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麼回事?
又往上走了一大段路,幕清幽是徹底的困惑了。
牽著男人溫暖的大手,女人一步一回頭,滿腦袋頂的都是問號。
盡管她還想多等一些時候才對魔夜風開口,但是顯然她現在已經忍不住了。
因為她發現對這山腳與山腰間如此迥異的天氣變化感到奇怪的只有她一個人而已。
她的那個死男人對他們一路從“冬天”走到“春天”又從“春天”走到“初夏”可是一點都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相反的,他倒還像是早有准備一般拎著裝滿他們衣服的包袱腳步輕快得往前趕,就像一只快要回巢找媽媽的小鳥……
可眼見他們身後大概已經走過去一半的路程,剛才那些皚皚的積雪遠遠望去還能瞄見那麼一點點。
但是此時他們的四周卻是春風拂面,鳥語花香。
到處都盛開著美麗的鮮花,一片接一片的連成七彩汪洋。
一些可愛的小獸從他們身邊擦身而過,不但不害怕人類,反而好奇的睜著圓圓的眼睛反過來打量著他們。
時不時還湊到他們腳跟處嗅一嗅,並且歡快的搖動著尾巴,看起來友好得很。
這些都是充滿靈性的祥獸吧?幕清幽瞪大了眼睛。
“喂──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她伸手捏了捏魔夜風的手指突然停下了腳步。
“你……願意跟我講話了?”
聽到女人久違了的聲音,魔夜風先是一愣,隨即回過神來立刻握緊了掌中的小手。
他心里頓時涌上一股難言的激動,只差沒跪下來大呼神跡。
只見他頭發上的瑞雪早已化了干淨,飄逸的長發在微風中飛舞,那雙銳利的黑眸此時卻是含著水一般充滿了柔情。
天呐,太好了!
他的小人兒終於肯跟他說話了!
這是不是表示她有一點點原諒他了呢?
“我問你,這天氣怎麼變化的那麼快?”
對於魔夜風喜形於色的反應,幕清幽臉上卻依然是冷冰冰的沒有半點感動,只是閃爍著疑惑的光芒。
真奇怪──其它的山脈都是山腳下炎熱,山頂上寒冷。
而這座山卻剛好完完全全的倒了過來,山腳下冷的漫天飛雪讓人望而卻步,山腰之上卻是別有洞天宛若世外桃源。
“因為這里叫‘俗世山’。”
魔夜風看著她迷惑不解的樣子覺得很可愛,便將終於打破了僵局的女人拉在懷中摟著。
光潔的下顎在她頭頂上蹭啊蹭,過了一會兒又低下頭來在女人額頭上輕輕一吻。
像是怎麼表達對她的喜愛之情都嫌不夠一樣。
“叫它‘俗世山’是因為此山通靈,據說很久以前還有神仙在這里居住過。”
“真的假的?”
女人的眼睛瞪得更大。
神仙?
“嗯。”
失而復得的喜悅讓魔夜風原本就歡暢的心情變得更加快樂,所以他一邊拉著幕清幽的手一邊極有耐心的將這座山的故事講給她聽。
“當初為了隱喻越是離人群近的地方就越多喧囂、越多戰爭,所以住在這里的神仙就施法讓這座山的山腳下天氣變得格外惡劣。而越往上走人煙越來越少時,卻反而撥雲見日,分外清明。”
“他這樣做就是為了讓修行的人看清世間的紛擾,不要再眷戀凡塵。因為墜入其中得到的都只有苦難,倒不如兩袖清風飄然成仙來的自在。我娘就在山頂上的絕塵觀清修,‘絕塵’之意就是與凡塵俗世完全隔離開。小道姑們若有思凡,只要一往山下走就會立刻感受到飢寒交迫。這時候往往就能猛然警覺到自己犯了大錯而折回道觀繼續完成修業,從此不再動半點凡心。”
口中講的雖然是十分超脫的事,但是男人自己卻明顯沒有沾染上半點這里的仙風道骨。
只見他領著幕清幽走到一棵開滿繁花的樹木前伸手摘了一朵最紅最艷的花朵斜插在在她的鬢邊。
雖然女人臉上有道刺目的疤痕讓他什麼時候看起來心中都是一痛,但是幕清幽此時在溫暖的氣候下已經恢復了紅潤的氣色,襯著那火紅的花蕾仍然是別有一番嬌艷. “就是這樣而已。”
男人左看右看,都覺得她戴這朵花再合適不過了,於是臉上露出滿意的喜色。
他的心里現在只有她,對那些神仙的告誡倒沒有半點感悟。
反而覺得人生在世若是不能與美嬌娘相伴而是獨自守在這空山里做什麼勞什子的清修……那簡直就是味同嚼蠟,他也會因為無聊而郁郁致死。
“是嗎──”倒是幕清幽認真的聽著,沒有想到這里居然還有這種超然的典故。
她將男人講的故事在心里回味了一遍後竟像是聽得痴了。
過了半晌,櫻桃般的小口嚅動著吐出了一句──“那我也不如在這里落發為尼好了,也省得再受這世間苦楚。”
話剛說完,她就立刻感覺到身邊的男人身體一僵。
魔夜風臉上的笑容立刻變得可笑而尷尬,不一會兒就慢慢的退了去。
兩人就這樣沉默了半晌,男人忽然施力將幕清幽的手攥得更緊。
那樣子就好像是再說‘我是絕對不會答應你有出家的這一天的。’緊接著,就帶領著女人繼續往前走。
天色漸漸的黑了下來,滿天星辰璀璨無邊──然而他們的路卻漫漫其修甚遠。
幕清幽累了半天,肚子早就餓了。
眼見天已入暮,兩人不知道像這樣還要走多久。
剛想詢問魔夜風能不能休息一下,卻聽男人率先開了口。
“到了。”
他沈著聲音指著前方說。
“到了?”
幕清幽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卻頓時傻了眼。
因為魔夜風所指的並不是她想象中的道觀,也不是某個可以休息落腳的驛站,而是一塊根本無法行走半步的斷崖。
原來他們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到了這座山的山頂,可這山頂卻只是光禿禿的斷壁。
不僅沒有屋子,相反的連他們再多走兩步都有可能立時跌下山崖摔個粉身碎骨。
眼見數十丈遠的對面還有一個與這邊同等高度的崖壁與他們遙遙相望,幕清幽怯怯的吞了一口口水不知道他到底是要帶她去哪。
“這里沒路了。”
她說。
“有路啊。”
魔夜風卻突然轉過身子來看著她,嘴角扯出的笑容有些神秘。
“哪里有?”
女人的眉頭皺的緊緊地,顯然是對著過高的山崖有著某種恐懼。
斗膽向下瞥一眼,這怎麼也得有個幾百丈高,若是真掉了下去還有命在麼?
“相信我,有路的。”
魔夜風安慰了她一句就不再說話,而是轉身將他們裝有厚重衣物的包袱藏在了樹叢里還用枯枝蓋好。
做完這件事,男人走回來將長發全部撥至身後用一根細繩扎好。
隨後大步流星的又繞到崖邊向下探身看了看,似乎是在尋找些什麼。
“喂,你快回來!好危險!”
幕清幽見著他高大的身軀站在離懸崖卻僅有半步之遙的地方,他還彎著身子向下探看。
一顆心只覺得快要跳出嗓子眼來了,連忙喚著他不讓他涉險。
此時天已黑透,若不是天幕上升起一輪皎月還有數不盡的星辰在照耀他們簡直是連彼此的面容都分辨不清。
縱是如此,這周圍也是烏漆麻黑的一片,若是不幸踩中朽石或是一腳踏空,那要怎麼辦才好?
“過來!”
就在這時,魔夜風竟然站在崖邊對她招手。
“什麼?”
幕清幽沒有上前,反而害怕的後退一步。
“快來啊!”
男人依舊是噙著神秘的笑容,雙臂就像一只月夜崖頂上振翅的雄鷹般對她展開。
“不要。”
女人用力的搖頭。
“來嘛。”
他的表情是那樣的安祥又值得信任,對自己的要求依然堅持。
“真是的……”
幕清幽猶豫了最後一下,但見男人就站定在那里一動不動等著她過去。
而在他身後明月的映襯下,他挺拔的身姿看上去衣袂翩翩,輪廓深邃,就像是一個無所不能的傳說。
到了這種地步,幕清幽只好在心里咬牙暗罵了一聲‘死就死吧!’,隨後就真的朝著魔夜風的方向飛奔了過去直撲到他的懷中緊緊地閉上眼睛不敢往下看。
“寶貝兒,抱緊我。”
當她完全落入那個溫暖的懷抱中之後,男人清冽的笑聲與低沈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
而後她就感覺男人抱著她的身子毫無懼色的跳下山崖──“啊──!”
雖然不想表現得那麼怯懦,但是在兩人相擁著一同下落的時候突如其來的失重感還是令幕清幽忍不住大叫了起來。
“唔……”
突然間,她的聲音被一個濕濕軟軟的東西堵住了。
睜開眼睛一看,竟然是魔夜風的舌頭。
這個家伙竟然在這麼千鈞一發的時刻還有閒情逸致親她的嘴?
幕清幽幾乎要氣結,不明白他們倆個突然間“殉情”又是為了哪般。
要死也可以找一個平和點的死法,就這樣摔成肉餅很難看耶!
哪知男人雖然與她嘴貼著嘴,還能蠕動著慢慢回味,一雙狹長的鳳眼卻是越過她的額頭向上瞟,在他們剛落下兩三丈之時右手突然向前一抓,一根翠綠色的藤條就被他當做救命的繩子般迅速纏繞在自己的掌心上。
“嗯嗯……”
男人含著她的舌尖,雙腿緊緊夾著她纖細的身子。
深藍色的天空仿佛就在身邊,星星月亮也是近在眉睫。
一對璧人卻像是在蕩秋千一樣,依靠著一根藤條在星月的映襯下緩慢而優雅的從左邊的崖壁蕩到了右邊。
只見魔夜風一手抱著幕清幽,另一只手抓著不知從什麼地方垂落下來的藤條完全不在乎自己會不會就此摔下去。
相反的,整個過程中他都在激情的壓低頭部與懷中的女孩接吻。
直到兩人的腳下不再空虛,已經穩穩的站在實地上時,他們的嘴唇還是緊緊地膠在了一起,沒有半絲空隙。
“唔……不……不要了!”
見男人大有要繼續擁吻的架勢,幕清幽連忙動手推開了黏在身上的男人。
一雙星眸瞪得比平時要大得多,只差沒插著纖細的柳腰學起其他姑娘嬌嗔時的茶壺狀。
“怎麼了?”
男人正親的神魂具醉,突然被女人推開有些小小的不滿。
剛想將幕清幽拉回來繼續剛才的事,胸前卻被一根春蔥般的玉指抵住了。
“你──”幕清幽用手指點著魔夜風的胸口,剛想為自己剛才的驚嚇把對方好好的數說一頓。
可是轉念一想他似乎也沒做錯什麼是,只是提前沒跟她打過招呼讓她嚇了一跳罷了。
不過回首望著他們蕩過來的這段距離,匆匆片刻卻讓她有種刻骨銘心的悸動。
開始的時候是因為害怕,後來卻是因為被自己所愛的男人抱住在空中親熱的不一樣的浪漫。
總之──真是太過癮了!
“我什麼?”
魔夜風不解,一雙深邃的眼眸里注滿笑意。
“你怎麼知道那里有藤枝,若是沒有我們不是摔死了?”
幕清幽找不到罵人的氣勢,只好趕緊換了個話題。
“你放心,我小的時候就一直在這山里玩,哪里有什麼我是清楚得很的。”
魔夜風悄悄地湊上來再度貼緊了她的嬌軀。
“再說,就算是真的跌下去也不會怎麼樣。這崖底是溫泉水潭,摔進去大不了洗個熱水澡再從頭爬起。”
他一把抱起自己的女人,讓她像一只小貓般蜷縮在自己的懷里。
“你累了吧?前面不遠處有一個山洞可以讓我們休息一晚,順便吃點東西。剩下的路明天再趕。”
見幕清幽面有疲色,魔夜風便抱著她不想讓她再走路了。
他雖然說不遠,但是數一數這里離那山洞也有好幾里地。
“嗯。”
幕清幽點點頭,不一會兒竟然在男人的懷里沈沈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