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散步
十公主把管家處置了,皇帝竟像個沒事人一般求著十公主帶她逛園子。
公主府上剛剛辦完宴,領頭的管家與侍女剛剛被各自的主子處置了兩敗俱傷,原先的副手一朝上位三把火,忙前忙後的人多眼雜,府中憑空多出來一個不知來頭的男人,豈非自找麻煩。
就算皇帝不在意,她也不願多尋是非,所以遲遲不肯松口。
皇帝磨了她半個時辰,見她都沒答應,只好故作遺憾地嘆道:“剛剛還和皇姐打了商量,皇姐也答應了要乖乖的,一轉頭就翻臉不認人了。”
十公主只覺得又氣又好笑,捏著二管家遞過來的賬本也看不下去了,慢悠悠地道:“那陛下也一定聽過一句話,叫客隨主便吧?這里是我的府邸,陛下今日不請自來非禮也。若是明日來,毓敏自當無所不應。”
“那等外頭的人收拾完了,皇姐與我兩個人沿著府里的園子慢慢地走如何?”
十公主翻了一頁賬簿,沒有作聲,只當他在自言自語。
皇帝見她不言語,只好慢悠悠地拋出籌碼:“皇姐今夜領了我去逛,朕明日就將皇姐府里的人通通撤走,並且保證決不再插人手,如何?”
她心頭一動,抿了抿唇,拿起一支狼毫勻了墨:“非是毓敏待客不周,只是擔心陛下安危與聲譽,”說著抬起頭朝他皮笑肉不笑了一下,“陛下也是能理解的吧?”
皇帝見她答應了,也不計較她語氣的陰陽怪氣。
擠過來與她一同看賬目,十公主推了推他:“別在這里,去里間待著,審完這些我去叫人給你拿套小廝的衣服。”
皇帝不樂意地小聲道:“為什麼給朕小廝的衣服,皇姐府上的男寵穿什麼,我就穿什麼好啦……”
十公主聽見了他這些不著四六的話語只想扶額,眉頭跳了跳終是忍不住反問他:“我府上的男寵不都被你殺個干淨了?現下哪里有別的男寵,你可別給我搗鬼。”
他像是很不信似的,嘟囔著:“保不齊皇姐哪天又看中了哪個品相不凡的侍衛,哪個小廝,或者小太監呢?這可說不好。”
十公主翻了個白眼,心道這小畜生還真沒完了,只好把筆放下,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把他的臉轉過來,低頭猝不及防地吻了吻他,隨後丟開手道:“好了吧陛下,不如趁你的人手還沒撤走前召他們過來問一問,我府上現在還有沒有男寵。”
皇帝呆住了,愣愣地看著十公主若無其事的姣好側臉,忽地臉上暴起紅暈,連忙背過身去磕磕絆絆地躲進了里間:“不……不用了,皇姐快看吧!”
十公主不可聞地嗤笑了一聲,像是在笑皇帝掩耳盜鈴的逃避,低頭填上墨慢慢地批了起來。
皇帝一頭扎在了十公主的床上,鼻間充斥的是她柔軟的馨香,環繞四周,衣架上是她衣裙外袍,梳妝台上是她的簪環釵首,床邊的小幾上隨意堆積著她未看完的話本,牆上掛著的是她做女兒時先皇賜下的御畫、御筆,直到看到一副的工筆畫,不禁停下了目光,細細地端詳起來。
乍一看,皇帝以為是十公主掛了哪位男子的畫像在自己的閨閣,待定神看清畫中人的五官,才發現這人竟是十公主。
不過畫的是,她雲英未嫁時的模樣。
與一般著重描繪女子尋常活動,如梳妝、簪花、納涼的仕女圖不同,畫里的女子騎馬彎弓,著一襲男裝射獵,瞄准的是不遠處一只提步欲逃的牡鹿,眉目間帶著勢在必得的氣勢與傲氣。
那時的十公主隨先皇秋狩行獵,因嫌女裝要帶束袖,所以換上了輕便的男子行裝,先皇看了連聲贊道:“活脫脫朕年輕時的樣子。”
隨行的官員連忙跟著拍馬屁,十公主卻不給面子,不願只跟在年老的皇父身後撿些野兔野雞,於是拿了把弓去獵別的東西去了,臨行前還讓父皇等著她獵一頭鹿回來。
老皇帝撫掌大笑,道若是十公主真能獵鹿歸來,就封她為皇太女。
黃昏時,十公主一人騎著寶馬率先回到了營地,先皇開玩笑地問起她今日所得幾何,十公主默然不語,只擦拭著自己的弓具,不一會落後她小半時辰的侍從們拖了一只身長近乎三尺的牡鹿回來了,眾人紛紛大驚失色,但更多的是想到了十公主出發前,老皇帝的那句頑笑般的承諾。
老皇帝見這個小女兒真的獵到了鹿,先是大喜,而後面色一變,身邊伺候的大太監也不敢出聲,主帳內一時間竟只剩難言的靜默。
十二那時候最不得寵,拿眼偷偷去打量其他兄弟的神色,當時最受寵愛的五阿哥率先打破了局面,上前夸道:“十妹真是,巾幗不讓須眉,把我們這些做哥哥的都比下去了哈哈。”
十公主回了禮,而後向老皇帝撒嬌道:“父皇,女兒到時出嫁,想讓您給女兒親手在京里設計一幢宅子,這條鹿就當是女兒提前的孝敬啦。”
隨行的年輕妃嬪也幫忙遞台階,何相也賀道:“陛下確實該好好賞十公主,看十公主這個模樣,倒似足了陛下年輕時的英姿啊!”
老皇帝終於展顏,召了十公主上前來,拍了拍她的手,賜了許多精巧寶器,不僅允了她的請求,還賜了她嫡公主的名號,回朝後擇日冊封。
聽了十公主的隨侍描述的獵鹿情境,高興得特意囑咐隨行的宮中畫師畫一幅十公主秋獵圖,掛在自己畫室中。
這幅畫也在十公主出嫁時,充作了她的嫁妝。
回過神來,自己的手不知何時撫上了圖上十公主的容顏,那時的她只美滋滋地確定了自己不會被和親,卻不知道自己第二年,將會嫁給京中有名的窩囊紈絝何德。
皇帝死力握得拳頭咯吱作響,正好被走進來的十公主看到,把她嚇了一跳,以為皇帝看著她的畫像想揍人,不禁退了兩步,不想珠簾作響,驚醒了憤怒中的皇帝。
他轉頭望她,雙目赤紅,沒頭沒尾地問了她一句:“皇姐後悔過嗎?”
“後悔什麼?”十公主疑惑道,不知道他又發什麼瘋。
皇帝上前用力抓住了她的肩膀,盯著她的眼睛:“嫁給何德,皇姐後悔過嗎?”
十公主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向他莞爾:“為什麼後悔?後悔有用嗎?父命一層,皇命一層,我有什麼辦法拒絕呢?”
皇帝心想,我後悔,我後悔那時候的自己還太弱小,太不起眼,根本不能為你爭一爭。
這句話卻沒辦法說出口,只好慢慢松開了她的肩膀,放下了手臂。
十公主莫名其妙地看他,只覺得兩人間的氣氛太過凝滯,開口道:“你不是說要逛逛園子嗎?現下不算太晚,仆人們都被我趕去前院了,一個守院的都沒留下,我手頭的事也辦完了,要不現在就去?”
皇帝朝她勉強笑笑:“皇姐說好,自然是好的。”
“那我去花廳等你,喏,你換好衣服出來。”十公主抬步就要往外走,不想皇帝將她攔住了:“皇姐,我還沒穿過下人的衣服。”
她皺起眉頭道:“你這是什麼意思?”隨即立刻反應過來就去啐他:“你沒穿過,難道我穿過?”
皇帝向她笑笑,見她的反應不似作偽,只好拿起衣裳換上。
但他沒等十公主撤出里間,快速地給自己寬衣解帶,只見一片精壯的胸膛上還有著自己白日里留下的吻痕齒印,饒是十公主厚臉皮,也不由得紅了一下臉。
她逃出里間時還聽得他的一聲哼笑。
十公主暗暗罵自己沉不住氣,兩人床都滾了幾遍了,他身上自己哪里沒見過,竟然這也羞那也羞。
過了一會腦海里又止不住地想二人在床上的那些細節,一時不知作何表情,直到被皇帝牽起了手,才了結了這片糾結。
皇帝朝她微微一笑:“皇姐,走罷?”
她不去看他,也沒掙脫他的手,用力一拉急匆匆地就往園子趕。
十公主府不愧是出自先皇手的府邸,修得十分精致華麗。
園內重岩疊嶂,奇石堆砌而成的假山屏障輔之無數名貴的香樟松柏,遮蓋著蜿蜒的小路。
為了自己的女兒住得舒心,四季都有花草賞玩,還特意撥了一批宮里伺候花草伺候得極好的工匠一同陪嫁給了十公主,所以路旁的花草永遠都是應時的,芬芳撲鼻,花費也著實不少。
十公主心里想著剛剛自己看過的賬,以前的自己何府父皇兩頭都能拿到補貼,現下兩頭都沒了,要是再維持著這項費用,長年累月下去怕是自己的嫁妝也要被掏空了,不如趁早蠲了,留給日後不時之需。
皇帝與她走上了連接兩岸的廊橋,看著她園子里偌大的湖面,只覺得愜意不已。
忍不住轉頭看她,卻見到她走著神,不知道在想什麼,不滿地去摟她的腰肢:“皇姐在想什麼?”
十公主回過神,湖面吹來的風讓她微微清醒了些,也不瞞他:“在想府里的開支,發現棘手不少。”
不想皇帝卻“哈哈”一笑,輕輕在她臉上啄了一口:“皇姐,要我是你,我就不會擔心錢的事情!”
她不解其意,擰眉去看他,月色下皇帝的臉瑩瑩散發著柔和的光,將他鋒利的容色映襯得聖潔異常,那灰色的杏眼真的像鑲嵌進眼眶的兩顆寶石。
他只笑著看她,伸手摸了摸她頭上自己送給她的琉璃簪,並不說話。
十公主將他撫上自己鬢角的手拂開:“陛下整日只說其一,不說其二,我們這些蠢人可領會不了。”
皇帝輕笑著過來親她的嘴角,在她慍怒的目光下悠悠地道:“朕雖非出家人,但也不打誑語,皇姐這不還有朕依靠嘛。”
十公主氣得給了這個滿嘴只會拿自己取笑的人一個拳頭,不想被這人一把握住了,又是綿密的吻如細雨落在湖面一般,輕吻著她的手面,直把她吻得氣也發不出來,只好悶悶地道:“是了,我只要多多討好陛下,與陛下親近,這富貴豈不是觸手可得,說來就來。”
皇帝聞言笑彎了眼睛,拉著她的手往橋下走去,一邊走著一邊夸著她園內的景致,又夸她這個做主人的品味,又說自己回宮後也要給她賞賜些剛上貢的擺件,把十公主講得昏頭轉向的。
她從來沒有與這個弟弟說過這麼多話,看他眉飛色舞地講著典故文章,努力地惹自己發笑,心里也緩和了不少,想自己若是能與他這樣和睦下去,也很不錯。
可惜兩人注定回不去正常姐弟相處的樣子,他射進自己身體里的每一股精液,他的愛撫與親吻,自己與他每一次的翻雲覆雨,都帶著赤裸純粹的原罪與洗不脫的肮髒的不倫之事。
皇帝看著她又一次出神,決定做點什麼,他向她發出請求:“皇姐,朕可以吻你嗎?”
十公主回看著他,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好似早已習慣了。她將眼睛閉上,等待著皇帝俯下身來,將自己籠罩後,用唇將自己拆解入腹。
不想皇帝只是輕輕貼在了她的唇上,兩人都將眼睛閉上了,雙唇只這樣淡淡地貼著,誰都沒有更進一步,也沒有人撤開任何一步。
十公主腦海里一片空白,她已經做好了被攻城略地的准備,卻不想被人如此珍惜地,只是蓋在自己的唇上。
她的心在那一片空白中,轟隆隆地跳躍著,像是要從嗓子眼里,一路蹦出她的喉嚨,操控著她的舌頭,去勾引纏弄著那個人藏在雙唇後的舌肉。
從沒有這樣的吻,她不會與何德親吻,而背叛了她的侍衛長的吻,總是帶著諂媚與討好,急急地引出自己的情欲,再一路挑著她的敏感處親吻而下,而不會費心停留在唇齒間的交鋒。
只有十二,他閉著眼睛,站在自己面前,問自己可以吻她嗎。
然後在她的首肯中,落下這樣一個輕巧的吻。