐,一早卷起珠簾,進屋喚他起床。

  這花太歲睡眼惺忪,瞧見窗外雲開日見,霧散天清,不由心神大爽,又見三女同床在臥,正自香夢沉酣,睡得慵懶甘甜,更是意氣風發,得意非凡。

  只是雙花艷母李貞芸半夜出走,未免有些美中不足。

  又想今日須乘早差人將林衝押回開封府定審,以免節外生枝,便再睡不著,當即下了床,要楚兒服侍穿衣。

  他見李貞芸所留書信仍放在案上,不想讓二姐妹瞧見,又無心細看,便隨手將信藏於櫃中,要待林衝事了,再行細閱。

  諸女也紛紛醒了,高衙內吩咐安排早膳,與林娘子等三女共用。

  說到今日開堂定審,要秦兒飯後便報知孫孔目,將林衝一早提了去,又安慰若貞,說一切已周全妥當,只斷個刺配滄州了事,那地兒也不甚苦,三五年定能熬過。

  他命宛兒去府外雇一抬大轎,送林娘子還家等候消息即可,他自去府衙暗中監審,要林娘子不必勞心。

  若貞見丈夫雖犯下這等弑主大罪,性命仍可保全,又配了個富庶關城,來日還有東山再起之時,她雖不顧婦道,失貞喪潔,但終能救下林衝,也是暗自欣慰。

  當日開封府內,騰府尹於堂後收了高衙內一盤金,回堂升廳。

  問明林衝口詞,招認作腰懸利刃,誤入節堂,當眾畫了押。

  叫林衝除了長枷,斷了二十脊杖,說他有傷在身,免去行刑,喚個文筆匠刺了面頰,量地方遠近,該配滄州牢城。

  當廳打一面七斤半團頭鐵葉護身枷釘了,貼上封皮,押了一道牒文,差兩個防送公人董超薛霸,待林衝十日後傷勢初愈,便監押前去。

  當夜高衙內自來林府告信,要她盡可告知鄰舍林衝所犯之罪,免得日久生疑。

  林娘子答應了,要錦兒與她十日後同去南郊翠竹崗接老父前來為女婿送行,並安父親之心,只說得貴人暗中相助,家中資宅俱在,林衝也只三五年便可回京復職,要他萬事無慮,千萬莫要過於憂心。

  林娘子既放下心來,為信守承諾,更為保實丈夫性命,每夜自和高衙內在家中恩愛承歡,任意取樂,卻不比先前背夫偷情,只是偷雞盜狗之歡,如今家中又沒人礙眼,只管停眠整宿。

  自此錦兒便打開後院舊門,高衙內每夜亥時前來,整夜不歸去,與林家二女夜夜盡歡,終朝取樂,共浴春宵,交得熟了,直至二日巳時用過早膳,方從後院溜出。

  有詩為證:參透風流二字禪,淫少綣戀女釵裙。

  采花偷婦家常飯,夜入林府會雨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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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言道:“樂極生悲,否極泰來。”光陰荏苒,前後早過了九日。

  (以下摘選水滸原文)且說這日一早,兩個防送公人董超、薛霸見林衝傷無大礙,把他帶來使臣房里,寄了監。

  二解差各自回家收拾行李。

  只說董超正在家里拴束包裹,見巷口酒店里酒保來說道:“董端公,一位官人在小人店中請說話。”

  董超道:“是誰?”酒保道:“小人不認的,只叫請端公便來。”原來宋時的公人,都稱呼端公。

  當時董超便和酒保徑到店中閣兒內看時,見坐著一個人,頭戴頂萬字頭巾,身穿領皂紗背子,下面皂靴淨襪。

  見了董超,慌忙作揖道:“端公請坐。”董超道:“小人自來不曾拜識尊顏,不知呼喚有何使令?”那人道:“請坐,少間便知。”

  董超坐在對席,酒保一面鋪下酒盞,菜蔬、果品、按酒都搬來擺了一桌。

  那人問道:“薛端公在何處住?”董超道:“只在前邊巷內。”那人喚酒保問了底腳,央道:“與我去請將來。”

  酒保去了一盞茶時,只見請得薛霸到閣兒里。

  董超道:“這位官人請俺說話。”薛霸道:“不敢動問大人高姓?”那人又道:“少刻便知,且請飲酒。”

  三人坐定,一面酒保篩酒。

  酒至數杯,那人去袖子里取出十兩金子,放在桌上,說道:“二位端公各收五兩,有些小事煩及。”

  二人道:“小人素不認得尊官,何故與我金子?”那人道:“二位莫不投滄州去?”董超道:“小人兩個奉本府差遣,監押林衝直到那里。”那人道:“既是如此,相煩二位,我是高太尉府心腹人陸虞候便是。”董超、薛霸喏喏連聲,說道:“小人何等樣人,敢共對席?”

  陸謙道:“你二位也知林衝和太尉是對頭。今奉著太尉鈞旨,教將這十兩金子送與二位,望你兩個領諾,不必遠去,只就前面僻靜去處,把林衝結果了,就彼處討紙回狀,回來便了。若開封府但有話說,太尉自行分付,並不妨事。”

  董超道:“卻怕使不得,開封府公文,只叫解活的去,卻不曾教結果了他。亦且本人年紀又不高大,如何作的這緣故,倘有些兜搭,恐不方便。”

  薛霸道:“老董,你聽我說:高太尉便叫你我死,也只得依他,莫說使這官人又送金子與俺。你不要多說,和你分了罷,落得做人情,日後也有照顧俺處。前頭有的是大松林猛惡去處,不揀怎的,與他結果了罷。”

  當下薛霸收了金子,說道:“官人放心,多是五站路,少便兩程,便有分曉。”

  陸謙大喜道:“還是薛端公端的爽利!來日到地了時,是必揭取林衝臉上金印回來做表證,陸謙再包辦二位十兩金子相謝。專等好音,切不可相誤。”原來宋時但是犯人徒流遷徙的,都臉上刺字,怕人恨怪,只喚做打金印。

  董超道:“老薛,聽聞林衝本是死罪,全仗太尉公子做人情,方死罪做活。官人卻說太尉又要結果他,怕有差錯,故怕使不得。”

  陸謙笑道:“董端公恁地小心,說與二位聽了也是無妨。衙內瞧中他家娘子,前後只為討那人歡心罷了。如今衙內瞞過了那人,好事已成,太尉怎能輕留林衝性命。”

  董超道:“原來如此,小人該當效力。”

  三個人又吃了一會酒,陸虞候算了酒錢,三人出酒肆來,各自分手。

  殊不知隔屏有耳,三人這番話,卻被一人聽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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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合當有事。

  這日藥郎張甑卻好一個人去巷口酒店送藥,剛取了錢,便見酒保請了薛霸入閣,一眼瞧見陸謙。

  他識得此人,知他是高太尉心腹,娶了林娘子小妹為妻。

  張甑這幾日聽人說起林教頭因罪刺配滄州,曾兩次去林府探望錦兒,安撫林娘子,均被錦兒冷語勸回。

  他既與錦兒結下私情,便放不下她,總想幫扶她家,見太尉心腹陸謙請兩個端公吃酒,心知有異,便留了心,見四下無人,悄悄立於酒閣屏風之後,將三人言語盡數聽去。

  聽到二解差答應加害林衝,他心中叫聲“苦也”,當即兩步並一步,一徑投林府大宅而來。

  也怪昨夜高衙內只顧與林家二女徹夜淫樂雙飛,一早又暢玩了一次晨歡,三人玩得太累,美美酣睡至午後末時,這花太歲又摟著二女在那張紫檀大床上取樂,只不願離去。

  聽到前院有人重重拍門,驚得三人慌張下床。

  高衙內害怕是張若貞父親張尚問罪來了,嚇得屁滾尿流,慌忙穿好衣服,一直狂奔後院舊門,從門外荒地擇路走了。

  錦兒急慌慌穿上衣裙,搶到前院,問明來人,方才心定。

  林娘子收拾了床,也出門將張甑請進院中,一路便哽哽咽咽假哭起來。

  張甑見二女臉帶暈紅,雖然不解,卻不以為異,當即將巷口酒店所聽之事一五一實,備細告知林娘子了。

  若貞只聽得心如刀絞,胸蹙眉顰,腦中一陣眩暈,只感天旋地轉,幾要昏倒過去,幸被錦兒扶住身子,假哭也頓成真哭。

  她一時放聲而哭,此時方知被高衙內騙了,本以為這登徒子一心一意幫她救夫,對他好生感激,還想著與他完聚三年,以報他救夫之恩,不想一切皆被這淫徒算計,竟換來這等結局。

  想必丈夫含冤入獄,也定是高衙內暗中驅使,自己卻將心身俱給了他,貞潔盡喪,如何對得起苦命的丈夫!

  二女對張甑稱謝不迭,送走他後,若貞於家中來回踱步,苦想法子相救林衝。

  錦兒雖然一向機靈,卻一時也想不出半點法子。

  若去報官,開封府與高太尉官官相護,哪里會理會她們。

  若再去求高衙內,卻知小姐已深恨這惡少如此騙她,定然打死不允。

  二女知道為今之計,只有要林衝加倍小心提防了。

  但林衝不懂官場水深,又剛直不阿,若知此事,依他性子,勢必再次叫罵高俅,大鬧公堂,以求翻案,反落個死罪難逃。

  只有等林衝出了京城之後,方能告知他。

  若貞對高衙內一時心灰意冷,在房中苦苦思索良久,驀地里靈光一閃,想起一人,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急對錦兒道:“錦兒,你速去大相國寺,請守菜園的魯智深魯大師去路上相救官人,他是官人結拜兄弟,必會全力而為的!”

  錦兒也知道魯智深大名,上回便是他趕赴岳廟幫林衝打散高衙內手下那幫潑皮,後又找過林衝吃酒。

  她當即答應下來,快步趕赴大相國寺。

  若貞在家中苦等,過了一個時辰,錦兒奔了回來,急著說魯智深向大相國寺告了假,一早出城去了,沒人知道他人在哪里。

  二女抱頭哭了一回,都知林衝這次恐怕難逃劫數,就算得到消息僥幸逃出毒手,也再難回京復任了。

  林娘子哭得雙目紅腫,忽兒止住淚,面無神色地說道:“錦兒,去雇台車來,我們去見爹爹吧。今晚請他過來,我們已被高衙內玷汙之事,以及他差公人半道加害官人一事,不要對他老人家說了,免得他承受不了。明日待他老人家送別官人,我們再暗中提醒於他,要他加倍提防,以官人這身武藝,還怕對付不了那兩個惡差麼!大不了我們棄了這祖宅,隨官人亡命天涯。”

  錦兒喏喏答應,收拾了屋子,出去雇了馬車停在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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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教頭張尚聽得消息,又從女兒口中得知前恩後果,想起當年自己曾因蔡京瞧中前妻李貞芸而被刺配孟州,此後前妻被逼無奈改嫁蔡京,自己方能攜兩個女兒返回京城復職。

  而今賢婿也因高衙內瞧中他女兒遭此大難,被無端充軍,不由老淚縱橫,痛罵天地無道,世態炎涼。

  他不知女兒已然失身那淫少,見她哭得好似淚人一般,言語中為林衝守節之志甚堅,不由連贊女兒志貞,好言勸慰一番後,當即收拾行裝被物,乘車趕赴女兒家中。

  待馬車行到翠竹崗道口,卻見七八個農婦在路心議論紛紛。

  張尚下車問出了何事,都說適才京城太師府來了數名家丁抓走一名藍衣女子。

  那女子生得好俊,城里人就是不一樣,又高又白又嫩,令她們好生羨慕。

  農婦中有見過張尚女兒的,說到那女子與張教頭女兒有幾分相似,卻不知是誰。

  張尚吃了一驚,心道莫不是我那前妻又來見我,卻被太師派人捉了回去?

  他一時心傷如割,奈何此時女婿蒙難,也顧不得這許多了。

  當夜宿在女兒家中,張尚好言安撫女兒半夜,方令她不再難過。

  卻又怎知女兒心中所傷的,是被奸夫高衙內所騙,自比紅顏禍水,害了親夫林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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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說董超薛霸將金子分受入己,送回家中。

  第二日一早領了公文,背了行李包裹,拿了水火棍,便來使臣房里取了林衝,押送出開封府來,監押上路。

  辰牌時分,只見眾鄰舍並林衝的丈人張教頭都在府前接著,同林衝兩個公人到州橋下酒店里坐定。

  林衝道:“多得孫孔目維持,這棒不毒,因此走動得。”張教頭叫酒保安排案酒果子,管待兩個公人。

  酒至數杯,只見張教頭將出銀兩,齎發他兩個防送公人已了。

  林衝執手對丈人說道:“泰山在上,年災月厄,撞了高衙內,吃了一場屈官司。今日有句話說,上稟泰山:自蒙泰山錯愛,將令愛嫁事小人,已至三載,不曾有半些兒差池。雖不曾生半個兒女,未曾面紅面赤,半點相爭。今小人遭這場橫事,配去滄州,生死存亡未保。娘子在家,小人心去不穩,誠恐高衙內威逼這頭親事;況兼青春年少,休為林衝誤了前程。卻是林衝自行主張,非他人逼迫。小人今日就高鄰在此,明白立紙休書,任從改嫁,並無爭執。如此林衝去的心穩,免得高衙內陷害。”

  看官莫要心急,為何林衝竟說出此等言語?

  原來那晚林衝重傷之下被迫觀春,受高衙內言語所激,一時無奈答應了,事後想來,卻暗覺不對。

  總覺那女子聲音樣貌,與妻子太過相像,若要說她就是他娘子,卻又絕不敢相信,但心中不免疑竇叢生,留下陰影,再難平復。

  又想這高衙內實乃色中淫魔,竟敢當他之面與女子交合,陽物之壯,淫技之強,實是超他想象,令他震撼不已!

  他心想這等好玩女色之人,既瞧中他那嬌妻,卻說甚麼不去碰她,只怕是心口不一,敷衍他了事。

  無論那女子是否真是妻子張若貞,以他那勾女之能,只怕自己三年不在京城,妻子早晚也是他的人了。

  更想自己婚後三年慢待妻子,從未令她當真快活過,往後回京之望又全在高衙內一人身上,他既然如此喜歡他妻子,不如做個順水人情。

  一來可教這惡少兌現諾言,三年後助他還京;二來也不誤了若貞大好青春。

  如若不然,只怕兩頭落空,還落個性命堪憂。

  他雖一時心如刀割,還是決意將妻子放手交與高衙內罷了。

  張教頭聽言驚道:“賢婿,甚麼言語!你是天年不齊,遭了橫事,又不是你作將出來的。今日權且去滄州躲災避難,早晚天可憐見,放你回來時,依舊夫妻完聚。老漢家中也頗有些過活,便取了我女家去,並錦兒,不揀怎的,三年五載,養贍得她。又不叫她出入,高衙內便要見,也不能夠。休要憂心,都在老漢身上。你在滄州牢城,我自頻頻寄書並衣服與你。休得要胡思亂想,只顧放心去。”

  林衝道:“感謝泰山厚意。只是林衝放心不下,枉自兩相耽誤。泰山可憐見林衝,依允小人,便死也瞑目。”張教頭那里肯應承,眾鄰舍亦說行不得。

  林衝道:“若不依允小人之時,林衝便掙扎得回來,誓不與娘子相聚。”

  張教頭道:“既然恁地時,權且由你寫下,我只不把女兒嫁人便了。”

  當時叫酒保尋個寫文書的人來,買了一張紙來。

  那人寫,林衝說,道是:東京八十萬禁軍教頭林衝,為因身犯重罪,斷配滄州,去後存亡不保。

  有妻張氏年少,情願立此休書,任從改嫁,永無爭執。

  委是自行情願,即非相逼。

  恐後無憑,立此文約為照。

  ……年……月……日。

  林衝當下看人寫了,借過筆來,去年月下押個花字,打個手模。

  正在閣里寫了,欲付與泰山收時,只見林衝的娘子在酒店外聽得消息,號天哭地叫將來,女使錦兒抱著一包衣服,一路衝入酒店里。

  林衝見了,起身接著道:“娘子,小人有句話說,已稟過泰山了。為是林衝年災月厄,遭這場屈事,今去滄州,生死不保,誠恐誤了娘子青春。今已寫下幾字在此,萬望娘子休等小人,有好頭腦,自行招嫁,莫為林衝誤了賢妻。”

  林娘子聽罷,哭將起來,說道:“丈夫,我不曾有半些兒點汙,如何把我休了!”林衝道:“娘子,我是好意,恐怕日後兩個相誤,賺了你。”林娘子知他話中有話,不由面紅耳赤,一時啞然。

  張教頭便道:“我兒放心,雖是女婿恁的主張,我終不成下得將你來再嫁人!這事且由他放心去。他便不來時,我也安排你一世的終身盤費,只教你守志便了。”林娘子聽得說,心中哽咽,又見了這封書,更想到林衝實是因己遭災,一時哭倒聲絕在地。

  未知五髒如何,先見四肢不動。

  但見:荊山玉損,可惜滿三載結發成親;寶鑒花殘,枉費九十日東君匹配。

  花容倒臥,有如西苑芍藥倚朱欄;檀口無言,一似南海觀音來入定。

  小園昨夜東風惡,吹折江梅就地橫。

  林衝與泰山張教頭救得起來,半晌方才蘇醒,兀自哭不住。

  林衝把休書與教頭收了。

  眾鄰舍亦有婦人來勸林衝娘子,攙扶回去。

  張教頭囑付林衝道:“你顧前程去掙扎,回來廝見。你的老小,我明日便取回去,養在家里,待你回來完聚。你但放心去,不要掛念。如有便人,千萬頻頻寄些書信來。”林衝起身謝了,拜辭泰山並眾鄰舍,背了包裹,隨著公人去了。

  張教頭同鄰舍取路回家,不在話下。

  ******************

  卻說林娘子本想暗中告知丈夫兩公人途中欲行不軌,不想被丈夫一番話說得岔了氣,那里還顧得此事。

  回家半道中想起,心下頓時連連叫苦。

  當即苦求父親放她獨自去城外相送林衝一程,好歹要勸得丈夫回心轉意,不再休她。

  張教頭知道女兒心意已決,便要錦兒陪她同去,早去早回,一路小心。

  錦兒答應了,也來不及雇馬車,與女主快步而行,急往城外追了出去。

  林家距北城甚遠,二女都奔得額腮現汗。

  時近巳牌,好不容易剛出京城北門,便見三大三小六條官道,更有兩條僻靜小路,不知該走那條。

  二女正心急如焚,欲尋人問明路徑,卻見右邊道旁轉出一輛闊綽馬車,馬車後一女手牽一匹高頭白馬,正是高衙內的女使秦兒。

  只見這花太歲從馬車中探出頭來,笑道:“娘子欲尋你丈夫麼?他三人早去得遠了,快與我一起乘車追他。”

  林娘子正沒好氣,她對高衙內早已心如死灰,再也不懼他相擾,見他竟敢前來生事,氣不打一處來,冷眼狠視於他,高聲呵斥道:“你來得正好,正有事與你相討!”言罷,也不客套,不要秦兒相扶,縱身便上了馬車。

  原來這淫少一早便暗中守在開封府外,得知林衝寫休書休妻,林娘子哭天搶地,知道定然事情有變。

  又見林娘子半路上改小路轉北門奔去,當即乘馬車順大道直奔城外等她,又叫秦兒在城門馬市重金賣了一匹漂亮白馬候用。

  林娘子一入廂中,這淫廝便來摟腰。

  若貞哪容他造次,當即藕臂一曲,手肘撞他肋下,嬌斥道:“你還敢來造次麼!我官人寫書休了我,這下你滿意了?你私下對他說些什麼,教他一意休了我!你當我還會與你好聚麼!”

  高衙內肋下吃痛,見她氣得俏臉漲紅,雖怒氣衝衝卻仍難掩驚世容姿,不由心中歡喜,柔聲道:“天可憐見,本爺哪有教你官人寫這休書?又哪對他說過什麼話?若有時,直教天打雷劈好了。定是他自覺比不了本爺,吃醋不得,自行放棄娘子了。”

  林娘子冷笑一聲,又斥道:“你還來說他!你叫人途中害他性命,你以為我不知麼!你先構陷我夫君下獄,騙我答應與你完聚再救他回京,卻暗中買了公人取他性命,一連串全是你所為,你還厚臉狡辯甚麼!你今日若不能救了我丈夫性命,奴家絕不與你甘休!”

  高衙內長出一口氣,柔聲笑道:“原來如此,怪不得娘子這般火氣。莫再提構陷之事,我早與娘子解釋過了。你說本爺要害林衝性命,當真冤枉本爺了。實不相瞞,自那日有人衝撞了我們,我剛從你家回到府中,便從富安口中得知父親為免留後患,一意要取林衝性命,已命陸虞候驅使公人使壞。我立時去求父親饒過你丈夫,被他一通怒斥,哪里勸得住。我既然對娘子有過重諾,怎能眼見林衝枉死荒郊。本欲遣人告知他,但轉念想來,若是你丈夫知曉此事,勢必殺了公差奪路逃亡,從此再也回不得東京,本爺如何兌現三年後救他還京之諾?故也未告知娘子,怕你救夫心切,走漏了消息。娘子放心,本爺早已想出萬全之策,不但能救了林衝,還教他三年後仍能還京復職。”

  林娘子聽罷,十分怒火方才稍減了三分,想到林衝有救,不由嬌詫道:“如何救他?你快說啊!”

  高衙內安慰道:“此事絕無差錯。自來東京公人北路害人,只在城外一處猛惡松林里行事,那片林子喚作野豬林。娘子還記得那日岳廟那個胖大和尚麼?人稱他花和尚魯智深,力大無窮,一身好本事,與你丈夫甚是交好。本爺前日已差人買通菜園中一潑皮,要他悄悄報知魯智深,董超薛霸二公人要在野豬林做掉林教頭。那花和尚是個急性人,聽了消息,立時向主持告了假,當日便離開菜園,住在開封府近左客店守候。本爺怕他好酒誤事,有所差遲,今日一早便守在那家客店邊上,不想卻聽說林衝休了你。後又見你和錦兒追向北門,怕出事端,便先行趕到這里了。正巧窺見魯智深自城門邊上轉出,提了一條大禪杖,老遠隨在公人之後,此刻已在城外路上,方放下心。若由他出手,你丈夫便沒有罪了。”

  林娘子心想怪不得那日央錦兒去尋魯智深相救,卻尋不到人,原來高衙內早叫人告知了魯大師。

  她不由心中暗喜,暗贊這花少人雖色,心卻細,幫她想得如此周道,七分怒火只剩下三分薄怒,臉上已現喜色。

  見這登徒子又來摟腰,只微一扭身,便不再拒他,任他輕摟柳腰,臉上浮現一抹紅雲,但又怕他所言不實,抬出魯智深騙她,不由薄怒道:“你倒想得周全,只是連累了魯大師,你事後還須救他。哎呀,也不知魯大師是否真去救林衝了,莫要中途後悔,轉了道兒,或走岔了路。我們去看看吧。”

  高衙內聽她語氣緩和,改稱我們,心下甚喜,笑道:“就知娘子總不信我。也罷,事不宜遲,娘子合當去瞧瞧魯智深可有跟在他三人之後,以免總是猜疑本爺,你我心中留下芥蒂,就不美了。只是乘這馬車去追,太過招搖過市。本爺早已想好,叫秦兒買了匹好馬。他們是從官道上走的,那邊林中還有一條小徑,常無行人,可遠遠趕在他們前頭。娘子可會騎馬?從那條小徑趕去既可。”言罷,張嘴親她思腮,竟大膽出手,盈盈握住她一只豐奶。

  林娘子甚是感激他心思細膩,不由俏臉一紅,小手按住他握胸大手,脫口嬌嗔道:“討厭,您明知道奴家不會騎馬的。您若會騎,便教我啊。您願帶奴家一起騎麼?”

  高衙內心下大喜,忙道:“本爺正是求之不得!自當與娘子共騎一騎。”

  林娘子心下甚喜,但想到要與他同乘一匹馬,少不了肌膚相親,不由芳心亂跳,臉色更紅,抿嘴嗔道:“想不到你這紈絝子弟,還會騎馬。”

  高衙內得意道:“娘子正好考效一下本爺這騎術,比你丈夫如何。”當下便牽過人妻皓手,與林娘子攜手下了馬車。

  這淫少抱起若貞嬌軀,將她輕輕放在馬背之上,隨即翻身上馬,騎於林娘子身後。

  要她雙手扶實鞍橋,自己則雙臂環抱美人妻,將她擁在懷中,拿起韁繩,與她並騎於這雪白駿馬之上。

  秦兒見這對帥哥美婦共乘一騎白馬,好似一對璧人,不由拍手叫好。

  高衙內好不得意,衝秦兒錦兒言道:“你們在這等著,若是等得久了,自行在城外酒店要酒點菜,坐等相候。林夫人關心她家丈夫安危,本爺這便與她去追林衝。”言罷,挽過韁繩,雙臂合摟林娘子香軀,雙腿輕輕一夾馬肚,那馬昂首嘶鳴,撒開四蹄,撿旁邊林中僻靜小道,潑剌剌地奔去。

  錦兒見兩人重歸於好,知道林衝必有救了,也自替小姐歡喜,開口笑道:“小姐只管隨衙內去吧,你們一路小心。”

  有分教:為免官人遭毒手,敢於奸夫共一騎。

  望夫遠去縱交合,京郊野火無休止。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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