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翠柏,四季如春。
飛雲逐月,輾轉千里,宓憐帶著宓妃,還有兩個一路跟來的尾巴,終於到了司隸境內。
之所以身後還跟著兩個尾巴,宓憐自己也沒有什麼辦法,頭一個李劍塵,也不知道處於什麼原因,在宓憐表示明確拒絕之後,心灰意冷之下整日酗酒,宓憐說他勸他都是不聽,只是依舊緊跟不舍,並不離去。
而另一個杜嘉明就是有些賴皮蛇的味道了,這位的臉皮可比的李劍塵厚實的多,每日對著姐妹兩個殷勤不斷,糾纏不休,宓憐還好一些,她以往被身邊的狂蜂浪蝶圍的慣了,一味不理就是,而宓妃就有些吃不住了,對著杜嘉明攆了幾回,最後他還是死皮賴臉的跟著,而且打不還手罵不還手,給宓妃煩的沒辦法。
不過杜嘉明的修為實在太弱,並不能跟上的三人的雲駕,是以這一段進了司隸之後,就只有李劍塵一個跟在二女身後。
“前方就是高麓山了吧?”宓妃指著遠遠的一處高山,興奮地說道“大師姐給我們的信上就是在此處。”
宓憐點點頭,點頭道“應當是,師妹,先落雲下去打聽一番,別拜錯了山門。”
兩女按下雲頭,就落在山腳處的一處鄉亭里面,看著不遠的田里有幾個婦人正在忙著務農,便走到田埂邊上問道“請問這位大嫂,那邊的山可是高麓山?”
農婦抬起頭,露出一張飽經風霜的面龐,一看宓憐兩人的衣著打扮,露出恭敬的表情說道“原來是兩位仙子啊,那山就是高麓山,你們要去那里干嘛?”
“訪友而已。”
“哦哦。”農婦點點頭,伸手對她們指點道“沿著這條路再往前走一段,到了大路上一直往前,就到了山門前了。”
說完之後,便低下頭彎下腰身繼續干活,不再和二女說話。
“多謝大嫂指點。”宓憐拱手行禮,對宓妃說道“既然如此,這段路就走過去吧。”
“好。”宓妃一口答應,接著好奇的看著兩邊的田園風光,眼神中滿是好奇。
三人一直往前,下了小路進入大路之時,宓妃忽然指著路邊的一塊天地說道“師姐,這是靈田?”
但見一塊兩畝見方的地塊,里面種植著各樣的靈草稻谷,邊上還有一個老農戴著斗笠,拿著鋤頭,靠在田埂上歇息,聽到宓妃說話,頭顱一轉,向這邊看來。
“小娘子沒見過靈坪麼?”
“呀!”宓妃也看了他一眼,瞬間驚訝道“老伯,你也有坐丹的修為啊?都結丹了還種田干嘛?”
“宓妃!”宓憐呵嗤一聲,說道“鄙師妹少出門,不懂事實,還望老者不要掛懷。”
“無妨無妨。”老頭搖搖頭,說道“某不過高麓仙子門下一耕夫而已,二位仙子不必多禮,且行就是。”
過了這段,宓憐對宓妃解釋道“方才那地,並非靈田,而是靈坪,靈坪是用法陣匯聚靈氣養成的地方,用來種一些的靈菜稻谷,專供修行之士食用的,一般的靈藥倒也尚可,上品的芝藥丹草之類的卻是不行。”
“哦。”宓妃點點頭,說道“那他們為啥不直接養成靈田呢?”
面對著懵懂無知的師妹,宓憐失笑道“靈氣不足而已。”
“不是有聚靈的法陣嗎?咱們島上的地只用的簡單的聚靈陣不就成了?”
“……”
這些都是入門要學的基礎知識,自己這個師妹,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卻是不知道為何?
神宵島乃是先天福地,上古傳下來的至寶洞天之一,縱然在萬年之前的大劫之下有所殘破,但依舊是時間一等一的寶地,豈是凡間的土地能比的?
不過宓憐性子柔和,也沒有開口教訓師妹,且眼前已經到了山門,不再和她說話,看著山門閃出來的一個披甲壯漢。
“站住!”
壯漢一身金甲,四方的面膛紅的發紫,手持靈火三叉戟,一身彩焰繚繞,攔住宓憐幾人的身影說道“汝等何人,來山中何事?”
宓憐上下打量了一眼前面的金甲將軍,說道“我等上門來拜訪高麓仙子,請將軍煩勞通報。”
“拜訪?”金甲將軍眉頭一皺,說道“今日我家仙子不見客,汝等請回吧。”
“喂!”宓妃見他一副蠻橫模樣,說道“我們是她的同門師妹,來見師姐的,快放我們進去。”
“師妹?”金甲將軍一笑,執戟說道“某為仙子守山十年,還從來沒聽過她又什麼的同門一說,再說縱是同門姐妹,爾等兩個姑且算上,身後那個是什麼,難不成也是師妹不成?”
他指向二女身後的李劍塵。
宓妃剛要開口,便聽宓妃搶著說道“這個人我們不認識,要上山的只有我們姐妹兩個。”
身後的李劍塵也不爭辯,只默默的跟在身後。
如此一來,宓憐也不好再說。
“還請將軍去通報一聲,便說是高麓仙子的同門師妹來見。”
“不去。”金甲將軍依舊是搖頭道“我只管看門,通報的事情不歸我,再說貿然進入入雲台,老子可吃不消仙子的責難。”
“憨貨!”身邊忽然響起一聲喝罵,接著一個白衣仙子出現在金甲將軍的身後,伸出一條圓潤停止的長腿,白色的裙面上陡然間一個波瀾劃出,一腳把他踢,恨恨地說道“真是榆木腦袋!”
金甲將軍被她一腳踢翻,也不敢反抗,直接就跪倒在儀香的面前,委屈地說道“仙子不是說這兩天不准任何人進山打擾麼?小將……小將奉命行事而已。”
“去去去。”儀香衝著他擺手,懶得再理,還沒等開口和宓憐姐妹說話便見一個嬌小身影“呼”的一下撲到身上。
“師姐,好久不見,有沒有想我啊?”
宓妃的身高只到儀香的胸脯,因此腦袋直接扎進了儀香的胸脯里面,高高的胸脯幾乎把她的臉蛋埋了一半,只露出一雙靈秀的眸子。
“小宓妃。”儀香摸摸她的腦袋說道“師叔放你出山了?”
“是啊,為了……”宓妃話說一半,戛然而止。
儀香這才注意到,宓憐身後還跟著一個男修。
見儀香看向李劍塵,宓妃便在他身邊拱火道“師姐,你快打跑她,這人整天跟在三師姐身後纏著,好煩人的。”
話都說道了這個份上,李劍塵也不能再裝聾作啞,於是上前一步,拱手說道“蜀中李劍塵,見過高麓仙子。”
“蜀中?”儀香讓開身前的宓妃,站在石階上說道“青蓮劍仙的後人?”
李劍塵答道“正是家祖。”
她本就身量高挑,修為又高出李劍塵許多,再加居高臨下,甚至不需說話,下面的李劍塵就壓力頓生。
只聽儀香說道“既是劍仙後人,也該是個知曉禮節的,一路糾纏我兩位師妹卻是為何?”
“我……”
他還沒說完,宓妃便插話道“沒,她只糾纏師姐。”
“啊?”儀香轉頭看向宓妃,笑道“居然還沒看上咱們的小宓妃?”
“不是!”宓妃急忙爭辯“他是……”忽然發覺這事越解釋越亂,只能閉口不說。
“師姐。”宓憐開口道“我這幾年東奔西走,一路上李公子多有相助,並非無故糾纏。”轉頭看向李劍塵道“李公子,幾年相隨照顧之恩,宓憐不勝感激,只是公子所求,宓憐實不能答應,公子恩情,宓憐定當報還,還望公子不要糾纏……”
李劍塵抬起頭,深情痴迷的看向宓憐“仙子……我……”
其實捫心自問,兩人之間的這件事也是一筆爛賬,到了如今這個地步,宓憐若說沒有一點責任也是不對,畢竟李劍塵跟在她身邊這幾年,她從來沒有態度強硬的趕過,但若說是宓憐犯錯更是無端,畢竟回絕的話她已經明明白白的說了無數次,李劍塵硬是不聽,又是怪誰?
不過儀香可不管這些,站在石階上對著李劍塵說道“如此,爾可歸矣。二位師妹,隨我進山。”
三人一道上山,李劍塵心中不舍,還要跟隨,卻立即被金甲將軍攔在身前,瞪著眼睛說道“止步,仙子沒讓你進去。”
“……”李劍塵摸向劍柄。
見他居然有准備動手的模樣,金甲將軍三叉戟一頓,地上“當”的一聲,說道“小子,今天若是聽我的乖乖走了,爺爺我便不追究,若是動手,便是你祖宗青蓮劍仙來了,也留不下你的性命,你可敢試試?”
他神情一怒,神威立現,再不是方才被儀香一腳踢翻的憋屈模樣,只見渾身彩焰生騰,金甲叉戟爍爍放光,威壓嚇(he)人無比。
明白了這根本不是自己能夠匹敵的對手,李劍塵只能無奈的嘆一口氣,轉過身走到山門外,就那麼席地一坐,依舊不走。
山門外的事情就不再自己的管轄范圍之內了,只要不進山中便可,於是金甲將軍也不再理會,化作一陣神光,消失在門口。
“大師伯贈你的執火神將師姐用來看門了?”
“是啊。”儀香答道“那個憨貨,叫他干什麼事都不成,總是搞砸,就剩下看門還行了。”
宓妃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那個就是執火神將啊,看起來還蠻威武的,師姐,咱們商量一下好不好,借我用幾天。”
儀香笑道“此物師父所賜,我可不敢借人,要不你同你大師伯說說,只要她同意,神官令借你也無妨,如何?”
“不不。”宓妃仙子一聽宵泠的名頭,腦袋一縮,急忙搖頭道“還是算了吧。”
儀香也不再說笑,而是說道“其實二位師叔手上亦各有神官令,你找三師叔求來就是,何必討要我這個。”
“真的?”
“宓妃。”宓憐說道“想要役使神官令,最低也要出竅期的修為才行,你還是老實先精進修為吧。”
“哦。”
三人一路到了一處小閣面前,儀香說道“這邊是我平日修行的聽雲閣了,二位師妹,請進吧。”
小閣兩丈方圓,上下兩層,一樓門窗緊閉,想必里面就是儀香平日靜修的地方了,而二樓則是四面通風,房檐八角,其下各垂薄紗遮掩,儀香走到小閣下面,抬腿踏空,乘風騰空而走,宛若足下生梯般走上小閣。
她一身素紗單衣,下身褶裙飄飄,山風吹拂之間,露出兩條修長挺直的美腿來,一頭烏黑長發隨風飄舞,美不勝收。
她周圍的真元靈氣並無一絲波動,可見這純靠感應天地之力完成。
這一手可並非尋常,對自身修為與感悟的要求想當高,宓憐不由得出口稱贊道“大師姐真元純臻,道法精妙,小妹不能及也。”言罷腳下生風,飄然飛起,飛到二樓小閣里面。
至於剩下的宓妃,就只能用御風術生生的把自己抬上去了。
二樓小閣,只見三個美人相對而坐,儀香居中,身姿高挑,美胸長腿,白衣如雪,青絲飄散間更顯仙子出塵之氣。
宓憐居左,姿顏絕美,氣質高雅,雍容恬淡,波瀾不驚見宛如一朵水仙。
宓妃在右,嬌小可愛,甜美嬌憨,豐胸翹臀,更有撩人風情。
姐妹三人,皆是人間絕色,更兼春蘭秋菊,風采迥然而異,更是世間難得。
宓妃左右看了看,安靜坐好對儀香道“師姐,元定師弟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知道。”儀香淡然點了點頭道“小師弟居然成了宗主,這事聽來實在有些奇妙。”
想起自己第一次見這位小師弟時,她從未預料過那個清秀的少年,居然要成為未來的宗門領袖,儀香每每想起,都覺得感覺莫名……
‘二師叔收下他做弟子,是早已知道這件事了麼?’
宓憐接話道“無論如何,元定師弟既然成了宗主,我們就要找到他,余下的事,等到找到之後再論不遲。師姐,我這幾年都在尋找法寶碎片,與天下各個勢力並無交集,師姐久在司隸,人脈廣闊,還望師姐想想辦法。”
儀香說道“既然是諸位師長示下的法旨,我自然不會推辭,只是天下何等廣闊,究竟要到哪處去找,東西南北,天下各州,總要有個大致方位才成,不然就算發動再多是人,也是大海撈針,難以成事。再則,宗主事關本門機密,他又身懷天下至寶,若是這個消息給人知道,必定引來歹人覬覦,若是深陷不測,反倒是我們害了他。”
“可是師姐,要是找不到不就更壞了,師弟一個人在外面,要是給人騙了、給人害了,那不是完了?”
“怎可能?”儀香說道“師弟再如何也是坐丹修士,又身懷宗門秘法,豈能輕易的就叫人害了,更何況至寶在他身上並未現身,誰會無端惹他?”
“師姐你不知道?”宓妃憂心忡忡地說道“師弟他給大師伯打碎了內丹,修為已經沒有啦。”
儀香一愣,接著搖頭道“此事我並不知曉,師父只傳訊說師弟落入周境,下落無從知曉,卻是並未細說因何,師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作為親歷者,宓妃知道知道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只是這事到底涉及到個人羞事,難免叫她有些難以啟齒,於是便簡略說道“大師伯原本也不知道師弟就是宗主這事,因為師弟犯錯,所以失手之下……等到把他送出島內才發覺。所以……”
她兩手一拜“就是現在這樣了。”
她說得模糊不清,不過儀香也大概知道了緣由,點頭道“原來如此。”思量一番,接著說道“我原以為無須著急,師妹你這麼一說,看來必定要快點找到宗主才行了。”
“是啊是啊。”宓妃點頭道“快點找到師弟才是正理。”
看著宓妃這幅激動的模樣,儀香安撫道“師妹先莫心急,宗主下落雖然緊要,但也不必急於一時。元定師弟既然是本門宗主,必定身懷氣運,吉人自有天相,安心,再說……師妹你就這麼急於見你的小郎君嗎?”
“啊?”宓妃一時慌亂,滿臉通紅,而宓憐則是看了一眼師姐,沉思不語。
“二位師妹。”儀香坐在蒲團上,說道“過幾天就中元節了,洛陽城中各道觀皆有法會,民間也有集會慶賀,風光無比,熱鬧非凡,二位師妹未到過洛陽,不如就在山中小住幾日,到時隨我一道看看這洛陽繁華,如何?另我受山下干陽觀所托,還要主持一場法會,順便於水陸道場之中與幾個賊禿辯經論道,推諉不得,到時若有不敵,還望二位師妹出手。”
中元節在七月半,俗世乃至佛道兩門共有此節,道門稱中元節,而佛門稱盂蘭盆節。
民間祭祀、放燈、祭祖、社慶,而佛道兩門,便是做水陸、法會之類了,至於相約辯經論道,這個規矩並不常有,只是今年特殊一例而已。
宓妃聽到有熱鬧可玩,自然有所心動,只是心里依舊掛念著冉絕,沉吟道“可是……可是……”
儀香笑道“宗主自有氣運庇護,三日五日,也不會出什麼事情,再說往後便要一路尋找,片刻停歇不得,留這幾日歇歇腳,以做稍歇,過完了節再找也不遲啊。”
而宓憐則沒有反對儀香的這個提議,只是說道“師姐經文通透,道法精妙,我等並不能及,若是師姐也論不過他們,我們又有何為?”
“甚的辯經。”儀香一揮手道“我才懶得與那群賊禿浪費口水呢,咱們手底下見真章,孰強孰弱,試試便知,說什麼廢話?”
“這……”宓憐性子柔和恬淡,對於打斗的事情並不上心,又說道“師姐,辯經論道倒是尋常,可是師姐這般上來便要動手的,這如何能說得通?”
儀香解釋道“說是辯經,不過是個由頭罷了,師妹,你不在洛陽,不知此間事。此事緣由,本是我在洛水邊上有一處小廟,本是用來供養洛水中救來的一縷殘靈的,誰知那白馱寺的禿驢好不知趣,趁我不在時以擴建寺廟之名,占了田地,搗毀了小廟,廟中殘靈亦差點死於那群賊禿手下,我氣不過,這才出手。”
“原來如此。”宓憐點點頭,說道“既是這樣,我願出手,助師姐一臂之力。”
交談之間,三言兩語的便把原本的話題茬了過去,宓妃本來想撿起再說,只是兩個師姐談小廟的事情聊的熱鬧,她也不好貿然插嘴,無奈之下,也只能按方才儀香說的來,先在洛陽把中元節過了,再去找師弟的下落。
而宓憐呢,對於冉絕之事,也並不多談。
其實究其根本,遑論是儀香也好,宓憐也罷,對冉絕這個忽然冒出來的宗主,多少是有一些情緒的,儀香也就見過冉絕一面而已,對冉絕的了解,只停留在一個清秀少年上,至於行為品行,則一概不知。
而宓憐更是一面也沒見過,雖然從宓妃的嘴里知道了一些關於冉絕的事情,但未曾見面,光從別人的嘴里能知道多少。
拘於宗門命令,找自然是要找的,只是找的時候拖延與否,找到之後要如何面對,這便是有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