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晚間宴飲時,趙達就已經告知了明日要參加的朝會的這件事,所以翌日一早起來,翁婿二人連著公孫嗣、公孫紀、公孫紀、公孫悌四人一起,一早起來參加朝會。
與冉絕一身白袍不同,公孫昶不僅有爵位在身,而且還是實打實的遼東太守,所以一身紫色官袍,腰間配魚袋、印袋,站在朝會的一種官員里面尤為顯眼,而趙達來了之後,更是主動上前搭話,算是給足了面子。
當然,作為幽州修真界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冉絕也得到了足夠的關注,一大群侯爺武將圍著冉絕噓寒問暖,言辭懇切,若是給旁人看見,還以為是相熟的世交好友。
一直等到辰時初,宮中銅鍾一響,開大慶殿正式上朝,這群武將才散去。
冉絕白丁身份,自然不會一起進入殿中朝拜的,要等趙仲卿召見才能進去,所以他就跟著同樣沒資格進朝的公孫紀與公孫悌兩人站在外面等著。
相比公孫紀的喜怒不驚,公孫悌顯得有些悶悶不樂,看冉絕站在一邊,開口問道“姐夫,你說這盟主能封你個什麼官?”
“當官?”冉絕搖搖頭,笑道“我可不喜歡當官,忒也無聊,你想當官?”
公孫悌小聲嘟囔道“咱們家那麼大的遼東都給他了,還不給咱們家一人一個官當當。”
“四弟!”公孫紀臉色一變,低喝道“噤聲!”
“哦。”
這話說得確實有些不合時宜,若是在自己家中,說了也就說了,可如今在薊城王宮趙仲卿的地盤上,若是給有心人聽到,遲早也是禍從口出。
給公孫紀一喝,公孫悌也老實不說了,安安靜靜的待在原地。
一會的功夫,就有宦官向幾人走來,上前恭敬說道“冉丹師,二位公孫,盟主幾位上殿覲見。”
二人一路跟著宦官,來到朝堂殿外,太監把幾人領到門口,說道“雜家只能領到這里,三位自行進去吧。”
“供奉丹師冉絕、長寧軍指揮使公孫紀、長寧軍副指揮使公孫悌,覲見。”
三人走進朝堂,冉絕稽首為禮,而公孫紀公孫悌兩個則是跪拜。
“拜見盟主。”
不遠處傳來一聲渾厚的男聲“三位愛卿請起。”
“謝盟主。”
趙仲卿頭戴金冠,身著紋龍黃袍,坐在上首金座之上,儼然已經是一副皇帝的打扮了,不過在幽州這片地上,他也就差個虛名而已,再說真正的皇帝現在連皇宮都出不來,哪里有可能去管他的事情?
“公孫愛卿。”趙仲卿掃了一眼幾人,指著冉絕問道“這位就是你那愛婿冉絕了?”
“回陛下。”公孫昶拱手答道“正是。”
“哦?”趙仲卿饒有興致的打量了幾眼冉絕,開口說道“果然是一表人才啊。”又看向公孫嗣幾人,問道“這幾位是你兒子?”
“正是。”公孫昶一一介紹道“余下幾位皆是犬子,這是長子公孫嗣、次子公孫紀、小兒公孫悌。”
公孫嗣幾人齊齊跪下,下拜道“拜見盟主,盟主聖躬安。”
“朕躬安。”趙仲卿和氣答道“幾位愛卿且起吧。”
幾人幾人之後,就聽趙仲卿說道“愛卿身在遼東,多年勞苦,如今歸來奏事,孤不可不賞,詔,遼東太守公孫昶。”
“臣在。”
“晉愛卿為幽州盟燕郡公,上柱國、領樞密使,賜宮中行走之權。”
此話一出,群臣嘩然。
郡公一級,已經是幽州盟內最高爵位,上柱國又是武勛最高一等,而樞密使則是幽州盟的軍事第一人,如此厚賞,群臣紛紛側目,就連站在首席的趙叔通,亦是露出一臉驚色。
“盟主。”公孫昶跪地辭道“盟主賞賜爵位,昶坦然受之,往後幾種,請容臣拒絕,臣已老邁,才不堪用,擔不得如此重位,還望盟主收回成命。”
“哦?”趙仲卿露出驚訝之色,說道“愛卿熊虎之力,正當壯年,怎能說老邁?”
“盟主。”公孫昶說道“臣自歸附盟主,幾獲恩遇,如今已是郡公高位,而今貪功之心已絕,只想在薊城含飴弄孫、頤養天年,以全天倫之樂,還望盟主收回成命。”
“如此……”趙仲卿說道“就收回的樞密使之位,至於上柱國與宮中行走之權,愛卿就不要推辭了。”
上柱國與郡公一樣,皆是名為,不掌實權,所以公孫昶也沒有再推辭,拜謝道“謝盟主。”
“另,在薊城中起燕郡公府一座,賜錢百萬,賞金銀二十萬兩,上品靈石十萬,供愛卿在薊城養老。至於愛卿幾子……愛卿可決定世子了?”
公孫昶答道“並未決定。”
“可有人選?”
“這……”公孫昶看著幾個兒子,遲疑道“稟盟主,臣亦不知如何決定。”
“這般啊……”趙仲卿也只是隨口一問,他倒沒有摻和道公孫昶家事的意思,便說道“那就各封賜將軍名位,各領愛卿昔日軍部,等愛卿決定世子,再行封侯。”
“謝盟主。”
說完公孫昶這頭,趙仲卿吧目光轉向冉絕,和善道“冉愛卿。”
冉絕拱手答道“臣在。”
“愛卿一路輾轉千里,斬敵誅邪,胡虜授首無數,馳騁雄風,草原驚懼,無愧我幽州男兒之名,雖說是為了……”說道這里,趙仲卿忽然一笑,又說道“到底是大功一件,愛卿可願在朝中就職?”
冉絕搖搖頭,拒絕道“臣修真之士,化外之人,閒雲野鶴,不慕名利,請盟主容臣推諉。”
如此作答,趙仲卿毫不意外,說道“如此,就特進愛卿為三品奉賢閣供奉,再賜京中甲地一坐,供愛卿棲身,如何?”
“多謝盟主。”
……
散朝之後,公孫昶帶著幾個兒子和冉絕剛想往外走,就被一個太監攔住了去路,站在幾人面前說道“燕公請留步,盟主請燕公以及冉供奉去內殿後房相見。”
公孫昶“嗯”的一聲答應,說道“請公公稍待,我交代幾個犬子一番,便隨公公去。”轉過頭來,對幾個兒子說道“你等回去之後在府中等我,不可出門惹事。”
“是。”
見幾人答應了,公孫昶這才轉過頭,對那太監說道“煩請公公帶路。”
“不敢。”太監急忙謙虛道“燕公請、供奉請。”
行在路上,公孫昶掏出一錠黃金塞進太監的手里,問道“敢問公公,盟主傳召某與小婿,所為何事?”
那太監急忙擺手,並沒有收下公孫昶的好處。
如今公孫昶一躍而就幽州盟內最高等的爵位,其女婿又是前途無量的丹師供奉,這太監可不敢要公孫昶的禮物。
“盟主傳召二位,究竟是為了何事,這個雜家屬實不知,不過盟主傳召心情甚好,依雜家想來,只能是好事。”
“多謝公公,某在邊疆多年,不識宮中規矩,日後若有見駕之時,還望公公多多提點。”公孫昶再次伸手,這次那太監沒有拒絕,收下了那錠金子。
“燕公客氣了。”那太監回頭,露出一張年輕陰柔的面龐來,笑道“燕公為盟中御邊多年,盟主心中體諒,就算有失禮之處,也不會怪罪燕公的。”
冉絕在一邊看著,心中不由得暗暗佩服泰山大人的圓滑,這等行事,可謂滴水不漏。
到了內殿門口,太監在攔住二人,自己進去稟報道“啟稟盟主,燕公及冉供奉已經到了門外。”
“行了,你下去吧。”
聽得里面趙仲卿的一聲搭話,接著腳步聲起,卻是一聲便裝打扮的趙仲卿自己走出來迎接了。
翁婿二人一見,急忙行禮道“盟主聖安。”
“聖躬安。”趙仲卿隨口答應一聲,雙手扶住冉絕與公孫昶,臉上露出平和的笑容,說道“來,此時不是朝會,兩位愛卿隨我進來就行,不必拘禮。”
翁婿二人被趙仲卿拉著進了內殿,趙仲卿又吩咐賜座奉茶,這才說道“昔日孤還在盟中當指揮使時,就曾耳聞公孫愛卿之威名,上馬領軍,下馬牧民,文韜武略,賢明有德,可謂全才。仰慕多年,終得一見。”
公孫昶急忙起身道“盟主謬贊,臣萬不敢當,不過身在其位,守土有責而已。如今臣已年過五旬,年老體衰,不堪大用,只求在薊城中養老度日,還望盟主恩准。”
公孫昶金丹期修士,壽限還有幾百年,區區五十,按修士來講青年都沒過,怎麼可能稱得上是“年老體衰”又“不堪大用”,之所以這麼說,不過是為了表示自己對於手中權勢徹底放棄,從此安心投誠,在薊城做他的富家翁了。
這番態度可謂擺的極低。
誰料趙仲卿聽了,卻是面露不滿之色,擺手道“唉……公孫愛卿還是這番話……孤就與你明說,愛卿願意歸附盟中,孤心甚喜,而且請愛卿來薊城居住,也並非要把愛卿困在薊城終老,眼下盟中還在用人之際,愛卿正當壯年,又是文武雙全之將,怎能一心求隱。”
這話里的意思,明顯是不讓公孫昶在薊城空待,而是要他領兵作戰。
但這種話公孫昶怎會輕信,況且以自己目前這爵位,已經是幽州最高,位在燕公,已經和趙叔通的晉公份屬同級,再往上就是趙仲卿的位置了,若是立功,還怎麼封賞?
於是公孫昶答道“此言並非欺瞞盟主,而是臣征戰多年,心中早已厭倦戎馬,且愛女大婚在即,臣已無心疆場之事了。”
趙仲卿無奈,只能搖頭笑道“既然如此,就依愛卿吧,不過你那白馬義從的編制我也為愛卿留著,就屯駐在令居縣內,一應糧草全由孤出,依舊給愛卿掌控,三千的編制孤也一個不減,任由愛卿招募訓練。若日哪天愛卿回心轉意,再來回稟孤一聲便可。”
這件事倒讓公孫昶有些始料未及,此時他也有些分不清趙仲卿的話到底是真是假了,不過剛才已經出言拒絕,這會自然不能登時反悔,只能答道“臣謹記。”
說完了公孫昶這頭,趙仲卿又目光看向冉絕。
二人目光一觸,冉絕和這位微微發福的黑面漢子對視在一起,只見趙仲卿眸中精光一閃,冉絕陡然感覺到一股壓力掃過。
“嗯?”試探之下,趙仲卿心里登時詫異,自己方才那一眼,已經用處了七分氣勢,然而冉絕卻根本不為所動。
這少年好深的心情修為,好大的定力。
“愛卿好修為。”趙仲卿夸贊一聲,親切地問道“愛卿年歲幾何?修為又到哪處了?”
“回盟主。”冉絕稽首答道“貧道年方十八左右……修為在內丹八轉。”
“哦?”趙仲卿聽到冉絕說的左右,想起什麼似得露出了然之色,問道“如此年紀就有坐丹修為,可謂天才少年啊,愛卿還未想起以往的記憶來?”
冉絕搖頭答道“並未。”
趙仲卿嘆息道“真是憾事……愛卿之事,孤已聽說,之前就已經派出手下去多方打探,若是一有事關愛卿身世宗門的消息,定然第一時間知會你。”
冉絕面露感激之色,說道“多謝盟主厚愛。”
趙仲卿點點頭,又說道“愛卿初至幽州,根基不厚,近來又要大婚,孤聽慕容愛卿說,行的又是周國的禮儀。”
“盟主。”公孫昶急忙解釋道“臣……”
趙仲卿擺手道“公孫愛卿不必解釋,愛卿投一郡之誠,孤怎麼為此區區小事而疑心生隙?冉卿,你為盟中立下功勞,又與公孫家的小姐喜結良緣,孤亦是欣喜,只恨孤的女兒俱已出嫁,不然這門親事,孤非得摻和一手不可,哈哈。這樣吧,孤發內庫之財幫你送一份聘禮,再送你一對靈玉鳳凰(龍鳳並非一對,鳳凰才是。)壁,預祝你二人夫妻美滿。”
一番交談之下,冉絕只覺得趙仲卿並不如自己想象中的帝王之類的滿是心術算計,反倒顯得頗為和善仁慈,頗有仁德之風,不由心悅誠服,又聽趙仲卿發下賞賜,拜謝道“多謝盟主厚愛。”
“愛卿請起。”趙仲卿雙手扶住冉絕,笑道“口頭的謝字,孤已經聽過了無數次了,愛卿身為丹師,正式我盟中稀缺之大才,就不能來些實在的好處?”
“嗯?”這口氣怎麼聽怎麼熟悉?
冉絕轉過頭,瞥視了一眼正襟危坐的泰山大人,忽然發現這位盟主大人這時候的口風與自己的泰山大人實在太過相像。
察覺到冉絕這個舉動,趙仲卿也是看了公孫昶一眼,隨後嘴角一咧,黝黑的面龐上露出一絲苦笑。
想他一州之主,已然是實質上的裂土之王,卻還要舍下臉皮,向一個年紀輕輕的丹師求藥,實在是有些說不過去。
只是這也是無奈之舉啊,若是有別的辦法,趙仲卿也不會這麼拉下臉來,實在是丹師太過難得了啊。
要知道,整個幽州盟,坐擁疆土萬里,千萬人口,修士上萬,但全盟上下的供職丹師,總共才不過十六個,加上冉絕才十七人,而且最重要的,冉絕還是這里面天分最好也是最年輕的一個。
冉絕無奈的一笑,拱手道“盟主誠意相求,絕願效犬馬之勞。不知盟主都要用哪種丹藥?”
冉絕開口答應,趙仲卿亦是笑逐顏開,沒辦法,平常修士都要禮遇一些,碰到丹師這類稀缺之才,更是要隆重對待,逼迫不得,更何況他又是公孫昶的女婿,更難以強命。
於是開口詢問道“冉卿如今是幾品丹師,能煉哪些丹藥了?”
冉絕想了想,他前番在草原一舉突破到坐丹後期,如今煉制四品丹藥已經勉強可以嘗試,但成功率卻不敢確定,於是便藏拙道“回稟盟主,五品丹藥絕已可以煉制,只是成功率不敢保證,大約只能的三成左右。”
哪想趙仲卿聽了之後表現的卻十分開心,說道“三成還不高?冉卿謙虛過甚啦,這樣,愛卿前番與慕容舵使的約定就此作廢,孤這里有兩種丹藥要委托愛卿煉制,一種是氣脈丹,一種是破元丹,成數就以兩成為限,每月氣脈丹五瓶,破元丹一瓶,如何?”
事實上冉絕的所會的煉丹術與當世通行的煉丹術是有區別的,冉絕的丹術得傳與宵婉,而宵婉的丹術乃是上古道門三宗之一所傳,且並無缺失,更兼冉絕本身還有老道的藥經相助,只要丹爐契合,他煉出的丹藥成功率十有八九。
而當世的丹術多為劫後所得,各個傳承丹術不全、丹方亦不全,所以成功率能有三成就已經十分感人了,所以趙仲卿才面露欣喜之色。
事實上他手下的十幾個丹師,差不多都是這種成丹率,有幾個還要稍差一些。
這兩種丹藥,前一種冉絕知道,是修復與拓寬體內經脈,清除體內的真元雜質的丹藥,品階為六品,這個對他來說道不算什麼問題,一天就能煉成一爐。
而後一種丹藥,這名字就有些陌生了。
“敢問盟主,這破元丹是哪種丹藥?”
“這……”趙仲卿有些驚訝,這破元丹在丹藥中的頗為有名,怎麼冉絕居然不知?
莫非是連著記憶一起遺失了?
想到有這個可能,趙仲卿也沒有多問,而是解釋道“此丹是專為修士突破內丹進入元丹之境所准備,有此丹一粒,化內丹成金丹事半功倍,可保無虞。”
冉絕聽了點點頭,原來是化嬰丹的變種……
只是上古道門,根本沒有這種三丹修煉法,所以冉絕對這種丹藥也是一無所知,只能說道“盟主恕罪,臣對此丹一無所知,還請盟主拿過丹方給絕。”
“這不成問題。”趙仲卿身為一州之主,區區一個丹方還難不倒他,揮手說道“來人,取破元丹的丹方給冉供奉。”
一會的功夫,幾個小太監領著一個年滿的老閹人進來。
那老太監須發皆白,面色蒼老,眼珠昏黃,就連眉毛也不剩幾根,然而一走一動之間,卻散發出巨大的威勢,見到趙仲卿,跪地參拜道“老奴叩見聖上。”
聖上已經是皇帝的代名詞,不過這里的幾個,對此事早已心知肚明,因此都沒有什麼反應,只有趙仲卿走了幾步,到那老太監面前說道“起來吧,丹方在哪?”
“在此。”老太監緩緩起身,雙手捧起丹方,送到趙仲卿面前。
趙仲卿一把接過丹方,送到冉絕手里。
“這便是丹方,愛卿可仔細察看,若是能有把握,孤便發令下去,令人給愛卿准備一應所備的靈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